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Chapter 10
回程的路上,車內氣壓很低。
陳曉意手腳僵硬地開着車,眼睛時不時偷偷瞄向副駕上的陸征。
蘇珂那一下撞得不輕,脊背青紫交加,但他一聲都不敢吭,胳膊肘拐着那位剛被解救下來的人依偎成一團。
陸中校在一車Omega的簇擁下瞳中晦暗不明,風雨欲來。
“陸隊,實在對不起。”陳曉意率先打破沉默。
陸征終于冷冰冰地抛出幾個字:“誰讓你們來這的?”
蘇珂吓得都快結巴了:“對…對不起,是我一時好奇…”
“是我對這裏不熟悉,請他們帶我來看看的。”白榆打斷蘇珂的話,誠懇道:“抱歉長官,我沒想到會惹出這樣的事,給你添亂了。”
“我願意接受隊裏一切處罰。”
“白榆”,陸征臉色難看,一字字道:“你以為那裏是什麽地方?如果不是被人認出了隊裏的标識,你們三個今天怎麽死在那兒的都不知道!還有命回去?”
“那我就該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割下他的腺體?對不起,我以為在有軍方鎮守的主城裏,是斷斷遇不上這種事的。”
白榆的聲線也冷了下來,甚至捎帶上明顯的諷刺意味,聽得陳曉意眼皮狂跳,一不留神車輪壓過大坑,把所有人都狠狠颠了一把。
一時間車內鴉雀無聲。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長久的靜默過後,陸征開口道:“如你所見,我們軍方的能力也實在有限,所以你最好早點認清這一點。遵守秩序和規則,是你在這裏生存下去的必備條件。”
Alpha低沉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白榆從後視鏡的反光裏看到了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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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隊規,全員回去禁閉一周,靜思己過。”
鐵門重重阖上。沒有聲音,沒有光亮,除了每日提供餐水之外,禁閉室裏什麽都沒有。
這裏像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在絕對孤寂和絕對黑暗的禁閉室裏,很多人都會精神崩潰。比起體罰,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更加讓人記憶深刻。
白榆靜靜地蜷在角落裏。其實他對各種形式的懲罰早就不再陌生,他早就習慣黑暗,習慣孤獨,只是這種不知白天黑夜的的感覺會打亂生物鐘。
記憶慣性讓白榆即使在睡夢中也會保持高度警覺,困極了也只能得到片刻的淺眠,很快就會神經反射似地被自己驚醒。
蘇珂畢竟年紀小,心裏承受能力差,第四日就被陸征默許放了出來。
陳曉意倒是表現不俗,冷靜自持的女醫生心裏素質出乎意料的強大,不過她也沒有關到最後一日。
因為第六日晚上,她和白榆都被突然放了出來。
禁閉室的門“砰”地一聲推開,露出韓凱焦急的面容:“白榆,緊急任務!”
幾日沒有充分休息的困倦讓他迷迷糊糊間就被架上了直升機,作戰服和武器一股腦扔在面前。白榆擰開瓶蓋用冷水搓了一把臉,才從困意中緩過勁來。
接下來陸征的一句話,讓他徹徹底底醒了:“一刻鐘前我們接到求救信號,研究所遭到突襲,秦臻也被劫持了。”
白榆心裏猛然一跳,還來不及壓下那股異樣的情緒,就聽到陸征繼續道:“我知道你恨研究所,也壓根不想救他,但不可否認的是,秦臻是整個13區在基因研究方向造詣最高的科學家,我們現在還不能失去他。”
“你明白嗎?這是任務。”
“……明白。”白榆機械地答道。
陸征拍拍他的肩頭,随着一聲指示,隊員們在距離研究所還有一段距離時就紛紛速降下來,掩入樹林裏。
漆黑夜色中,生物基因研究所內一片昏暗,幾乎看不見光亮。
白榆已經冷靜下來,他隐在灌木後面,猶如鷹視:“頂樓9點、3點方向各有一個狙擊手,得先把他們幹掉。”
裝了消音的M24一擊命中,剛要瞄準下一個目标,只見對方已經斃命。
陸征放下大狙,輕裝上陣。他摸黑抽出別在大腿外側的匕首,借着雜草和夜色的掩護,一個淩空撲殺,守在門口的偷襲者應聲而倒。
另一人剛要掏出通訊器,只聽脖頸發出可怖的嘎啦一響,瞬間抽搐倒地。
陸征俯身粗略查了查兩人身上,倉促間并未發現有效信息。
“韓凱,你盡快把這個沒死透的家夥帶回去審訊,務必撬開他的嘴。”
“喬揚,我們兵分兩路。你帶着一隊人從背後翻進研究所,我正面突破。”
“明白,陸隊。”
白榆跟着陸征,終于再一次踏進研究所。往日裏燈火通明的所裏如今一片漆黑,最高安保級別的門禁被直接炸開,形同虛設,電梯卡在樓道間不上不下,時間仿佛靜止。
陸征神情冷峻,雖然研究員們手無縛雞之力,但所裏有那麽多實驗體Alpha,各個戰鬥力爆表,沒有理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團滅。
摸黑行進中,他腳邊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用手電一照,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助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類似灼傷的痕跡。
“電磁脈沖。”陸征瞬間反應過來,大規模的斷電和實驗體罷工,就都有了合理解釋。
人工智能實驗體有不可避免的缺陷,這才導致秦臻又開始了對人體的直接實驗。
“這裏有什麽地方可以屏蔽電磁?”他轉向白榆。
“研究所的三層集中了很多電子設備和儀器,那塊區域是用電磁屏蔽材料隔離的。”
陸征道:“我們接到的消息是秦臻被劫持,不是被殺。而且研究所遭襲之後,衛星監控顯示根本沒有人出來,說明他們想從秦臻嘴裏撬出點什麽,或者更準确的說,是想在這個研究所裏找出什麽。”
“研究所遇襲的消息根本瞞不住,但這夥人居然還沒走,看來要找的東西對他們很重要。我想不出,在整個13區誰有這個膽子。”
“聽起來倒像是有意的硬碰硬。”白榆思忖道。
陸征跨前一步,沉聲道:“走吧,到三樓去會一會他們。”
他的直覺很準。
剛潛入三樓,一顆子彈就貼着牆壁擦過,劃過一道火星,彈殼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
備用電源突然打開,白晃晃的強光瞬間讓他們瞳孔驟縮。
一屋子儀器設備前,秦臻被雙手反剪綁在椅子上,左肩位置直接開了個洞,鮮血順着白大褂滴落在地,正一臉驚恐地望着他們。
而他的身後,是一排戴着面具荷槍實彈的Alpha。
一人坐在扶椅上,在如此緊張的環境下,他竟然雙腿交疊,坐姿頗為放松。
銀色面具在白熾燈下泛着寒光,在看清來人之後,他緩緩起身。
薄荷信息素的味道在一方不大的空間內驟然釋放,濃烈而熟悉的氣息讓白榆頭腦一片空白,冷不丁向後退了半步。
子彈咔嚓一聲上膛,陸征槍口對準那人額頭,沉聲道:“來都來了,還藏頭露尾的多沒意思。你們不是13區的人吧。”
陸征舉槍的瞬間,對面一排微沖齊齊瞄準了他,黑洞洞的槍口讓周遭氛圍登時降至冰點。
“不用”,那人擡手示意身後人放下槍管:“我今天只是來打個招呼,不想弄得動靜太大。”
他頂着陸征的槍口往前走了兩步,似乎完全不在意近在遲尺的手/槍,開口竟然帶着一絲詭異的溫和。
“白榆,好久不見。”
猶如當頭一棒落下!白榆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他一錯不錯地盯着眼前人,咬牙道:“你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你瘦了不少。”對方沒有回答的意思,依舊旁若無人道:“我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直到前幾日有人在黑市瞧見了你,所以才順藤摸瓜找到了研究所。”
“不過你好像在這裏過得并不好。”他用腳踢了踢散落一地的資料,“我本來想立刻殺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秦博士,但他向我保證只要我不殺他,你就一定會來救他。”
隔着面具,白榆都能感受到Alpha語氣中的冷酷與戲谑。
“所以你還是這麽心軟。”他嘆了口氣:“這種人渣,根本不值得你去救。”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形一閃,兩指夾着一片薄刃就往秦臻咽喉飛射而去。
幾乎同時,他的手臂被橫空出現的另一只手猛然一擋,薄刃偏離了原定目标,直直插進秦臻耳邊的牆壁上。
“陸中校,久仰大名。”他語氣微頓,就勢反手抓住陸征的手腕,另一只手瞬間頂上陸征手肘,竟是要發力把整條胳膊給扭斷!
電光火石之間,陸征順勢在空中旋身化解了這股力道,落地時一記鞭掃攻擊向那人腿部,被輕輕松松避開。
眼前這個人力道之大,身手之快可見一斑。
“停手吧。”戴着銀色面具的Alpha聳聳肩,往後退了一步:“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大開殺戒。”
“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陸征步步逼近,聲音冷肅至極:“你以為13區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壓迫信息素驟然充滿整個空間,這還是白榆第一次感受到陸征釋放的威壓氣息,雪松的冷冽和海洋的狂暴幕天席地卷來,讓人幾欲呼吸不能。
他從方才就心裏亂得厲害,手指本能地蜷了起來,掌心皆是細汗。
研究所裏白熾燈和各種儀器交錯相應的閃光彙成一副光怪陸離的場景,耳邊又出現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
冷冽的寒風呼嘯而過,灌滿胸腔。劇烈颠簸中,視線天旋地轉,最後的意識裏只有那道熟悉的聲音:“白榆,快跳!”
沉沉的嗓音與銀色面具的金屬質感融為一體,薄荷信息素的氣息無孔不入。白榆整個人都發出了細微的戰栗,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仿佛記憶深處有什麽在破土而出。
他失神地望着眼前一幕,身體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