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父母信中所言跟裴逾明一直擔心之事簡直是不謀而合。
當日裴逾明走後當天, 家裏就迎來了幾個不速之客,三個伯父以賀喜之名登門來了。
之所以選這個時間點,也是裴高樹兄弟三人反複權衡過的。現在老四家賀喜的宴席已經開請完, 沒有那麽多人在, 登門說事兒要是老四兩口子翻臉啥的也就沒那麽丢臉了。
當然, 他們原本也打算趁人多上門讓老四兩口子不敢不答應的。可想着此舉有點過激, 風險有點大,一個不好那就是徹底撕破臉,如此倒是有違本意了。
他們本意是要好處, 倒也不是為着跟老四結仇去的。
于是,裴高樹兄弟三人幾經思索找了這麽個折中的法子, 知道他們宴請完了, 立馬趕了個大早就往裴逾明家來了。
他們來的時候正正好, 裴逾明剛剛上車出城。
裴高樹三人見到裴高康兩口子就十分親熱的道喜:“老四,老四家的,聽說逾明得了聖上嘉賞,真是天大的喜事兒。恭喜, 恭喜啊。逾明真是給我們老裴家長臉。”
見到三個兄長,裴高康心情有點複雜,不過,還是笑着相迎了:“大哥、二哥、三哥來了?屋裏請。”
看到他們幾個, 陳鳳芝雖然心裏不大痛快, 但因着現在自家正有大喜事兒,再加上自家姑娘最終有驚無險渡了這劫, 到底沒有先前那麽怨憤了。
人家登門賀喜,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 兒子開始正經讀書了呢,他爹說以後家裏言行什麽的都要多注意些兒,免得被人說嘴。
她即便有氣也不好攔着不讓進們,畢竟這幾個大伯子可都是滾刀肉,一個不好恐怕鬧得難看,畢竟這是在他們家門口。
于是,陳鳳芝也淺淺的浮了一點笑意道歡迎。
裴高樹三人順利進屋坐下,暗自籲了口氣。能進門,看來老四兩口子也還留了幾分情面。
裴高康也松了口氣,看今日幾位兄長的作為,也許真是有意緩和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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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松了口氣,一時間對談氣氛尚算輕松。互相問候了幾句安否過後,裴高樹幾人又是狠誇了一陣裴逾明争氣,給他們裴家長臉雲雲。
聽得人誇自家兒子,做父母的哪有不高興的?就連一直臉上淡淡的陳鳳芝此時也不禁露出了爽朗得意的笑容,嘴裏只客氣:“當不得,當不得。”
賓主雙方很是客氣,一時間屋裏氣氛甚是和樂。
兄弟幾人敘話也仿佛更為推心置腹,慢慢的道起了家常,由日漸減少的月俸收入漸漸說到了家道艱難,爾後話題轉到了怎麽都避不開的老父母的事情上。
裴高樹一臉沉痛的對裴高康說道:“老四啊,我這次去看爹娘,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娘一看到我就哭,說裏面不是人過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
陳鳳芝暗自啐了□□該。但畢竟是孩他爹親娘,沒敢太樂呵。
裴高康聽得一臉擔憂,畢竟是自己親娘,之前再是怨恨,現在聽得親娘受苦,哪裏忍得住挂念:“啊,這麽嚴重?這可真是讓人憂心。”
見裴高康果然擔心,裴高樹幾人心下更是大松,老四果然是個心軟,看來此行還真是來對了了。
說了這麽久,等的就是老四這句話,老二裴高民咳嗽一聲急不可待的說道:“可不是?娘都哭死了,爹也是整個人瘦的不像話了。這還是我們先前去看到的,現在再去不使銀子都見不到人了,也不知道現如今人成什麽樣子了?”
“想想都讓人煎熬的緊,爹娘在裏面也不知道多受罪?這次我們去高牆探視時吏目就更是說,從即日起爹娘每人每月得交二兩銀子的飯食錢,兩個人就是四兩。日後要是探望啥的,也是要另交錢才能見的。”
陳鳳芝怒了,他們哪裏是來賀喜的?這分明就是來要錢的。
她就說嘛,這幾個大伯子哪有那麽好心來賀喜的?這不才說幾句話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張嘴就要錢。
裴高康沉默了,半晌才出聲:“哦,竟然如此。那該如何是好呢?”
聽得裴高康這話,老大裴高樹挪動了下身子,吭哧吭哧的清了好幾下喉嚨道:“老四啊,爹娘這錢我們是不得不出啊,總不好我們這麽大幾個兒子在卻讓爹娘活活餓死的吧?”
“真要如此,那我們兄弟日後真是無顏再茍活于世了,這錢我們必須出。不過,我們幾家的情況老四你是知道的,這月俸越來越不成樣子了,而我們又素無積蓄,現在養活一大家子都難,哪裏還能拿得出銀子的呢?”
裴高民緊跟着補上:“是啊,老四,哥哥們都窮。現在就你最有錢,這些時日收禮收了不少吧?不說別的,聽說光聖上賞賜都有好幾百兩的?”
“現在你們家是發財了,想來是不缺這點銀子的,所以,爹娘這飯食錢老四你就出了吧。如此,更能顯得你有孝心。老四,逾明日後可是要考學的呢?”
裴高民點明讓裴高康出銀子之後,未免老四直接拒絕,趕緊又點了句裴逾明的前程,好讓老四知道輕重。
這孝心一事,說實在的,真論起來,他們兄弟幾個是不怕的,自家都快窮的餓死了,還怕別人罵不孝的?罵就罵呗,又不會少塊肉的。
可老四他們不行,裴逾明要讀書,這名聲這一塊兒就要注意注意。
敢不給?呵呵,一頂不孝的大帽子直接蓋下來,夠老四喝一壺的。
裴高康自是考慮到這個問題,而且以他們家現有的家底兒這錢也給得起。但是,他不能答應的太痛快 ,要知道,凡事有一必有二,尤其是面對的是素來都會貪得無厭的父母兄長。
他今日要敢說給四兩,來日,四十兩都不止。
裴高康滿臉愁苦:“爹娘受苦,我這做兒子的實在難安。可是,如此抛費我也實在難以負擔。不瞞幾位兄長,這些天我們得的賞賜也不多,雖然有皇上賞的二百兩,但逾明讀書開銷頗大,合泰書院學費一月就要十兩銀子之巨,還不算其它開銷。”
“兄長們也知道我素來是個無用的,也賺不來錢,坐吃山空,我都怕明年都支應不了逾明讀書的開銷了。各位兄長可能資助小弟一二?”
裴高樹......
還待這樣的?我們跟你哭窮,你還反倒問我們要錢?!
裴高書第一個不答應:“老四,我們這在跟你好聲好氣商量着呢,你不說給錢,反倒還敢倒打一耙?咋地,你有錢了就敢不認人了?”
陳鳳芝不答應了:“三伯,孩他爹說的真是實情,我們家真沒錢。因着這樣,我們逾明讀書現在都要走一步看一步了。哪裏還有那麽多餘錢的呢?”
這話裴高書可不愛聽:“四弟妹這話說的,莫非是認為為了緊着自己餓死爹娘也是應當?”
胡攪蠻纏陳鳳芝是不怕的,當即回嘴:“看三伯說的,爹娘有四個兒子呢,倒也還不到餓死爹娘的程度。我們家雖然沒有什麽錢財,跟幾位伯伯一起奉養爹娘還是可以的。”
裴高書......
老四家的可真雞賊,直接就把話挑明了,要養大家一起養。
他們要是準備一起養,今日就不會登門跟老四商量了,直接通知一聲兒就是了。
裴高樹瞬時拿出大家長的威勢狠狠的瞪着裴高康:“老四,這麽多年,你娶妻生子兄長們樣樣都幫忙,早些年是我們做兄長的貢獻多,現如今你發達了,也該是多為這個家做貢獻的時候了。”
“咱們家現在除你家而外都很艱難,就你有餘錢,你該是要多拿的。老四,咱們兄弟一場原不該為這些許錢財扯來扯去的,此事我看你就應了吧。”
裴高康一臉為難。
陳鳳芝趕緊接過話頭:“大哥說的對,兄弟之間哪裏能為了這點錢這麽扯皮的?大哥,這事兒吧照我看也還沒到定要我們這些做兒子出錢的時候,爹每月不是還有四兩銀子的俸祿嗎?春季又還有一百二十擔的糧食。這麽一算暫時也盡夠了的。”
裴高民怪笑一聲:“老四家的,你倒是會算的很,現在四兩銀子能得多少?一分本色,九分折鈔這事兒你不清楚嗎?這折到手還有幾個錢兒?”
裴高樹也暗罵不止,老四兩口子也忒精了,他們原本是準備直接昧了爹的這份兒錢糧的,老四家的卻是直接擺在明面兒上了。
陳鳳芝不依:“即便按照這個折算,那每月爹他們也還有七錢六分進賬的,何況,娘本身也還有些體己在的,拿出當了也能支應一些時候的,這一總算應該也是差不了多少的,哪裏用的上我們出四兩的?”
裴高樹兄弟幾人......
老四這婆娘也忒精明了,娘之前值錢的大頭先前已經被他們賣了抵債了。
剩下的小東西他們早前趁着爹娘不在能當的也早當了,借口也早已經想好,當這些東西的目的就是為着爹娘在高牆裏日子好過點,當了這些個東西好打點吏目、旗尉這些人。
娘這些體己當了有五十多兩,他們三人早已經分了。哪裏還有體己供養爹娘的?
這話當然不能說。于是,裴高樹幾人越發拿出氣勢非要裴高康兩口子出錢。
雙方好一陣推拉也沒吵出結果,惱羞成怒的裴高民直接掀桌子:“老四你這是發達了翅膀硬了啊,明明有錢卻也不願意拿出來。”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就去祠堂掰扯一番,一起去族裏哭無錢奉養爹娘,讓族裏幫忙出了這錢也使得。”
裴高民一臉勢在必得的看着裴高康,自己說這話可不是說着玩兒的,逼急了他真去族裏哭窮,對他而言反正臉面沒有錢重要,他是不怕的。
就看老四怕不怕了。
裴高康......自是怕的,他還真丢不起這個人,尤其是這些天他們家得了多少銀錢,除了逾明賺的,這其他接的禮接的賞,有那消息靈通的用點心思一對也能對出個大概的。
有錢而不願奉養父母,這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他們現在明顯是背不起這種罵名的。
陳鳳芝一臉被擊中要害的垮了臉。
裴高康萬般無奈般的意有所動。
見狀,裴高樹三人乘勝追擊,又是一陣讨價還價過後,最終裴高康承擔了三兩,剩餘的一兩先從裴立乾的月俸裏扣,不夠的裴高樹三兄弟補上。
裴高樹三人此行可謂是大獲全勝,一時信心大增。
回去的路上三人還一再的總結心得:“老四果然是個要臉的,他現在最怕名聲受損了,肯定會願意給錢的。”
既然如此,今次算是得了個好開頭,待日後有個什麽也好說話了。
裴高樹三人只覺找到了一個要錢的好門路。
于是,沒過多久裴高民就又登門借錢,要為自家老二娶親借錢下聘。當然此乃後話,現在裴高康夫妻倆還不知道有此事。
雖然還不知道後續可能發生的具體之事,但裴逾明也篤定,信中提及之事興許只是個開始,日後他們家恐怕麻煩不斷啊。
只盼朝廷對宗室徹底解禁的旨意盡快下達,屆時帶着家人遠走高飛。離的遠了,別的不說,即便別人有心找麻煩,也得有來去的路費才能找到的。
現階段惹不起躲得起。
待到日後實力足夠了,這些裴家人也不足為慮了。畢竟小人畏威不畏德,當你有足夠實力碾壓他時,他必定噤若寒蟬,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裴逾明看着信沉吟半晌,又起身往外院走去。
看到裴逾明去而複返,陳震生驚的不行:“逾明,咋了?可有什麽要緊事?”
裴逾明大概的說了下家信提及之事,陳震生聽得很是惱怒:“逾明,說句得罪的話,你伯父家那幾家人真真是不要面皮的緊。當初那麽對你們家,一副恩斷義絕生怕你們得了一點好處的樣子。”
“可現在,聞到味兒了就過來要錢。真真是不要臉至極,父母爹娘又不只是你們一家的,他們三家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啊,不用給錢的?”
話雖難聽,但說的在理。裴逾明不便跟着一起吐槽,趕緊說明來意:“我估摸着朝廷也快解禁了,屆時爹娘姐姐他們也可以出來走走了。在東岚置産的事兒我覺得可以提前準備起來。”
“生哥、新哥,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多下山走走,幫忙多打聽打聽,有好的宅院幫忙先相看着,價錢差不多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拿下了。”
陳震新連連點頭直接提出了建議:“很是很是,有了房子就算是有了正經落腳點,做什麽都便宜。”
“我們這次進城遇到的苗琨是東岚本地人,想來對東岚城是十分了解的,不如我們就還是托他幫忙打聽,比我們瞎碰的強。”
陳震生深以為然點頭附和:“這樣,我們兵分兩路,一邊托苗琨幫忙打聽,另一邊再找其他的人打聽,雙管齊下,這樣一邊有個什麽不及時的也不耽誤事兒。”
裴逾明也覺此安排不錯:“可也,可也。就勞煩二位哥哥了。”
說到苗琨,裴逾明也想起目前自己關注的要緊事:“哦,對了,生哥、新哥,這些時候麻煩幫忙多看着點尹洪林,還有,幫我打聽一下尹玉華的來歷。”
陳震生點頭不已:“該當如此,這尹洪林确實得多看着點兒,不然怕生事兒。不過,這尹玉華你打聽來作甚?”
裴逾明答:“這尹洪林的事兒我總覺得太過湊巧了。而尹洪林跟尹玉華兩人都姓尹,我總覺得二人興許有些關聯。”
陳震新也道:“确實,今天早上遇到的這尹玉華也忒熱情了些,而且話裏話外一再的提及醉夢酒樓,當時不覺得,現在再回想,難免有幾分刻意了。這人是該好好打聽打聽。”
陳震生聽到這裏,想了想道:“這樣,我留在山上幫逾明看着點兒,震新你這幾日就住在城裏,仔細打聽,有消息再回來。免得這樣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也不方便。”
裴逾明二人深以為然:“确該如此。”
兄弟三人商量妥當後,陳震生就急忙送裴逾明就往回趕。得要趕在亥時前到寝室,不然怕犯了書院的規矩。
來到內外院交界處,陳震生不便往裏走了,趕緊抓了一把銅錢請了一個叫馬懷的相熟差役護送裴逾明回寝室:“逾明,就讓這位仁兄送你回去,路上可別走散了。”
裴逾明沒有拒絕表哥的好意,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現在如此這般夜黑風高之夜,隐藏個把魑魅魍魉是不在話下的,還是謹慎點的好。
裴逾明跟馬懷一路往前疾走,天很黑很冷,裴逾明頗是慶幸幸好有人護送,不然一個人這樣子走回去還真是有點發怵。
正慶幸間,忽然,剛剛走過一個僻靜的拐角處卻是被人攔在了當頭:“裴逾明,你倒是跑的很歡吶。書院可是再三申令夜晚不許四下走動的,都這個點兒了你還在外随意走動,意欲何為?”
裴逾明打眼一看,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尹洪林帶了兩個喽啰攔住了他。
裴逾明冷冷的看着這蠢貨怼了回去:“尹兄現在也在外面,我也同問尹兄意欲何為啊?”
尹洪林冷笑:“我想怎麽樣你管不着,你還是好好想想你明日怎麽跟夫子交代為何亥時過了還不歸寝?不告而不歸,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解釋?”
說着尹洪林一擺頭示意兩個喽啰上前:“把他給我看住了。”
跟在一旁的馬懷吓得不輕,雖然知道素日是有學生之間不合的,但如此當面鑼對面鼓的針對還是第一次見。
本着拿人錢財□□的本分,馬懷哆哆嗦嗦上前跟尹洪林求情:“尹公子,現在天色不早了,天兒又這麽冷,在外面說話多不方便?不如有話回寝室再慢慢說?”
尹洪林瞪眼吼了過去:“哪裏來的奴才也敢管本公子的事兒?滾。”
被尹洪林這麽一吼,原本鼓着膽子盡本分的馬懷立馬對着裴逾明告罪一聲轉身跑了。本分已盡,為着這點銀子搭上自己犯不着。
裴逾明無奈吐氣,希望這人還有點良心能幫忙叫一下人搬一下救兵。
可尹洪林明顯是不想給裴逾明搬救兵的時間,喝罵走馬懷後,立馬就要上前拖着裴逾明往僻靜的地方去。
裴逾明迅疾閃開,一邊閃一邊大叫:“來人吶,救命吶,有人打劫了!”
管他斯文不斯文,失不失體統。通通不管,小命要緊,趕緊搖人。
尹洪林再是想不到裴逾明竟然如此不按牌出牌,直接就大喊大叫的。
當即就讓喽啰:“把他給我按住了,嘴塞上。”
裴逾明眼珠一轉發現一旁屋檐燈籠映照下,可以看清有桂花樹挨着廊橋,于是,裴逾明急忙極限自救抓住桂花樹嗖嗖兩下爬上了廊橋頂。
尹洪林見狀還是不肯罷休,立即要爬上來追打。
裴逾明一邊蹬着桂花樹用雪砸他,一邊急急道:“尹洪林,今日如果你到此為止,最多被夫子訓斥一二。”
“可你真要不依不饒,出了什麽事兒,恐怕你一家都不夠填的。你且想想,就為了整我讓我違背書院規矩被夫子處罰一下,你就付出如此代價,值得嗎?”
聞言,一旁頗是有點消極怠工一直有點出工不出力的倆喽啰也趕緊勸道:“是啊,洪林哥,今日這天氣着實有點兇險,這萬一有個什麽可不麻煩?左不過出口氣而已,反正來日方長,日後再行出氣也一樣。”
另一人也壓低了聲音勸道:“是啊,洪林哥,這裴逾明畢竟是宗室,還有爵位在身。不宜如此名刀明槍的,萬一有個什麽我們不好脫身啊。”
兩個喽啰現在吓得腿肚子都有點抖了,先時尹洪林說要找他們倆助拳去整個人,這事兒平日裏他們也幹過,不算新鮮,于是趕緊答應着就跟來了。
可跟過來一見到人他們就後悔了,面前這人竟然是書院名人裴逾明。
他們倆平日裏靠跟着尹洪林騙吃騙喝騙上學,可是有眼色的很,知道什麽人可以欺負什麽人不能惹。
這裴逾明恰巧就在他們不能惹的範疇之內。天地良心,他們不過就想跟着尹洪林這錢多人傻的大傻子吃香喝辣而已,哪裏真想得罪人的?
尤其是裴逾明這種身份特殊的宗室子?想也不是他們能惹的啊。這一個不好,皇家為着顏面,他們也跑不脫的。
他們真的只想混碗飯吃,最多偶爾做做能萬一走鴻運一步登天功成名的美夢而已。害死人的心他們真沒有。
今晚這夜黑風高的,到處冰天雪地,現在把裴逾明逼上了屋頂已是危險至極,再動一動,萬一裴逾明一不小心掉下來摔了個好歹,他們就完了。
無論如何要勸住尹洪林。
被兩個喽啰一勸,尹洪林發熱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也是哦,他是想教訓裴逾明,最好是讓他違反書院紀律被夫子責罰以消自己心頭之恨。
但也沒想如此簡單粗暴的要裴逾明的命的。
當然,如果裴逾明不是死在他手裏他其實也是挺高興的。
不過,眼下,直接跟自己相關,這麽大風險他卻也是不大想背的。
聞言,尹洪林止住追趕的動作,指着裴逾明撂狠話:“今日算你走運,小爺就不跟你計較了。你給小爺等着,待日後看小爺怎麽收拾你。”
裴逾明站的高看得遠,前面隐隐戳戳有隊燈籠過來了。
有人來了。
裴逾明底氣大增,卻是不欲就這麽放尹洪林走的:“尹兄留步。”
剛剛轉身的尹洪林沒想到裴逾明竟然還敢叫住自己?怪叫一聲:“喲呵,你小子還真是蹬鼻子上臉的很吶!小爺放你走,你卻還敢挑釁?”
裴逾明搖頭:“非是要挑釁。我只是想請尹兄想想你對我的敵意的來源,你我非親非故,之前也從未見過,你為何會在我一進書院就針對于我?我們真有這麽大的深仇大恨嗎?”
就因為他姑姑嫁的人是江南鹽商路家的人?拜托,這次受吃虧的路家跟他姑姑嫁人的那家隔了老遠,兩家說不定頂多就都是挂了個路家的名字而已,遠遠還不到跟自己拼命的地步。
何況,尹洪林他跟他姑姑真有那麽的深情厚誼嗎?從苗坤的話裏聯想,如果沒猜錯,他連他姑姑長什麽樣兒估計都不記得。
尹洪林斜着眼睛冷哼:“哼,你在教小爺做事?”
裴逾明繼續搖頭:“無意于此。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尹兄有些事可以稍稍多想一下,比如今晚,誰告訴你我的行蹤使得你在此等我的?”
尹洪林一愣,正要接着輸人不輸陣的放狠話,前面卻已然傳來了呼喝聲:“你們在做什麽?書院禁止鬥毆,敢有犯者嚴懲不貸。”
援兵到了,裴逾明全然放松了下來,接着最後又對着尹洪林提醒了句:“尹兄可再想想。如若你因着在書院跟我起沖突出了事,誰會獲漁翁之利?”
說話間援兵已然走到了近前,打頭的乃是武師傅胡世紅。
一看眼前這場景,一邊是兇神惡煞虎視眈眈的尹洪林三人,一邊是被逼到廊橋頂上瑟瑟發抖的小小人兒,這都不用怎麽分析的,下意識就能感覺誰是誰非了。
胡世紅眼睛一厲,指着尹洪林對着身後護院道:“将他們三個拿下。”
然後自己來到裴逾明坐的廊橋檐邊伸手:“來,裴逾明跳下來,我接住你。”
聞言,裴逾明立刻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裴逾明如此的幹脆利落倒是讓胡世紅忍不住愣了一下,竟然如此相信自己的嗎?
雖心有所動,但胡世紅手下功夫卻也不弱,愣神過後,人已然接到了懷裏。
将裴逾明放下後,胡世紅稍稍問了下前因後果,看看已然冷得臉色青白的裴逾明,不欲再在這風雪之地多站,立馬帶着三人往直學處走去。
此事該是直學直接過問,他是不便将人直接帶到山長處的。
直學董傑一見不敢怠慢,也是稍稍問過之後,趕緊又将人帶到了山長曹甫處。
看着裴逾明一身狼狽的進門,曹甫不禁眉頭一跳。
不及問話,已然轉頭吩咐長随:“給他拿件幹袍子換上。”
裴逾明趕緊道謝不已。
尹洪林見狀,一直豪橫豪橫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氣兒突然有了絲本能的害怕,今日恐怕麻煩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