第3章
第003章 第 3 章
“你!”薛懷信有些氣惱他的冥頑不靈,奈何對手非要找死,他也不再勸,雙眼一閉,又迅速睜開,心中默念咒訣。
要催動法寶,靈氣不夠不行。他用了全身修為,也僅能使出法寶的三成威力。
但也已足夠。
焚天訣在法寶的加持下,只在頃刻之間,便燃起一片火海。天火瞬間吞噬了蕭遙,在點仙臺上熊熊燃燒。
隔着二三十尺的地面,都能感覺到熾烈的高溫。
如此恐怖的威能,當真能焚毀金丹。
臺下不少人搖頭嘆息:一個煉氣期就初具雛形的劍修,來日不可估量,就這麽沒了。
焚天烈焰只一息,就能把人燒得屍骨無存,然而過了數息,火海還在燃燒。
有感官敏銳的修士陡然發覺——風的流向,怎麽,有點不對?
雖然和方才一樣,大風灌着直上點仙臺,但風中參雜的靈氣,和金球引來的截然不同。
空氣中隐約有淡淡紅光,如細小的絲線,水波一般緩慢流淌。
如此大範圍的法術,莫非是——
“陣法?”
“誰把浮塵觀的法陣開啓了?”
“不,不是浮塵觀,靈氣是從浮塵觀外面湧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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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高空中的飛鳥能看見,細微的紅色靈氣,從城鎮東,西,南角落冒出,浮動着朝北面湧來,彙成一片,湧上北部的這座點仙臺。
點仙臺上的薛懷信很快察覺出異狀。
他引燃的焚天火,他最能清晰感受到,火海裏仍有生人氣息——被火海吞下的對手,還沒死。
怎麽……可能?!
薛懷信眉心緊皺,死死盯着火海中心。
靈氣随着陣法湧入,焚天火被壓制,很快變小變薄,顯現出火中屹立的身影。
少年長身鶴立,毫發無損,連衣角都沒熏到一點。
薛懷信心中一驚,還沒回過神,只見對手揚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點仙臺上的火焰立馬換了方向,奔湧着朝他自己逆流襲來。
別說區區一個煉氣,築基修士也沒有這樣的能耐。
這也并非哪一個人的靈力,這是法陣的威能!
他的對手,并非劍修,而是一個陣修!
薛懷信一顆心瘋狂跳動,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栗。
陣法一道,随處可見,随便一個修士,都會一兩個陣法。
然陣修一道,易學難精,小陣易,大陣極難。
陣修數量不知比劍修多出多少倍,能大成者,卻屈指可數。
他知道有些陣法十分玄妙,威力驚人,可一個尚未築基,煉氣階段的凡人,如何能立起大陣?又是用的何種陣法,不但能破解法寶之威,還能壓過他,操控焚天烈焰?
所有的一切,都在薛懷信的認知之外了。
逆向奔襲的火焰在攻擊薛懷信的時候,就被他吸入金球中。
法寶被匆忙收回,咒訣一斷,焚天火即刻消失。
空氣中的熱量卻還沒散,混合着法陣引來的大風,在蕭遙周圍形成靈氣充沛的渦旋。
少年眉眼一彎,恬淡中又露着鋒利的銳氣,賞心悅目,亂人心弦。
清越嗓音帶着笑:“還有招嗎?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有一說一,這一戰的激烈程度,遠超蕭遙預料。
“原作”裏沒出現過薛懷信這個人,點仙會的比試,也只寥寥幾筆帶過,仿佛對手都是鹹魚,只要動動手指就能碾壓。
但他只是失了憶,不是失了智。一個人記憶消失,性格和行事風格難以改變。
他相信自己是主角,應天命而生,一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最終達到頂峰。
沒有對手能勝過他,但他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來點仙會之前,他已預先在城中埋下銅錢,布好陣法——覆蓋整個城鎮的大陣,可以借用整座城內的靈氣,威力甚至比仙宗下院的護院法陣還強。
穿越來的時候,他腦中就記得幾個大陣陣法,天階,威力無可匹敵。
礙于修為,他在元嬰境界之前都無法發揮陣法的全部威能,但簡化後的法陣,也夠對付一路遇到的對手。
事先布下的法陣,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那本行文詭異的原作,想來有一些細節沒詳寫。不過沒關系,結果都一樣。
他是主角,最終一定是他獲勝。
無論薛懷信接下來還有什麽更厲害的招法,他有自信,能一一化解。
薛懷信在陣風中,和蕭遙相對而立。
無人說話,天地皆安靜。
過了一會,他收起法劍,朝蕭遙躬身一禮:“技不如人,甘願認輸。”
玄門修道與天争鋒,修士一身傲骨,見面只擡單手,就算做“道禮”。除非遇到頂級大能,否則即便長輩面前,也不彎腰不躬身。
薛懷信對同輩躬身,可見是真的心服口服。
對手認輸,蕭遙也沒什麽好說的,正準備下點仙臺,忽然被叫住。
“那個……”薛懷信眉眼微垂,若仔細去看,還能看見耳根通紅,“可否請教道友上下?”
比試之前,他神态倨傲,說對無名小卒不感興趣,完全沒想過了解對手姓名。如今輸掉比試,反倒窘迫着詢問蕭遙的名字來了。
報個姓名而已,蕭遙無所謂,而且百年之後,他的名字一定會震徹整個昊天。
“我姓……”蕭,單名一個遙。
剛開口,才蹦出兩個字,一個聲音乍然響起:“姓蕭,單名遙。”
“蕭遙。”
這個陌生的聲音,是忽然炸響在腦海中的——那是修士在聲音中灌注了真氣,直入靈臺。
不僅蕭遙,浮塵觀中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聲線清朗,又略帶一點成年男子的微沙,原本是很好聽的音色。
然而強大的靈氣灌注,直沖腦海,便如魔音灌耳,攪得人氣血翻騰,頭痛胸悶。
蕭遙這樣煉氣巅峰的修士還好,點仙臺下,不少修為低一點的,已被震得頭暈眼花,左搖右擺,幾乎站立不住。
……什麽情況這是?
意外的聲波沖擊讓場面瞬間混亂,過了好一會,頭暈惡心的感覺才漸漸消散,看客們逐一回複清明。
甫一清醒,又四處張望詢問:究竟發生何事?
很快,相關傳言就從南面出現,如火藥炸出的水波,在人潮中迅速傳播蔓延,沒多時,就在浮塵觀中傳了個遍。
蕭遙站在點仙臺上,聽了個大概。
浮塵觀東南西北四角,設四座平臺。他和薛懷信在北臺比試的同時,對角的南臺也在進行一場比試。
平臺由術法支撐,浮在空中,互相遮蔽了靈力和視線。如此一來,同時上場的修士互不幹擾,可以專注于自己這場比試。
南臺上的兩個修士,一個是不知哪兒來的散修,一個是某世家大族子弟。
大族子弟敵不過散修,但他身上有家族給的法器。
……這情況,聽起來和北臺這一場有些相似。
開局相似,結果卻截然不同。
大族子弟用了法器仍舊敵不過散修,反被散修的道法一擊斃命,劍風将人割裂成五段。
這兇悍一擊,驚動了主持點仙會的下院長老。
長老問其名,散修回答,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蕭遙不知那名散修為何要将靈氣灌入聲音之中,大概心氣高,又被對手惹得有些愠怒。畢竟這麽深厚的修為,脾氣可以不好。
他側目,凝神望向對角的南臺。
百尺開外的平臺上,立着一道人影,從蕭遙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的側臉。
那人一身玄色武服,體型峻瘦,極高的身量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劍眉,鳳目,鼻梁高挺,五官濃麗到有幾分女相,但下颌線又十分鋒銳,顯得英氣十足。
他嘴角微垂,一臉心高氣傲的冷冽,看上去确實不好惹。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高嶺之花吧……
而這朵高嶺之花,剛才朝在場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名字,叫“蕭遙”。
僅從聲言上,蕭遙無法确定對方的名字究竟是哪兩個字。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一突,莫名覺得,命運似乎朝着另一個方向轉了道。
不給他時間細想,有仙宗弟子上了點仙臺,朝他大喊:“打完了,下去吧。下一場馬上開始了。”
他和薛懷信的比試,用時稍長,又遇上這麽一場大變故,耽擱了不少時間。
仙宗弟子不滿嘀咕:“都打完了還賴在臺上幹什麽。下一場晚了時,麻煩可不少。”
再站在臺上确實不像樣,自己沒事做,也耽誤別人。
蕭遙看了薛懷信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便跟着仙宗弟子下了點仙臺。
一下臺,又來另一位仙宗弟子,叫蕭遙跟着他。
仙宗弟子領着人朝浮塵觀正殿方向走,邊走邊解釋:“你表現很好,被宗門看中。從今往後,就是咱們上林仙宗的弟子。”
“去正殿點個名,登記入冊,再聽候接下來的安排。”
這個走向,蕭遙一點不意外。他一煉氣修士,破了地階法寶,如此輝煌的戰績,仙宗的人就算是傻子,也會把他收入宗門。
正殿門口,和道觀正門一樣,也臨時擺了兩張桌子,有仙宗弟子坐在旁邊,拿着紙筆登錄名冊。
見人到來,弟子劈頭就問:“姓名,年紀,籍貫,家世。”
語氣快速,熟練,又隐隐透出幾分不耐煩。
“蕭遙。草肅蕭,遠天遙。骨齡……”
“等等!”蕭遙話沒說完,仙宗弟子打斷他,擡頭好奇打量,“你也叫蕭遙?”
那弟子看了他片刻,好笑道:“四零四號是吧?那個一劍把人砍成五段的,你肯定知道,他叫蕭遙。”
又自言自語,“那個蕭遙剛剛登完記,怎麽又來一個,字都一樣。”
蕭遙的目光落在桌上攤開的名錄裏。
頁面上,赫然寫着:編號一,蕭遙。
他愣了愣,心情有些複雜:“天下之大,遇到重名的人很正常。”
“是,蕭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名字,這麽多年的點仙會,我遇到過好幾個,”弟子附和了一句,話鋒又一轉,“可你兩名字一模一樣,往後幾天的食宿,以及一些後續流程,安排起來很麻煩,兩人鐵定弄混。總不能一直帶着編號吧。”
“要不,你另外登記個名字?”
蕭遙:“……”
仙宗弟子為了自己方便,繼續勸說:“入冊的名字,只在這幾天使用。你進了仙宗,拜了師門,師長自會贈你道號,現在的名字,也用不了幾天了,随便登記個張三李四,完全不礙事。”
被師長賞識重視,贈予道號,聽起來很吉利,卻并非一入門就能有的殊榮。
見蕭遙不答,弟子再哄勸:“我這也是為你好。那個蕭遙,一劍把人五馬分屍,出手多狠啊。
名是出了,未必是好事,肯定有人看他不順眼,要找茬。何況他殺的是世家子弟,指不定家裏人要替他報仇。你和他重名,萬一那些人找錯了人,你不就白白遭受無妄之災嗎。”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蕭遙打從娘胎起就叫這個名字,突然要他換個名,一時想不出來。
仙宗對點仙會并不太重視,下面的人做起事來就特別敷衍。仙宗弟子也不太看得上新入門的煉氣期修士,沒等蕭遙答複,那弟子已替他想好名字。
仙宗弟子大筆一揮,在名冊上寫下兩字,又拿出一張單子,再次寫下名字,遞給蕭遙:“這幾天,你就叫這個。往後想要什麽樣的道號,讓師長給你取。”
“這是通過點仙會的憑證,随時要用到,一定保管好,別弄丢了。”
他迅速交代完,擺擺手:“跟着那邊的師兄走,接下來聽他安排。”
此時已有下一個被點名的修士前來登記,聽到仙宗弟子喊“下一個”,急忙上前。
蕭遙又這麽被人擠到一邊。
此情此景,和三天前,他領竹簽的場景何其相似。
蕭遙又好笑,又無奈,拿起憑證查看。
上面寫着他這幾天的暫用名:吳銘。
那人的本意,大概想寫“無名”,又覺得敷衍得太不像話,所以寫了兩個,還算過得去的文字,至少像那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