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獲勝者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那個從冰原上撿回一條命的“小白臉”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憑借一場大獲全勝變成了阿茨洛克公認的強者,不僅贏得美人芳心,還從擁擠的宿舍區被分配到獨立的居住區。
這是陸征和白榆自從衛城疫病爆發之後,第一次回歸正常生活。
一個月來的病痛、陰謀、分離、流亡,忽然在阖上房門、點燃燈光的剎那,都飄散遠去。暖黃的光影映在彼此的眼瞳裏,融化在氤氲着葡萄柚信息素的空氣中,抽絲剝繭地發酵擴散。
陸征洗去一身疲倦與血污,剛出浴室就看見白榆半倚在床頭,眼眸低垂着,用手撥弄着床頭櫃上老式的煤油燈提手。
“這種燈我以前只在電影裏見過。”白榆靠近燈光的側臉被照得微微發亮,連琥珀色的瞳仁都映出明明滅滅的火光。
“嗯”,陸征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我以前野營偶爾用過兩次,這玩意兒在主城的确不常見,不過在這裏應該是生活照明的主力,畢竟供電不容易,都得用在關鍵的地方。我知道你不習慣,但也只能暫時将就吧。”
白榆阖眼往床頭一靠,“我倒覺得這樣挺好。有時候越是古樸的東西,越讓人感到安心。”
他穿着淺色的毛衣,一條腿垂在床邊的地上,另一條腿支起,雙臂自然地墊在腦後,阖目休息。這是一個極其随意和放松的姿勢,毫無戒備。
陸征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連日來高度繃緊的神經被這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平複治愈。眼前人絲毫沒有那種剛剛經歷過死裏逃生的緊張、恐懼和欣喜,一呼一吸之間都是那麽淡然恬靜,就像是末世來臨之前最尋常不過的一天,他回到家、推開門,就看到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陸征定住腳步,有些不想打破這個溫馨美好的畫面。
可白榆忽然睜開眼,伸出雙臂溫柔地把陸征擁進懷裏。Alpha的發梢不像從前那般柔順,變得短而紮人。
“臉還疼嗎?要不我給你冰敷一下?”他看着陸征姹紫嫣紅的半邊臉,不免有點心虛,“那人下手也忒重,我看你晚飯都沒怎麽吃,不會是牙給打松了吧?”
陸征冷嗤一聲,一手按在白榆肩頭,就勢把他壓在身下,兩人幾乎鼻尖對着鼻尖,微濕的頭發還滴着水,順着白榆的臉頰流向耳旁的鬓發。
深灰色的眼裏噙着一抹笑意,陸征道:“你就這麽篤定我能贏?如果今天我輸了,你打算怎麽辦?”
白榆沒想到一貫心高氣傲的陸隊也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左右躲閃不過,只好狹促地笑了笑。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我就親自上場拿下比賽,然後向整個阿茨洛克宣布——你是我的人啊。”
“規則不是說了麽,贏得比賽的人有挑選配偶的權利。我想這也不算犯規吧。”
“……”。
陸征定定地望着白榆,良久後終于笑出聲來。
“真是好險。”他邊笑邊說,“我差點成為阿茨洛克聚集區史上第一個被宣誓主權的Alpha。”
“你笑什麽?”白榆還從未見過陸征笑得快岔氣的樣子,“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身手能贏過你?”
“不是。”陸征勉強憋住笑,一臉認真道:“那我估計得被人恨死。”
“?”
陸征親吻着白榆的頭發,支起胳膊望着他,像凝視着一件珍寶,“你這麽完美,所有Alpha都會喜歡你,而我偏偏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他一向內斂自持,難得情到深處,卻并沒有意識到懷裏的人身體一僵。
白榆沒有吱聲,半晌輕輕推開他,“你錯了,其實并沒有什麽人真得喜歡我。”
“怎麽會?”陸征以為他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剛想哄兩句,可陡然間一股讓自己猝不及防的,針紮般的痛感就席卷全身。
“……!”
陸征怔在當場,無法抑制的劇痛在每一寸筋骨裏來回撕扯,讓他幾乎呼吸不能,連大腦都麻痹起來。一貫清甜的葡萄柚信息素此刻如同最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五髒六腑,在血肉中翻絞。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白榆,狠狠咬緊牙關才讓自己沒痛呼出聲。
白榆平靜地看着他,緩緩收回壓迫信息素。
“人類總是害怕比自己更強大的東西,這是出于本能的恐懼。從成為實驗體的那一天起,我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怎麽樣,這樣你也喜歡嗎?”他自嘲地笑了笑,擡手撫上陸征的面頰。
話音剛落,就被人用力抱住。
陸征痛得渾身都在顫抖,齒間已經溢出血來。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了為什麽白榆的代號叫“蜂後”,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能反向控制和壓迫Alpha的腺體能量和信息素。
這種超越人類極限的能力背後,也代表着湮沒一切的孤獨。
陸征忽然想起,白榆在荒野的河岸邊告訴自己,他在12區特勤組的任務是剿滅失控實驗體。他說的時候面色是那樣輕松,可實際上他動手殺死的,是自己的同類。那會是一種怎樣的無奈和無助。
強烈的酸澀從心頭炸開,蔓延向四肢百骸。陸征緊緊抱住白榆,沉聲道:“喜歡。”
“我說喜歡!”他提高音量。
“白榆”,神經的痛感還在密密麻麻的延續,陸征腺體充血,脖子僵直着難以動彈,聲線嘶啞道:“無論你究竟是誰,無論命運如何轉折,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白榆靜靜地任由他抱着,半晌才将手輕覆在陸征的脖頸上,小心地揉了揉。
“我還沒有用全力。我只是不想騙你,陸征。”
“我在研究所被關了整整兩年,各項身體機能都需要時間恢複。後來又因為染上疫病,在荒原裏體力不支,所以可能給你造成了我是一個需要你保護的Omega的假象。”
“你對我的信任,其實是建立在自信的基礎上。”
“因為對你而言,我是沒有威脅的,就算知道我曾經是12區軍部的人,你也依然選擇了保護我。”
“可是如果你有一天發現,我根本是不可控的,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你。你還會做出這場豪賭,孤注一擲地選擇相信我嗎?”
“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陸征放開白榆,“你以為你演技精湛,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真當我傻?”
“我見到你的第一面,你在被打了麻/醉的狀态下,赤手空拳打碎鋼化玻璃,五秒之內就把一個Alpha實驗體直接KO。”
“後來你在特戰組的表現,多多少少是隐藏了些實力的。你知道自己身份成疑,怕表現得太過顯眼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這都是人之常情。你以為我真看不出來?”
陸征呼吸間帶着淡淡的血氣,深灰色的眼瞳緊緊盯着白榆。
白榆被這迫近的目光看得脊背發寒,推搡了兩下,試圖拉開與陸征的距離,但後者卻強硬着紋絲不動。
“還有劫持研究所的事情,那個帶着面具的Alpha,你已經想起些什麽了,我說得對不對?”陸征居高臨下地逼問。
“沒有人真傻,白榆。”
“我只是不想戳穿你。”
“——呼!”白榆扭過頭想避開那灼熱的視線,下颌卻被一只手牢牢卡住,迫使他擡頭對視。
“好吧”,白榆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無奈道:“你說得基本都對,只是除了一件事。”
“什麽事?”陸征挑眉。
白榆撇撇嘴:“我真得沒有徒手打破鋼化玻璃。陸隊,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現場沒有其他工具,我都看過了。”陸征神情複雜地看着他,“那次在病房發生意外,我其實有點擔心你一巴掌下去就給我腦袋開了瓢,事後想想,還要多謝你的不殺之恩。”
白榆尴尬地捂住臉。
他緩了片刻,從指縫裏偷偷瞄向陸征,決定還是把這個誤會澄清。
“這個真不是。是秦臻的助理,看不慣他老板的所作所為,那天偷偷塞給我一個火花塞。那玩意表面是氧化鋁,硬度比鋼化玻璃大。我藏在手心裏用它砸碎的玻璃,東西後來當然被他趁亂收走了。”
“原來是這樣。”陸征回憶道:“哪個助理?當時第一個跑出來通風報信的研究員嗎?”
“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