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傅藏舟當機立斷趕回客院。
就算直覺常春不具什麽威脅性,其人到底有些古裏古怪的,怕就怕萬一……
桢哥一介凡人,不通術法,便是藏舟劍護體,然而異類害人,手段神鬼莫測,不一定非得近體才行。
念頭紛轉間,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鬼王身形一個閃現,倏而現身,落在負手靜伫屋檐下的男人身側。
匆忙打量,見宿桢毫發無損,稍微松了一口氣,目光下一瞬轉移到院中混戰的三“人”。
“什麽個情況?”
是長風跟……
常春,一白一黑兩個“常春”?
在打鬥。
“搶答”的是看熱鬧的瑜娘:“穿白衣服的那個是小偷,居然敢偷奴家的口糧!
“正好被長風撞破,兩人就對峙起來,驚擾到了恒王殿下,大人便下令将人捉拿,然後不知從哪冒出來了個穿黑衣服的,長得跟穿白的一模一樣,他們就打起來啦。”
殷修竹頭回見識到這樣的場面,一副被驚到的樣子,不過她也是藝高人膽大,絲毫沒什麽害怕的情緒,反倒是有些好奇:“雙胞胎?”問向若有所思的某鬼王,“他們是人是鬼?”
傅藏舟微眯起眼,絕佳的“動态視力”,精準捕捉到兩個常春的一舉一動。
半晌,他搖頭,道:“不是雙胞胎,也不是鬼。他們……或者說那個叫常春的是人。”
瑜娘疑惑:“那另一個是?”
“另一個也是常春。”
兩個女鬼都被弄糊塗了,齊聲道:“什麽意思?”
沒回答女鬼們的問題,傅藏舟專注觀察着與長風纏鬥的二人,一時驚訝極了,又覺得……頗有“趣味”。
感覺常春的情況,比傅椿影子化人還讓人匪夷所思。
觀望良久。
兩個常春的武力值遠遠不如長風,他們顯然也沒存着魚死網破的決心,一心想逃跑,可每每被槍靈堵住了去路。
長風之所以沒很快将二人拿下,乃是這兩個常春皆會一種奇特的秘術,抑或是“天賦”,能将他們自身融入空氣……
不是匿形,是真的“融化”,變成虛無缥缈的存在——哪怕以鬼王的感知,也覺察不到其影蹤。
可惜這個“技能”的持續效果不太好,且似乎“融化”成虛無後,是沒法子快速移動的。
于是,每每險些被槍靈抓到或擊中,常春們咻地一下便“消失”,然而他們尚且來不及跑出院子,下一刻不得已便顯露身形。
長風哪裏能放過這般破綻,當即追上,長槍攻勢凜冽。
二對一稍作一番纏鬥,常春們力有不逮,再次“消失”……
循環往複。
看得觀戰的幾人都有些囧。
瑜娘感慨:“挺厲害的,能讓長風憋屈成這樣,這倆也是有本事。”
殷修竹接話:“難不成就這樣僵持着?長、長風一個對兩個,打持久戰的話,還是吃虧的吧?”
瑜娘“撲哧”一聲:“你居然懷疑長風不能持久?”
另一個女鬼面露尴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瑜娘語帶調戲反問:“你又知道奴家指的是哪個意思?”
也是長風控制着整個戰局,現場的氣氛才會如此輕松。
當然,對被槍靈糾纏着苦鬥、根本脫不開身的當事者來說,別提什麽輕松了,簡直有苦不能言。
便在這時,黑色流光破空飛出。
白衣服的常春極是敏銳,果斷放棄反抗,“撲通”一聲跪地匍匐,語速極快地高呼:“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黑衣服的那個同時低吼出聲:“阿春!”
正在交流着沒營養的話題的兩個女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震驚到了。
瑜娘喃喃:“說好的男兒膝下有黃金呢?”
殷修竹倒是沒吱聲,悄悄跟着點頭。
書生清高,講究什麽氣節風骨,這位常相公也太會“識時務者為俊傑”了吧?
傅藏舟當真頓住了手。
黑棺高懸半空,散發着可怕的威壓。
槍靈很有眼色地收回長槍,黑衣常春當即也放棄了糾纏,一瞬奔到白衣常春跟前,強硬地将人拉起來,呵斥道:“你這是作什麽?”
白衣常春對他安撫地笑了笑,轉頭看向鬼王一行,再行一個大禮:“多謝大人手下留情。”
姿态謙卑之極,偏偏一點兒也不顯谄媚;
便是才做了“跪地求饒”的舉動,依然一副風姿翩翩佳公子的樣子。
傅藏舟打量着二人,冷冷淡淡,是陳述的語氣:“是你們割了我種的黑稗苗。”
黑衣常春的身形明顯僵了僵。
白衣的那個則坦然道:“當時差點餓死了,實在不得已……不過小生有留銀錢。”
鬼王大人在心裏呵呵了一聲:“十兩銀錠?”
好在白衣常春倒是沒厚顏到無恥的地步,語氣不好意思,道:“小生囊中羞澀,彼時只有一塊銀錠……
“但小生與青陽念念不敢忘大人的一飯之恩,想着來日再見,定會好好報答大人的恩情。”
“所以你們就繼續來‘偷吃’?”
白衣常春終于臉紅了一些,沒什麽底氣道:“本沒打算……偷吃的,”又道,“不管是上回在竹山,或是今晚的事,皆小生一人過錯,大人降罪還請只怪小生一人好了……青陽無錯。”
目光落在說話之人身側,那個表情僵冷、氣質陰沉的黑衣常春身上,傅藏舟沒急着追究對方“偷吃”之責,緩聲道——
“魂魄一分為二,陽神尚存,陰神便已獨立……
“常春,繼續下去你後悔也來不及了,屆時人非人、鬼不鬼,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白衣常春聞言一愣。
黑衣常春先是面露警惕,待鬼王的話說完,整個人越發僵硬了。
少刻。低低一聲笑,白衣常春輕聲道:“大人好眼力……”轉頭看向身側黑衣人,語氣堅定,“若能與青陽常相伴,餘心之所向,雖九死其尤未悔!”
黑衣常春聞言,身形一震,回望着白衣人,呢喃了一聲:“阿春……”
傅藏舟:“……”
看到這兩人深情流露,誓死相随的樣子,簡直囧死了有沒有。
瑜娘滿心的疑惑憋不出了,小小聲地自語:“奴家好生糊塗……”
搞不懂判官大人與白衣常春在說什麽。
瞥了女鬼一眼,傅藏舟好心解釋了起來
——其實是給他家同樣不明所以的桢哥講說,盡管……這男人估計沒多少好奇心。
道:“咱們看到的兩個常春,其實是一個人。”
女鬼們一臉懵逼。
好在鬼王大人沒吊人胃口的惡趣味,細細說明:“不知為了什麽,”好吧,他其實大概猜到了原因,“常春自主分裂一半的靈魂,陰神感念而化‘人’,成了黑衣的常春。”
殷修竹下意識吐出:“有絲分裂?”
“差不多的道理。”
瑜娘還是有些糊塗:“常春是個活人吧?他怎麽做到的?”
傅藏舟淡聲道:“人的意念有時候比神鬼之力還要強大,常春意念堅定,心心念念想‘塑造’另一個‘自己’,便有了黑衣常春的出現。然而……”
搖搖頭:“神魂分離,必傷損自身,幸而陽神、陰神常常結合交融,所以他才能繼續‘活’着,但長此以往,神魂難以再合二為一,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小生不悔!”是白衣常春堅定的回答。
瑜娘忍不住問:“你這是圖什麽?”
白衣常春微微一笑,含情脈脈地注視着黑衣常春,言辭大膽而直接:“小生心慕青陽,便是做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甘之如饴。”
瑜娘了然地“哦”了一聲,下一刻倏地張大了嘴巴:“可、可你們不是一個人嗎?”
白衣常春反問:“又如何?愛慕自己,不是人之常情?”
兩個女鬼同時搖頭。
白衣常春輕笑了一聲,嘆息:“世人愚鈍,小生才會孤寂如斯,幸而老天垂憐,青陽出現了。”
在場的愚鈍“世人”皆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便是漠視其他人存在的宿桢,聽到了這一句也不由得分出一絲目光,在常春們身上一掃而過。
傅藏舟在心裏翻了翻白眼。
不過,算是弄清楚常春的違和,既然對方不願接受他的好心勸解,總歸是人各有志吧,他也不好再多嘴。
轉而問起正事:“你們來此有何貴幹?”
既然原本沒打算“偷吃”。
白衣常春道:“意外遇到大人,有心想報答一飯之恩,不敢直面大人,便想着趁夜悄悄……”說着看了看低眉順目站在鬼王身後、毫無存在感的長風,“沒想到反倒鬧出了事端。”
報答一飯之恩就是繼續“偷吃”?
傅藏舟默默吐槽。
然後聽對方繼續道:“大人若不信,請遣人去室內驗查,小生确實留了謝禮,就是……臨去前聞到香氣,腹中饑餓難耐,一時嘴饞沒忍住……”
長風當即回屋驗查去了。
傅藏舟語氣淡淡:“神魂分離,陽氣喪失、陰氣侵體,肉身逐漸‘鬼化’,陽世食物自然不能飽腹,以後會一直挨餓的。”
白衣常春聞言色變,然而意志絲毫不見動搖:“便是如此……小生也認了。”看向黑衣常春,苦笑了一聲,“就是連累青陽受苦了。”
黑衣常春搖頭:“有阿春相伴,雖苦尤甜。”
看着木讷的陰神,倒是挺會說話的。
肉麻死了。
傅藏舟不由得扶額。
他跟這昱國的風水不合吧,盡遇到亂七八糟的奇葩。
長風回歸,掌心攤開,是一塊小拇指大小粗細的……靈石?
純度還挺不錯的。
傅藏舟不免訝異了,下意識問:“這就是謝禮?哪裏來的?”
話一出口,覺得不太妥。
畢竟靈石對所有異類,哪怕是常春這般奇特的存在,堪稱至寶之物。
起碼,有了靈石,常春“挨餓”時不會難以忍受,且對神魂分離的陽神與陰神,皆有滋養之效,這一對奇葩的情侶至少能“活”得更加長久。
正欲改口,卻聽白衣常春毫不隐瞞:“是小生幸運,此回來紅山書院游學,不想竟得了一大機緣。”
不給鬼王推拒的機會,便是拱了拱手:“小生與青陽說定了,甘願将機緣與大人分享。”
傅藏舟沒被誘惑,冷靜地反問:“你有什麽目的?”
白衣常春回:“只望大人垂憐,賜予我二人些許……種子。”
解釋:“這玉石雖對我等有大益,終歸不能飽腹。
“小生生平除了青陽,最好口舌之欲,若從此不能再嘗人間煙火,到底是一大遺憾……便鬥膽向大人索要些許種子。”
聽到這,傅藏舟就有些好奇了:“黑稗苗你吃了?”
對方回答:“當時餓極了,糟蹋大人半分地的秧苗……仍是難以飽腹,後在書房發現了黑色餅子,這才真正吃飽了。”
傅藏舟聽了有些無語,随即輕輕搖頭:“并非我吝啬,實在是黑稗這一作物,等閑人種植不了。”
并不是給個幾斤種子就能了事的。
他雖好奇那勞什子大機緣,但也不會觊觎屬于別人的東西。
把玩着這一塊靈石,看着小小的,足夠支撐他修煉半月有餘了。
不想欠人情,轉而補充了一句:“我會贈予你些許冥食,吃着口感不好,好在飽腹效果不錯……至于你說的大機緣,不必與我分享了,你二人若想長久,少不得靈石滋補。”
白衣常春看着有些失望,遂搖頭道:“無功哪敢受祿。”
思索片刻,道:“說好了與大人分享機緣,小生怎能食言而肥?”頓了頓,“大不了……”
清了清嗓子:“勞煩定期賜食,若大人看不上小生所言的機緣,小生與青陽甘願受大人支使,效犬馬之勞。”
傅藏舟:“……”
為了一口吃的,這書生簡直拼了。
到底有多餓啊?
好罷——想想他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日子——收回吐槽。
雖然常春的處境,讓他有些許“感同身受”,但……
這樣就收對方作跟随者,有些随便了。
畢竟,除對方奇特的戀情,他對這兩個常春其人一無所知。
轉移話題:“機緣之事且不必提。倒是有個問題,想請教常相公一下。”
“大人請直言。”
“紅山書院有學子接連失蹤,你可發現了什麽異常?”
問着話,傅藏舟悄悄放開感知:這兩個常春看着“氣”挺正的,但也不能說對方沒嫌疑。
回答問題的依然是白衣常春:“倒沒什麽特別古怪的。小生非紅山書院學子,對這裏的人事也不太了解……”
傅藏舟聞言微微失望。
“不過,”白衣常春沉吟了一會兒,話鋒一轉,“有一個人讓小生有些疑慮。”
“誰?”
“白先生。”白衣常春說,“白先生才名天下學子皆有耳聞,小生上他的第一堂課時,卻覺得名不副實。”
然後呢?
“其授課總讓小生覺得詞不達意,可過了數日,小生再聽他講課,像是變了一個人,學識廣博、驚才風逸,讓人不由心生折服。”
正是白先生的前後反差,讓白衣常春心生好奇。
因為他有分裂自身的“經驗”,所以對白先生的情況頗感興趣;
有一兩回,用上可以化身虛無的天賦,悄悄跟随着白先生。
發現對方一切正常,除了偶爾愛去鸑鷟澗寫詩作畫。
白衣常春對別人的畫不感興趣,他自負畫工了得,可也只愛畫自己,或者說只愛畫他的伴侶青陽。
同時作為一讀書人,他其實不喜歡寫詩作賦,所以看到別人寫詩作畫,自是覺得無聊透頂。
好奇心也沒了,也就沒心情窺探白先生的秘密。
傅藏舟無言以對。
這位看着很有君子風的常相公,真是一點兒也不講究啊……轉而想到自個兒也常為做任務,不得不“跟蹤”啊“偷窺”的,不由得輕咳了兩聲。
書生還在說:“若說異常,鸑鷟澗倒是有些奇特。”
“怎麽說?”
“小生聽同窗們說鸑鷟澗鬧鬼,據說早些年,每到秋闱之際,總有一位才學極好的生員,在鸑鷟澗走失……和這回失蹤案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傅藏舟疑惑道:“真的假的?如果一直有這樣的事,官府早該調查了吧?”
白衣常春搖頭嘆道:“書院怕影響聲譽,哪敢對外宣稱,一直暗暗在查……”
三年走失一個人,時間間隔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遮掩一番,除了在學子間流傳一些不知真假的鬼故事,哪裏引得外人注意?
“若非今年走失的人多了,尤其劉賀、邱恒,皆被稱贊有狀元之才……不見得會鬧得滿城皆知。”
“大人不如随小生一探鸑鷟澗。”
傅藏舟盯着書生,沒立刻給予回複。
白衣常春道:“鸑鷟澗瀑布後有一暗洞,小生曾好奇探訪過,但……有異力阻隔,不得深入。
“許是跟衆人失蹤一事,不無關聯。”
盡管覺得對方有些隐瞞,傅藏舟思考了幾秒後,當即點頭應下了。
不管書生有什麽目的,走一趟就知了,當然該戒備的也得戒備。
半夜三更的,正方便做“見不得人”的事。
留下實力不足的瑜娘和殷修竹,某鬼王大人帶着長風,在白衣常春的引領下,一同去了鸑鷟澗。
途中,書生講說,鸑鷟澗風光秀麗而景致獨特,怪石嶙峋,瀑布飛流,青松長在崖壁上,梅樹成林,飛鳥群居……
哪怕鬧鬼的傳說一直流傳,學子們三五結伴,常常聚集澗邊,辦個賞風詩文會。
鸑鷟澗在紅山以北,幾乎不算在紅山山域了。
步行的話,起碼得耗費大半天的功夫。
“故而每一回詩文會,學子們常在鸑鷟澗露宿一夜,次日再回歸。”白衣常春說,“那些失蹤的人,就是在露宿的夜裏不見了人。”
傅藏舟聽罷無語。
這些學子……
算不算是作死的典範?明明知道鸑鷟澗有鬧鬼的傳言……好罷,人都有獵奇心。
一行皆不算人類,用上術法,趕路飛快。
書生介紹完了,他們就到了。
鬼王大人駐足在澗邊,是幾分享受地眯起了眼——
原以為滿是污濁穢氣的地方,其實充溢着一股精純的太陰清靈之氣與天地精靈之氣。
白衣常春道:“小生便是在此發現的……”他尋思了一下,學着某鬼王的用詞,“靈石。便藏于暗流之下。”
所以對方的目的,是直接引自己來見“機緣”?
傅藏舟搞不太懂這書生的腦回路。
書生笑意盈盈:“算是小生的一點誠意。”
傅藏舟沒忍住問:“為什麽?”
靈石這樣的好東西,這人就不怕自己生出貪念,不滿足分享,反過來滅口霸占寶物?
“小生願意将靈石俱數奉上,只求大人……”
白衣常春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暗洞所在:“青陽難以長久現身,直到發現此間,似有甚麽寶物對他維持人身,大有助益……”
嘆了口氣:“可惜小生與青陽靠近不得,故此引來大人,望大人能相助一二,免我二人分離相思之苦。”
傅藏舟囧了囧。
差點以為有什麽陰謀……
便問:“所以之前你說的那些,不過是哄我走這一遭?”
書生趕緊辯解:“小生哪敢!鸑鷟澗果真有鬧鬼的傳聞,小生也确實懷疑,失蹤的人與這裏的異常有幹系。”
傅藏舟點點頭,囑咐着長風:“你在這守着,保護二位安全。”
順帶防止人跑了。
又對常春們說:“靈石之事且不急,我先去暗洞一探究竟。如果當真有寶物,對……”他看了一眼黑衣常春,“對青陽兄有用,不必擔心我會昧掉。”
他大概知道,裏頭是甚麽。
約莫跟玉筍心差不多的,甚至品質更好,蘊含着太陰清靈之氣的天材地寶。
黑衣常春屬陰神,比起品質一般的普通靈石,自然是玉筍心之類對他更有益……說到底,是常春們缺乏修煉之法,粗糙地吸收靈石之氣,效果當然大打折扣。
白衣常春笑道:“如大人這般人物,小生哪裏敢質疑品格?”
傅藏舟很想翻白眼。
這書生,看着坦誠沒心機的,其實心眼多着呢!
或者說其很會看人臉色,擅長見風使舵……早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罷,不會貪掉他真正想要的寶物。
以鬼王之軀的感知力,此地太陰清靈之氣充沛,當然知道暗洞裏定有天材地寶,比他在精靈出世地搜羅到的恐怕不差多少。
心動自然難免,但……
這份機緣到底屬于常春。
回頭幫忙拿到暗洞裏的東西,他會不客氣收下外面這一堆靈石……也是賺大發了。
不過比起寶物,他更看重任務能不能完成。
希望這裏真如常春說的,找到什麽線索……
傅藏舟倏而止步,暗道至此似乎到了盡頭,眼前石壁阻隔,沒了去路。
然而……
一只手輕撫着石壁,陡然一個使勁。
轟隆隆的,石門轟然打開。
豁然出現一個不小的暗室。
暗室陰森恐怖。
入目景象,便是“見多識廣”的鬼王大人,也有些毛骨悚然。
一盞盞油燈點着火。
石洞上方橫着交錯着好幾根梁,木梁下倒挂着一具一具人骨。
骷髅而已,不至于讓傅藏舟感到渾身發寒。
可怕的在于,在最中央的木梁下,倒懸着七八具尚沒腐爛的人屍。
每一具屍體皆被剝去頭皮、掀去頭蓋骨。
不知怎麽處理的,白花花的腦髓“鮮嫩”如初,倒懸而不流溢,被一盞盞油燈小火慢燒着。
再細看其餘的人骨,果不其然,發現每一具骷髅都少了半爿頭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