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兩個系統時後。
夢中的匹諾康尼沒有午夜,但是在現實中,白日夢酒店外立面的巨大齒輪鐘表,卻是貨真價實地播報了時間。
不算響亮的聲音如同海邊輕淺細薄的浪潮一般沖刷在酒店的每一間房間中——然而,顯而易見的是:在匹諾康尼這樣的地方,哪怕白日夢酒店的現實部分被建設得再怎麽金碧輝煌,怎樣老錢風格,怎樣奢華舒适,它的客人們都不會在現實中停留、流連太久。
在這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沉溺在夢境中那一個個美妙時刻的酒店裏,這樣低沉的鐘聲是沒有多少人能聽到的。
但是,只要需要聽到它的人獲得了這個信號,就足夠了。
一枚枚從黃金的時刻中,那位大眼珠子模樣的愛德華醫生處批量生産出來的夢泡被經由家族設置的關卡兌換到現實之中來。
霧青賬面上的資金頓時少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天文數字的量——然而當銀狼好奇地湊過來,看向她的賬戶餘額的時候,她非常嫉妒地發現霧青的賬戶金額首位數甚至沒有發生變動。
“你好有錢啊。”
她忍不住出聲感嘆。
銀狼只感覺仿佛星核獵手幾十年,不,或許上百年的活動經費都未必能有這個數額——除非他們将自己遞交給公司,拿到公司開的懸賞金額,然後再跑路……不,好像也沒有這麽多。
……那她當星核獵手是為了什麽,她也和霧青一起去做游戲不是更能發家致富?
哦,對,她加入星核獵手的根本原因也不是為了發家致富。
銀狼終于回想到了自己的初心,她不禁感慨:唉,這麽多位數的錢,真的是誰看誰心動啊。
“好了,接下來就是将夢泡改造成全息夢泡的過程……問題不大!”
霧青一開始一直都在思考着要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來完成這一場“獻給阿哈的表演”,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鑽了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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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和人聊天交流多了,是真的能夠獲得靈感的。
在剛才的四人聚會中,花火突然就提到:“如果你只是想要讓人看到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麽為什麽不直接借用家族的力量呢?歸根結底,其實夢中的匹諾康尼也就是從現實中扭曲而來的世界,和親愛的你想要構造的世界,是完完全全一個屬性的呀。”
被點明了這一點後,霧青當場就開悟了。
直接利用築夢師的能力改寫匹諾康尼是不可能的,家族沒有給她開放那麽大的權限,而直接在夢境中的匹諾康尼上進行修改很容易戳到家族的痛點。
但是,夢泡就不一樣了。
同樣還是得感謝花火。
如果不是她帶着星和流螢去了一趟愛德華醫生那裏,并讓她見識了下夢泡的威能,霧青發誓自己絕對想不到這一點。
但是只要想到了,就算是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了。
夢泡是家族生産出來的東西,算是一種特別的“夢中夢”,家族獲得的同諧的力量并不會排斥這從頭到尾都是家族生産加工出來的東西,而根據用過夢泡的花火的說法,只要付出一定量的金錢,就可以購買下夢泡,并且可以将夢泡帶出夢境。
這是什麽級別的好東西。
而且大頭的能量來源還是家族、負責生産的也是家族,她只需要在最後進行一下小小的改造——将其從普通的夢泡改造成全息聯機夢泡就可以了。
聯機技術來自拉帝奧教授。
在當初制造全新的全息頭盔,并搭配上游戲的需求制作出的無上限人數聯機網絡平臺——這算是個未雨綢缪的準備,因為霧青表示自己遲早要在游戲裏搞個大的開放世界——技術類似于家族的入夢池,可以引導不同的人進入同一片夢境。
但是,當然了,家族的方法并不那麽好學,相比之下還是拉帝奧教授這邊的更适合當前的情況。
霧青當初也是在旁邊跟着了解了一點的,雖然不多,但是足夠給銀狼一個開頭的方向——至少當霧青将自己會的那些說完之後,銀狼就知道自己應該駭入這位博識學會最頂尖的教授的電腦中,然後竊取哪些資料了。
黑天鵝随手從身邊拽下一團憶質——那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現在在她的十指之間被扭動、改寫、注入新的數據——這些關于全息網絡以及聯機的數據是銀狼從真理醫生的電腦裏面偷出來的,被她自己研究改寫了一下就直接輸出給到了黑天鵝;而後,黑天鵝的憶質改寫這一步操作被銀狼用她對以太編輯技術的超高了解直接印刻了下來。
對于朋克洛德的駭客來說,現實就是一盤游戲,有後臺,有程序,優秀的駭客能夠随意讀懂這些機制、并且随手實現修改、複刻。
此時就是這樣,被黑天鵝修改過的憶質在她的操作下,靠着匹諾康尼這邊那幾乎可以說是源源不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憶質做為原材料,快速地複現出了和夢泡一樣的數量。
“嗯,接下來就是簡單的步驟了,只要将這些憶質送入夢泡,然後……再送給每個人接觸一下,就好了。”
畢竟是在酒店內部生産出來的東西啊。
相比起砂金那些從外頭帶進來的行李都被沒收的嚴格安保檢查,酒店內部就沒什麽安保檢查措施了——再怎麽說,這裏也是個消費度假享樂專用的度假聖地,那麽嚴苛地針對客戶才是真的找死。
所以,後面的這些流程确實容易,銀狼寫了段代碼幫她實現流水線工作,自己則回過頭來和霧青聊天——
“家族還真的讓你買了這麽多的夢泡……說起來,到時候計劃開始執行,家族發現你那麽能整活,會從此拉黑你、不讓你再進入匹諾康尼嗎?”
霧青想了想,肯定道:“不至于,家族應該沒那麽玩不起,況且說白了,這不過是一個守序善良派的假面愚者想要自掏腰包給所有人送去的驚喜罷了,我甚至沒有白嫖夢泡而是花錢購買——我還給家族創造了一筆不菲的收益呢。”
她剛剛花出去的那些錢,放在以前,那可是比她的全部身家還要多的錢——差不多整個《合成帝弓司命》的收益量都被她砸了進去。
只能說還好現在有錢。
花火在一邊修整着指甲,她并不覺得無聊,雖然當前這個環節沒有她的事情,但是……
這可是個超大的計劃,并且特別符合假面愚者的審美,所以,雖然它過于善良了一些,她還是很樂意多等待上一會兒——
“好了?真棒,那麽接下來,就讓花火來幫忙吧。”
顏色豔麗的金魚從虛到凝實,那巨大的像是綢緞似的尾巴搖搖晃晃,拖曳出漫長的彩色虹光;戴着假面,眼中也迸發出璀璨光芒的少女那指甲塗抹成豔紅色的手指貼上憶者的手腕:
“親愛的,那我們現在開始吧?就算你已經找到了舞伴,至少這一次的雙人舞,你我要互相配合着來才行呢。”
每一個意識,不管是在奢華的酒店之中安然躺在入夢池中的有錢人,還是那些維持着匹諾康尼夢境運轉的十二個時刻,在現實中卻只能擁有一張狹窄逼仄的床鋪的——每一個,全都被公平地分發了一個夢泡。
“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衆生平等。”
霧青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不夠有錢,并且還有一些人性上無法規避、改變的弱點,她或許會願意讓這樣衆生平等的事情多發生一點。
唉,這次回去之後再多做些公益吧。
霧青這麽想着,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旁的花火:剛才閉上眼睛了的少女此刻重新睜眼,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瞳孔中原本亮起來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夢泡觸碰上每個人的額頭。
在花火的幻術保護下,這些夢泡全都是隐形的、看不見的。
就算當真有人感覺到了什麽,花火知道,至少那位現在才剛剛從酒店中曲折的走廊裏脫身,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在哪裏的巡海游俠其實是感覺到了的。
但是她并未抗拒夢泡的靠近,甚至還壓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力量,好讓夢泡更輕易地在她身邊展開,将她拉入夢境之中。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薄暮的時刻中。
正在戴着石膏頭,靠在一個相對沒什麽人關注的角落到真理醫生感覺到了什麽。
相位靈火那幽藍綠色的光芒在他身邊亮起了很短暫的一瞬,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非常迅速短暫,以至于雖然薄暮的時刻也和黃金的時刻一樣擠滿了來自銀河不同角落的逐夢客,但是這些人硬生生是一個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角落裏的動靜。
他發出了聲短促的“嗯”,尾音上揚,像是個倒放下來的問號似的。
但他并未動用其他手段來阻止這東西的靠近。
他只是,比起其他人都要更晚上那麽半秒鐘的時間,才觸碰上這個肉眼無法看見的夢泡。
随即,完全沒有一丁點預兆地——
進入夢中夢的第一眼,他眼前的世界并未發生半點變化,然而,就僅僅是在下一秒,他看到自己面前:
所有人,嚴格來說是整個此刻正在薄暮的時刻,參與着這場拍賣會的所有人。
他們落在真理醫生眼中的形象迅速從人類的樣子被拉扯得變形,肩膀變寬、腰身也跟着變寬,原本華麗的衣服就像是與身體黏連在了一起一樣,再這層逐漸融化到一起去的軀體表面,甚至還泛上了一層金屬的光芒。
這并不是結束。
真理醫生:“……”
做為整個博時學院中最為學識淵博的人,他曾經聽說過,一些不可考證的傳聞中,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故事。
垃圾桶長出手腳,自稱為“王下一桶”,算是一種非常有自尊、形式作風很有風度的生命,只有很少數人能夠看到這種生命——當然,有些人或許也能看到王下一桶,然而他們終其一生或許都沒能有幸遇到這些神出鬼沒的生靈。
……說真的,他曾經覺得在這個故事中,王下一桶這種生命的存在與否其實并不是最要緊的,但是能夠被撰寫成這副樣子,應當是和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假面愚者們脫離不了幹系的。
好吧,他現在也這麽覺得。
而這種所有人當着自己的面變成了垃圾桶人的情形,真理醫生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
然後他發現自己好像并不能那麽容易地低頭了。
雖然垃圾桶人……嗯,現在先暫時給他們一些尊重,就按照“王下一桶”這個至少聽起來還比較有氣勢風度的名字來稱呼吧,雖然王下一桶們确實擁有一定得柔韌性,金屬色的四肢也可以靈活地活動,但是和垃圾桶如出一轍的圓滾滾的、按照人類的審美來算明顯有點健美過度的身體,确實是不太适合彎腰低頭……
他們連脖子都沒有。
哦,腦袋……腦袋或許也一樣是并不存在的。
真理醫生發現自己也變成了一只王下一桶。
正常的。
他并未因此産生什麽負面情緒,畢竟他也只是此世間普普通通的一個凡人,沒什麽理由在別人都變了的情況下被單獨拉出來,獲得不變身的豁免權。
他快速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随後開始分析起導致這一情況的原因。
做為公司從博識學會雇傭來,同砂金同行、協助他完成任務的外包人員,真理醫生的大名——維裏塔斯·拉帝奧——自然也是被寫在了發給公司的請柬上頭的。
而這樣一個通過官方途徑,合法(重讀)進入夢境中的匹諾康尼來的人物,他當然帶着學者的好奇,去過了奧帝購物中心,體驗過了那位愛德華醫生提供的夢泡。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剛才“入侵”了他的那個東西是個夢泡。
而夢泡,不管被怎樣修改,其都是在夢境的劇情結束之後就可以輕易離開的一段信息。
他并不慌張,在快速地排除了是某個對鐘表匠的遺産感興趣的勢力想要借着這樣一波的操作快速對匹諾康尼完成一次篩查這個結論(畢竟家族或許藏着什麽秘密,或許會因為想要隐瞞些什麽而看起來昏招疊出,但家族絕對不是蠢貨),随後就定位到了假面愚者身上。
是啊,這次參與進了匹諾康尼角逐的,甚至還有假面愚者們。
真理醫生覺得自己都要翻白眼了,假面愚者那群人倒不是什麽壞人,歡愉的命途其實一直都是和虛無最為對立的,每一個能夠進入酒館的人都對于存在有着自己的認知,這也就導致了他們雖然游戲人間,但每次做這樣的大事,基本都不是為了把大家全送進地獄裏去。
所以,這是假面愚者的一次娛樂。
一場足夠大的玩笑。
在一片“王下一桶”們對于驟變的驚訝、恐慌所造成的混亂之中,真理醫生·王下一桶轉身朝着更為僻靜的角落中走去。
手還能抓着書,眼睛還能看,那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說到眼睛,這裏其實還有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值得讨論:明明按照他的觀察,王下一桶沒有五官,整個軀幹部分就只是一個完整的桶……還有原本應該是腦袋的位置上,這裏搭着一個半掩上的垃圾桶蓋。
那麽,為什麽他仍然能夠看見,仍然能夠呼吸,甚至仍然能夠聽得到、說得出話,還能夠思考?
真理醫生·王下一桶在心裏皺了皺眉,畢竟現在他已經像是失去眼睛鼻子和嘴巴那樣失去了自己的眉毛。
況且,根據他的觀察,這些王下一桶的“身體”中,都裝着垃圾袋。
黑色的、褐色的、紅色的、白色的……不同顏色的垃圾袋,上面還有一些不同的裝飾,大概互相足夠熟悉的人能夠靠着那些零碎的裝飾認出對方來吧,雖然在這種情況下其實不相認或許比相認會更好一些。
身體之內只裝着垃圾袋?
沒有大腦、沒有五髒六腑、沒有一切可以維持生命運行的器官?
這是什麽奇怪的種族,這是什麽奇怪的生活方式……
……等等,他的大腦大概真的是被垃圾袋給替換了——他并不能确定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着“王下一桶”,更何況,現在這可是在夢境之中啊!
就像是家族能夠在夢境中的匹諾康尼複原出如今已然一位原材料的缺乏而徹底停産的元年蘇樂達,從而在夢境中實現真正的糖漿主義一樣;假面愚者們完全可以随手捏造“王下一桶”的形象不是嗎?
如果是随手捏的形象,他思考這一種族為什麽沒有五官又有什麽意義?
真理醫生擡手,金屬的掌心一下子拍在了垃圾桶的金屬桶沿上,發出了聲清脆響亮的動靜。
也多虧旁邊那些剛剛變成王下一桶,而且沒有他這樣的分析推理能力、沒能同他一樣鎮定下來的酒店客人以及匹諾康尼原住民們發出的動靜更大,他這才沒有在不經意間吸引太多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假面愚者的玩笑果然……很能影響旁人。
不過,認真說起來的話,他并不覺得一手促使這件事發生的假面愚者只是為了尋求開心——哪怕如此興師動衆的行為只是為了找樂子這一個目的,放在假面愚者中後還是挺常見的。
選擇這樣的一個樂子,而不是別的找樂子的方式,其中必然有什麽深意。
那麽,是為了什麽呢?
*
砂金有一點點驚訝地發現,當他身邊的其他人都在夢泡的影響下變成了垃圾桶人的時候,他卻變成了一只鳥。
一只……用紙折出來的鳥?
他此時正在黃金的時刻,身旁就是一處建築外立面完全是由鋼結構支架以及玻璃構建起來的奢侈品店大樓。
因為在變鳥之後下意識地就往高處飛了點,避免自己被那些慌亂的垃圾桶人們給踩到,所以他現在正站在一棵裝飾性比較強的盆栽樹的數值上頭——倒是……頗為一覽衆山小。
砂金找到了一塊比較平整的玻璃,看見了玻璃中倒映出來的自己。
別說……還挺好看。
他現在的身體不算太圓潤,倒是偏向于修長——主要是因為他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全都是仿照着孔雀的樣子制作的,翅膀處的紙、背部的紙全都是孔雀藍的顏色,而尾部上也裝點着形狀像是黑桃圖樣的紋飾,套了幾層顏色……
等等,這顏色好像和他的眼睛一樣。
不管是顏色,還是層數,全都一模一樣。
相比起下方那些千篇一律的垃圾桶人,砂金覺得他完全有理由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特殊對待了。
但是別說,對于他這種其實還挺在意自己的外表,甚至走在路上的時候會掏出香水來往脖頸間噴一噴的人來說,變成折紙小鳥的體感确實比起變成垃圾桶人來要好上很多。
況且,這只這只小鳥真的很……他。
正當他在想着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自己又為什麽會被特殊對待的時候,又一只折紙小鳥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
這只青綠色翅膀但是腦袋上頭翹着一根短短紅羽毛的小鳥開口吐出的是人聲——他熟悉的人聲:“你這裏位置不錯,過去一點,讓我也站站。”
得了。
現在這個場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也用不着推理了,但同樣的,砂金也覺得自己或許不用問霧青就能得出部分真相。
砂金:“你弄的?”
霧青變成的青綠色紅腦殼小鳥挺起胸膛,哪怕做為一只折紙小鳥,現在的她并不能像是真正的小鳥一樣擁有毛茸茸的、蓬松的胸膛。
她這副姿态還怪驕傲的來着。
霧青:“對,是我啦。把夢泡改造成了聯機夢泡,然後讓所有人一起進入一場夢中夢,怎麽樣,炫酷嗎?”
“炫酷,尤其是下方的那些垃圾桶,黃金垃圾桶,白銀垃圾桶,黑鐵垃圾桶,這讓我想到了一個關于河神、誠實以及獎勵的故事。”
哪怕現在是一只折紙小鳥,砂金仍然很努力地捧了場,他用翅膀在身後拍了兩下,将鼓掌的意思意會給霧青。
砂金:“介意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做這些嗎?”
說真的,他非常好奇,不管是垃圾桶人還是折紙小鳥,這些……在畫風上其實還蠻貼匹諾康尼這個地方的設定在他看來都還挺有意思的。
做為一個當年已經收到了來自酒館的邀請,但最後卻沒有去往酒館,成為假面愚者的人,砂金能夠得到酒館的認可就意味着,他确實會在看到這種稀奇古怪還帶着幾分誇張的景象的時候,對這些東西升起幾分參與其中的興趣。
霧青有些猶豫:“嗯……其實,你可以先把它當成一場獻給樂子神的禮物——至于其他的,你等一等就知道了。”
她并不是很想告訴砂金自己的計劃——并不是因為信不過他,也不是因為現在他們還在夢泡之中,仍然處于家族想要調查就能查找出幾分蛛絲馬跡,從而反推她的計劃。
其實直到現在,哪怕銀狼告訴了她一些類似于劇透的話(當然,因為一層名為命運的薄霧籠罩在她眼前,所以霧青倒也沒能多麽明白這話都是什麽意思),霧青仍然對各方勢力在匹諾康尼的布局一頭霧水。
她也早就已經看明白了:按照她的腦子,她想要整明白這些着實是有點困難了。
那麽,唯一适合她的就是幹涉,但是不完全幹涉。
“我……”她張了張嘴,卡了殼,“總之,之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直接喊我就好了!”
很明顯是藏起了一些想法啊。
砂金并未在意,他同樣不會把自己的想法悉數告訴別人,甚至他隐瞞的時候,會因為經驗更為充足而從表面上看不出哪怕一丁點的不好意思。
他笑着應了下來:“好好,如果我遇到需要幫忙的情況的話。”
“那麽,你或許可以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副樣子?”砂金擡起一邊的翅膀,并順勢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尾巴,“怪好看的,你可別告訴我說這是自動生成的——這麽敷衍的話,我是不會信的。”
這個沒什麽不能說的,霧青老老實實:“下面的那些人,他們的變身是普通版本,折紙小鳥是特別版本。”
霧青:“我想要找到你的話,總不能在一堆王下一桶裏面找吧?滿目都是垃圾桶,我要找到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啊。”
很有道理呢。
砂金用翅膀蹭了蹭下巴:“所以說,那些垃圾桶人還有個學名?”
王下一桶這名字聽起來還挺威風的。
“另外……折紙小鳥就沒什麽威風的名字了?它聽起來就像是個賣萌用的花瓶。”
霧青:“是花火的主意啦。”
霧青:“位覺得你未必那麽在意外表,但是如果可以不變成垃圾——呸,王下一桶的話,你也會挺高興的,你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嗯,說得對,多謝了。說起來,折紙小鳥有什麽典故?王下一桶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背負着什麽傳奇故事,折紙小鳥呢?”
霧青:“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其實出主意的人是花火。”
她掐着嗓子,給砂金還原了下當時花火的原話。
尖尖細細的聲音:“那就折紙小鳥好啦,你仔細看看匹諾康尼的各處,會發現這裏其實藏着很多紙折出來的飛鳥藝術品,我想想啊……我記得在朝露公館,就是雞翅膀男孩,星期日他居住的地方,那邊的某個樓梯盡頭就是一對折紙鳥工藝品,還怪好看的,我打算在離開匹諾康尼的時候偷一個走,嘻嘻。”
一邊學着花火,她一邊想到自己先前和花火的對話。
花火:“喲喲喲,不是說好要衆生平等嗎?怎麽有些人比別人更加平等啊?”
她說:“他很在意形象啊,我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光鮮亮麗的——就算是生意上的要求,他也肯定習慣了這樣嘛。”
她還說:“再說了,我給他開個後門怎麽啦——我還在《精靈世界:王者歸來》還是測試版的時候把他請進去一起享受過夜生活了呢!”
花火當即來了興趣。
花火:“哦?”
花火:“能多說五十信用點的嗎?我不缺這點錢。”
就很煩。
這種會抓住別人話裏小失誤然後一針見血的人就真的蠻可怕的。
還好她溜得快。
霧青恢複了自己常用的嗓音,松了口氣:“你知道嗎?我一開始挺擔心花火會建議我單獨給你做一個石頭老板的形象的——在匹諾康尼的動漫裏面,那個一直充當反派的大鱷魚,你見過嗎?聽說這個形象是直接按照着公司捏的。”
不管花火是口下留情,還是單純的沒有想到,總之,先在這裏感謝一下。
“啊,我知道。”砂金點頭,現在點頭這個動作由他做出來是真的和小雞啄米沒什麽區別了——畢竟都已經變成了禽類嘛。
“都叫石頭老板了,不是在影射琥珀王和公司,還能在意指什麽呢?”
他嘆了口氣:“星核的爆發可是給如今的公司制造了不少麻煩啊,要是沒有萬界之癌的爆發,或許這會兒我就在我的生态艦上躺着睡覺呢。”
漂亮的孔雀鳥就算是嘆氣都是好看的。
霧青心裏閃過了這個念頭。
下一秒她差點被這麽想的自己給吓到:等等啊!此刻站在她身邊的可是一只折紙小鳥而不是人性的那個砂金,她的審美水平倒是毋庸置疑——但是看一只折紙小鳥都覺得眉清目秀的是不是多少有點過分了?
她将這個想法壓在了心底。
砂金還在繼續好奇:“所以,一共有多少人是和我一樣,被你特別設置了不同形象的?”
“沒多少。畢竟在安排這場夢中夢的時候,我可是想要做到絕對公平公正的。除了你之外,瓦爾·特先生變成了驚夢劇團的那條霸王龍——沒辦法,誰讓他喜歡的是機甲,但是我不記得匹諾康尼的那部動畫片裏面出現過機甲;姬子小姐還有三月七都和你一樣,變了折紙小鳥。”
霧青說到這裏,聲音詭異地頓了一下,随後才繼續:“你的這只是我特別加了點設計的,你就當是我身為游戲制作人那無可安放的美術力實在是壓不下去了——其實本來不止你有專門的設計,星也有。”
砂金很配合地在這時候起到了個捧哏的作用。
“聽起來,她似乎沒有用上你特地為她準備的設計。”
霧青:“對……她說她覺得當王下一桶很酷,但是最後她選擇了變成哈努兄弟,現在她正在對每一個看到的人發出一聲很酷的‘哼’。”
怎麽說呢……她只能評價為這哼聲真的非常非常酷。
砂金有些驚訝,且在驚訝之餘笑出了聲:“是嗎?”
霧青:“是啊,其實我一開始以為她想要成為垃圾桶之王的,但是後來星說她覺得和別人一樣很沒意思,所以就選了哈努兄弟。然後她告訴我,下次可以讓匹諾康尼的其他人變成哈努兄弟,她負責成為萬中無一的王下一桶。”
垃圾桶堆中的哈努兄弟當然炫酷,但是絕對沒有哈努兄弟中的垃圾桶之王來得鶴立雞群。
霧青:“我覺得她才是天生的假面愚者,相比之下阿哈應當特地下令把我逐出酒館。”
砂金:“那你也不會介意吧?”
霧青:“那确實,當假面愚者中唯一的正常人的感覺也沒有多麽美妙,我一直都在擔心哪一天自己會被感染。”
“傳染?”
“是感染哦。樂子人病毒真的超可怕的,如果放在一個月之前,我肯定不會想出這麽喪心病狂的夢泡內容……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霧青的聲音中透出一種仿佛她已經不幹淨了的疲倦,只是疲倦很快就被愉悅和興奮掩蓋了過去。
“哦,一會兒再說,時間到了,要開始了!”
孔雀小鳥撲騰了兩下翅膀:“什麽?”
回答他的,而是在整個天空中響起的,另一位假面愚者的聲音,那聲音中帶着強烈到完全掩蓋不住的要放聲大笑出來的腔調:“諸位!”
“不管您現在位于匹諾康尼的哪個時辰!不管您出生的文明有沒有晝夜的概念!總之花火先祝您早上中午晚上好——!”
大概是因為整活的平臺夠大,花火的雀躍根本藏不住。
砂金聽着這段開場白覺得有點耳熟。
“我是不是在哪裏聽過類似的開場……是叽米?”
霧青沉痛地點頭:“是叽米。其實我給她寫了一版稿子的來着,但是現在看來花火大概……”
嗯,她本來也就不是那種會按部就班的人。
但還好,雖然花火會自由發揮,但她還記得霧青給的稿子上寫着的那些重點。
“各位,請千萬不要慌張,你們現在正位于一個夢中夢裏,你們可以把這當成一場靠着夢泡實現聯機交互的全息游戲!這只是一個游戲而已,放心,這是一個非常安全的游戲,做任何事都不會導致死亡,和夢中的匹諾康尼一樣安全!”
“現在,先讓花火大人來介紹一下這款游戲——各位,你們或許聽說過一種叫做大逃殺的游戲模式嗎?你們即将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互相結盟、互相背叛,甚至……搶奪對方的垃圾袋,讓對方變成一只中心空空的垃圾桶!”
最後半句話她說得格外有感情,就像是當真會為垃圾桶們失去了垃圾袋而傷心痛苦一般。
“我承認,這游戲聽起來是血雨腥風了一點,但是,各位——你們現在都是尊貴且高尚的垃圾桶人,王下一桶!你們需要争搶偉大的垃圾之王塔塔洛夫之下第一桶的身份!這是你們的榮耀,你們應當為自己争取!”
“額,諸位看起來都不太感冒呢……好吧,那我就只能交底了各位,這其實是一場由魔芋爽工作室研發,目前正在絕密內測中的全息吃雞游戲!”
“但是呢,因為匹諾康尼和魔芋爽工作室達成了一定的合作,所以現在身處匹諾康尼的諸位就可以提前享受到這款全新的游戲了!”
“如果您不想參與游戲,請摘出您體內的垃圾袋,即可退出游戲;但如果您在生活中積累了一些不愉快,想要發洩出來的話,那麽請務必留在游戲中——這場游戲将會讓您體驗到最刺激的競争、最原始但也最興奮的戰鬥、以及逐漸淘汰對手、愈發靠近那唯一的勝利之座的驕傲和喜悅!”
“想要獲得勝利,你需要做的只有兩件事:一,将其他人的垃圾袋搶過來;二,保護好你自己的垃圾袋不被別人搶走!”
“在游戲過程中,将會有一些支援物資、武器從天空投落,請附近的玩家嘗試撿取,從而獲得更強的裝備武裝自己!”
“另外,在游戲的整張地圖上,有一些角落中藏着一些小小的驚喜,倘若玩家能夠成功找到驚喜,并完成藏在驚喜中的挑戰,那麽,你們同樣能夠獲得更強的裝備!”
“好啦,更多的,我就先不說了,請大家在這場戰鬥中自行探索,如果諸位做好了準備,那麽就請将頭上的垃圾桶蓋蓋緊,五分鐘後,游戲正式沒開始——”
“花火就在這裏提前祝願各位大吉大利,晚上吃雞!”
*
伴随着花火的音色最後提高到了某種類似尖叫的高度,從“王下一桶”們身邊的建築中,成片成片地飄出了好多色彩斑斓的氣球,而原本藍紫色的天空中也炸開了璀璨的煙花。
廣播結束了,聽到了剛才那一番廣播的夢中人們都還有些呆愣。
直到片刻後,那些平常玩游戲玩得比較多一點,或者是曾經接觸過《精靈世界:王者歸來》這款爆火時尚單品的逐夢客們發出震驚的感慨:“是魔芋爽工作室诶!”
“對啊對啊,酒店要是為了我們的體驗特地和魔芋爽工作室談了這個合作,讓我們能提前玩到內測,這得給了多少錢啊?”
“嗨,開白日夢酒店就夠家族賺錢的了,管他們花多少錢幹嘛,我們享受我們的呗!這可是魔芋爽工作室,出品的游戲質量有保證,能第一波玩到就是賺到啊!”
……議論紛紛中,這些由霧青以前的好名聲打下來的人氣開始帶着整個聯機夢中夢的氣氛朝着“來都來了不如大家玩一局”的這個方向一路飛奔。
一個又一個的“王下一桶”将頭頂的垃圾桶蓋壓了下去,從“歪戴帽子”的模樣變成正戴。
霧青:“……我原本确實也沒想要實名的,至少,不會那——麽實名,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和魔芋爽工作室有關。”
但是之後,她發現好像靠着魔芋爽工作室的名聲,才是最能在不讓參與其中的衆人緊張、害怕的基礎上,達成她想要效果的。
那就……實名一下,也沒什麽關系。
畢竟,比起樂子本身,不讓人在樂子中“受傷”也是她非常在意的“歡愉美學”之一。
霧青扭頭看向砂金:“對啦,我忘了問你了,你打算去大逃殺裏面玩玩嗎——”
她是想問砂金是不是會對大逃殺類的游戲感興趣,要是感興趣,那暫時變一下王下一桶參與進去也挺好的。
然而。
哪怕折紙小鳥并不會突然變得臉色蒼白,但是……
砂金看起來不太好,青綠色的孔雀折紙小鳥的外表和幾分鐘前沒有區別,但是他身上的氣質已經變了。
有些……糟糕。
霧青不知道怎樣用語言形容這種狀态,她只知道他看起來很糟糕。
“你、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