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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顧非池沉默地揮了揮手,影七就又飛快地退了出去。

雅座內,又只剩下了顧非池一人,以及他眼前的這局殘局。

顧非池把玩着手裏的這枚黑子,黑子靈活地從拇指一節節地翻滾到無名指與尾指之間,又重複了一遍,手指翻飛,靈巧敏捷。

“蕭二姑娘……是那位給了你藥的姑娘嗎?”

一道溫潤清雅的男音打破了雅座內的沉寂,聲音溫和如水,語調安寧。

雅座的暗門打開,一個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從暗門後走了出來,二十出頭的青年長眉如墨,目似朗星,鼻梁高挺,薄唇優美,整個人的氣質皎皎如雲間明月。

一襲寬松的白色道袍襯得他修長的身形清瘦如竹,重傷初愈的青年臉色與唇色皆是略顯蒼白,顯得有些病弱。

謝無端含笑在顧非池的對面坐了下來,兩人隔着棋盤相對而坐。

氣質大相徑庭的紅衣青年與白衣青年同處一室,就像是兩幅風格迥異的畫作被擺在了一起。

“表哥。”顧非池擡眼看向了白衣青年,輕輕地喚了一聲,同時将手裏的那枚黑子夾在了食指與中直指之間,準确地落在榧木棋盤上的某個位置。

謝無端從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

他唇角噙着一抹溫和如春風的淺笑,優雅從容,可周身總萦繞着那麽一股子若有似無的悲傷憂郁的氣息。

“咳咳咳……”

棋子一落下,謝無端就垂首咳嗽了起來,清瘦的肩膀微微顫動。

連續咳了好幾下,他才緩過神來,收起了素白的帕子,面頰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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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非池親自斟了杯溫茶水遞給了謝無端,目光沉沉地看着謝無端以蒼白而細瘦的手指接過茶杯。

在這次的事前,他與謝無端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前年的事了,猶記得當時的謝無端器宇軒昂,意氣風發,渾身上下帶着一種霹靂閃電般的力度。

京城中那些年輕子弟全都敬畏自己,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卻都崇拜着謝無端,贊他驚才絕豔,贊他是五十年難得一出的奇才。

彼時的謝無端,就宛如天上的驕陽般璀璨奪目。

可現在,驕陽被一箭射落了……

茶水氤氲的熱氣冒了上來,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霧,袅袅散開,眼前的謝無端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顯得十分遙遠。

謝無端淺淺啜了一口熱茶,又平穩了一下氣息,才緩緩地問道:“阿池,賜婚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他的聲音因為咳嗽而添了幾分沙啞,更添病弱。

顧非池又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拿着白瓷茶壺的右手不由握緊,用力到指節開始發白,眼角發澀。

上個月,當他從囚車中把謝無端救出來時,謝無端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滿身都是傷,虛弱不堪,消瘦得幾乎皮包骨頭。

可以看得出,他從北境押往京城的這一路在錦衣衛手中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

即便是養了近一個月,謝無端的傷差不多無礙了,但他依然清瘦無比,大夫曾私底下跟顧非池說過,謝無端幾乎是個廢人了,再不可能提刀上馬,而且還變得體弱多病,像這一回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折磨了他大半月,到現在也沒好全。

要知道從前的謝無端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追趕敵軍,依然精力充沛,冬天只需一件薄薄的單衣就可以過冬,自他七八歲後,就從來沒有得過風寒。

顧非池放下茶壺,神色突然冷冽起來,指節屈起,在桌面上輕輕叩動了兩下,慢慢道:“我的婚事一日不定,皇上是不會消停的。”

早在去歲,皇帝就已經幾次試探過,想要給他安排婚事,後來還是因為父親突然重病,皇帝大概以為衛國公府要辦喪事了,這才消停了一段時間。

他與父親只要活着一日,就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皇帝想用衛國公府,卻又對衛國公府的存在如芒在背。

顧非池在棋盒裏随手抓了把棋子,又放開,棋子互相碰撞着,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猶如玉石相擊。

他幽深的目光望向了西面的一扇窗戶,遙遙地望着西方清晖園的方向,想起方才在澹碧水榭中的一幕幕。

頓了頓後,他才淡淡地又道:“把一個小姑娘卷入到這件事中,不妥。”

說着,顧非池終于又往棋盤上落下了一枚黑子。

謝無端漫不經心地将一枚白子捏在指尖,摩挲了幾下,眉眼溫和地看着自家表弟:“不如去問問人家?”

“聽聞蕭二姑娘在武安侯府的日子并不好過,以我之見,蕭二姑娘冰雪聰慧,機智果敢,許是也不甘願被困于內宅。”

謝無端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眉眼柔和地彎了彎。

那日在西林寺的藏經閣中發生的事,當時身受重傷,躲在房梁上的謝無端也是看在眼裏的,面對把劍架在她脖子上的顧非池,生死一線之時,少女凜然無懼。

謝無端還是第一次看到,年少老成的顧非池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三言兩語地牽制住了。

當時,他就有種莫名的想法,那位蕭二姑娘與他的表弟顧非池是一類人,明明他們的氣質與行事風格大相徑庭,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契合的感覺。

而且……

謝無端勾了勾唇角。

他看得出來,他這個鐵石心腸的表弟動了心。

若是從前,顧非池可以輕而易舉地用各種方法讓皇帝打消了念頭。

不像現在,顧非池說的是“不妥”,而不是“他不想”。

他考慮的更多的是,生怕将蕭燕飛卷入到這趟渾水中……

謝無端垂眸,掩去眸底微閃的光亮,繼續道:“阿池,行與不行,光你一個人糾結也不好,若人家姑娘不願,這件事是該快刀斬亂麻,免得拖太久,對她不好。”

世人總是對女子分外苛刻,尤其是以蕭燕飛在武安侯府的處境,可謂腹背受敵,她更是一步也走錯不得。

說話間,謝無端含笑将手裏的白子落下,他落子的動作無比溫柔,可手下的棋風卻判若兩人,像是一把出鞘的長劍,寒氣四溢,閃着殺伐之氣。

為了勝利,他會毫不猶豫地揮刀将擋在他前方的一切荊棘盡數斬斷!

顧非池輕輕地“嗯”了一聲,垂眸盯着那殺氣騰騰的棋局,面具後的眼神更加幽深複雜。

謝無端的棋風變了。

謝家這場突如其來的巨變不僅摧毀了謝家,也同時将謝無端折磨得面目全非,不僅是外在,也同樣包括內裏。

顧非池心中一陣鈍痛,但面上分毫不露,又道:“前兩天,李禦史彈劾柳汌的奏折又被皇上壓下了。”

“李禦史昨天出京訪友,在路上被人推到了河裏,差點沒了性命。”

說話間,顧非池擡手推開了旁邊的一扇窗戶,往窗外俯視了下去。

隔壁是一家戲園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好不雅致。

一個挺着将軍肚、穿了一件寶藍色織錦直裰的中年男子坐在戲園中的一間水閣裏,摟着兩個濃妝豔抹的戲子,左擁右抱。

謝無端眸光一冷,如冰棱般的目光直直地朝中年男子的背影射去,嘲弄地淡淡道:“有我們這位皇上護着,柳家自是越來越無所顧忌了。”

謝無端是昭明長公主之子,從前他都是稱皇帝為舅父的,而如今謝氏滿門被誅于皇帝之手,曾經的舊情自然也不複存在,他提起皇帝時,語氣中只有嘲諷。

“國公爺,您不疼我,”依偎在承恩公左側的紅衣戲子嬌滴滴、脆生生地抱怨着,“只對姐姐好!”

“小美人,這是醋了啊。”承恩公哈哈大笑,在那紅衣戲子臉上親了一口,“本公兩個都疼!”

輕浮的嬉笑聲自水閣那邊傳來,驚叫聲,撒嬌聲,還有往池塘擲果子的落水聲,交錯在一起,莺聲燕語,好不熱鬧。

謝無端一瞬不瞬地盯着承恩公,又道:“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卻莫可奈何。”

“柳家只要不動,我們就抓不住他們的把柄。”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嘶啞。

他當然可以一刀殺了承恩公柳汌,可是殺一個人容易,卻無法洗清謝家人身上的冤屈。

他的祖父、他的父親、他的叔父們、他的堂弟們……他們為大景抛頭顱灑熱血,為大景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守護一方疆土,他們不該背負着莫須有的污名死去,他們不該被世人唾罵,更不該遺臭萬年。

謝無端的眸子瞬間紅了,那雙眼睛仿佛燃燒着雄雄烈火般,又似是染上了鮮血的顏色,恨意翻湧。

顧非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無端拿起了一旁的弓箭,表情平靜,但溫潤的眸子中多了一抹銳氣,慢慢道:“柳家不肯動,那就讓他們動一動好了。”

他的語氣十分輕柔,十分篤定。

謝無端慢條斯理地開始搭箭,拉弓,箭尖瞄準了窗外的承恩公,可是弓弦只拉開了一半,就停滞了……

謝無端依然在笑,臉上卻露出了一股子凄涼的情緒。

曾經的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開三石弓,而現在他連區區一石弓也拉不開了。

顧非池一言不發地接過了謝無端手裏的弓箭,動作娴熟地搭箭、拉弓,再放箭。

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連片刻的凝滞也沒有。

“嗖!”

那支羽箭如流星般自窗□□出,帶起一陣淩厲的破空聲……

一箭準确地射中了承恩公手中的杯子。

瓷質的酒杯在他手中爆裂開來,杯中的酒水“嘩啦”地潑灑在他身上,無數細碎的瓷片飛濺開來,甚至有一片飛濺到了承恩公的臉上,劃出一道寸長的血痕。

羽箭“铮”地釘在了不遠處的圓柱上,箭杆以及箭尾的羽翎輕顫不已。

“啊!”

兩個戲子花容失色地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渾身瑟瑟發抖,旁邊的長随驚呼起來,喊道:“刺客,有刺客!”

兩個戲子更是吓得抱頭蹲在了地上,一定也不敢動。

“國公爺,您沒事吧?!”長随連忙把兩腿戰戰的承恩公從窗口扶到了裏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目光警惕地看看窗外羽箭射來的方向。

承恩公恍然未聞,也顧不上臉上的傷口,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支釘在房柱上的羽箭,喃喃地說道:“雕翎箭。”

那褐色的尾翎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澤。

“是……謝家的雕翎箭。”承恩公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音。

極品的雕翎箭是用金雕的羽毛所制,謝家人用的就是這種箭。

長随一驚,連忙走過去想把那支雕翎箭拔出來,可羽箭釘得太深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拔了出來,呈給了承恩公。

承恩公急切地去看箭身,在箭尾看到了刻在上面的一個“謝”字。

也就是說,謝無端就在京城。

這個認知,讓承恩公全身不住地顫抖着,連嘴唇都在輕顫不已。

他整個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傾在椅子上,不小心将果盆撞翻在地,一個個果子在地上滾來滾去。

謝無端在被押送往京城的路上被人劫走了。

承恩公雖然擔心,但他知道謝無端的傷極重,傷口潰爛,手筋腳筋盡斷,幾乎不可能活下來,就算萬分之一的幾率活了下來,也是個廢人了。

這一個月來,錦衣衛一直沒有搜到謝無端,謝無端也再沒有動靜,承恩公就漸漸地放了心,覺得謝無端肯定是死了。

承恩公拿着手裏的這支雕翎箭,全身抖得更厲害了,惶恐地看着四周,總覺得随時會有另一箭射過來。

“快!”承恩公連忙吩咐長随道,“讓最近的西城兵馬司趕緊把這一帶圍起來,就說附近有朝廷欽犯!”

“還有錦衣衛,派人去通報錦衣衛!”

承恩公咬牙切齒地下令道。

不消一盞茶,一隊西城兵馬司的官兵聲勢赫赫地趕到了,把這條街和附近的兩條街都封鎖了起來,呼呼喝喝地不許路人離開原地。

街道上,人心惶惶,頗有些風聲鶴唳的味道。

承恩公留在戲園的水閣內,背着手來回踱着步,擰眉深思,心神并不安寧。

他的眼神陰晴不定,一抹濃濃的陰雲湧在他額頭。

腦子裏又浮現去歲在北境蘭山城的那些事,彼時三萬北狄大軍揮兵城外,城內就只有區區一萬人馬。

敵軍紮營城外,不間斷地發動突襲,城內城外屍骸遍野,血流成河,宛如人間地獄。

那個時候,他簡直寝食難安,幾天幾夜都沒睡好覺。

他可是柳家家主,是皇後的哥哥,堂堂的承恩公,他怎麽能跟着那些賤民士兵一起死呢!

後來,蘭山城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給他捎了一封書信……

“啪!”

遠處傳來了一聲響亮的碎瓷聲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他的心髒猛地收緊成一團,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幾個錦衣衛出現在對面的茶館中,那鮮紅色的飛魚服尤為醒目。

錦衣衛氣勢洶洶,在各處搜查着,撞門,翻找,抓人,審問……各種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中那種不安的氣氛更濃郁了。

承恩公又繼續在水閣內踱起步來,目光時不時地望向了那支被放在桌上的雕翎箭,臉色越來越陰翳……

“國公爺,不好了!”尖銳的男音忽然從外頭傳來,很快,一個青衣小厮驚魂未定地跑到了水閣外,“不好了!”

連續兩個“不好了”讓承恩公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差點沒朝那小厮踹上一腳。

或者說,承恩公的一腳已經沖他擡了起來,只是那小厮及時禀道:“國公爺,國、國公府被人給砸了!”

什麽?!承恩公因為酒色而渾濁的雙眼瞪得老大。

這下,承恩公也顧不上這裏的事了,一甩袖,怒氣沖沖地下令道:“快,快備馬車!”

國公府的馬車早就等在了戲園門口,在承恩公的反複催促中,車夫不管街上的那些人群,一路快馬加鞭,把原本需要一炷香的路程縮短了一半時間。

當承恩公心急慌忙地下了馬車時,驚呆了。

正前方,寫着“承恩公府”幾個字大紅匾額歪斜地摔在了地上,一支以金雕羽毛制成的雕翎箭就射在匾額的中間,将匾額一分為二。

承恩公心如絞痛,就仿佛這一箭射中的是他的心髒。

大門旁,國公府的門房與下人們全都噤若寒蟬地縮在那裏,不敢上前觸承恩公的黴頭。

“謝無端,一定是謝無端!”承恩公盯着那支雕翎箭,滿面怒容,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

長随趕緊扶住了承恩公的胳膊,勸着國公爺息怒雲雲的話。

承恩公恍若未聞。

在最初的驚怒後,緊接着,恐懼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承恩公的眼神陰鸷異常,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地想着:謝無端到底是不是還活着?!

若是謝無端還活着的話,那麽他肯定會回來找自己的……

承恩公慌亂地四下看了看,生怕下一箭會從哪裏射出直取他的頭顱。

就跟謝以默死時的那樣……

他瞳孔猛縮,吓得幾乎要魂飛魄散,飛快地拔腿沖進了國公府中。

國公府的朱漆大門随即“砰”的一聲關上了,嚴絲合縫。

這一關上,承恩公府的大門就再也沒打開過,直到夜幕降臨,依然紋絲不動。

夜涼如水。

偶有鳥鳴聲打破夜晚的沉寂,一只信鴿“咕咕”叫着,從國公府飛出,沒入濃濃的夜色。

當灰色的信鴿飛出西城門附近高高的城牆時,一頭白鷹如閃電般劈開夜色,兇猛地朝那只灰鴿襲來。

在鷹這種猛禽跟前,溫馴的鴿子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就被鷹爪一把鈎住了。

白鷹在夜空發出得意而嘹亮的鳴叫聲,盤旋了一圈後,展翅朝西北方飛去,一直飛到了距離城門四五裏的一處莊子。

又一聲鷹啼響起,白鷹朝莊子外的幾棵桦樹俯沖了過去,雙翅劃過之處,帶起一陣勁風。

白鷹穩穩地落在了樹下顧非池的肩頭。

顧非池取下了鷹爪上的那只灰鴿,又從鴿腿上解下了一支細細的竹管,取出一張折成了細條的絹紙。

他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絹紙後,就順手遞給了謝無端。

白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灰鴿,灰鴿在顧非池的手裏可憐兮兮地“咕咕”叫着,表情怯怯,縮着脖子往顧非池的掌心蹭。

“阿池,”半晌後,謝無端溫潤的嗓音在夜晚的涼風中徐徐響起,“我明天一早就走。”

顧非池摸着那只油光水滑的鴿子,轉過頭,對上了謝無端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靜而堅定,閃着灼灼的鋒芒。

顧非池靜靜地與謝無端對視了片刻,颔首道:“我送你。”

表兄弟倆相視一笑,一股無言的默契萦繞在兩人之間。

夜更深了,只有夜空中的星月靜靜地注視着下方發生的一切。

月落日升,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謝無端就收拾了好東西,顧非池站在莊子口目送謝無端離開。

他振臂一揮,又彈指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蹲在樹梢的白鷹立刻意會,一邊鳴叫着,一邊展翅飛翔雲霄,跟上了謝無端。

直到看不到謝無端的身影,顧非池這才上馬,返回了京城。

旭日高懸藍天,陽光明媚。

京城的街道上已經十分熱鬧,兩邊都是吆喝的小販,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而身着一襲黑衣的顧非池就像是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與這繁華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靜靜地邁入了萬草堂,穿過前堂,掀開了通往後堂的門簾,徑自往後院那邊去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子濃濃的藥香味。

穿過後堂,顧非池遠遠地就聽到另一個夥計熱情的聲音:“蕭姑娘,您要的藥材都在這裏了。您還要別的藥材嗎?”

循聲望去,郁郁蔥蔥的的香樟樹下,石桌上、石凳上、地上擺着一個個筲箕、籮筐,盛着各式各樣的藥材。

蕭燕飛正坐在樹下挑選藥材,縷縷陽光從繁茂的枝葉間灑下,落在她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光暈。

似乎是聽到有人來了,蕭燕飛擡頭朝顧非池的方向望來,嫣然一笑,笑容如夏花般絢麗,剪水雙眸明媚動人。

周圍的景致似乎在少女出現的那一瞬有了色彩。

“蕭姑娘,您慢慢挑。”青衣夥計識趣地走了,與往這邊走來的顧非池交錯而過。

顧非池走到了香樟樹下,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蕭燕飛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放在石桌上推向他:“這回的藥。”

接着,她又繼續慢慢悠悠地挑起藥材,從筲箕中拈起一片淡黃色的姜半夏看了看,又嗅了嗅。

她在幾天前就來過萬草堂一趟,提前訂了一些藥材,約好了今天給顧非池帶阿莫西林,也順便取她訂的這些藥材。

對于中醫,她只是選修,但經過最近這一個月的一通惡補,對于一些常見的藥材也識得了七七八八。

她急救箱裏的那些藥着實可疑,對外怎麽也得做出一些采買藥材的行為,不然,這一顆顆藥拿出來,她自己都心虛。

蕭燕飛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了一下,又拈了片柴胡。

“柴胡、半夏、黃芩、黨參、甘草……”顧非池漫不經意地掃了一圈,随口問道,“這是要治少陽病的?”

蕭燕飛拈藥材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驚愕地看着顧非池。

她配的方子是小柴胡湯,方子出自被後世的中醫奉為金科玉律的《傷寒論》,顧非池竟然懂醫術,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不是武将嗎?

她眼底顯而易見的驚愕取悅了他。

顧非池輕輕地扯了下嘴角,也從筲箕拈了一片炮制過的柴胡,盯着看了一會兒,這才平靜地說道:“幾年前,西戎大軍突襲西北,死傷數以千計,我也受了點傷……”

說起當年的事,顧非池的眸色變得格外的清冷深沉。

“軍醫給傷兵用了藥,但是傷兵十有八九不治身亡,調查後,才發現那一次朝廷給的那批藥材有問題,藥材黴變,被草草處理了一下,就送到了軍中。”

那一次,連顧非池都差點在西北丢了性命。

“後來我就學乖了,找了位退下的老太醫,跟着他學了半年醫。”

這些年,顧非池得閑時也持續在研讀一些醫書,還跟着軍中的軍醫也學了一點,他會認草藥,會處理外傷,也看得懂脈案、方子。

他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

蕭燕飛盯着顧非池此刻沒戴面具的面龐,他的臉幹幹淨淨,并沒有寧舒說的那條宛如蜈蚣的疤痕。

直覺告訴她,顧非池說他只是受了點傷,應該不是“一點”傷那麽輕微。

傳聞中讓他毀容的傷會不會就是那次呢?

蕭燕飛偷偷地盯着他,冷不防地,他擡起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她就這麽撞進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眸。

那雙眼睛如一泓明澈幽泉,又似夏夜的浩瀚星空,廣袤無垠,深不可測。

他眸中的亮光閃動了一下,笑了。

灑在他臉上的晨曦讓他的五官更加柔和,俊美。

他的睫毛又濃又密,眼睛的弧度美得好似一筆一畫精心勾勒,到了眼尾微微上翹,漂亮極了。

蕭燕飛看得有些挪不開眼,這麽漂亮的人卻成了寧舒郡主口中的“不好看”。

她心頭不免又有些複雜。

真是可憐啊。

蕭燕飛摸出一包粽子糖,打開了油紙包,遞向了顧非池:“吃嗎?”

不過珍珠大小的粽子糖似琥珀般剔透,能看到裏面夾有點點玫瑰花和松仁碎,樣子十分精致。

絲絲縷縷的香甜味撲鼻而來。

與這周圍的藥香味竟然有種意外的和諧。

顧非池凝視着蕭燕飛。

兩人相距不過兩尺,顧非池可以清楚地看清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歪着臉對着他笑了笑,鬓發如雲,白皙細膩的肌膚茜色素面褙子的映襯下如栀子花般清純美麗,玉雪生豔,明麗絕倫。

耳垂上戴的那對珊瑚珠耳墜輕輕地晃來晃去的,清雅中透着幾分活潑。

當她望着他時,那雙大大的貓眼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十分專注,仿佛直直地看進了他的心底,比漫天的霞光還要璀璨耀眼。

“不吃嗎?”蕭燕飛以為顧非池不想吃,正想收回手,可顧非池突然就動了,左手迅速地捏住了她纖細的右腕。

“蕭燕飛,”顧非池的右手依然捏着她的手腕,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身旁的少女,吐字清晰地問道,“你願意做我的世子夫人嗎?”

驕陽高高地懸挂在空中,陽光傾瀉而下,庭院中變得愈發明亮,風一吹,斑駁錯亂的樹影搖曳,那些細碎的光點映得顧非池烏黑的眸子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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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穿越重生 已完結 453.4萬字
  7.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穿越重生 已完結 316.0萬字
  8. 重生九零年:軍嫂,有點甜

    重生九零年:軍嫂,有點甜

    木葉重生回到了1998年,前世她是21世紀的天才美少女,得獎無數,目空一切,潇灑惬意,可是最後卻慘被抛棄。
    這一世,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玩笑,不光光相貌平平,而且還提前為她安排了一枚便宜丈夫。
    丈夫是什麽鬼?能用嗎?好吃嗎?
    時間一長,這個貌美顏好易推倒的兵哥哥,入了她的眼,動了她的心,二話不說直接“收”了他!

    穿越重生 已完結 199.8萬字
  9.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

    穿越重生 已完結 395.6萬字
  10. 歡樂田園小萌妻

    歡樂田園小萌妻

    “舍己救人”的秦小若臨死前以為自己這次怎麽也該得到表彰了,哪知在斷氣前幾秒才聽明白這場“醫鬧”根本就是一桃色糾紛事件,一下被氣活過來,只是悲催的活到了另一個朝代,好在憑白多出了個萬能空間兼收獲面冷心熱夫君一枚。
    穿成一農家女,婆母慈祥,小叔妯娌一團和氣,連小姑子都甚是可愛,秦小若表示這太不科學。
    為了将“家和萬事興”精神貫徹到底,秦小若緊跟冷面夫君腳步,攜着空間,領着一大家子奔向康莊大道......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99.9萬字
  11. 七零甜妻撩夫記

    七零甜妻撩夫記

    顧泠泠前世被惺惺作态的繼母繼妹耍的團團轉, 失去了父愛,也造就了自己不幸的婚姻。
    沒想到竟然重生回到了十六歲,她還是花一樣的年紀,不逆襲對不起自己!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她雙手叉腰小得意:咱可是十八般手藝樣樣精通,不信撩不到你!
    某男狡黠一笑:媳婦,才嘗過八般手藝,還有十般沒試過,來,繼續繼續……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97.7萬字
  12. 傾世神祇:嬌寵廢材小姐

    傾世神祇:嬌寵廢材小姐

    哥,我餓1九曦眨着水漉漉的紫眸,甚是委屈。
    “想吃嗎?”某男勾起嘴角,妖嬈魅惑。
    九曦重重點頭,然而送到她眼前的卻是一張放大的妖孽面孔……
    她,21世紀古武天才,再睜眼,是穿越異世,還是魂歸故裏?
    他,輪回幾世的千古獸帝,神秘莫測、邪魅弑殺,俊美如神祇。
    傳聞她紫發紫眸,被人诟病,殊不知這正是這天地間最尊貴的血脈!
    傳聞她廢材武修,嘲笑謾罵,殊不知她乃這萬年來唯一的混沌靈體!
    一眼淪陷,看他們攜手傲視九霄!
    PS:推薦我的新書《傾世神祇:荒古妖主,太魔性7,寶貝兒們我們新書再會!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24.3萬字
  13. 九零奮鬥甜嬌妻

    九零奮鬥甜嬌妻

    【新書上傳求收藏:九零對照組我不當了》
    又名《重生九零佛系女配》
    又名《重生後才發現我不是女主角》
    又名《所有人都帶金手指唯我沒有》
    相識并守望十二年,再錯過十年,終究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他犧牲的消息與親筆遺書。
    再睜眼,重回十六歲剛高考完的第二天,自己還未被早嫁成為全縣人口中唾棄的不孝的人,也還沒有遇見他,一切悲慘的命運還未開始……
    重生的她決定,光明正大的追求他并表白,不再錯過彼此時光;更是要完成前世一直的夢想——成為故事大王!!
    【沒有空間,沒有異能,女主最大的金手指就是擁有夢想,并一直在堅持且有一個姐控的弟弟和一個愛她如命的男人】小說關鍵詞:九零奮鬥甜嬌妻無彈窗,九零奮鬥甜嬌妻,九零奮鬥甜嬌妻最新章節閱讀

    穿越重生 已完結 147.8萬字
  14. 攝政王的醫品狂妃

    攝政王的醫品狂妃

    特工軍醫穿越為相府嫡女,受父親與庶母迫害,嫁與攝政王,種種陷阱,處處陷害,憑着一身的醫術,她在府中鬥争與深宮之争中游刃有餘,誅太子,救梁王,除瘟疫,從一個畏畏縮縮的相府小姐蛻變成可以與他并肩而立的堅毅女子。“你再偷跑出去,本王打斷你的小短腿,有哪個王妃懷着身孕還四處跑?”“江東鬧瘟疫,我身為官民署的大夫,自然是要去的,你再攔我,疫症都要傳到京都了。”鐵臂一伸,橫抱起那絮絮叨叨的女人,攝政王大步回去,哼,官民署的大夫多着呢,要你一個孕婦出馬?還真把自己當菩薩了?也不想想自己當年的手段是何等狠辣刁毒。"--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攝政王的醫品狂妃無彈窗,攝政王的醫品狂妃,攝政王的醫品狂妃最新章節閱讀

    穿越重生 已完結 324.9萬字
  15. 毒妃休夫:腹黑王爺請走開

    毒妃休夫:腹黑王爺請走開

    她,一朝穿越,淪為相國府容貌醜陋的庶女,虐渣男,毒小妾。
    他,一國的皇子,人前裝病裝弱,人後腹黑無匹,不近女色。
    但唯獨對她,想要摸她手,親她嘴,占她身。
    某女一臉傲嬌,嫌棄道:“王爺,你不是我的菜,請你走開。”
    某爺甩了甩手上的契,笑的奸詐無比。
    某女咬牙,既然躲不過,那就嫁他,禍害他一生一世!

    穿越重生 已完結 132.7萬字
  16. 天賜農妻之福運連連

    天賜農妻之福運連連

    木雕師蘇可方穿越成豐果村一農女,醒來時已是有夫之婦,面對無理小叔,冷淡的婆婆與二叔,外加一枚腹黑丈夫,蘇可方表示無所适從,幸好有空間在手,幫她掃清一切障礙,夫唱婦随奔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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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季霜穿書了,穿到一本架空年代虐文,成了命運坎坷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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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霸原主因為白蓮花女配退學,讓老師和鄉親大失所望。
    最後家破人亡之時,白蓮花卻站在了人生巅峰假惺惺憐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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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仲宇發現那個以前總喜歡粘着他,只用行動表達對他的情誼的小丫頭變了,變得滿嘴跑火車,嘴上說着喜歡他,身體卻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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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32.2萬字
  17. 八零辣媽飒爆了

    八零辣媽飒爆了

    林麥重生了,重生在大婚的當天。渣男還是那個渣男,渣姐還是那個渣姐,他們還想把她當炮灰。別做夢了,小姐姐我只用一根小指頭就能把你們全弄死,就問你們爽不爽?本來只想買幾棟樓,做個快樂的收租婆,怎麽一不小心就登上了人生巅峰?前世,他未能參與她的人生,這一世他是她的守護神,抱着小蘿莉,緊緊粘住她!

    穿越重生 已完結 336.4萬字
  18. 爐鼎重生:姑娘我是合歡派

    爐鼎重生:姑娘我是合歡派

    蘿莉外表禦姐的心,腳踩白蓮花、拳打綠茶婊、虐渣男、戲纨绔。撲倒妖孽男人,霸道占有毫不留情,從愛情到造娃一次完成!“想要成親?那先表表真心吧!”“寵妻三大綱領,1、無論老婆是對還是錯,抛棄節操,老婆永遠都是對的。2、床我暖,娃我帶,怪我打,渣我虐,一切服從領導指揮。3、無論老婆和誰掉進坑裏,先救老婆絕對無疑義。虐情敵五大招:1、将桃花掐在花骨朵時期。2、掐不斷就揍。3、再揍。4、使勁揍。5、揍死為止。”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43.0萬字
  19. 異能重生:少女陰陽師

    異能重生:少女陰陽師

    (男主全程打醬油,但是絕對的寵文。)
    歡迎大家收藏馨雨新書《陰陽輪回:閻王,別撩》這本書是屬于寶寶的。
    此書天馬行空,妖魔鬼怪,神仙六界無所不有。
    先都市後神鬼,先搞笑靈異再玄幻仙魔。
    不喜請勿入坑,入坑請勿噴……

    穿越重生 已完結 265.4萬字
  20. 在快穿世界做NPC的日子

    在快穿世界做NPC的日子

    【快穿沙雕文~】你所見,你所識,皆為真實嗎?
    滴!第一零七號高級NPC蘇醒……
    淩曉(頭都不擡):哦,原來我是NPC。
    在別人絞盡腦汁的在快穿世界做任務的時候,淩曉悠閑的喝着咖啡撸着貓,做着諸天萬界最鹹魚的NPC,沒有之一……
    本文又名《我要這NPC有何用》、《這只NPC永遠無法被攻略》

    穿越重生 已完結 121.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