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那以後唐鞘便開始教顧臨淵劍法,雖然算不上突飛猛進,但也日益精進了不少。
顧臨淵是個不茍言笑的性子,話還少的可憐,大概一天也說不夠十句話。奈何唐鞘聒噪,又向來是個愛玩的,成天師弟長師弟短的圍着顧臨淵轉,什麽賞花逗鳥的事都要叫上師弟,甚至連如廁都要黏着師弟一起。
無論去哪裏唐鞘總帶顧臨淵,逢人就介紹說這是我師弟,還非得讓人誇出朵花來才肯放過去,導致熟人一見唐鞘帶着他家寶貝師弟就繞着道走,而唐鞘不以為意,依舊樂在其中。
一年兩年三年, 顧臨淵的劍術依舊平平,可一張臉卻是越來越好看 ,眉間久積的陰郁也被唐鞘磨得慢慢散去了,朗朗如光風霁月。他是在十五歲以後徹底長開的,高高瘦瘦的少年模樣,如畫似的眉眼,像是大雪過後依舊清逸挺拔的青松,帶着寒月的淩冽,又幹淨得沾不上一絲俗世的煙火氣。
唐鞘發覺他對師弟的感情是在師弟十六歲時開始變質的。那年乞巧節,他推了一衆紅顏知己的邀約,拉着顧臨淵到處逛。街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男男女女皆是成雙成對。
他帶着顧臨淵放花燈游夜船,手裏拿着一堆猜燈謎贏來的零碎玩意。他和顧臨淵并肩走在街上,唐鞘看着師弟的側臉,只覺得街上除了他的師弟,沒人再值得他看上一眼。本來那一整天唐鞘都挺高興,只是在回去的時候,有一個不長眼的登徒子調戲了顧臨淵。那登徒子仗着家裏有些來頭,言語輕浮露骨,卻也只是占了些口頭便宜,可唐鞘瞧着他看師弟的眼神,差點沒把人活活打死。
以前唐鞘行事恣意妄為,但始終把握着分寸,而那次唐鞘差點鬧出人命,那登徒子被唐鞘打的全身沒一塊好骨頭,整個人基本上算是廢了。他家也就這一個寶貝兒子,管你天下第幾,又哪裏肯輕易放過去,三天兩頭的跑來鬧。
還是蘇風蕭出面解決了,唐鞘自然下場凄慘,他生生挨了蘇風蕭不收一點內力的五百鞭,差點沒死在蘇風蕭手裏。
顧臨淵一直和這個名義上的師父沒什麽實質的情分,那次卻差點跪下來求他。而唐鞘是個死要面子的硬骨頭,被蘇風蕭抽的皮開肉綻還梗着脖子對顧臨淵吼,“你今天要是敢跪我明天就打斷你的腿!我活該挨這一頓打,用你求什麽情!”
結果是蘇風蕭直接把唐鞘抽成了一個血人,而顧臨淵沉默的站在一邊看唐鞘硬生生受了五百鞭。
最後是顧臨淵背着唐鞘回去的,他全程冷着臉一言不發,而唐鞘還留着一口氣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為着一個廢物點心的登徒子鬧成這樣。”
“可我就是看不得師弟受一丁點委屈。”
唐鞘說到後面聲音愈輕,終于撐不住的昏睡了過去,夏夜七月的風帶起生長葳蕤的樹木嘩啦啦的響,顧臨淵背着唐鞘穿過一路開得正好的鳳仙,花香随風浮動,也不知道拂動了誰的心。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唐鞘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而顧臨淵也沒有半句怨言的照顧了他三個月。他傷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藥都是顧臨淵一勺一勺吹涼喂到他嘴邊。
挨了五百鞭都不吭一聲的唐大俠在師弟面前總是格外的嬌氣,動不動就喊疼要師弟陪着,晚上還賴着師弟要一起睡,天天對着師弟撒嬌要這個要那個要師弟親師弟抱并且絲毫不覺得害臊。
而顧臨淵出乎意料的溫柔,竟然全都依了唐鞘。雖然每次都板着張臉,但最後總忍不住彎了眉眼。嘴上了無數遍我管你去死,而該給唐鞘上的藥一次不少,晚上睡覺的時候給唐鞘掖了一百八十二遍被打開的被子。
那時候唐鞘甚至沒出息的想,他要是一直是個殘廢好像也不錯,至少師弟會照顧他一輩子。
他想他大抵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的顧臨淵,不是師兄對師弟的喜愛,而是想跟他一起走過山河人間,把人摁在床上一輩子做到死的喜歡。
唐鞘的愛明烈又熾熱,偏偏顧臨淵像只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始終不肯探出來回應唐鞘,像是顧忌又像是害怕。唐鞘以為是他以往的風流名聲讓顧臨淵擔心,他為了表忠心和所有紅顏知己都斷了幹淨,街上姑娘家送的香囊手帕也不接了,花樓青酒再也沒去喝過,成日纏着顧臨淵。
那一年他和顧臨淵你追我躲的拉扯了一年,隔着的那層窗戶紙還是多虧了蘇風蕭幫忙捅破。
蘇風蕭一位故交登門拜訪,他的女兒久聞唐鞘大名,在和好友游玩時一次偶然遇見,驚鴻一瞥從此茶飯不思。聽聞自家爹爹要去拜訪蘇風蕭,自然撒嬌撒癡的讓爹爹帶着自己過來。
女兒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故交向來愛女,便也旁敲側擊的問蘇風蕭的意思。蘇風蕭想唐鞘快到了弱冠之年,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讓唐鞘帶着姑娘出門看看風景。
其實唐鞘見沈玥的第一面就把話說開了,“承蒙姑娘厚愛,只是我心裏早有所屬。”
“雖然他是個榆木腦袋,但我等一等,他總會有開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