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顧言醴一身黑甲,紅色的披風随着馬兒的步子輕輕颠着,他眼神空洞,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遠處的景,驀地渾身一顫,眼圈就紅了。他閉了閉眼,手上缰繩一緊,口中輕輕喚了聲:“籲——”再睜眼,臨時營地的常駐領兵正好帶着兩個小兵迎過來,顧言醴沒說話,出示了軍符,領着一衆士兵跟着那小領兵走進了臨時營地。
李栖說的話,他還是不敢信。哪怕李栖主動親近他,對他說:“你帶我走吧。”可是心中終究是痛的,不劇烈,但是像被螞蟻爬了滿心,被一點點齧咬心髒,疼痛細細密密地竄便全身,偶爾還會被咬的重一些,渾身就戰栗一下,跟着眼睛就會感覺到酸脹,內心滿滿的,都是不甘。
為什麽呢?我這樣喜歡你,我告訴你我愛你,可你好像僅僅是感動了一點,就那麽一點點而已。李栖,我好恨,為什麽不能早些遇見你。那樣的話,也許你就不會是現在這般難以信任他人的模樣。那樣我走進你心裏,是不是會容易一些?
顧言醴心中琢磨着,一壺酒喝得心不在焉。陪着一起喝酒的幾個先鋒互相交流眼神,誰也沒敢先開口問顧将軍為何愁眉不展。顧言醴很少這樣,或者說,幾乎不這樣。畢竟行伍之人,除了行兵打仗,實在沒什麽愁的。左前鋒梁梓績實在看不下去了,剛要開口詢問,就聽顧言醴點了他的名:“梓績啊。”
梁梓績連忙應道:“末将在。”
“你此次随我回京,與弟妹可還好。”
梁梓績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虎腦:“勞将軍挂念,我和娘子都好,這次出征她還給我做了件新衣嘞。”
梁梓績此話一出,立馬引得帳內一陣唏噓,獨顧言醴一人輕輕點了頭,扯着嘴角道了句“好。”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愉悅。
梁梓績尴尬地笑了笑,端了杯酒飲下,其餘人也不敢再起哄。酒飽飯足,群将紛紛告了退,回自己的營帳休息去了。人都走光了,顧言醴望了望帳內狼藉,剛想起身收拾,突然有個小兵進了門禀報:“禀将軍,營外有個叫李栖的公子說要找您。”
顧言醴動作一滞,問:“哪個李栖?”
小兵據實報了:“他說他曾在将軍府閉門思過……過……”
不待小兵說完,顧言醴便扒開他朝帳外跑去。
借着火光,顧言醴看清了那個立于馬邊把手攏在袖中的青年。
李栖立在馬邊望着他笑,仿佛他本就該出現在這裏一樣。他不向顧言醴走去,只等着顧言醴朝他走來。他眼中看似是笑意,卻還斂了些另外的意思。頗有點顧言醴初見他時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顧言醴看了他許久,才敢一步一步走近去,手擡了幾次,始終沒敢落在李栖身上。
“将軍好不近人情,前夜才要了某的身子,今日便撇下某自己走了,真是薄情。”李栖笑着說話,聲音溫和,卻聽不出一絲情緒。
“我……”
“大概将軍是不信某的話,虧得某還分給了将軍些許信任,真是傷了某的心。”
“風梧……”
“将軍吩咐,将軍若叫某走,某絕不多留半刻。”
“不是,別,你別走。”
顧言醴被李栖幾句話說得不知如何應對,看着那雙盈着笑意的眸子忽然就覺得慚愧不已,再顧不得多的,只想把人拉進懷裏抱着,卻被李栖退後一步躲開去。
“将軍還請自重。”
“風梧,我不知你說的是真的。”
“某自遇見将軍以來,可曾說過半句謊話?”
顧言醴握緊了拳,眉頭皺起來:“不曾。”
“那将軍為何不信某?”
“我……”顧言醴想起那日被李栖塗掉的“顧”字,拳頭握得更緊了。
“将軍?”
“你那日塗掉了我的姓,我以為,你并不心悅我。”
“可将軍也說過,某心悅你,将軍說知道某的心。某不曾否認過将軍的話。”
顧言醴突然醒悟一般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終于在那雙眸子裏看清了一些情緒,李栖并不是在怪他,他只是,只是賭氣不願意說出那句話。
這樣瞧着,竟覺得此刻的李栖可愛了不少,他不在糾結,不由分說地拉了李栖的手往自己的将軍帳走去,步子急切,險些撞了巡邏的将士。
身後兵士們瞧着自家将軍急切的樣子,皆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進了帳,顧言醴屏退了左右,将人緊緊地擁入懷中,埋在人頸間深深吸了幾口氣,又擡起頭來捧了人臉吻得霸道又溫柔。
李栖由着他這般,手松松地搭在他腰間,追趕而來時的怒氣一掃而空。
好在是追上了這沒腦子的呆子。
顧言醴吻完了并不松手,一直抱着,我策馬追了他也有兩三日,此時大腿和腰都酸得不行,我忍着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擡頭,看着我不明所以。
“将軍,我被你欺負完,一早又驅馬追了你這大軍兩三日,你就打算讓我一直這麽站着?”我雙手扶在他肩上,看着他驚慌失措的表情,忍不住就彎了彎眼睛。這呆子也總算開竅,将我打橫抱起放到了他的榻上,手上控制着力度在我腰間輕輕按着。
“還難受嗎?”他小心翼翼的,手上的勁兒并不大,反倒按得我腰間泛癢,我把他手拍下去,從榻上坐起來盯着他看。他被我看得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将我腦袋按到他懷裏,手在我腦袋後面輕輕揉着:“別看我,我……”
“将軍怎麽?害臊了不成?”
我剛說完,他的手就快速在我腦後揉了幾下:“你出現的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好……”
我從他懷裏擡起頭來,手攬過他脖頸,輕輕貼了一下他的臉頰,剛想說話,肚子就叫了。
“餓了?”顧言醴摸了摸鼻子,轉頭就吩咐下去了:“來人,準備些清淡的吃食,不要葷腥不要辛辣。”
沒過多久,幾個侍衛就端上來一碗白粥和兩碟清炒的時蔬。簡單吃過,我困勁就上來了,怏怏地坐在床邊看他。
顧言醴像個貓一樣地靠過來,坐在我身邊,雙手環住我的腰,腦袋也擱上來。
“我好害怕這又是一場夢。李栖,你真的來找我了,是嗎?”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撓在心上。我忍着心上針紮一樣的痛感,伸手掐了下他胳膊;“疼不疼?”
他輕輕嘶了一聲,開始撒嬌:“疼。風梧你給我揉揉吧。”
我被他這不同以往的舉動給笑到,苦笑不得地又在剛才掐過的地方輕輕給他揉着小聲嘀咕:“原來一國将軍也會撒嬌麽?還這麽熟練。”
顧言醴離得近,大概是将我的嘀咕一字不差都聽到了,他湊近用嘴唇碰了下我側臉:“對別人不這樣,就對你。”
饒是我曾經縱橫風月之地也沒能耐住他這句話的威力,臉皮不住升溫,也不知道有沒有紅。盡管臊得不行,心底卻還是翻湧上一陣陣的暖意,将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我有些不習慣這種過分親熱的語氣,擡手将顧言醴腦袋推開些,低頭沉默地繼續揉他那一處掐得并不深的皮膚。
“再揉就熟了。”我聽見顧言醴說。
“嗯?”我停下手,擡頭去看他的臉,見他臉上笑意滿滿,又低頭掀起他的袖子去看手下那一小塊肌膚,确實覆上了薄薄一層紅意,不知道如何反應,我又在他胳膊上胡亂搓了幾下,推回他自己的懷裏。
“某要歇下了。”我側身背對他躺下,盯着眼前的布單。心裏有些糟亂,理不清頭緒,甚至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幹些什麽。再想下去,就只剩下沉沉的倦意,便索性閉了眼,醞釀睡意。
“你先睡,我去看看外面的夜巡,很快就回來陪你。”我感覺到顧言醴低頭輕輕含了下的我的耳尖,又将被角掖了,才起身走出了營帳。
他一走,我反倒安心不少,沒多久就安靜下來,入了眠。
顧言醴親完李栖的耳尖,揚着一臉褪不去的笑意掀開了自己營帳的簾子擡步出去,身上哪哪兒都是愉悅的因子在跳躍。
夜巡的士兵也發現了,出征至今沒漏過笑臉的顧将軍,今夜似乎格外開心,居然在笑着跟夜巡隊打完招呼後,還跑去跟幾個副将又喝了幾杯酒,才帶着那一身歡愉跑回了自己的營帳去休息。
梁梓績看着自己空了的酒壺一臉郁悶:“你不高興了要喝酒,高興了也要喝酒,但為什麽要來蹭我這壺酒!這是我娘子給我釀的啊!将軍我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我!”
顧言醴卻并沒有那麽多閑情去思考自己剛幹了什麽事兒,他只是覺得高興。高興李栖來找他,也高興李栖願意承認這份感情,更高興的是,他把李栖從那堅硬的殼裏拉出來了。男的女的都不信的李栖,願意相信他,而且李栖也喜歡他。他一想到,自己跟喜歡的人兩情相悅,心裏就比吃了蜜還甜,喜滋滋地跑回營帳裏摟着李栖睡下了。
明天,是有李栖的新的一天。
早晨我醒來時,顧言醴已經不在帳中了。
我花了些時間才想清楚身在何處,不禁自嘲地笑笑,從榻上坐起身來。顧言醴睡過的那一側,床榻已經涼了。
營帳裏有備好的淨水與布巾,我簡單收拾過後,準備出帳去尋顧言醴。
營帳外傳來練兵的叫喊聲,還有隊伍踢踢踏踏收拾的腳步聲。我走到帳門前剛掀起厚重的門簾,守在帳前的士兵就大聲問候并向我行禮。
士兵甲:“李公子,将軍去練軍了,您在這裏稍等,我這就去通知将軍您醒了。”
我颔首,看着這名士兵跑開去通知顧言醴,打算就站在帳前等他回來。
士兵乙:“公子,您回帳裏等将軍吧,站着多不舒服啊。您不是練武之人,騎了兩三日馬,這會兒估計腰腿都不好受。”
我聽着這名小兵的話,邊搖頭邊笑:“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練武之人?”
士兵乙:“公子您可別說笑了,您這穿着氣度怎麽看都不像練過武的。像我們這種練武的,哪一個不是膀大腰圓,雖說不像将軍那樣魁梧英氣,但絕對不像您這樣身材瘦小。”
我正要說話,餘光就瞧見顧言醴急匆朝這邊過來,要出口的話就這麽記不起來了。眼裏心裏皆被那個穿着黑甲的男子給奪去了。
“在說什麽?”顧言醴伸手過來攬我的肩。
“在說練武之人該有什麽樣的身段。”我任他攬了,回過神答他的話。
顧言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士兵乙,士兵乙立刻就收了笑臉,目不斜視地端正站好。
“哦,那你說練武之人該有什麽身段?”說着,他帶着我往帳內走。
“将軍之資是練武之人的追求。某的身材就過于瘦小了。”
“胡說!”顧言醴還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想到什麽把話給憋了回去。(顧将軍:胡說!明明剛好夠我抱個整,哪裏瘦小了!)
我看着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笑出聲來,但目光卻一刻不願意離開他身上。
他被我看得一陣不自在,開口問道:“你看我做什麽?”
“沒什麽。将軍好看,某就想多看一會兒。”
顧言醴擡手抹了把臉。正好有人進來送吃食,他就去接食盒,轉開目光不再看我。
“我叫人準備了吃的,你剛起來,過來吃些吧。”
我答“好”,跟着他到桌前坐下,看着他從食盒裏取出清粥饅頭跟小炒,伸手接過粥來,小小地喝了一口。
“臨時營地沒什麽好菜,你先将就吃些,我一會兒叫人去附近鎮上買點好的。”顧言醴看着那些吃食,眉頭竟然皺了起來。
我覺得有趣,便盯着他看,咽下粥對他說:“無妨,挺好的,不必叨擾你的下屬了,畢竟你們還要行軍,別誤了正事。”
“說起行軍,這次我去長城,主要是把這批糧草送去,順帶檢兵,在那裏耽擱不了太久,至多半月,但是過去卻要一月半,你身體吃得消麽?”
我放下碗筷,看他:“将軍是也覺得某身材瘦小,吃不了行軍的苦麽?”
顧言醴被我說得一噎,過了會兒才回答我:“我那不也是心疼你麽······”
我心裏一暖,起身走到他跟前,捧起他的臉,盯住他的眸子:“我不怕吃苦,我既已來到你面前,就已經做好了甘苦與共的準備。何況與你在一處,并不苦。”
是你給了我勇氣活過來,所以與你一起,怎覺辛苦?
顧言醴覺得十分憋屈,因為他好像自打遇見李栖之後,就經常覺得自己嘴笨。
原因無他——李栖的言行舉止總是動不動就能戳到他心窩上去。繼而他就覺得,自己說不過李栖。只要李栖用那雙彎彎的眉眼盯住他,哪怕不說話,都能讓他覺得自己是熱鍋上的螞蟻——心裏急躁帶點煩悶,不是因為說不出話,而是想要接近和觸摸李栖的心情,讓他體會了一把過去二十年從未體味過的心緒。
那種想把李栖揉進身體裏,想要無時不刻知道李栖的消息,想要李栖只看着自己的心情,哪怕所有的想象都成了真,還是會覺得有一種慌亂在心脈中流竄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所謂近鄉情怯吧。
但是這種憋屈和慌亂,在聽到李栖說“我既已來到你面前,就已經做好了甘苦與共的準備”時,就全然消散了。
“你說的是真的?”
“嗯。”
又休息了兩日,顧言醴整頓了軍隊,帶着李栖,朝着長城出發。
四十七天後,他們到了長城。
長城修了好多年,抵禦了不知道多少外敵。城牆上可以看見傷痕,斑斑駁駁,清晰的和模糊的,交雜成一片亂糟糟的心影。
我騎着馬,跟在軍隊裏,遠遠看見山脊上匍匐着的長城,心底居然意外地泛起一些欣喜的滋味。這種喜悅的心情自打娘親病後我就很少體會到了,偶爾能感受到的情緒也只有失落和疲憊,更多的時候是一無所有的空蕩和茫然。
但明明,我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
“一會兒進了營地,你先跟着梓績去四處轉轉,我看着他們把糧草卸好再簡單交代下檢兵的事,就來找你。”顧言醴側身靠過來跟我說話,眼睛不自在地在隊伍和我身上來回轉着。
我輕揚嘴角,回他:“好。”
“那行,我到前面去了,你照顧好自己。”說罷他又吩咐行在一旁的士兵,“去把梁副将叫來,告訴他一會兒讓他帶李公子在營地裏看看。”
“是。”士兵領了命令去了。
顧言醴又轉回頭來看我:“那我也走了。”
“嗯。”
他似乎還有些不想走,眉頭皺了有松開,臉上帶着一點失落,騎着馬又與我同行了一陣。我莞爾,只好開口:“你放心去,我等你來找我。”
這下他總算徹底展開眉頭,沖我笑笑,才終于雙腿一夾馬肚,策馬往前去了。
像個讨到糖吃的孩童,可他這份依賴,卻讓我有了被牽挂的溫暖。
顧言醴走了沒一會兒,梁副将就過來了。梁副将人高馬大,比起顧言醴的那種朗俊,他面相裏的英俊帶着點兇煞,不吓人,反倒是讓人一看就特別有安全感。
“末将梁梓績,是将軍的左副将,一會兒公子跟着我就行了。”梁副将笑容裏有點傻氣,聲音卻沉穩。
“有勞梁副将。”
“不打緊不打緊,這次行軍的任務本身就不重,我跟來也是閑着沒事,正好帶公子四處轉轉。将軍沒什麽事的時候也喜歡帶着我們到處轉悠。”
顧言醴喜歡帶着自己的下屬四處游轉?這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
“顧将軍喜歡四處游玩?”
“是。咱們現在也是太平盛世,戰事其實不多,就是邊境需要時時提防着一些,偶爾将軍就會帶着幾個副将到山林去打野味,山雞野兔,每次都有不少,直接就帶回營地給弟兄們加餐。”
顧言醴倒也是個會享受的人。
“公子,咱們進營地了,騎馬久了走路怕是會有些不舒服,你下馬時慢些。”
梁副将下了馬,過來牽過我的馬缰繩。我翻身下馬,一瞬間确實有些腿軟,撐了下梁副将伸過來的胳膊才站穩,不至癱軟在地。
“公子學過些功夫吧,一路跟着隊伍過來竟然都沒有叫苦。”
我苦笑。苦是沒喊,可頭七天我□□就磨破了一片。顧言醴親自給我上了藥,為了這事兒硬是又在一個臨時營地休整了三天,這才耽誤了隊伍進程,直到今天才到了這邊。
我站好攏了手:“學過些腳下功夫,會翻些牆頭。”
“哈哈哈,公子說笑了。來,這邊走,營地裏沒什麽好看的,但長城你大概是沒上去過的,我帶你上城牆去看看。從城上看下去,可壯觀了。”
我聽着梁副将說話,卻看到顧言醴正督促士兵們卸糧草,似是覺察到我在看他,他轉來看了我一眼,又帶着一點不滿繼續回轉去監工。我輕笑,回過頭繼續跟梁副将說話。
“還沒問過梁副将姓名是哪幾個字?”
“懸梁刺股的梁,桑梓故裏的梓,千古功績的績。公子要不嫌棄,同将軍一般叫我梓績便可。”
“梁将這名起的好,建得功績留青史,卸甲披衣歸故梓。”
“公子過獎了,這是家父給起的。”
“公子看那邊。”
“那邊是校場,這次将軍檢兵就在這裏。這可算是僅次于都城的大校場了,到時候将軍若是許公子也來看,就能體會到另外一番景觀,說是驚心動魄也不為過。”
“這邊的幾座山頭翻過去,就是胡人的地盤了。大片的草原,偶爾能看到有小孩放羊牧牛。”
“不得不說胡人放牧有一招,進貢來的牛羊都相當肥美······”
······
梁将還說了些什麽,我沒怎麽仔細聽,手下摸着長城的磚牆,粗糙但是厚實,是實打實的巨石,不知道怎麽壘起來的這城牆。放眼望去,所見之處皆是墨綠的一篇,一點戈壁險灘見不着。想必那些戈壁險灘得深入胡人腹地才會見到。
正想着,耳邊突然沒了梁将絮絮叨叨的聲音,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就兜頭罩下來。罩得我一愣,轉身卻瞧見顧言醴那帶笑的臉龐。
“你跟梁梓績聊得挺開心啊。”
“都是他在說。”
“他跟你說了些什麽。”顧言醴拉過我的手輕輕揉着,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我。
“他說你不務正業帶着他們去打獵,還有胡人進貢的牛羊很好吃。”
顧言醴撇嘴,想是不滿梁将說的話,又問:“他還說什麽了?”
“不記得了,後來上了城,光顧着看景,他再說什麽我就沒聽進去了。”
“哦。”顧言醴沒說什麽了,低頭繼續揉我的手,過了會兒擡頭看我,想說些什麽,但又沒說出來,反複幾次,我終是沒忍住開口問他:“你想說什麽便說,無須顧忌。”
他擡頭看我,終于組織好了語言,道:“我可不可以叫你風梧?”
我看着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要說什麽大事,沒想到就是問這。
他見我不說話,還以為我不樂意,連忙開口:“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就叫你李栖也可以。李栖也很好聽。”
“我沒說不可以。”
“那我可以這麽叫你?”他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
“風梧。”
“嗯。”
“風梧?”
“嗯。”
“風梧!”
這下我總算明白他在等什麽了,于是我擡頭找到他的眸子,緩慢而堅定地說:
“我在,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