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聽得這消息, 裴逾明驚訝之餘倒也不甚意外,有些錢真的不能随便拿的。
看,這不就是來了嗎?
不過, 此事卻也由不得裴逾明不關心的, 畢竟, “等家裏人拿錢去贖”這個就跟他們息息相關。
以她對祖母的了解, 讓她出錢恐怕沒那麽容易的。
裴逾明趕忙問道:“你可有聽說他欠了賭坊多少錢嗎?”
裴逾盛答:“賭坊說總共欠了八千五百兩銀子。”
八千五百兩?!裴逾明驚得一個倒仰:“這麽多?”
裴逾盛肯定點頭:“這是賭坊要錢的時候再三說過的數目,賭坊一點都沒避人耳目的,還一直強調說什麽‘這欠債數目他們一點沒多要, 很良心了’啥啥啥的。”
裴逾明重重的吐了口氣,眼神發厲, 怪道先前爺奶他們無論如何非要将他們裴家姑娘嫁過去呢, 這光定金人家都給了這麽多, 總數估計少說翻倍了。
這麽多銀子!必須要讓爺奶把吃進去的銀子吐出來,不然,把他們整個裴家都填進去都不夠還的。
裴逾明趕緊跟夫子告了假随着裴逾盛往外走。
剛走到宗學門口,正好跟前來尋他的裴高康撞了個臉對臉。
見到他, 裴高康松了口氣:“你是不是聽到你大父被賭坊扣住了的消息了?我還怕你聽到消息先跑了出去,所以緊趕着過來尋你,還好碰到你了,不然就錯過了, 可不得麻煩。”
裴逾明點點頭:“嗯, 聽說了。我正準備請盛哥跟你去說一聲,然後我自己往昌盛木坊找七哥去的, 現在我們遇上了正好, 也不用再多跑一趟的。”
“爹,你身體不好, 就不用去了,先回家歇着吧,有事兒我讓盛哥給你送信兒。哦,對了,你回去後讓生哥跟新哥幫忙去賭坊還有老宅那邊看看去,有消息随時回來傳個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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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身體不好,這上了祠堂萬一一個個激動咳喘都算是好的,就怕暈厥啥的,到時可不得耽誤事兒。今日他們家誰進祠堂誰罰跪,這是肯定的,這可是個體力活兒,爹的身體吃不惜的。
裴高康還是有點遲疑:“我不出面,光你去跑行嗎?”
裴逾明肯定道:“行的。其實吧,大概的之前我們也有預料,我也已經跟七哥提說過,今日過去不過是跟七哥碰碰頭,具體再走一走而已。我要做的事兒不多,爹你不用擔心的。”
裴高康躊躇了下,終是掉頭回去了:“行吧,那爹就先回去等消息了。要是有什麽問題,你即刻通知我一聲兒,可千萬別自己硬扛。”
裴逾明嗯嗯連聲:“放心吧,爹,我不會逞強的。”
今日他原本就不會去賭坊露面的,不過,為防着日後賭坊登門要債,今日必須讓爺奶他們将銀子吐出來,這個才是重中之重。
見到裴逾海,兄弟兩人三言兩語快快的對了一遍,裴逾海皺眉搖頭:“先前家裏是來過兩波人讓爺奶還錢的,都被爺奶罵走了。我們過後問爺奶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錢的,爺奶也不肯說。”
“當時我們就擔心人家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真是果不其然。我們這就回去讓奶奶拿錢去贖人去。”
裴逾明定定的看着裴逾海:“我們去就能讓奶奶把錢拿出來嗎?”
裴逾海怔了怔,臉色躊躇,過了會兒才底氣不足的遲疑道:“這,畢竟是相伴多年的一家人,為着爺爺的安危,奶奶應也是不敢不還的吧?找宗族的事兒要不先看看奶奶還錢與否再決定找不找?”
裴逾明嘆氣:“行吧,那就先回家看看去。不過要快,速度必須要快,不然我怕晚了說不定你們都沒家了。”
裴逾海倏然看向裴逾明:“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裴逾盛在旁看不過眼了,直接挑明:“海哥,賭坊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人家捏着乾爺的欠款條子,到時直接把你們的宅院拿走,別人也說不起話的。”
“逾明讓你趕緊找宗族,不光是為着壓着讓乾奶奶把錢拿出來,也是為着庇護一二。”
裴逾海恍然回神,是啊,光想着奶奶吐錢與否的事兒,卻忘了賭坊從來都不善茬兒,萬一奶奶要錢不要命,那他們一大家子可就遭殃了。
裴逾海再是不敢耽誤,當機立斷:“逾盛說的是,我馬上去請族老們開祠堂。”
畢竟賭坊的人再窮兇極惡也不敢跟裴家宗族作對,祖母再是奸悋她也不敢違抗宗族之命。
不得不說,裴逾盛說的真相了。
現在,裴家老宅院子裏亂成了一團。
大乘賭坊一衆膘肥體壯的打手們如狼似虎堵在了裴家院子裏惡狠狠的讓還錢。
如此陣仗,家裏女眷吓得縮在屋裏不敢吭聲。只裴家幾兄弟哆嗦着扶着老娘出來應戰。
許是兜裏有錢,眼前這陣仗劉氏雖然也有些害怕,但卻格外的有底氣,瞪着眼睛跟賭坊的人對壘:“你們還有沒有王法?光天化日就敢闖進宗室家裏作惡?”
“冤有頭債有主,誰欠你們的錢找誰要去,別在這裏咋呼呼。老娘沒錢贖人,人你們願意供着就供着,不願意供着就給老娘送回來。”
劉氏越說越铿锵有力,呵,賭坊的人了不起啊。他們可是宗室!諒他們也不敢把他們怎麽樣的。老頭子算個屁,就他也值得自己掏那麽多錢贖人的?賭坊不怕浪費糧食那就扣着呗,反正她不吃虧。
這一刻劉氏鐵骨铮铮,主打一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賭坊領頭的頭兒聞言越發笑的溫和:“既然老安人這麽說,那牛某就不客氣了。”
“老安人,裴老爺已經将這院子以及院子裏所有的物件兒包括老安人身上的東西全部抵押給賭坊了。還請老安人卸了釵環首飾即刻出門吧,我等要收房子了。老安人,請。”
随着牛頭兒這一聲請,賭坊大手們立馬兇神惡煞的上前攆人:“一應物事都不允許收拾,外頭衣裳跟首飾都留下,人馬上出門,走走走。”
今日這裴家人真要感謝自己姓裴,感謝姓名都在玉牒上刻着,賭坊不敢要人,要不然,裴立乾鐵定會賣幾個人填賬的。
裴家兄弟吓死了,心裏也埋怨老娘真是不知道賭坊的厲害,出口都不留餘地的。這下好了,人家來硬的了。
在這群訓練有素、兵強馬壯、日常打人的打手面前,他們這不禁風雨的瘦弱身板兒咋抵擋的了?
老大裴高樹強撐着趕緊上前賠笑:“牛把頭,牛把頭,有事好商量,好商量。說實話,這麽多錢我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啊,你逼死我們也無用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牛把頭皮笑肉不笑的斜乜了劉氏一眼,對着裴高樹怪笑一聲:“裴老爺太謙虛了,你們家可不缺錢的。令尊令堂之前可是發過一大筆橫財的,呵呵,今日添補上也就夠了。”
“裴老爺,我們很守規矩的。天地良心,我們這次可是一點都沒多要的。”
裴高樹臉色霎時一變,他再傻也聽出人家的來意了。人家賭坊今日就是來要舊賬的。
裴高樹急忙道:“我等自是知道牛把頭為人的。這樣,牛把頭容我們再勸解母親一二,請稍安毋躁,稍安勿躁。”
牛把頭冷哼一聲:“既然裴老爺要商量,那牛某就等着。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要是不拿出來,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要錢,只要願意拿錢,一切好說。
裴高樹連連賠笑:“一定一定,牛把頭休動怒,休動怒。我們盡快,盡快。”
兄弟幾人将老娘撮進屋裏,老二裴高明急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娘,你今兒個定要跟我們說實話,你們先前究竟從錢冠手上拿了多少錢?你可別再吞吞吐吐了,你看看外面賭坊那群人,真的會吃人啊。”
但見賭坊這群人一言不合就動手,窮兇極惡的,劉氏也沒了先前的膽氣,心裏氣恨的不行,千防萬防,就沒想到挨千刀的老東西會一紙契書把他們家當都給賣了的。
今兒個看來是難以善了了。這錢莫非真保不住了?
劉氏艱難開口:“我們總共要了兩次,第一次是爹去要的,錢冠給了兩千五百兩,第二次是人家送到家裏來的,給了六千兩,總共是八千五百兩。”
裴家幾兄弟頓時被震的人仰馬翻,裴老大跟裴老三眼睛都綠,天惹,這麽多錢!這麽多錢!怪都爹娘死不吐口,換他們也不想還啊。
老二裴高民尤其扼腕,忍不住恨恨出聲咒罵:“都怪老四,都怪老四!這麽大一筆錢白白的就放跑了。你不想賺這個錢,就別耽誤別人賺錢啊。你自己不願意嫁女兒,咋搞得別人嫁不成的?”
裴老三驚羨過後,看看一旁要錢不要命的老娘很快就又淡定了下來,算了,他又沒閨女,別人家的閨女。有爹娘在,再多的錢也到不了他們手上,能看不能吃有屁用。
聽得裴高民在那懊惱,裴高書還有心情為裴高康開脫兩句:“行了,二哥,這事兒你就別想了。這事兒不鬧出還好,一鬧出來,即便老四不說,族裏也不會答應的。”
“你還不知道他們的?最是要臉不過的。平日裏沒事都要說一下,何況這等可能傷及到宗族臉面的事兒?那是鐵定不會答應的。”
這話劉氏不愛聽了,拍桌子吼叫:“老二,你在放什麽屁呢?我們家嫁姑娘怎麽就傷到宗族臉面了?”
裴高樹見勢不對,這不行,話越扯越遠了,連忙将話題拉了回來:“哎呀,快別扯遠了。趕緊的,先把眼下對付過去再說。”
說着裴高樹往劉氏這邊湊了湊:“娘,現在這情形你也看到了,今日不拿錢出來,別說爹了,我們大家都好不了。你快點把錢拿出來給人家吧,不說八千五百兩,你先給一半也可以啊。”
劉氏一聽,趕緊來回盤算了幾下,吐出去四千兩雖然心疼,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的。畢竟眼下要債的人虎視眈眈的堵在那裏呢,這一個不好真會被人打的。
劉氏艱難的點了頭,萬般不情願的打開箱子點了四千兩銀票遞給兒子,旋即肉痛不已的顫巍巍的一屁股倒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到嘴的鴨子都飛了,真的讓人心痛。
裴高樹三兄弟拿了四千兩銀票出來。
看着面前的銀票,牛把頭獰笑出聲:“裴老爺,你這是把我牛某人的話當耳邊風了啊。我要的是八千五百兩,你們給我四千兩?!”
“裴老爺,你心知肚明,這八千五百兩我們可是沒多要的。你們今兒個要是不把八千五百兩還盡,這錢我可以先拿走,然後你們今日就光身子走出這宅院。”
“剩餘的錢,十成利息,利滾利,每一旬我等過來收賬。裴老爺以為如何?”
娘的,這幫子窮酸宗室竟敢跟他牛某人耍花槍,也不看看他牛某人出馬哪裏有要不回來的賬的?
今日這賬,不說為着東家震懾其他人不該吃的死人錢不要吃,單是為他牛某人的江湖名聲他都必須要要回來。
他牛某人出手向來不會空手而回的。
眼見牛把頭渾身殺氣,可是把裴高樹兄弟仨吓的夠嗆,腿肚子都有些發軟。
老三裴高書一邊咬牙穩住一邊嘀咕,這牛把頭鐵定是見過血的,這人的眼神跟劊子手有的一拼了,紅中帶戾,很是懾人。
裴高樹兄弟仨勉力穩住又趕緊說好話請人寬限,然後又進門找老娘要錢。
劉氏這下是打死不肯了:“威脅我們是吧?我怕他?呵呵,行,你讓他來,看他敢動我們一根毫毛不成?”
裴高樹急得不行:“娘,人家打殺肯定是不敢打殺我們的,可是,他們真的能把我們扔出去啊。爹是簽了契書的,這即便是鬧到官府別人也管不了的哇。”
這是銀錢糾紛。說起來,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兄弟幾人好說歹說,總算又從劉氏手中摳搜了一千兩出來。總計是五千兩。
把這一千兩拿出來之後,劉氏終是給他們透底了:“告訴你們啊,就這麽多了,再要也沒有了。”
裴高民不信:“娘,你可別哄我們了。八千五百兩銀子,這才給五千兩,還有三千五兩在呢,你們再花能花到哪裏去?”
劉氏瞪着眼吼:“花到哪裏去?!老娘做衣裳打首飾不要錢的?你爹吃酒、聽戲唱曲、賭錢不要錢吶?你看看門外,不就是要錢的?這麽些銀子夠花什麽?”
裴家兄弟人驚呆了,爹娘花錢也忒厲害了。他們可從來不敢這麽海了花錢的,當然,主要是沒有。
裴高書一不小心将這話嘀咕了出來。
誰知頓時惹得劉氏一蹦三尺高:“老娘花錢很厲害?想當年,老娘還跟縣主娘娘一起吃過酒喝過茶,那時老娘一身行頭都不止這個數了。”
“都怪你們這些無用的東西,別人養兒防老,你們呢?讓老娘這大把年紀了還想辦法自己找錢。老娘真是前世不修,才攤上你們這些無用的東西。”
劉氏在屋裏哭嚎鬧騰,外面大乘賭坊的人卻是不耐煩了。他們到哪裏要債從來都是秋風掃落葉般的直接出手的,哪裏像今天還好聲好氣的講道理的?
耐心用完,牛把頭直接在外吼叫:“不敢勞動裴老爺再操心的,我們自己動手了。來啊,兄弟們,給我把屋裏的人都請出去。”
娘的,今日無論如何要替道上的兄弟出口氣。敢賴死人的帳?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死人的錢能不能這麽拿的?
話音剛落,院子裏立馬響起一片乒乒砰砰的打砸聲,夾雜着楊氏、田氏等人的哭嚎叫罵聲,真是狼藉一片,沸反盈天。
裴高樹等人告罪求饒不得,急得團團轉,擋完這個,求那個,俱是被人推搡開來,幾個回合間已然被人扔到院門外。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今日一大家子真就睡大街了?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見巷子外進來一大群人,大多是青壯年,打頭的人走過來大喝一聲:“住手。”
見到來人,裴家人真如見到天神下凡一般,趕緊撲過去:“青爺,您來了,真是太好了。青爺救命啊!請為我們家做主啊。”
裴德青一甩袖子怒視幾人一眼:“過後再跟你們算賬。真是丢人現眼。”
旋即裴德青帶着人馬走進了院子。
兩方人馬相對,只把裴家這個小院子給堵的滿滿當當。
見到裴德青等人,牛把頭等人瞬時收斂不少。
牛把頭趕緊帶着上前行禮:“拜見鎮國中尉大人,拜見各位宗親。”
裴德青冷着臉看向他們:“爾等來意我們已經知曉。現下請諸位先回去,轉告貴東家,過會我們自有人将裴立乾所欠銀錢如數奉還。”
牛把頭彎腰一拜:“多謝大人。大人發話,我等不敢不從,我等這就走,靜候大人佳音。”
牛把頭說完麻溜兒的帶着人走了。人家都承諾了今天還錢,就不必再咄咄逼人了。何況,要錢也得分人,對裴立乾這等無財無勢的閑散宗室可以強硬,對有權勢的裴家宗族還是不要捋虎須的好。
見到賭坊的走了,劉氏大松一口氣之後立馬趴地痛哭叫屈:“青叔,這些人不把我們宗親當一回事兒,青天白日的就敢闖進來□□。看看把我們家砸成什麽樣了?青叔,你定要為我們家做主哇。”
裴德青須彌了眼,看着劉氏一臉冷然:“放心,今日少不得要替你們做做主的。來人,将劉氏帶到祠堂。”
衆人大驚,現如今女子等閑進不了祠堂的,除非是要進行處罰。
劉氏直接癱軟在地,哭喊道:“錢我還,都還。我馬上把錢補足還不行嗎?”
裴高樹兄弟三人驚慌的對視一眼,趕緊上前求情:“青爺,我娘答應把錢補上,即便有錯,也可減上一等,還請青爺網開一面,不用進祠堂了。”
裴德青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也一起去祠堂。”
裴德青帶着裴高樹等人走出裴家巷子好久,巷子裏其他的族人才敢走出來閑話。
平日裏他們是愛看熱鬧,但方才裴家院子裏那陣仗可是吓死人了,一個個縮在屋裏都不敢出門的。
“乖乖,這裴立乾家到底出啥事兒了?這才多久,連着開兩回祠堂了。”
“呸,活該,讓那劉氏一天耀武揚威的?今日露個金镏子,明日戴個金手環子的......讓她張狂,這不就落了現實報了?”
“還別說,劉氏有多少家底子,我們大概其也是能猜到一些的。近些時候,她身上的穿戴可真是不一般。莫非,他們私底下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話可不敢說的。閑話是閑話,可不敢瞎說。”
……
衆說紛纭中,劉氏等人被帶到了祠堂。
這次又是滿堂族老在座。
這等陣仗,劉氏還是第一次見,當即就軟了腿動彈不得,趴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再是不敢嘴硬了。
上次勸劉氏把錢拿出來卻被劉氏諷刺了一頓的裴德安一臉不善的看着劉氏:“說吧,你先前拿了人家多少錢?”
劉氏不敢隐瞞,趕緊一五一十的都說了,末了呼哧呼哧的讨饒不止:“我現在頂多能拿出六千兩的,還餘兩千五兩請族老們幫忙說說情,就算了吧。”
裴光毅都氣笑了,怎會有如此愚蠢的婦人?為着區區兩千五百兩的不義之財就想把宗族臉面不當數的往腳底裏踩。
宗族可丢不起整個人。宗族要是允許她賴賬,今日也就不必開祠堂了。
裴光毅問都懶得問了,直接道:“你今日要是不把這錢湊齊還給人家,你日後就在高牆裏過一輩子。”
劉氏這下是真吓癱了,高牆?這是他們宗室懲罰犯錯的族人的監牢,進去了那真是暗無天日了。
劉氏連連磕頭:“族老饒命,饒命,我這就還錢,還錢。放我出去,我立馬把衣裳首飾啥的都當了,必定想辦法湊夠的。”
族老們可不想為着劉氏再開第三次祠堂的,聞言吩咐道:“你讓高樹他們跑腿即可。”
劉氏無法,只得哆哆嗦嗦的從身上解下一串鑰匙遞給裴高樹。
剛剛一擡手,見大家盯着她的手腕,趕緊又把才打的金鑲玉手镯從手上撸下來遞到裴高樹手上:“這個你也拿去當了,應是能當不少的。”
裴高民不放心就大哥一人去當東西的,萬一大哥從中昧下些東西可怎麽好,趕緊上前自告奮勇也要一同去:“我陪着大哥一起去,人多好辦事。”
他的小算盤怎能瞞過衆人的法眼,族老們很是鄙夷,這裴立乾自己是個廢物不說,兒子也養廢了。好在孫子裏有一兩個能看的,不然,這一枝子算是完全廢了。
裴高樹兄弟倆跑的飛快,時候不早了,再耽誤一下當鋪可能都關檔了,得要趕緊。
兄弟倆跑回家打開老娘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幾個大箱子,拿出裏面值錢的衣裳首飾趕緊擡到當鋪去了。
看着這麽些東西擡出去,可是把裴家幾妯娌心疼壞了。這要是能留下該多好!老太婆平日裏摳搜是摳搜,但人總歸都是會死的,等哪一天老太婆蹬腿去了,這些個東西可不就是他們的了?
可惜啊,現在就只來得及看一眼就沒了。
尤其是大房主母楊氏心疼的躺在床上只哼哼,這些個東西原本都會是她的,是她的啊。
再是沒什麽比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來得痛心。
楊氏氣恨不已,無處撒氣,索性把兒媳林蘭叫過來磋磨。讓兒媳端茶遞水,捏肩捶背之餘還喝罵人家沒把倒在地上的東西收拾齊整。
只使喚的兒媳滿頭大汗腳不點地,心裏的郁氣才算舒散些去。
這邊裴高樹兄弟倆緊趕慢趕,終是趕在當鋪關門前将東西擡進去。
衆所周知,不管你這東西再好,進了當鋪那就是天上的神仙都得下凡。
裴高樹兄弟倆好說歹說,兩大箱子好物才将将當了兩千五百兩。
為何剛好兩千五百兩,這實在是因為這個數就是裴高樹二人的心理底價。最低必須要當這麽多,今日才能把賬填平。
也是因為他們今日急用錢,只得割肉當了。這些個東西,要擱在平日,少說能再多當個三五百兩的。
兄弟倆捧着當來的銀錢,馬不停蹄的往祠堂跑去。
得要趕緊,看宗族今日這三堂會審的樣子,但凡他們敢有所推诿,說不得也得進高牆了。态度很重要,得要族老們看到他們将功補過的急切之心。
八千五百兩銀子總算是湊齊了。
族老們點過後,裴光毅立即命人送到大乘賭坊去将裴立乾贖回來。
裴立乾被帶出賭坊,真是猶如逃出生天,感激涕零。
進到祠堂,正要說感謝的,就聽裴應澎喝命道:“跪下。”
裴立乾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趴在地上喘粗氣。不光是吓得,也是累的,今日可是被關了一天水米沒進,太難受了。
族老們卻是懶得管他難受不難受,因着是第二次開祠堂,根本走過場的問話都懶得問了,直接宣判懲罰結果:“裴立乾、劉氏,你們二人為錢不顧兒女性命,不顧宗族臉面,使得宗族蒙羞,是為不仁不孝,現我們已禀明宗人府,你二人即刻開始去高牆勞役三年。”
劉氏尖叫:“不,我不服。我已經把錢拿出來了,為何還要去高牆三年?!”
先前被劉氏諷刺的裴德安譏诮道:“你要是不把錢痛快交出來,那就是一輩子呆在裏面了。”
劉氏瞬時五體投地的軟倒在地。
裴立乾聽到判決直接趴在地上動彈不了了。天爺,去高牆三年?高牆裏沒得吃沒得玩,這簡直是要他的命啊。
裴立乾連連磕頭求饒:“我有罪,我過後一定改,一定改,還請族老們收回成命。”
結果都宣判了,哪裏是他們叫兩聲就能改變的?
裴應澎冷冷道:“就你們犯的事兒,将你們名錄除玉牒都是輕的。你們先時不知輕重竟敢卷入朝堂争鬥,致使宗族處于險境;過後竟敢賴不義之財,致使宗族蒙羞,在如此要緊關頭平白給宗族增添罪過。”
“這樁樁件件都是不可饒恕,如此大罪,死不足惜。現在判你們高牆三年都是輕的,膽敢再聒噪,刑罰加倍。”
劉氏兩眼翻白直接暈了過去,裴立乾呼哧呼哧兩聲後也是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裴高樹兄弟幾人又驚又怕,可如此情境下,他們也不敢上前。
見他們兄弟的表現,族老們更是鄙夷。這一窩子真是廢了,父母暈倒了都不敢上前看一眼。這樣的兒子要來着實無用的很。
不過,聽說他們家有個小孫子還是不錯的,倒也不算完全廢的。
被族老們認同的裴逾明現在跟裴逾海一衆堂兄們都站在祠堂外等消息。
傍晚時分,祠堂門開了,裴高樹幾人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裴逾海趕緊迎上去問話,裴高書有氣無力的回答道:“你爺奶他們要去高牆三年,你們趕緊回去收拾些東西送過去。”
裴逾海驚住了:“去高牆三年?!”
這個懲罰對祖父母來說不可謂不重,他們一向好逸懶做慣了的,這一去不知要如何才能适應的了哦。估計是要受老罪了。
不過,莫名的裴逾海卻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強力壓下這本不該起的隐秘的心思,裴逾海趕緊忙着張羅去了。
現在自家爹跟伯父們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得趕緊擔起來把一些要緊的事兒做了才是。
裴逾海跟裴逾明略微說了說,就趕緊轉身要走:“逾明,今兒個事兒還有不少,我得要趕緊去處置一下,我先走了,你跟逾盛回家仔細着點,千萬小心。”
裴逾明連連點頭:“嗯嗯,七哥,你趕緊忙去吧,不用管我們了。”
方才在旁聽了一耳朵的裴逾盛忍不住咋舌:“我的乖乖,這次宗祠真是發狠了,竟然直接把人送進了高牆。天惹,這可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事兒了。”
之前那都是差不多犯了謀逆或是什麽天怒人怨的大罪才會被送進去的。
多年未遇的宗祠要事竟然被自己撞見了!由不得人不激動。裴逾盛趕緊四處穿梭打探消息,務要拿到第一手的詳盡資料。
一炷香功夫過後,裴逾盛走到裴逾明面前低聲說起了祠堂裏審判的經過。
聽完,裴逾明深深吐了口氣,非常時期果真會行非常事,宗族也不例外。宗族現在果然謹慎無比,震懾族人不惜用重罰。
不過,此事雖是出乎意料,但卻分外讓人滿意,如此,他們可能安生幾年了。這幾年大家也可不受掣肘的做自己想做該做的事兒。
三年之後,日新月異,那時,祖父母再出來,不管改造的結果與否,都讓人有更多的底氣精力更能從容相應對了。
裴逾明回到家,裴高康兩口子早等急了。
見到他,陳鳳芝急忙一把将他拉過來問道:“怎樣?”
裴高康也是一臉急切的看着他。
裴逾明吐字清晰語速極快的趕緊敘說:“祖母當東西把銀子補足了,銀子已經全部還給大乘賭坊了。大父大母他們被送進高牆三年......”
聽到這裏,陳鳳芝瞬時輕呼出聲:“他們被送進高牆三年?”
這可......太讓人驚喜了。
陳鳳芝使勁咬住嘴唇,唔唔唔,不能笑,這畢竟是娃他爹的爹娘。
可是,真的讓人太痛快了。
讓你們賣我女兒?現在好吧,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蒼天有眼吶。
陳鳳芝到底沒有能忍住,只好抽搐着肩膀快快走了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笑一場。
裴高康滿眼複雜,怔怔無聲良久方才喃喃出聲:“爹娘都進高牆了?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看看老爹的神情,裴逾明趕緊另辟蹊徑勸解:“爹無需憂心,其實吧這事兒對他們也不完全算是壞事。這等關鍵時候,他們在裏面安生呆着,雖然說生活上可能吃點苦頭,但對其它方面就還好。”
裴高康被安慰到了,也是,自家爹娘性情貪婪短視,最容易被人利用誤入歧途,現今宗室變革的緊要關頭他們在裏面比在外面确實更要安全,能少很多麻煩。
人的痛苦很多時候都是因為自己想不通造成的,這思路一旦打開,對父母進高牆的事兒,裴高康瞬時就沒有那麽五味陳雜了,還能跟裴逾明商讨送東西給爹娘:“明日我去高牆一趟,送些日常得用的東西進去。”
裴逾明沒有阻攔:“爹你自己決定就好。”人倫天性對心地善良之人沒那麽容易磨滅掉的,父親這麽做合情合理。一樁大事得了,裴逾明逾發自如的全身心投入學習之中。
如此時日倏倏而過,很快,十月初一到了。今日是他們約定好給倪亦辰交貨的日子。
裴逾明特意告假一天,起了個大早,跟裴逾明、陳家表哥們一道往昌盛木坊而去。
裴逾盛一路興奮的嘴都沒停過:“哈哈哈,今日可能賺不老少的。逾明,我早算過了,按你先前說的各提價八成,這次我們賣給倪亦辰至少能收銀八千四百兩左右的。”
裴逾明抿嘴一笑:“八千四不大好聽,八千八吧,我們給他湊夠八千八。”
裴逾盛嘿嘿一笑:“很是,很是。這個好說,好說,我們好好湊一湊。實在不行,再配一套漂亮盒子給他。呵呵。”
幾人來到昌盛木坊,唐應安跟賬房早已經等在那裏了,看到他們跟看到財神一樣趕緊跑過來奉承:“哎呀,方才聽到喜鵲叽叽喳喳叫個不停,我就猜想貴客快到了,這不小老兒就趕緊在門口等着了。哈哈,幾位公子裏面請。”
今日點檢貨物其實也簡單,這些個東西他們尤其是裴逾盛來看了很多回了,點的都差不多了,就等今天貨齊了一起拿走的。
幾人分頭行動,很快點檢過關,兩百副麻将兩百副撲克全部就位。
貨物齊全,接下來就是交付銀錢了。
先前對過的,總計需要交付四千六百兩給昌盛木坊,之前裴逾明已經付過一千五百兩的定金,這次就再交付三千一百兩就夠了。
裴逾明将銀錢給唐應安交割清楚。
銀錢到手,唐應安心情格外暢快,很是殷勤的要請他們去飄香樓吃飯。
裴逾盛趕緊婉拒:“改天,改天,今日我們還有事。改日再敘,改日再敘哈。”
唐應安留飯不成也不見愠色,更是殷勤的留他們飲茶:“小老兒前日得了幾兩好茶,味道甚是不錯。幾位公子不如坐下來嘗上一嘗?”
裴逾明一見,大概明了,這唐應安應是有話要跟他們說。
裴逾明果真坐了下來:“如此,那我等就不客氣了,今日倒是要好好嘗嘗唐掌櫃這好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