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早課過後, 裴逾明就找到了掌院丘柏。
早已料到他要來,丘柏已然在房裏等着他了。
師徒二人一見面,裴逾明就把昨晚自己跟父親兩人商議的結果跟夫子說了一遍。
聽完裴逾明剔除掉永壽府學跟陽荊書院的理由, 丘柏莞爾之餘倒也認同:“嗯, 你能做如此想也算得上胸有溝壑了。至于廣陽書院跟合泰書院為師也可跟你分說一二。”
丘柏分說的結果, 其實跟裴逾明昨日了解的也大差不差, 就是細節方面更為深入。
如此,裴逾明算是對這兩家書院的實力是更為深信不疑了。
丘柏說完,并未替裴逾明直接做決定, 仍然将選擇權交到他自己手中:“這兩家各有優劣,合泰書院雖然在東岚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但名聲上頗是有些讓人诟病, 廣陽書院雖然名氣要比合泰差上一些, 但名聲上卻是無甚差錯。”
“不過, 一些閑雲野鶴的文人墨客卻也喜歡去合泰書院駐足講學,其中不乏大家之輩。”
裴逾明稍稍思慮了下,幹脆利落的直接決定:“那學生就選合泰書院吧。”
丘柏不甚意外,不過還是問了:“為何選合泰書院?”
裴逾明答:“學生想着, 平日裏合泰書院我們聽說的要多些,如果在各方面情況都差不多的情況下,學生覺得還是直接選有名的比較簡便。”
人家能成為東岚道最為有名的書院,那必是有過人之處的。
丘柏點點頭:“嗯, 這算是一點。還有呢?”
裴逾明道:“讀書一途, 本就千人千面,雖是為着功名一途, 但如果能聽各家之言, 能得各家之長,更可兩全其美。”
“不瞞先生, 學生對合泰書院時常有天下不同文人來坐館這點十分心動。學生貪心了,還請老師見諒。”
Advertisement
丘柏笑道:“這算不得貪心,讀書之人本就要有聆聽各家之言的決心。行,你決定了就行,為師也不多加置喙。如此明日,你就随我一道去給各家先生們回話。爾後盡快啓程吧。”
裴逾明諾諾退下,回到課堂。
看着仍然喧鬧一片的課堂,裴逾明默了默,情緒有點複雜。
雖然這宗學算不得時下最好的學堂,但他自來到這異世開始就在此讀書,而且一讀三年,跟同學們不說相處多愉快,但至少是舒服。
哪怕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學他的,人家玩人家,總體大家算是和睦共處的。
現在自己要走了,該是要打聲招呼才是,也算是有始有終。
但,自己這次出門讀書,實在高調至極,不管是從名聲還是從規格,都是高調到極致。
皇帝下旨讀書,而且可以自由出入永壽,這哪點都足以算得上非同一般了。如果他現在自己大喇喇站到課堂前面說“我要走了,我要出門讀書了”,難免給人一種得意洋洋的感覺。
不是他十分在乎別人的看法。實在是,現下這宗學都是熟人不說,還都是族人,要是給人得意忘形之感可不大好。畢竟,他父母親族還在這裏呢,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裴逾明正猶豫的,好在夫子善解人意,下午散學前,掌院丘柏組織了整個宗學的雅集。
說是雅集,還不如說是一個吃喝玩樂的茶話會。
夫子們很是清楚自家學生們的文學水平的,沒有叫作詩做文章,只稍稍叫了兩個人背了兩首詩,就擺出一條案的茶點什麽的宣布雅集開始。
掌院丘柏一改往日的嚴肅,站在上首很是慈和的道:“今日雅集乃是我們為裴逾明送行之會,諸位同學可自如自處,不必拘謹。”
衆學子轟然應答,要的就是夫子這句話。玩嘛,就是要痛快自如。
整個學堂一片歡聲笑語,很快,有那善于玩樂的已經組織起投壺等玩樂項目了。
丘柏等夫子果真說話算話,任由學生玩樂,并沒有多加阻止規束。
茶過兩道,桌上的點心眼見着也快消完了的時候,丘柏終于輕輕敲了敲鑼面,咳嗽一聲:“諸位同學!”
夫子有話說了,同學們很快停止玩鬧,看向夫子。
丘柏站起來,身形飄逸,昂然仰天,看起來老驕傲了。
丘柏下颌輕擡,眼神睥睨:“諸位同學想必已經聽說了我宗學學子裴逾明經由皇上下旨,即刻要外出求學。今日也是他在我們宗學讀書的最後一天,現在我們開這雅集也算是為之餞行......我宗學有此典範,爾等日後更須認真讀書......”
丘柏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主旨就是為裴逾明這個優秀學生餞行,同時勉力宗學其他學生要好好學習,學習大為有前途,比如裴逾明就是一個絕佳的榜樣。
看看,人家因為讀書讀的好,都在皇上那兒挂名兒了,還能得宗室獨一份兒的自由行走天下的特權,多難得,多有臉面,趕緊都向着他學習吧。
其實,學堂裏的同學早就聽說了裴逾明得皇上親自下旨讀書的壯舉了,他們家裏還大多都已經去裴逾明家賀喜過了的呢,哪裏能不知道這些?
老實說,乍聽到裴逾明得此殊榮,不羨慕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們這些常年吃現成錢糧的,尤其是還在學堂混日子的青少年們憂患意識不是太重,最初的豔羨過去後,想想讀書作文章這點真是羨慕不來,大多很快也強壓下去那份兒豔羨嫉妒之心。
今日丘夫子再提起,看着站在衆人前面這一刻感覺格外出挑、格外引人注目的裴逾明,衆人一時間心情複雜。
本來大家同為同學起點都差不多,可自此之後境遇恐怕将大為不同。
但,還是那句話,有些東西真是豔羨不來。
于是,夫子說完,堂上沉默稍許過後,很快就又重新熱鬧了起來,有那會來事兒的已然率先對裴逾明表示恭喜,對他即将開始的求學生涯表示祝福。
想那麽多作甚?總歸他們天生都有飯吃。所以,不用太過嫉妒豔羨別人的。
有人開頭,屋裏最初的那點凝滞氣氛很快被全然抛開。這個年紀的學生大多還是從衆的,情感也相對簡單。有人開頭,很快就有人跟上。
大家紛紛上前對裴逾明表示了祝福,而且随着道別的深入進行,人們的情感也越來越真摯。
好些同學都淚灑當場,裴逾明也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告別同學,回望“裴氏宗學”這幾個大字,裴逾明思緒萬千,良久終是大踏步往前走去。
是日一大早,裴逾明随着父親先找到丘柏丘夫子,然後三人一同前去給各個書院一一回話。
他們首先到的就是合泰書院王中通王博士這裏,丘柏道明了來意,裴逾明恭恭敬敬的奉上元翰益元大人的推薦信并從書鋪拿到的聯保印鑒。
看着手頭的東西,王中通十分驚訝:“你們準備的着實周到。”
真是謹慎的很,書院都說了不用任何東西不用任何考核直接入學的,他們卻仍然準備了這些東西,真不能不讓人驚訝。
竟然能拿出禮部主事元翰益的推薦信,這肯定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
想到此關節,王中通心情更是爽快,看裴逾明更為順眼:“如此說來,你原本就有意我們書院的?”
裴逾明拱手道:“不敢隐瞞先生,學生此前确有此意,所以就求了元大人的推薦信。可惜,學生晚了一步,還勞動先生先我一步登門,實在是失禮至極,萬望先生見諒。”
王中通捋須溫和的看着裴逾明說話。
裴逾明能從四家書院裏選了自家,這足以說明他是青睐自家書院的,尤其是早早就準備了推薦信,那更是說明他對自家書院是十分中意的。
呵呵,讓那些個诋毀自家書院俗不可耐的人看看,這天下有識之士還是很多的。
王中通這會兒高興的不得了,哪裏顧得上這些許小節,當即大方的一擺手:“無需客氣。既你意已定,宜早不宜遲,那你就盡快随我一道前去書院。”
“我們後日就啓程,你看如何?”現在裴逾明已經是自己的學生了,不必再過多客氣,趕緊催着他走,免得他不知輕重耽誤日久以致被人攻讦有違聖意,那就不美了。
裴逾明躬身應諾:“學生遵命。”
學生收入麾下,出行日期已定,王中通心情大好,難掩得意的問道:“另外幾家你可有去過了?”
裴逾明趕緊答:“還未。學生預備來了老師這裏之後再去跟幾位先生賠罪。”
王中通十分受用的道:“如此,為師可陪你一道前去。”
他陪自己前去?這是去賠罪還是去炫耀打臉?
裴逾明忍不住心頭滴汗。真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正為難,丘柏快速接過話頭婉拒:“哈哈,這事兒哪裏能勞動青林兄?何況青林兄即刻就要啓程,諸事繁雜,實在不必再為這些許小事煩難的。不才陪着去便行,青林兄安心準備行囊即可。”
“哈哈,今日叨擾了。我等打擾已久,先行告辭,青林兄請自便。告辭,告辭。”
王中通自是知道這其中的關竅的,罷了,雖然他是有心炫耀,但卻也不願讓學生為難。
只待日後找機會再跟那幾個老家夥辯上幾天幾夜,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裴逾明能抛棄他們幾家選他家,就是說明他們合泰書院了得,實至名歸。
從王中通處辭去之後,想着接下來要拒幾家,裴高康頗是有些忐忑:“希望先生們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介懷。”
丘柏卻是淡定的很:“足下不必多慮,先生們必是不會動怒的。”
這些個老狐貍聰明的很,就看着裴逾明如今的聲勢他們也不會有怨怼的。何況,再想想日後,待裴逾明如真能讀書有成,此時便不能得罪;待日後,裴逾明讀書無成,那更沒必要怨怼。
果然,他們來到周學正處,說明來意,奉上賠禮,周學正心無芥蒂的收了,一點不高興都沒有。還頗是耐心的以師長之姿教導了一番裴逾明讀書之道。
接下來去到廣陽書院李教授以及陽荊書院衛博士處也是一切順利,過程愉快,對方都對裴逾明的選擇表示了理解,對他的之後的讀書之途表示了真摯的祝福。
如此,今日之行端的是順利無比。
裴高康很是感激的要請丘柏上飄香樓用酒飯。
對此,丘柏稍加推辭過後也就欣然應往。也好,到了席上,邊吃飯邊再叮囑裴逾明一些注意事項。
外出求學可是不易的,方方面面都要準備周全才是。
三人上了飄香樓,裴逾明看着面前這廊橋繁複,雕梁畫棟的酒樓,忍不住驚嘆不已,真不愧是永壽第一酒樓。
真是夠豪華夠大氣,後院甚至都能跑馬,到處是絲竹聲聲。客人川流不息,手臂上堆盤疊碗的小二來來往往。怪道上這裏來吃飯,随便一餐都能頂上外面飯館一個席面的價格。
裴高康現在兜裏有錢,自是不怵的。很是豪氣的點了羊方藏魚,鹿尾燒肉鹹雞烤鴨攢盒,再一個水晶肘子外加一道飛龍湯。
丘柏連連推辭:“靡費了,靡費了,夠了,夠了。”
裴高康笑道:“不瞞先生,此樓我等難得來一趟,今日也是借了先生的光。既然難得,自是該順順心意才好。”
丘柏聞言撚須笑道:“足下厚愛,在下就厚着臉皮享用了。”
裴高康叫了一壺竹葉青,斟滿酒,舉起酒杯對丘柏道:“此次承蒙先生指點迷津,我等感激不盡。我敬先生一杯。”
丘柏舉起酒杯:“足下客氣了,客氣了。來,幹。”
兩人相對酌酒,裴逾明悶頭吃菜,時不時再給他們倒上一杯酒。
丘柏跟裴高康飲酒之餘,不時的跟裴逾明提點出門求學事項,諸如出門要帶的東西,色色都要準備齊全,準備的越周全越好,免得到了地兒抓瞎。
丘柏一樣樣的把諸如被褥衣裳、常用的藥丸、日常得用的洗漱用品、貼身用物、筆墨紙硯以及銀兩等等事無巨細的提醒了一遍。
說完出門用度,又特別說起在外求學跟同學老師的相處之道:“你此去,不比在宗學時日日可歸家的。須知,在家萬事好,出門事事難。日後去了書院,跟同學相處也是一門學問......”
這真是推誠置腹之言,裴逾明諾諾連聲,裴高康又是感激不斷。
一時,一壺竹葉青喝完,裴高康意欲再添,卻是被丘柏拒了:“今日酒水就喝到這兒,不必再上了。”
裴逾明趕緊點頭附和:“正是,正是,爹,你可不能再喝了。”
爹的身體一直都不大好,雖然這些時日比将将換季的時候要好些,但也還是比不得常人,今日喝酒之多已是破例,自是不能再多喝的了。
眼見夫子跟兒子都阻攔,裴高康到底沒有堅持,放下酒杯趕緊招呼:“行行行,就聽先生的,來,先生,吃菜,吃菜。”
丘柏沒有客氣,今日菜色頗多,不吃也浪費,果真跟裴高康兩人相讓着頻頻下筷。
半晌過後,一餐飯食頗為愉快的結束,裴高康叫了小二會賬。
小二聞聲走了過來,不過不是一個人,一同前來的還有飄香樓賬房。
飄香樓賬房走到近前笑哈哈的對着裴高康一拱手:“裴老爺今日駕臨,小店真是蓬荜生輝。”
這人裴逾明認識。當初他帶着人去到裴家院子要過債。
裴高康神色淡淡:“麻賬房客氣。結賬吧。”
對裴高康疏遠的神色,麻賬房不以為意,自顧自的熱情笑道:“裴老爺難得來一趟,小店怎好意思收錢?裴老爺,這餐飯小店請了,還望裴老爺不要推辭。”
裴高康自是要推辭的,雖然說當日他們要賬,是自己父親欠賬在先,欠賬還錢無可厚非。但被人打上門來,換了誰都不會高興。
見裴高康推辭,麻賬房趕緊賠罪:“當日小可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萬望裴老爺千萬原囿啊。”
麻賬房甚是緊張,這裴老爺推拒自己的示好,執意要付錢,看來,對當日之事恐怕惱恨的很。這可不妙。
麻賬房趕緊一疊聲的賠罪不已。
裴高康趕緊止住:“麻賬房不必如此,當日之事我已不放在心上,麻賬房不必再過多介懷。”
當日之事他不高興是有,但也從未想過說打回去或是找場子什麽的。人家開門做生意,要債真是稀松平常,實在不必刻意的記在心上。
尤其是因為先前爹娘他們鋪張的性情,這麽些年打上門要債的人不在少數,他要是個個都記恨那還真記恨不過來。
裴逾明也在旁道:“麻賬房慷慨我們心領了。不過,今日之賬實不用免的,還請趕緊會賬吧。”
開玩笑,今日請老師吃飯呢,你給免賬,這請客算誰請?
麻賬房久在外場,眼睛一轉,看到一旁的丘夫子,瞬時想通了關節,遂不再堅持,遞給小二一個眼色過後,麻溜兒的算了賬:“既如此,那小的就得罪了。承惠九兩七錢銀子。”
會過賬後,麻賬房殷勤的将他們往外送,一行人剛剛走到樓下大堂,就見幾個夥計提了幾個食盒過來,麻賬房指着這些食盒滿臉賠笑的對裴高康幾人:“幾位難得來一趟,些許小意,還請笑納。”
眼見人家都這麽有誠意了,再推那就有絕不原諒之嫌了。裴高康稍稍客氣了幾句,大方的收了:“如此,我就偏了這些好東西了,多謝。”
見裴高康受了這些食盒,麻賬房頓時神情大松,連忙殷勤的替他們叫了車,親自把人送上車,再三點頭揮手站在那裏目送他們離開。
裴高康堅持要先把丘柏送到家後自己父子再回家,丘柏推拒不過,只得答應。
将丘柏到地兒後,裴高康又拎起兩個飄香樓給的食盒再三請丘柏收下,爾後方才調轉車頭往家走去。
父子二人回到家,裴家早已經等急了的衆人紛紛迎了過來,陳鳳芝尤其急切:“怎樣?怎樣?一切順利吧?”
裴高康有些熏然,反應難免慢了幾許,裴逾明趕緊先回答:“順利,順利,一切都好。娘,我們進去說話吧。”
外祖母何氏在旁一錘定音:“很是,很是,院子裏咋說話?進屋說。”
一群人進到屋裏,見父親滿面紅暈,裴逾绾趕緊端了一盆洗臉水過來給父親洗臉。
陳鳳芝也親自倒了一碗酽酽的濃茶過來讓裴高康喝下。
一通捯饬後,裴高康的酒意去了大半,衆人方才唠起話來。
裴逾明快快的敘說了一遍今日之行。
聽他說完,陳鳳芝松了一大口氣:“太好了,終是定下了。夫子們不怪罪就好,順利就好,可是把我擔心壞了,這下可算是能放心了。”
陳鳳芝心放的太早了點兒,待聽完兒子說後日就要啓程去讀書了,頓時眼淚都快下來了:“後日就走?怎這麽急的?我還有好多東西都沒準備好呢。”
陳鳳芝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兒子長這麽大在她身邊從來都沒離開過。更何況是突然一下竟然走這麽遠的?可不是讓人擔心死?
陳鳳芝越想越多:“哎呀,逾明身子骨不大好,走這麽遠的路吃得消嗎?逾明還這麽小,日後洗衣做飯都自己來,能成嗎?......”
眼見着陳鳳芝這老母親的擔心越說越多,裴逾明趕緊止住:“娘,你不用擔心。我跟王博士一起走呢,路上不會有什麽問題的。還有,書院有食堂,不用我做飯的,至于縫補什麽的,肯定也會有人的,你不用擔心。”
陳鳳芝的老母親擔憂哪裏會被這話安慰住,還是嘴裏喃喃輸出不斷,裴高康勸都勸不住,最後還是外祖母何氏使出了獅子吼:“行了,逾明能外出求學是大好事,你盡說這些掃興的作甚?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要歷練一番才能成器的。”
“哪裏是你這般老母雞般護持在翅膀下就能養成才的?快別唠唠叨叨的說不到點子上,逾明後日就走,在家時間不多了,該準備的你趕緊去準備起來,可別有遺漏的。”
“呵,要是逾明出門,發現這也沒有那也沒有,我看你才該哭了。”
被老娘這一通吼叫,陳鳳芝也醒過神來,一抹眼淚站起來,拉着裴逾绾就走:“很是,得要趕緊給逾明準備行囊才是。走,逾绾,跟娘一起去整理。”
支走陳鳳芝後,衆人就又趕緊就裴逾明出行的各色事宜認真商讨了起來。
大舅陳元財早年間随着父親也出去闖蕩過,算是很有經驗了:“逾明現在還小,一個人走這麽遠,怕路上不甚方便,路上得要有人陪才是。”
大舅母趙氏女人家更為心細:“妹妹先前說的也在理,逾明年歲太小了,這不光是路上,這到了地兒也得要有人支應着才好。”
衆人一致點頭,于是,很快,陳震生、陳震新兩兄弟護送裴逾明到合泰書院,并陪着他在那裏住上一段時間,待諸事順遂了再行回來的決定被愉快的通過。
裴高康感激不已對岳家人道謝:“真是得虧有你們,要不然,這次匆忙間還真是讓我們為難了。”
雖然皇上聖旨說裴逾明可以出城,有對宗室松綁之意,但這畢竟沒有下明旨,他們身為宗室自是不好僭越而動的。
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雖然時間緊急,但裴逾明出行的色色事宜還是很快的定了下來。
自己這邊準備妥當之後,裴逾明想想,又跟裴逾盛一起去跟倪亦辰道別。畢竟之前自己有在人面前做過挂名的篾片,這要走了,當然是要給東家招呼一聲的。
聽說裴逾明登門,正在家裏無聊看人打包行囊的倪亦辰趕緊道請。
進得後院,倪亦辰這次頗為正式的跟裴逾明二人見禮了一番。
聽明裴逾明的來意,倪亦辰點頭道:“我想也是,你這幾天應是會走的。剛好,我也是馬上要走了。你來得正好,我們今日就算是辭行了。”
裴逾明問:“你要回京?”
倪亦辰答:“是的,要回京過年呢,現在走,剛好能趕到過年的。”
兩人閑話一陣,倪亦辰突又問起:“這麻将、撲克你可還有其它的玩法?”
裴逾明樂了:“呵呵,我倆還真想到一塊兒去了。我還正說今日再送幾個玩法給你的,剛才說話差點忘了。”
說着,裴逾明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時間匆忙,我都寫到這裏面的,總歸你現在也是行家了,這些東西都是一通百通的,你稍稍研究下也就會了,我就不多做演示了。”
倪亦辰樂呵呵的接了過來:“哈哈,有了這些東西,待我回到京城必是能大殺四方的。”
裴逾明因問道:“這些個東西已經傳到京城了嗎?”
倪亦辰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裴逾明點點頭。何止是傳到京城,現在恐怕是已經進宮了吧?
六伯先前送進京的四百副麻将撲克有一半都送進了皇宮,說不得現在皇上都看到了都不一定。
這裴逾明果真是有幾分運道在的。先前的文章陰差陽錯的被元翰益看中送到了皇上面前,現在這玩器又被六伯送進宮,說不得又能讓他刷一波臉了。
倪亦辰猜想的不錯,現在廣儲司的人正看着面前永壽知府進上的東西大眼瞪小眼。這是些什麽東西?沒見過。
倪振江派往進送貢品的人趕緊解釋道:“這就是倪知府先前說過的麻将跟撲克,這東西玩起來可有意思了。”
廣儲司的人一聽頓感興趣:“這就是麻将跟撲克?先前在外仿佛聽說過,好像京中有些人家在玩兒,聽說十分有意趣。”
聞弦歌知雅意,倪家進貢品的人趕緊從一旁放着準備送人的禮物堆裏拿過兩盒東西開始演示起來。
幾把過後,廣儲司的人眼睛亮的跟燈籠一樣啧啧稱奇:“果然頗為有趣。”
倪振江的貢品不出意外的很快送到了禦前。
看到眼前的東西,羲和帝甚是有些奇怪:“這是什麽?誰送過來的。”
當得知是倪振江進送進來的麻将、撲克時,皇帝很快想起,這東西他聽說過,倪振江在請安折子上跟他說過的。
想着倪振江在請安折子上将這東西誇得神乎其神的好玩,羲和帝好奇的用手拈起一塊麻将看了看:“也不過如此,真有那麽好玩兒的嗎?”
半個時辰之後,羲和帝碼着麻将嘆将不已:“如此好物,朕竟然今日才得知,真真可惱。”
“來人,趕緊把此物送幾副到太後宮中,另,皇後、四妃處也賞。”
一個時辰之後,皇帝極為艱難的推開了牌桌,坐到禦案前批閱奏章。
皇帝拿起朱筆,還是意猶未盡難掩新奇的問道:“可有打聽到,此物原是出自何人之手?”
大太監鄭順在旁趕緊答道:“老奴已經使人問過了,說起來還是個老熟人,聽說此物最初是出自永壽宗室裴逾明之手。”
皇帝驚奇的頓了筆:“呵,這裴逾明竟然還會這個?會的東西還不少嘛。”
想到自己先前的聖旨,皇帝因說道:“也不知這小子現在讀書去了沒有。”
鄭順趕緊答道:“按行程來算,聖旨想是已到永壽了,裴公子聰慧,必是感恩聖上隆恩早早去讀書的。”
皇帝嗯了一聲,瞥了眼一旁案幾的玩器,說道:“使人給倪振江說一下,讓他注意下這小子的讀書,可是不能荒廢了。”
從先前的文章、還有現今這靈巧有趣的玩器來看,裴逾明此子算得上聰慧,可是不能被玩心阻礙以致輕易埋沒了去。
鄭順答應一聲,心裏暗嘆,他久在帝側,除了皇子而外,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親自過問一個臣子讀書。
這個裴公子真是個有造化的,竟然能讓皇上親自關注讀書。
被皇帝惦記的裴逾明此時正在上車。
告別淚眼婆娑的父母親人,裴逾明帶着陳震生、陳震新兩兄弟随着王博士一起等車離去。
馬車辘辘往城外走去,看着眼前逐漸放大的永壽城門,裴逾明激動萬分,他終于可以走出這道城門了。
出了這道城門,人生将又是一個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