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Chapter 42
冰涼的液體順着軟管流入靜脈,一點一滴平複着高熱帶來的酸痛與不适。白榆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金紅色的陽光斜灑在被褥上,他下意識地向身側望去,陸征正坐在椅子上,淺淺地打着盹。
白榆沒有出聲。
陸征原先略長的碎發被盡數清理得幹幹淨淨,剪得短而整齊,帶着一股嚴謹的利落。許是在冰原上風吹日曬的緣故,短短幾日之間他的膚色就深了一層,瘦削鋒利的面部輪廓上還殘留着一道道細小的傷口,讓他整個人的氣質瞧着都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少了份精致,更添了些剛毅。
陸征并沒有睡很久,他的直覺和生物鐘依然很準,就在吊瓶裏的液體還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時候,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睜開眼睛。
兩人目光相接。
陸征眉梢微挑,“醒了怎麽不喊我,看了多久了?”
白榆揶揄道:“都說陸隊是高嶺之花,沒想到剪個寸頭也這麽好看。”
陸征沒有理會他言語間的調戲,“你心可真大,都不問問這是哪裏?你睡了幾天了?”
“還能是哪。”白榆無所謂道:“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聚集區吧,有單人房,有消炎藥,還有這麽松軟的被褥,沒想到條件還挺好。”
陸征神色複雜地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麽了?難道不是?”
“沒錯,這裏是阿茨洛克聚集區,不過這兒的條件也并沒你想象得這麽好。”
白榆聞言撐着胳膊起身,仔細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傷口都被妥帖處理過了,之前混合着血跡、雪水和汗漬的衣服都被換成了舒适保暖的衣衫。
他剛想說話,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位約莫二十歲出頭的Beta走了進來。
“你醒了啊,別坐着了快躺下。”她手裏還端着清潔傷口用的酒精與棉球,還有一碗湯藥。
“這幾天都是她給你上藥的。”陸征對白榆道。
“多謝你。”白榆還來不及回味這句話裏的古怪,趕緊對來人點頭道謝。“我病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到處藥品緊缺,不用再浪費在我身上了。”
“別客氣,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她沖白榆溫柔一笑,“藥物再缺,也比不上Omega珍貴。”
白榆猝然被藥一嗆。
他寒暄幾句送走來人,無奈地拍了拍陸征,“好了,你可以跟我具體說說了。”
陸征一身涼意,手感下的衣服很是單薄。
“這麽區別對待?”白榆啧了一聲。
“阿茨洛克聚集區人口不足兩千,大部分都是Alpha和Beta,Omega只有不到一百人,其中處于育齡期的更是不到一半。這下你明白了吧,這裏的人把Omega視為公共財産,是受到特殊保護的。”
陸征搓了搓凍得冰涼的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你的腺體上沒有永久标記,不算名花有主。我也是好說歹說才被暫時允許留下來陪你,不過就連上藥換衣服這種事都有專門的人來,生怕我對你欲行不軌。”
“等你醒了之後,我就得走。這裏是Omega專屬隔離區,一般情況下Alpha是不能進來的。”
“公共財産?”白榆對這個說法簡直有生理性的厭惡,“怎麽個公共法?搞原始社會母系氏族那一套,一O多A?”
“那倒不是。”陸征解釋道,“這裏就跟部落一樣,是強者崇拜的文化。只有最強的Alpha才擁有選擇伴侶的權利,所以每年都會舉行比試,按照排名次序獲得配偶,繁衍下一代,保證優質基因的延續。”
“除此之外,其他Alpha是不能接近育齡期Omega的。”
白榆“哦”了一聲,眨眨眼睛,“入鄉随俗,看來我要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陸隊了。”
“那也未必。”陸征低笑一聲,“因為下次比試就在三天之後,而且我聽說,這裏育齡期的Omega沒有被标記的,只有你一個。”
“知道為什麽你的待遇這麽好了吧?”他語氣玩味:“所以白榆,你打算怎麽辦?”
白榆當然不是普通的Omega,自然不會允許被別人觊觎染指。
可出乎意料的,床上的人思索半晌後,扭頭看向陸征,琥珀色的眼瞳裏帶着些許戲谑的笑容。
白榆薄唇輕啓,柔柔軟軟地說了四個字:“去吧,勇士。”
夕陽的顏色把空氣裏懸浮的顆粒都映得清晰可見,昏暗的光線中,白榆轉過身來,一只手撫上陸征的臉頰,留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陸征笑罵了一句,反手抓住白榆的腕骨往懷裏一帶。雪松信息素的氣息驟然加重,他俯身湊近白榆耳邊,幹脆利落道:“如你所願。”
Alpha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白榆再次見到陸征,是在三天後的比試場上。
這是他第一次走出病房,看清外面的樣子。阿茨洛克聚集區沿山壁而建,巨石覆蓋雖然讓大多數地方采光不佳,但也提供了天然的保護屏障。
比試場就設在聚集區的正中心位置。其實就是一處用石灰粉圈出來的開闊地帶,腳下就是普通泥地。
作為這次比賽的唯一獎品,白榆剛一出現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這麽漂亮的Omega,很多人都是頭一次見。
滿滿的Alpha信息素幾乎快炸裂全場,白榆在這令人不适的感覺中嗆咳一聲,退後數步。
有膽量報名參賽的都是平日裏身體素質強悍、戰鬥力特別突出的幾位,長期冷兵器狩獵和防禦工作把個個都訓練得孔武有力、身形彪悍。
起初沒有人把陸征這個小白臉放在眼裏,直到他連續擊敗三人,一舉殺入決賽。
其實陸征贏得也不輕松。他當指揮官已經多年,平常作戰都有精密武器輔助,這樣赤手空拳的搏鬥已經許久沒有經歷過。
更何況亂拳打死老師傅。從軍校裏學來的招式已經形成身體的條件反射,都是有套路的,突然遇到毫無章法的蠻力攻擊,竟一時間招架得有些吃力。
連打三場,陸征後肩的傷處又開始疼痛起來。他瞟了一眼場外的白榆,後者的神色已不像剛開場時那般輕松。
其實白榆的用意他明白,在這個極端強者崇拜的聚集地,如果要站穩腳跟,就必須用實力說話。而這場公開比試,就是服衆的最佳機會!
陸征用力搓了一把臉,目光一瞬不順地盯着最後一位對手。
對方的體格倒沒有之前幾人那般粗壯,但能贏到最後的,顯然實力不俗。
哨音剛響,只見對方一記直拳撲面而來,他的速度很快,出拳的剎那下盤卻很穩。
陸征有意試試他的力量,半空中兩人拳頭碰撞在一起,登時骨骼發出悶響,雙方都各退一步。
那人看着肌肉并不過分突出,力量卻着實不小,陸征硬接這一拳,整條右臂的筋骨肌肉都在微不可查地顫抖。
他的臉色沉了沉,看來還是得巧攻。
轉瞬之間,對方已經再次襲來。
陸征腳步微側,眼疾手快一掌拍開直逼面門而來的鐵拳,緊接着整個人向肘部傾斜,用上身體的力量重重撞向對方。
那人反應也很靈敏,旋即就地一滾,抓地起身避開了陸征肘部的重擊。
他用沾着泥灰的手抹了抹臉頰,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看來你還有兩下子。”
陸征冷笑道:“你也不差。”
眼前這人力量與速度兼備,要真被他纏上只怕是持久戰。但自己肩傷尚未完全恢複,拼體力遲早要吃虧,陸征必須速戰速決!
破空之聲傳來,那人步步緊逼、拳拳帶風,陸征沒有再硬接。拆招化招間,他驀然身形一閃,瞅準空隙抓住來人手腕向腰後一折。
那人吃痛轉身,一記勾拳直接砸上陸征面頰!
這一擊勢大力沉,砸得陸征眼冒金星。但這拳可沒白挨,甚至可以說正中陸征下懷。
他等的就是對方全身重心前傾的破綻。陸征憋着氣勁擡腿一記橫掃,在挨拳的下一瞬間就将人踢飛出去!
他單手撐地而起,淩空一撲将剛要起身的人再度掀翻在地。那人也不是吃素的,當場就和陸征翻滾厮打起來!
混亂的戰況看得人眼花缭亂。
劇烈掙紮中,還是陸征制敵克敵的經驗更勝一籌,最終以一招标準的鎖喉将人牢牢壓制住。他的臉上衣服上盡是泥灰,在粗重的喘息中絲毫沒有放松鉗制,直到又是一聲哨響,宣布比試結束,陸征才松開手,緩緩起身。
在圍觀衆人的喝彩與驚呼聲中,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白榆。
“怎麽,對這結果還滿意不?”
白榆瞅着他嘆一口氣,指了指臉頰道:“陸隊,你這回真破相了。”
“晚了。”陸征似笑非笑,俯身把白榆攔腰一抱。
“你——!”白榆心下一驚,登時感到身體一輕,整個人都離開了地面。
陸征絲毫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衆目睽睽之下把白榆往上一颠,直接抗在了肩上。
“……”
血液迅速順着脖頸向頭部倒流,白榆面色漲紅,羞憤交加下恨不得當場給陸征一個腦瓜。
“怎麽,不樂意?”陸征盡管半邊臉都青紫交加,聲音聽上去卻很愉悅,“這下好了,整個阿茨洛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