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死亡這個詞彙,是多麽恐怖的一個字眼呢。
至少對于霧青來說,它幾乎象征着人世間的一切灰暗。
當然,她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認知,完全是因為她的幸運,她生活在一個不必目睹、不必經歷那麽多世間苦難,可以順遂長大的社會中。
不管什麽樣的死亡都是可怖的,不管是誰的死亡都是她不想看到的——人類,大多數都有這個“毛病”。
仙舟人為什麽從古國啓航?
因為害怕生命之短暫、壽數之流逝,死亡自眼前匆匆而過,巨大的鐮刀一次又一次揮向身邊人,随後落在自己頭上。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如今的十王司會幫助一切堕入魔陰身的仙舟人解脫,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長生沒了副作用(不管是作用于人體的還是作用于社會的),那其實仙舟也不是很介意就這麽一直長生下去。
但是,不對。
她現在不應該将重點放在死亡上,而是應該将重點放在——砂金先前同她說過,他的邀請函上的密文,是和星穹列車收到的邀請函上完全相同的一句。
黑天鵝在剛才的對話中也算是将她獲得的密文同樣是這一句換了個方式告訴她。
那麽,現在就有了個概率很大的猜測:每一個收到了請柬的勢力,他們請柬上的密文,全都是一樣的一句。
——将夢中的不可能之事盡收眼底,尋得匹諾康尼之父【鐘表匠】的遺産,而後解答:生命因何而沉睡。
收到請柬的勢力,按照砂金的說法,除去公司、列車、假面愚者,目前他收集到的信息中,應該還有毀滅的泯滅幫、流光憶庭、星核獵手、以及巡海游俠。
很明顯,只要看看砂金進入匹諾康尼後開始“交朋友”的行為就能知道:這幾個勢力必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坐在一塊兒,一起面對着一個舞臺,讓臺上的演員表演一場真正的死亡。
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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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亡發生的時候,有人不在現場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當別人都看到了死亡而唯獨你沒有,那麽你就落後版本,會在進度上落後許多。
但是……這可是偌大的一個匹諾康尼啊。
要是只有一個勢力将死亡盡收眼底,那……
發出了這份邀請函的人一定是希望靠着這幾個問題來改變匹諾康尼現狀的,根據現在已有的情報,發出這份密文的人有極大的可能是【鐘表匠】,或者是和【鐘表匠】一起、正在與如今的家族對立着的那個勢力。
這股勢力相比起家族來是弱的;而家族在匹諾康尼,這就不用多說什麽了,在公司還沒找到能夠順理成章地介入這裏的借口之前,家族大概能壓着所有來到了這片地盤上的人打。
他們好歹也可以請令使神降呢。
所以不對,肯定不對。
會死亡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小喽啰,被家族随便用毯子卷一卷、塞進角落裏之後就誰都看不見的那種——就算死了,也不會是什麽關鍵的節點。
【鐘表匠】暗示的死亡,那夢中不可能之事,一定是發生在某個,或者某些個重要的人物身上。
要麽是家族中的重要成員,要麽就是這些收到了邀請後來到匹諾康尼的人。
草,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不算是也往她頭上寫了個“死亡概率不等于零”的牌子?
霧青想到這裏,平時再怎麽好脾氣的人都難免生氣了:她幹了什麽,列車幹了什麽,怎麽就突然還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頭上了?
哦,這話倒不是在說砂金就能死的,只是他畢竟是為了公司來匹諾康尼幹活的,一開始就和家族對上,危險系數不低,有沒有這一層的威脅……差別其實也不太大。
她一邊咬牙切齒地将設計原圖慢慢落成實體,一邊開始思考:這種情況下,她能夠做些什麽。
如果順着【鐘表匠】的那三個問題,按照黑天鵝建議的那樣,按照這個流程去尋找答案,那麽她的進度大概也就只會和星差不多。
腦子是不夠用的、信息是缺很多的、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她們倆在被動地接受。
甚至可能會被騙呢……要知道星際知名名偵探三月七的預言從不落空,如果單純只是從結果來看的話三月七女士甚至有資格拿預言家牌。
而她這一次也和星說了句“你這次可不要被漂亮大姐姐什麽的騙了啊”。
嗯,看來星被騙已經是個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她不能采取常規手段。
她能做些什麽呢?
霧青知道自己的實力絕對不算弱,就算戰鬥技巧和最頂尖的那群人比起來還差得很遠,但是,她還記得在綏園的那一次。
這能力可以把很多人吸進去,而且事後,根據那些被吸入其中的人的複盤結果來看,令使以下應當都不免疫。
甚至于之後銀狼還表示自己非常好奇無限流游戲世界的運行機制,并且覺得這是個天堂,于是也嘗試了一次。
按照銀狼的水平,她會被吸進去,有了一定防備也沒用,而且進入其中之後是真的出不來——但是銀狼表示她的水平完全可以快速通關三個游戲然後出來,所以這項技能并不真的算是克她。
但是随即銀狼就讓卡芙卡試了試,然後給了霧青回複:
在卡芙卡沒有使用言靈術之前,她也會被吸進去,但是用了言靈術就不會,以及,她也沒能從內部攻破這個世界。
“直接将技能的概念同你游戲的人氣聯系在一起這一招相當漂亮,雖然不知道你是怎樣準确使用概念的,但是,卡芙卡懷疑這個無限流世界內部的強度能夠抗得下令使以下的所有人。”
銀狼如是說。
“朋友,你現在怪強的。”
霧青也覺得自己怪強的,前提是她的能力能夠用得上。
說起來,她從剛剛進入匹諾康尼的夢境之後就覺得,這裏很像是一個大型的、進階版本的全息游戲世界。
只不過這個全息游戲世界是全服聯機的罷了。
築夢師的工作就是地圖設計師,【鐘表匠】就是地圖裏面發布任務的npc,所有進入夢境之人都是以意識的形态進行着交互——就像是全息游戲中那一連串一連串的數據。
如果把匹諾康尼當成功一款大型的游戲,它能不能被裝進無限流游戲裏面?
或者,能不能單獨給它開發一個裝載平臺?
玩家在游戲裏是可以随便死的。
畢竟血條這東西就是個反複蹦迪的玩意,又不是那種只有一條命的恐怖游戲,就算是恐怖游戲在沒能通關之後也可以重新打開游戲從頭開始。
也就是說,如果死亡是觸發條件,那麽假設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又或者說,讓死亡的代價變得非常低甚至約等于沒有——比如說,死了一次的代價只是去最近的錨點回血,然後需要多跑上一段路。
這樣的死亡就可以完全無所謂。
想死就死吧,沒人在乎。
但是,秘密其實是藏在匹諾康尼之中的。
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的匹諾康尼肯定都埋藏了秘密,所以說,并不是只要捏個地圖,然後讓所有人都加載失誤進入新捏的地圖就能解決問題。
應該說是……
進入游戲的玩家和地圖、機制的互動,這才是更為重要的。
然而這套互動機制是霧青暫時無法摸清的——如果她已經摸清了,那麽她就可以直接宣布自己已經解開了【鐘表匠】留下的謎題,到時候說不定整個匹諾康尼對她來說都能算是手中物……
當然這樣的劇情發展也未免過于龍傲天了一點,霧青也确定自己肯定做不到這一點,就算真的有這個條件,她大概也會先讓給別人——太尴尬了,就是說,她已經過了那種中二的年齡。
但是……等等。
或許她知道應該怎麽解決匹諾康尼的夢境互動機制問題。
就像是……黑天鵝那樣。
如果她能夠制作出來一個和匹諾康尼一樣的沙盒,讓每個人的意識都如同登錄游戲的賬號一樣進入其中,那麽……
或許可以在“真正的匹諾康尼”中添加上一個個代表這些人的模因。
黑天鵝當初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幫她和富婆姐姐“完成”了第一次“面基”的。
在她第一次進入匹諾康尼的時候,惠特克爵士就對她說過,夢境中的匹諾康尼其實是建立在一片噴湧而出的憶質之上,所以,它和普通的聯接在一起的夢境還有着很大的區別。
家族築夢師們擁有的,用來擴建夢境邊界的力量,是來自于與家族共鳴而擁有的、少量利用憶質的能力。
當然,現在的她也擁有這種力量。
霧青能夠感覺到,一些看不見的物質在她的手指之間流轉着,她的意識借由這些物質延伸出去,将它們中的一些塑造成她想要的模樣。
她自己當然做不到模拟出那麽多的人來,但是,霧青覺得黑天鵝或許有這個能力。
憶者在憶質中如魚得水,況且她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只要真實世界和“游戲”世界之間的信號傳輸速度足夠快,沒什麽延遲,這玩意就一定能夠行得通,畢竟這項技術其實在游戲界內也已經運用了好幾千年了——雲游戲罷了。
那麽,現在這套邏輯中最大的缺陷就在于:
一,她無法直接去扒拉匹諾康尼的底層源代碼了;
二,黑天鵝說,此時的匹諾康尼存在着令使。
令使多強?
看看景元将軍就知道了。
尤其是将軍從來都把自己不擅長武鬥這件事翻來覆去地說——那麽,請問擅長武鬥的令使會有多強?
那可真是令她望塵莫及的高度啊。
霧青知道,從機制方面,令使一旦有所覺察或是抵抗,就無法被拉進那個世界——這個問題不算太大,或許可以通過一些方式進行蒙騙。
比較關鍵的問題就在于:當時景元可是非常确定地告訴過她,不要放一個敵對勢力,或者是立場不明的令使進入這片區域的。
令使的力量足以崩碎她捏造出來的“世界”,而所有身處在這個“世界”之中的人,除了這個令使之外的每一個,都會随着世界一起崩碎。
這個缺陷讓她非常擔心。
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的話,她便無法拿着這個方案出去找人和自己一起完成。
……但是暫時除了這個方案,她是真的找不到別的能夠确保這裏不出人命的辦法了——而不出人命,這已經是她的底線。
或許她可以先在夢境中找找,看看有哪些人的實力算是令使級別。
況且,在尋找有着令使強度的人的同時,她還可以對匹諾康尼本身進行一個記錄檢索,至少,有了這些信息之後,她在捏那個全息游戲世界的時候,進度就會變快很多。
至于說用憶質構建起匹諾康尼的邏輯,以及相應的反饋機制等等,這些就都是需要從憶者那邊學習的知識了……哦,不對,其實她還可以問銀狼,畢竟朋克洛德最強的駭客甚至有着靠以太編輯改變現實世界的能力。
想來……反過來運用這項技術的能力,她肯定也是有的。
霧青的邏輯推理能力一直是可以的,思路清奇并且在引導 自己思考出了一個結果之後,就會沿着這條路往下走,一條路走到黑、碰了牆也只會掏出rpg往牆面上來一發。
當初毅然決然從丹鼎司辭職,也就是因為這一本性影響。
就算這條路比較困難也未必不是不能走。
況且信息方面的問題,她可以多問問砂金;而關于夢中的匹諾康尼本身,也就是建立在憶質上的這個世界,黑天鵝就是個很好的點讀機——尤其是,她現在已經能夠拿出準确的問題向黑天鵝詢問了。
如果對方不願意回答的話……嗯,黑天鵝又不是令使,看看能不能把她往無限流游戲世界裏面扔一扔,困上一段時間,多進行些談判。
霧青想到這裏,當即掏出手機,找到了和銀狼的聯系頻道,随後直接發了條消息過去。
霧青:寶,以太編輯的技術,教我
然後她又在心中喊了黑天鵝——雖然對方在一小時不到之前才剛剛被她叫過來,但是真遺憾啊,她現在又得再趕來一趟。
*
銀狼的回複來得甚至比黑天鵝更快。
銀狼:?
銀狼:你又不是朋克洛德人
銀狼:你談什麽以太編輯
銀狼:就算是星際和平公司
銀狼:那也是交了好久的學費
銀狼:又學了很長時間才成的
她倒是還挺溫柔,沒有直接把“你是不是過日子過傻了”這句話直接怼到霧青臉上來。
霧青:那,你有可能出現在這裏不,寶?
她正準備打字,寫“我這裏需要你的力量”,銀狼那邊已經發了消息。
然而這一次她發來的消息是一張圖片。
圖片正中央是白日夢酒店。
正當霧青在思考這張照片意味着什麽的時候,銀狼卻一轉話題,直接跳到了別的上頭去。
銀狼:先不說這些了
銀狼:你帶全息頭盔了嗎
銀狼:晚上我們去《精靈世界:王者歸來》裏面吃那個甜品店吧
銀狼:我現在正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銀狼:想吃甜的了
銀狼:但是你別說
銀狼:雖然這裏的鳥和狗都不拉屎
銀狼:但它們的确到處都是
這段話好奇怪。
霧青一開始很是困惑——銀狼的這段話,根本就沒有一個通順的邏輯。
但是,銀狼說話沒有邏輯,這可能嗎?
朋克洛德的駭客,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邏輯足夠清晰。
那麽……為什麽?
匹諾康尼、鳥和狗……鳥和狗都是匹諾康尼五大家系中的圖騰标志,分別是隐夜鸫和獵犬。
全息頭盔、全息游戲……
是說只有在現實中的匹諾康尼,戴上了全息頭盔,成功進入由星際和平公司組建起來的網絡之中,才方便繼續聊下去?
銀狼的意思應該就是,家族時刻監視着匹諾康尼的內部,一舉一動、風吹草動,全部都在家族眼線的監視之下。
想到這裏,霧青快速回了個ok,随後寫:那晚上八點半?還是別的什麽時候,你定時間,我應該都有空。
還好她将全息頭盔帶在了身邊。
銀狼:行
銀狼:那晚上見
銀狼:大概九點半到九點三刻?
銀狼:反正你也不會睡多早
這倒是。
霧青發了個點頭的表情包過去之後,銀狼就沒有再回複別的消息。
她等待着黑天鵝的到來——這位憶者大概是真的和誰有約了,所以,到這會兒她都還沒有出現。
不過說起來……她雖然先前已然知曉星核獵手獲得了同樣的邀請,但是卻沒想到銀狼竟然也在匹諾康尼附近。
看起來可以合作的朋友好像又多了一個——說起來,按照這樣來算,是否可以以她為核心,組建起一個聯盟……哦,算了這種事情還是不太可能。
畢竟又不是在游戲裏,多少玩家一擁而上去打boss……等等,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擱置争議共同開發這幾個字放在什麽時候都是一條非常靠譜的思路。
但是,她這種人微言輕的,很明顯難當大任,霧青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不如問問黑天鵝,再去和銀狼對對答案。
*
又過了十幾分鐘之後,黑天鵝終于姍姍來遲。
這座略顯荒蕪的天臺上,直到此時也仍然還站着幾個家族的人,身上的制服格外引人注目。
不過這些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看見黑天鵝,這位技術相當高明的憶者輕飄飄地、以沒有影子的模樣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細細”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聲音響起在霧青的腦內。
“親愛的,你是獲得了什麽特別的線索想要找我分享,還是說,有了什麽新問題?”
霧青腦中:家族的眼線注視着整個匹諾康尼嗎?
黑天鵝:“嗯,沒錯,而且我們可以直接說得更準确一點:是家族的那位話事人,星期日先生。他當然是個不錯的領導者,但是,他同樣也有着比較強烈的掌控欲,容不得夢境、容不得一個琥珀紀才只有一次的諧樂大典出任何岔子。”
霧青:那麽,你是不會被覺察到的,對嗎?
黑天鵝:“當然,親愛的,我是一段信息而非實體,另外,家族對憶質的使用只能算是簡單粗糙,相比起流光憶庭的手段,他們還是差了很多的。”
黑天鵝:“放心吧,他們不會知道我的存在的。”
黑天鵝:“任何你想要說的,你都可以直接在腦中想出來,想要讓我轉告給別人也沒問題,我都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送達——不過,倘若你差遣我的次數太多,我可能就要問你收取一些,額外的報酬了哦。”
霧青:額外的報酬?
黑天鵝輕快道:“就是記憶。”
“你應當知道,流光憶庭存在的最根本的意義就在于儲存所有記憶——衆生不記得的,我們為衆生記得,那些腐朽毀壞的肉身,将會由我們讓其中的精靈長存——而我,做為一個憶者,我理所當然的,有些小小的愛好。”
哦,這愛好就是收集記憶是吧?
霧青:你的愛好和你的工作是一樣的?
霧青:你和我……你還真別說,在這件事上咱們倆是一樣的。
黑天鵝輕輕笑了笑:“嗯,那看來,我們都會在我們喜歡的事業上做出很好的成績。”
黑天鵝:“我想要一些有意思的記憶,你在制作游戲的過程中,應當發生過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吧?我很好奇這些。”
如果只是有意思的記憶,那可真的太多了,霧青當即表示這樣的交易雙方都覺得自己贏到了,那麽現在就可以拍定。
黑天鵝:“很好,我已經開始期待我會收到怎樣的報酬了——我想你的問題應該不止這些,親愛的,你還有什麽想問,或是想說的嗎?”
霧青:有,而且不少。
霧青:我想知道,你說的匹諾康尼的令使,究竟有幾個,分別是誰。以及,你能帶我去見見他們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但黑天鵝似乎在她說出“能帶我去見見他們嗎”的這個要求的時候哆嗦了一下——一段記憶、一段信息也會有這樣的反應嗎?
“當然。”片刻之後,黑天鵝颔首,“我可以帶你去見我遇到的那位令使,雖然我并不能非常确定她是否獲得過星神的賜福,但是她的力量位格、以及她曾經的經歷,都毫無疑問是令使才會擁有的——至少,你應當将她當做令使看待。”
霧青:我知道了,還有嗎?你現在說的這位,看起來并不是家族的成員。
黑天鵝:“的确,她不是。”
黑天鵝:“她的身份是巡海游俠。”
黑天鵝沉吟片刻,随後對霧青說:“至于家族,家族這方面的令使……情況會比較特殊。”
霧青:特殊?
黑天鵝:“這是一種傳聞,不一定真實,但是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至少不能忽視:這種觀念認為【諧樂衆弦】便是希佩的令使,他們不跟随某位具體的凡人,而是祂自身的一道道側面,且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化作家族中的任何一人——也就是說,家族之中,信仰同諧之人,或許人人都可以獲得令使的力量。”
霧青瞠目結舌。
倘若真的人人令使那可就真的沒有搞頭了——哦,不對,要是家族真的能夠爆發出這樣的力量,那現在家族才應該是寰宇中最強大的勢力啊,怎麽會輪得到公司和仙舟呢?
黑天鵝:“所以,其實在正常情況下,你完全不用擔心,但你也要準備着,或許被你忽略過去的一個人,就會成為阻礙你現在正在做着的計劃的最大絆腳石。”
說到這裏,她有些好奇起來:“我知道你有了個計劃,你的記憶告訴了我,或許你不介意告訴我,你的計劃是什麽?”
砂金選擇的人,霧青還是相對信任的——以及,星曾經告訴過她,說在列車上其實又一位流光憶庭的憶者小姐——她選擇了悄悄地告訴,因為這消息就連列車組的其他人都還不知道。
流光憶庭對列車組的态度也挺好的,或許是因為開拓的命途本身也能為他們帶來很多的記憶。
另外,怎麽說呢,她确實也有需要黑天鵝幫忙的地方——否則她根本無法調動那麽大塊的憶質,也無法将她的計劃徹底落實。
總體來說……這位憶者确實可以知道她的計劃。
霧青深吸一口氣,随即在大腦內具現出了一條藍圖。
一整個,藍圖。
其中還包含了銀狼在內——事已至此,她只能衷心祝願銀狼和流光憶庭沒什麽矛盾,這位黑天鵝小姐可別反手給星際和平公司來個舉報……
她不确定這種事情砂金能不能壓下來呢。
黑天鵝:“放心吧,我不會舉報的,我和星核獵手沒有矛盾,甚至很欣賞那位卡芙卡小姐的着裝風格。”
她繼續閱讀着霧青的整個計劃,讀着讀着就發出了一聲倒抽氣的聲音——霧青想:流光憶庭的憶者都沒了身體,還會有這種倒抽氣的身體習慣嗎?
黑天鵝神情有些複雜:“嗯……我們确實抛棄了肉身,但我們畢竟還活着,為了讓我們看起來更人類,憶者也會有很多習慣性的、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的小動作。”
她頓了頓,随即道:“我看了你的計劃……我不得不說,這個計劃非常的大膽,它甚至……”
甚至比她在看到了黃泉之後,只是簡單地觀察了她一段時間就莽了上去,非常自信地邀請她和她跳一支舞,并且在舞中查閱她的記憶更為大膽。
“但是它确實是那種,你才能夠做出來的計劃。”
一個游戲制作人,一個,從小游戲開始,第三款游戲就大跨步地走進了全息領域,第四款游戲就直接讓整個銀河的游戲界都為之顫抖了幾下的游戲制作人,确實會做出這樣令人震驚的計劃。
而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對于憶質的操控确實可以做到将從“全息游戲”中收錄到的信息編輯進匹諾康尼的夢境之中,并且等待着這片空間給出回應。
“但是……這麽大的工作量,你是打算逼死我嗎?”
黑天鵝的情緒有些複雜。
一方面,她确實覺得,根據她自己擁有的知識來看,這個計劃的确有可行性——畢竟她自己就是這麽做的,甚至還是靈感提取器;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霧青是不是過分高看了她這個憶者。
她尚且不是令使。
霧青:我知道。
霧青:所以我還打算問問朋克洛德第一駭客
霧青:另外,如果可以将你們的技術編寫成為後臺的代碼描述,那麽或許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場——它完全支持全自動。
黑天鵝:“說說看你的能力?它看起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霧青也沒有藏私,将自己先前動用能力的經驗打了個大大的包然後直接扔給了黑天鵝。
憶者用專業的速度快速過完了這些記憶,随後她挑眉:“你的能力看起來……有些強的過分了。”
黑天鵝:“我能試試嗎?你的無限流游戲世界?”
黑天鵝承認,她确實有些喜歡冒險,否則也不會在已經被黃泉的記憶血虐一通,甚至在記憶中“死去”了好幾十次,完全是靠着删除了黃泉的一段記憶才把自己救回來的——但是現在,她仍然跟在黃泉身後,繼續調查着對方。
而霧青這邊明顯更安全。
反正這個無限流游戲世界就算陷入進去了,霧青也能夠将裏面的玩家拉出來。
霧青:行啊,但是先等我把話說完。
霧青:雖然你覺得我能力的性質很強,但它絕對無法包裹一整個匹諾康尼,對吧?
黑天鵝:“的确。”
黑天鵝:“就更別說,這裏還有令使的存在。”
黑天鵝:“所以,你的計劃雖然令人心動,但是你太過弱小,以至于很難實現它——我知道可以怎麽彌補這一缺陷,我也會那種辦法,和此地的憶質共鳴,但是這并不是一項能夠在短時間內學會的技巧,另外,你看起來也并不打算放棄你的□□。”
是的,霧青想,雖然此模因身非彼魔陰身,但是不管是哪個“moyin”身,她暫時都不想要。
黑天鵝:“那麽,我想你有幾種辦法可走,一是針對少數人進行這個‘現實中的匹諾康尼與夢境中的匹諾康尼之間再套一層全息游戲匹諾康尼’到計劃,只要覆蓋的人足夠少,但都是重要的角色,那麽大概也能夠實現你所想要的效果。”
“第二,就是提升你的能力——短時間內的提升,我只想到了讓星神注視你、給予你賜福這麽一個選擇。”
黑天鵝:“如果是別的星神,那麽我會覺得第二條建議約等于無用,但是,那畢竟是歡愉星神。”
樂子神為了樂子什麽都願意做的。
在這個前提條件下,霧青确實還有機會。
好狂妄啊。
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還要思考如何成為一名令使。
霧青在心裏嘆了口氣,哪怕只是在半天,不,一個小時之前,她都沒有過這麽狂妄的想法。
但就是在這短暫的幾分鐘裏,她承認這個被黑天鵝提出來的點子徹底讓她無法放開:如果她擁有了令使的力量,那麽她會成為匹諾康尼這顆星球上少數幾個能夠直接靠着實力掀翻桌子的人。
她都能掀翻桌子了,把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給保護住很明顯也不是問題吧?
……等等,這種守護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存護了?
霧青腹诽了一句:阿哈你可快點看過來吧,這要是再不看過來——假面愚者都要轉行成為築城者了。
如果是阿哈的話……
霧青在大腦中同黑天鵝對話:花火曾經對我說過,不管做什麽事,總之先想想,樂子神想要的是什麽,我們想要的是什麽樂子。
霧青:現在我想要的是更強大的力量——而這股力量應當來源于祂的祝福,我就應當……
黑天鵝:“你是想要選擇讨好祂呢,還是想要弄一些讓祂覺得自己也成了樂子的東西?”
霧青:阿哈太遠了,逗不到他。
霧青:多少有點可惜,看來我只能走第一條路了。
黑天鵝:“嗯,很正常的判斷,那麽,你想要怎麽做呢?”
她有些驚訝地發現霧青竟然在她的問題剛剛問出口的時候就給出了回複——就像是,她先前已經預設過這種情況會發生一樣。
霧青:“當然是去看看,能不能給整個匹諾康尼找場樂子啊,當然,也包括那位身為令使的巡海游俠小姐。這麽有難度的樂子,阿哈再不給個歡愉令使就多少有點過分了——好吧這也是樂子之一,所以并不過分。但至少,我還可以和那位令使小姐接觸接觸,如果她不介意幫我呢?”
如果能有個貨真價實的令使幫忙,成功率起碼提高十個百分點好吧。
黑天鵝欲言又止。
她看着霧青,只覺得自己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先前的自己,一樣自信,一樣的一往無前。
說不定會和她一樣摔得很慘……這很難說。
黑天鵝忍不住好奇,詢問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讓你情願做出這種幾乎是與世界為敵的事情……對你來說,這是值得的嗎?”
霧青:值得啊。
霧青:當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所以兩手準備都要做,将重點的幾位送進全息游戲匹諾康尼的準備,和強化我的能力,争取制作出一個能夠容納所有人的全息游戲匹諾康尼,這兩個準備我都要做。
黑天鵝:“星穹列車在你心中如此重要,我尚且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一個公司的商人,一個……利益至上的人,你為何也會為他而這麽擔心。”
霧青皺眉。
黑天鵝頭一回從她的思緒中讀出了比較強烈的不滿,甚至是指責的态度。
霧青:為什麽你會覺得一個商人就不能被人當成朋友呢?星際和平公司的高層,本職工作做得很好,難道就這兩條就會讓一個人變成不是人的什麽怪物嗎?
黑天鵝:“嗯,的确不會,但是公司,以及石心十人一直以來的作風,都讓他們……沒什麽朋友。畢竟,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朋友這個詞意味着真心。”
霧青:真心的确很重要啦,但我一開始對星特別熱情,是因為她的人脈能夠幫助我更好地制作游戲、順便推廣給更多的人啊,我帶着目的靠近她,她在知道這一點後也并未在意——我對她的真心是一點一點從利用中生出來的,這又要如何算呢?
霧青:況且,其實就算利用我,只要我沒發現那不就不算嘛。
黑天鵝:“你很是在意你的朋友。哪怕你的朋友不少。”
她等了會兒,未能讀取到霧青的什麽反應,便知道,她将這些想法封鎖在了她無法觸碰到、一旦伸手就會被揍的深度。
誠然,霧青在“揍人”方面的強度比不上那位美麗的巡海游俠,但能少吃虧就少吃點吧,黑天鵝回憶自己的過往,有些心碎地意識到:很長的一段時間以來,她好像就只吃過這麽兩次虧——全都是在匹諾康尼。
不是說這裏是最适合憶者的地方,是模因随意遨游的海洋嗎?
黑天鵝有些唏噓地離開了。
臨走前再一次提醒霧青:有什麽想知道的,就念她的名字。
霧青點了頭,但是動作有些機械。
她并不是很缺朋友的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卻為什麽會在感覺到發生在他們身邊的危險時,不選擇提醒他們離開是非之地,而是選擇把自己卷進來,而且還要嘗試着去做這麽大的努力,就像是朋友這個詞彙對她來說珍稀得猶如銀河尺度下能夠誕生文明的星球?
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對離別的恐懼,對……一切“好時光”的懷念,以及擔心新的“好時光”也會如同舊日的那樣灰暗,變成她不敢觸碰的傷疤。
她當真……是個不适合出生在仙舟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還年輕,還有想要用游戲治療魔陰身的這個執拗的夢想,她或許會是早早去十王司報道的那種人。
勘不透、放不下、不想撒手。
短生種的那些濃烈情緒,在她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不想失去誰,一個都不想。
送別了曾祖父的背影——這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痛楚,再往後,一個都不許多。
要歡笑,要愉悅,不要眼淚。
一滴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