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招架不住
招架不住
晚上雲黎和小組成員還有周老師一起聚餐。
整個研究生期間, 大家在一起相處很愉快，都是性格好又能力優秀的一群人。
可能是最後一次能聚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分別的氛圍下, 夏楹提了幾杯酒。
夏楹不是本地人, 她畢業之後要回到家那邊的城市, 很大一部分的可能, 不會再回來。
傷感情緒總是太多。
聚餐結束時, 雲黎遇到了沈兆書。
他喝多了幾杯酒。
沈兆書的酒量很好, 他家裏做烈酒生意, 在喝酒這方面，幾乎是他基因裏自帶的。
他以前說過, 他基本上不會喝醉。
如果真的喝醉了，那只能代表他意識潰散, 或者說, 真的喝了很多。
就比如現在。
見到雲黎時, 他很輕的笑了聲, 問她晚上還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我吃過飯了。”雲黎頓了頓：“現在晚上十點。”
他當然知道。
已經很晚了。
沈兆書最難的點在于, 他真正想醉也很難，酒精無法完全麻痹他的意識, 他知道今天雲黎答辯會，他很想到場祝願，但這樣顯得他太過死纏爛打。
他不是這樣的人。
那天雲黎和李秉初離開後，沈兆書再沒能見到他, 他知道雲黎這樣性格的人，會得體的和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而他們關系最暧昧時，他卻沒有抓住機會。
“今天是我生日。”沈兆書聲音很低, “和我一起吃個生日蛋糕，也不行嗎？”
他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就像他也真的很想問一問雲黎，為什麽可以做到那麽狠心。
好像是他犯了天大的過錯。
也或許是她原本就沒那麽喜歡他。
“我真的錯得那麽離譜？”沈兆書借着酒意問了出來。
他此時低下頭來的死纏爛打，已經完全不是他會做的事。
兩人找了家附近的清吧坐下。
這個時間點，人還不是特別多，雲黎要了一杯水，沈兆書又接着要了酒。
他大有一種要把自己喝死的既視感。
雲黎忍不住勸他不要喝了。
“我過兩天回意大利。”沈兆書說：“大概率上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回來。”
“我原本想的是，如果你答應和我結婚，那我就帶你一起回去，見我的父親。”
雲黎勸他，他就把酒杯放下了。
“但現在顯得我很可笑。”
雲黎該說的話已經和他說的很清楚，但她不忍心看到沈兆書這樣的狀态，更不想他這樣頹廢的狀态是因為她。
她自己是個別扭的人，又對太多事情看得太清楚，心思太敏感，于是容易因為一點點的小細節就否定別人，從而去遠離，去拒絕。
她否定了沈兆書，就完全的把他排除開外。
她也想過，對于沈兆書來說，她這樣的行為肯定無理又荒唐。
一棒子就打死別人。
“你有喜歡的人了？”沈兆書突然問她。
雲黎愣了下，腦子裏第一個想起的竟然是李秉初，他的臉出現在她眼前，眼裏是依舊那麽平靜冷淡的視線，她猛然心驚，搖頭否認。
沈兆書像松了口氣。
他掃帶着醉意笑了笑。
沒有就好。
不喜歡他，至少也沒有喜歡別人。這讓他心裏些許好受一點。
讓他心裏還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我不會做讓你反感的事。”沈兆書頓了頓，低聲問：“以後還能當朋友嗎？”
“我認為如果作為朋友，我們也會很合拍。”
他語氣非常誠懇。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并且——
這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雲黎想了想，如果身為朋友，他們确實可以，相處得和平且愉快。
她點頭答應了。
雲黎準備回去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二點。
沈兆書叫了代駕，說送雲黎回去。
雲黎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老宅，為了在老爺子面前演戲，不過他在老宅待的時間并不久，很快又準備出去旅游。
早上出門前，雲黎就知道她會很晚，所以她跟李秉初說了，她暫時回工作室。
到小竹村工作室已經過零點。
周圍漆黑，只餘兩盞孤零零的路燈。
雲黎洗澡前，刷了下朋友圈，看到港港發了幾張照片，她随手點了個贊。
兩分鐘後，收到李秉初發來的消息：【還沒睡？】
雲黎回複：【剛回來。】
李秉初然後沒再發消息過來，雲黎把手機放下，進浴室去洗澡。
她洗了澡吹了頭發，已經過去半小時，再拿起手機，看到李秉初在二十分鐘前又發了消息過來。
【我現在方便來看看嗎？】
【我的鈴蘭。】
已經是很久之前答應的擺件，雲黎已經收尾，可一直沒讓李秉初驗收，加上雲黎最近不在工作室，她差點要，忘記這件事。
但是……現在？
他現在是在附近嗎？
雲黎走到陽臺上，往樓下看，她一眼看到，李秉初的車停在下面。
她心覺李秉初絕不是只來看看擺件，他話裏的壓迫感讓雲黎感到一陣心驚，她深呼吸後，下樓去開門。
一打開門，李秉初就站在門口。
他還穿着白天那套西裝，手上拿了一束新鮮的鈴蘭花。
花束的周圍點綴了兩支粉色玫瑰。
身後是霧沉沉的黑夜。
他站在黑夜裏，于是也像沾了一身的霧氣。
李秉初把這束花遞過去。
“給你的祝賀禮。”
他語氣低沉，淹沒在黑暗中，聽不出來情緒，只是那瞬間，他高大的身軀太具有壓迫力，以至于雲黎在心驚下，不敢擡頭直視他。
她避開視線，從他手裏接過這束花。
“謝謝。”
“我之前做完就把它收起來了。”雲黎主動提起，轉身往裏走，試圖從他周身的壓迫中逃離出來，語氣也故作輕松。
她打開裏面房間的燈，讓燈光照亮這暗色，然後從櫃子裏把它拿出來。
她特意把她放在照燈下。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花束上。
原本這只是一塊不怎麽起眼的木頭，但經過她手裏後，笨重的木材也能盛開得栩栩如生，旁邊是一束新鮮的，真實的鈴蘭，放在一起，她的作品也絲毫不遜色。
因為他的這束花，甚至像是她的作品自帶着隐隐花香。
雲黎是真的很用心在完成它。
“你看看還有要改的地方嗎？”雲黎從來沒有過這麽晚驗收作品，畢竟晚上的光線還是和白天不一樣，自然光下看很多東西，都會更好看。
“沒有，你完成的已經很好，很用心。”李秉初有在仔細的看，他說：“比起你之前的作品，還要更好。”
她一直在進步。
這句話讓雲黎心情不錯。
她很喜歡別人誇贊并欣賞她的作品，李秉初的話語告訴她他是真的喜歡，并且，他甚至能契合到她以前的作品，說她的進步。
她聲音都輕快不少：“你喜歡就好。”
“之前忘了談好價錢。”李秉初說：“你開個價。”
價錢？
雲黎本就沒想過價錢的事。
“我……之前不是說好了，是給你的謝禮。”
都還是一開始幫她論文的那件事了，說好了她論文過了就答謝他的，現在不僅論文過了，答辯也順利，成功拿到學位證，其實不少有他的幫忙。
再說，李秉初幫她的事，又何止論文這一件。
她怎麽可能收他的錢。
“讓你付出了時間和心力，我當然也要付出同等的價值。”
“你的作品也值得一個好的價錢。”
這讓雲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李秉初看着她，欣賞的話語外，他停了下，然後，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什麽來。
“不然就收下這個當報酬。”他低聲，張開手掌。
躺在他手心裏的，是一枚銀色的戒指。
簡單，素淨的款式，低調中卻十分的漂亮，正戳中雲黎的喜好點，就像是在他手掌心裏開出的一朵精致的花。
而且這顯然不是一枚單獨的戒指。
是對戒的其中一只。
他們有協議上這層法律關系，但沒有儀式，也沒有對戒，老爺子問起時，他只說還沒決定好。
但既然結了婚，就總得有。
他是按照她手的尺寸買的，挑選了她會喜歡的款式，怕她有負擔，他甚至特地，沒有買很貴。
雲黎怔住。
她當然不敢輕易收下這個。
不管價值和款式，而是——
戒指所代表的，有獨特的意義。
“你還是付錢吧。”雲黎一慌，随口說：“想給多少都可以。”
她感覺胸口悶住，下意識後退，然而就在這時，她手腕被一把握住。
她被迫停住後退的動作。
腳尖和他相對。
“雲黎。”他低聲喊她名字，聲音已經情緒低落。
他們一起住在老宅的這段時間，雖然在一個房間裏，但多數時間互不打擾，李秉初大多數時候在忙工作，同時會盡量避免給她困擾。
畢竟她寫答辯稿也正是關鍵時候。
相處得平淡且和諧。
他盯着她，在控制他逐漸加快的呼吸，聲音在暗光中更沉：“你應該試着改變對我的印象，不要再把我當做……你的長輩。”
他說了他在追她，是希望她轉變思想，不再只是把他看做一個尊敬的，令她懼怕的長輩。
他并不喜歡這樣的身份。
就算不是領證的關系，也起碼正視他作為一個追求者，一個喜歡她的異性。
他所有過的，陰暗的，不堪的心思，也只被他藏在暗處，不被道明。
他的話和他此時手心的溫度一樣燙。
“我晚上在門口等了你很久。”他是如此冷靜自持的人，如今的話語卻并不冷靜，反而，壓抑着某種嫉妒。
因為他在等，所以不可避免看到是誰送她回來。
在已經這麽晚的時候。
“雲黎，這不是我第一次等那麽久。”
他許多次的來到這裏，在克制自己的時候，他在沉默的，長久的等待中緩解自己的情緒，直到他現在把所有的情緒擺到明面上，于是他不再那樣默默的等。
他是決定了行動就不再默默無言的人。
雲黎只覺得他靠得太近，安靜的深夜，某種暧昧氣息在異性間散發信號，她心上那根弦在變得緊繃。
李秉初沒有松開她的手，反而是，他往前走了半步。
雲黎整個視線被他身形的陰影覆蓋。
他喉頭在燈光下有漂亮的弧度，在他幽深的目光下，喉頭微動。
“你就不能，也多看看我。”
“試着……也想想我。”
他低聲，用只有這樣親密距離裏，她能聽見的聲音。
他誠懇的，低沉的語氣。
是祈使句。
雲黎只覺得心髒在發顫，她頭一次有這樣的震顫，在身體的血液中猶有回響，而她能感覺到他密不透風的視線，在如此深的盯着她。
只盯着她。
所有令人靈魂震動的瞬間，都抵不過高高在上的人向你低頭。
他在祈求你的喜歡，卻也用他一貫的壓迫逼你看向他。
他的強勢是完全緊迫壓縮的。
在他嚴肅內斂的外表下，藏着僅有的，對你的喜歡。
沒有再收斂。
雲黎脖頸雪白的皮膚在這樣的情緒中被逼得一片紅，呼吸逐漸急促，胸廓的起伏暴露了她現在的緊張。
她現在這樣的年紀，根本就招架不住。
“我……不是……”雲黎小聲解釋：“是他說，和我只當朋友，我想，與其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她不是個容易被騙的人，她只是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她會衡量思考，怎麽做對自己好。
“我知道。”李秉初知道雲黎是個冷靜又思緒清楚的人，她不會再答應沈兆書什麽，可他即使知道，還是會有控制不住的妒忌。
因為在他默默看着的時候，見過她對他的喜歡和期待，那是在他面前不會有的。
“所以，能收下它嗎？”他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捏着戒指，他沒有把它戴到她手上，而只是希望她接下。
他只是想她對他的看法有所改變。
哪怕只是一點。
雲黎生硬的避開視線，她低頭看着那枚戒指，很輕的應了聲“好”，伸手接過。
金屬的邊緣微涼，有半圈他手心的溫度。
雲黎手握住。
空氣再度凝滞。
此時誰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會兒，外面開始下雨。
風雨來得太快，拍打着窗戶，狂風驟雨也只是瞬間的事，有窗戶沒關緊沒關緊，被風又拍開，雨水猛然就鑽了進來。
雲黎反應過來，趕緊去關窗戶。
于是順勢也掙脫了他的手。
手腕仍有被燙過的餘溫。
“下雨了。”雲黎沒回頭，她聲音隐隐還在發顫，不自然的說：“你不然……先坐坐，等雨停了再回去。”
李秉初的視線還在盯着她。
片刻的沉默後，他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說請我去樓上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