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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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夏深知自己打草驚蛇,但是好在警察說會好好盯住他們,她也暫時安分了幾天。
不過這安分是被動的,因為這段時間問夏總是不太舒服,想着趁着這幾天課不多也沒什麽事,便去醫院做了個體檢。
她都做好了自己可能某個方面會不太好的心理準備,可怎麽都沒想到會是懷孕。
像是做了一道超過知識範圍的數學題,問夏一臉懵,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開口:“那幾天,我是安全期…”
女醫生溫柔地笑了笑,“很多人都有這個誤區,每個人的排卵周期不一樣,所謂安全期,只是受孕幾率相較于平時來說更低些,不代表是真的安全。”
“啊,這樣…”
“是打算留下呢還是…你男朋友什麽态度?”
“他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問夏喃喃,“我要回去和他說一下。”
女醫生點點頭,表示明白。
出了醫院的問夏仍舊還處在風中淩亂狀态,她擡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這裏面,有個正在孕育成長的生命。
是她和李聿白的。
李聿白知道會是什麽反應呢?也會和她一樣,驚訝又覺得神奇吧。
問夏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這會兒德國還是淩晨,想了想還是打算晚上等他空閑的時候再給他打個電話吧。
要怎麽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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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公交上,問夏想了一路要怎麽措辭。微信突然彈出消息,是問夏媽媽發來的:【夏夏,天氣預報說淮江要降溫了,要多穿點衣服,別感冒了。】
問夏順勢擡頭看了看天,烏雲密布,是要下雨了。緊接着彈出第二條消息,是問夏爸爸打過來的生活費。
她一一回複,并沒有提及懷孕的事。還是先別讓他們擔心了,等和李聿白讨論一下再考慮其他的。
下午問夏沒課,随今和另外兩個室友都去了圖書館,她不想動,說要好好休息一下,便在食堂吃了個飯就回了出租房。
她睡了一覺,卻睡的不夠安穩。外面刮着風,屋內的問夏擰着眉心,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一直輕微搖着頭,“不要,不要…”
像是夢魇加劇,她夢話的聲音也逐漸加重,變得緊張,“馨寧!”
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問夏騰地睜開雙眼,床頭櫃上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平穩呼吸後接聽。
電話那頭是孤兒院的院長,說警察找到了人販子的窩點,也找到了被藏匿的一批小孩,正讓他們夫妻去一趟警局。
院長知道問夏每天也在擔心,特意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去。問夏立馬起床,都沒來得及收拾,穿了鞋拿了把傘就走。
床鋪還亂着,門關上時,她看到牆面上時鐘顯示的時間,下午六點整。
因着可能要下雨的緣故,天黑的很快,還有點冷。問夏趕到警局時院長已經到了,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她走上前去,“院長,馨寧呢?”
院長擡頭,睜着雙哭紅的眼睛,難過地搖頭。
“什麽意思?”
“找是找到了,但是那群人販子跑太快,只抓到了三個,救出的幾個孩子裏沒有馨寧。”
問夏腦袋止不住地發暈,走進去想找那位負責馨寧案件的警察,卻被另一位女警告知,“徐隊還沒回來。”
問夏握住女警的手,“我能見見那幾個孩子嗎?”
被拐走的幾個小孩正被安置在休息室等待父母來接,幾個人縮在沙發一角,顯露出來的胳膊上還有部分傷痕。
問夏在門外透過玻璃看着他們臉上驚魂未定的害怕,心往下沉。她推了門進去,從手機裏翻出馨寧的照片,“你們有見過她嗎?”
幾個小孩沉默着,沒說話,只瑟縮在一團。
“如果你們見過,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真的…求求你們好不好?”
他們擡頭看她,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小男孩蠕動着嘴唇,“她被帶走了。”
“帶去哪裏了?”
小男孩搖頭,“不知道。”
問夏摸了摸他的頭,“謝謝你,謝謝你們。”
原本問夏還想問問警察有從這些小孩子那邊問出什麽沒有,卻被告知不能和無關人士透露案情。
無奈之下問夏只得先回家,而且似乎也快要下大雨了。臨走時看到孤身一人的院長,問夏上前,“院長,你回去嗎?”
“問夏?可以送我到公交站嗎?”
“當然可以。”
問夏挽着院長胳膊,兩個人躲在傘下,雨珠濺到傘面,噼裏啪啦作響,吵得問夏有點心亂。
公交站臺下站着幾個躲雨的路人,問夏把院長送進去,“那我先回去了,院長路上小心。”
院長點點頭,露出個溫和的笑,“問夏,謝謝你。這段時間費心了,我相信很快就會結束的。”
問夏也沒多想,點了下頭就準備往她要去的地鐵口走。她走得慢,一邊走一邊思考,那麽多小孩,為什麽獨獨帶走馨寧呢?
問夏想不通,從口袋掏出手機,已經将近八點了。這個時間德國是白天了,她把李聿白的微信和電話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她點開通訊錄,剛要摁下最上面那個聯系人時,視線所及的地面上停留一雙男性鞋子擋在她前面,問夏心裏咯噔一下,緩緩把傘往後仰。
待看清身前人的臉後,手裏的手機吓得差點掉在地上,問夏反應過來,往後退。她每後退一步,那人便往前逼近一步,帶着似乎十拿九穩的笑。
問夏覺得胸口要爆炸,仍舊冷靜地快速轉頭朝四周看了下,這邊本就不是市區又下着大雨人更是少,而不遠處立着個路牌,寫着朝聖街。
她不記得自己剛剛走過來花了多久時間,但是無論是公交站還是警察局一定都不會太遠。問夏給自己打氣,只要跑過去就好了。
跑過去,就安全了。
這樣想着,她握緊手機,把傘一扔轉身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
問夏被瓢潑的大雨落到眼睛糊住了視線,風刮過耳朵擋住了聽覺,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是剛剛那只滿是疤痕的手裏握着的刀。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她身後多遠,她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直到身後一道強烈的白光照在她身上,問夏突然頓住了腳步。
視線和聽覺在這一刻恢複,她回頭看到一輛灰色面包車速度不減反增,帶着遠光燈極速而來。
問夏的腿像被水泥灌住了一樣沉重,濕透的長發淩亂地散在臉上,灰色面包車在她漆黑的瞳孔裏放大,她最後一聲呼救被刺耳的碰撞聲掩蓋。
身體像軟啪啪的海綿被撞飛後又重重砸回地面,她竟然感受不到疼,所以也不知道哪裏最嚴重。意識模糊前,她再次握緊掌心的手機,另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肚子。
如果雨聲能夠憐惜地安靜點,便能聽到消失在空中輕到沒有重量的一聲呢喃:“李聿白。”
眼皮阖上前,那只從手背到胳膊蔓延着可憎疤痕的手從她手裏拿走她的手機。
“朝聖街,救護車。”
說完之後男人把手機重新放回她身上,毫不在乎地轉身上了不遠處一輛黑色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