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8
上帝似乎不怎麽允許有完全順遂的人生。
比如給了問夏絕對的運氣,那麽恰好的遇到嫌疑人,卻給她開了個玩笑,給了她重重一擊。
比如給了李聿白順風順水的人生,又要這麽恰好地讓他愛上一個和他截然相反性格的張問夏。
當理智大過感性時,總是會被貼上冷漠,沒有同理心的标簽。但李聿白并不太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眼裏珍重的。
所以即便他完全理解在馨寧失蹤後,問夏的愧疚和不安,可他仍然堅持不希望問夏過于沖動,認為應該把一切交給專業的人去查去做。
上學時,問夏的執拗頂多是不理解這道數學題為什麽是這樣解的。但越長大,她對應的堅持多了起來。
對于女性的态度,對于夢想的追求。
李聿白在這些方面是完全尊重她的,也因此在她填報志願時說出那句話:“我會永遠支持你。”
可當時的他如果知道問夏要用生命去成全自己,他大概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他貫穿一生的理智與冷漠,所以很難理解為什麽會有人能那麽不理智。
這是他和問夏這段時間吵架的根源,性格截然相反的兩個人相愛了這件事,簡直不可思議。
但無論如何,李聿白知道他這輩子是不能沒有問夏的,她不理智就不理智吧,總歸人還好好的就行。
沒有人能描述他抱着這樣妥協的想法回來找她和好,甚至想求婚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自己心愛的女孩躺在血泊中了無聲息的畫面是什麽感受。
她全身都被淋濕,該有多冷。
可他顫抖着手,不知道該怎麽去觸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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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都是血,又該有多疼。
他只能握住她冰涼透骨的手,緊緊包在掌心,企圖将自己的溫度都渡給她,跪在地上一聲又一聲的叫着她的名字:“問夏。”
她腕骨上還戴着他上次回國遺落下的黑曜石手串,被雨水沖的油光發亮,蜿蜒的紅色不斷湧出,順着身體的輪廓流向積水。
救護車的到來并沒能讓李聿白松一口氣,他咬着牙幫忙把問夏送上擔架,随後一同上了救護車。救護車一路嗚叫不停,直到醫院才停止。
李聿白整個人像被抽了魂魄般,垂着頭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閉上眼就是剛剛那幕,他不敢再想,睜開眼,看着身上純白的短袖染了一身紅。
怎麽會出這麽多血。
一直到醫生出來為他解答。
哦,原來是流産了。
流産,所以她懷孕了。
等李聿白消化完這幾個字後,內心的悲痛被握緊的拳頭稍微抑制,無法言語的煎熬讓他不知所措,“那她…”
她人怎麽樣?
李聿白第一次嘗試到害怕的感覺,他竟然不敢開口問,害怕聽到那些他無法接受的字眼。
“全身多處骨折,沒有傷及頭部和髒器,孩子是保不住了。”
短短幾十字,把李聿白從地獄拉回人間。他點點頭,輕聲道:“人沒事就好。”
心髒落回了原處,李聿白坐到椅子上,手肘撐在大腿上,低着頭。他喉嚨發幹,然後全身輕微地顫抖,有細小的水珠砸在灰色地板上洇出一個小圓圈。
問夏醒來那天,陽光明媚。她緩緩掀開眼皮,入目是天花板的一片白色,鼻子能聞到淡淡的消毒水。
她動了動手,發現很沉重,擡不起來,略微偏了偏頭去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壓在上面。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動靜,本來就是淺眯的李聿白很快醒了過來,第一件事便是立馬去看她。
四目相對,李聿白怔住。
“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問夏被撞那一刻的疼痛好像全轉移到了此時,她撇撇嘴,“好疼。”
“哪兒疼?”李聿白立馬起身摁鈴。
“不知道,哪裏都疼。”
李聿白手指流連在她臉蛋上,“乖,醫生馬上就來。”
問夏點頭。
“餓不餓?”
他不問的話,其實也沒覺得餓。但是他一問,問夏就咕咕叫。李聿白聽見,“想吃什麽?”
“紅燒排骨,你做的。”
“等醫生過來,我去給你買粥。”
“好吧。”
問夏情況算輕的,過幾天可以起來走走,大概兩個星期後可以出院。等醫生做完檢查,李聿白便出去給她買粥。
問夏側着頭看向窗外,手慢慢摸上一直平坦的肚子,眼角滑落出一道清淺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