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陽光透過窗戶撒了進來,霧氣氤氲,宋之妄抱着談華卿往溫泉池子裏走。
這些時日,沒日沒夜的荒唐,談華卿受不住,常常都是醒了又暈,暈了又醒,現在都還昏睡着。
宋之妄也深知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有好幾次,見談華卿哭得厲害也不肯停下來。
手指緩緩撫過談華卿身上那些發青發紫的痕跡,眼眸微微一暗。
是他索求無度了。
談華卿睡得很沉,下意識抖了下,呓語着什麽,宋之妄湊過去聽,聽清楚是什麽,嘴角勾起一個不小的弧度。
午後微風徐徐,窗戶半開,風輕輕吹動風鈴,發出微弱的響動,昨日落了一場雷雨,帶走了夏末的燥熱,秋,就要來了。
宋之妄單披一件裏衣,露出強健的胸膛,上面還有明晃晃的痕跡,他撐着臉,專注地望着談華卿,另一只手閑适地把玩着談華卿的白發。
他在等談華卿醒來。
夢中都是那種名為玫瑰花的香氣,談華卿只覺天地倒懸,他漫無目的地游走飄蕩,身體被人主宰,不受控制落入昙花和玫瑰編制的船上,仿佛聽到有人在叫他。
華卿
華卿…
華卿……
灰眸緩緩睜開,正正地對上了一張俊美帶笑的臉,談華卿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他嘴唇動了動,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想擡手阻止宋之妄,只覺酸乏無力,掀起眼皮都是累的,頭暈暈沉沉,身體硬得像鐵,有些地方更是又酸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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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故意俯身靠近談華卿。
談華卿瞳孔微微一顫,往旁邊縮了縮,害怕地緊閉雙眼。
一個輕輕柔柔的吻落在談華卿的側臉上,談華卿眼中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
宋之妄揉揉他的頭發,“抱歉,是我貪歡了。”
談華卿幅度很輕地搖了搖頭。
“餓不餓?”宋之妄起身端着托盤進來,上面有食物。
談華卿撐着手臂起來,差點摔倒,宋之妄吓得趕緊抱住他,喂他喝粥,自己倒是随意吃了幾口。
“…多久了?”
話一說出口,談華卿就沉默了,他的聲音如同老樹皮摩擦般難聽。
反觀宋之妄,精氣神前所未有的好,“不多不少,剛好半月。”
談華卿喝下湯,想到了什麽,“不出去……沒事嗎?”
宋之妄靠近他,目光灼灼,“就我們兩個人,不好嗎?我們可以永遠留在這裏。”
談華卿愣住,聽出宋之妄語氣中的認真,他認真望着宋之妄的眼睛。
正想開口,宋之妄微微一笑,捂住了他的嘴,“乖,我開玩笑的。”
他怕談華卿說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更怕談華卿說的是他想要的答案。
難以自控,必将萬劫不複。
他們的事還未了,仇還沒有報,人還沒有殺,不急于一時。
總歸,談華卿這個人永遠都只能是他的。
出島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站在甲板上,談華卿回頭看了眼昙花島,卻什麽也看不清,只看見了一團霧,将昙花島遮得嚴嚴實實。
宋之妄用指腹碰了碰他脖頸處的一根紅繩,“放心,除了你,沒有人能進入這個地方,我也不會毀掉它。”
談華卿抽出紅繩,連帶着抽出一個如墨似漆的木牌,這是剛剛宋之妄給他挂上的,聞着有玫瑰香氣,而且很涼。
“這是什麽?”
宋之妄面帶笑意,把木牌重新放進他的衣服裏,“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需要他貼身帶着?
談華卿不信,他擡頭望着宋之妄,輕輕皺了皺眉,“阿妄,你告訴我這……”
“宋之妄!!!”
“天殺的!你不得好死!”
“身為聖巫,承繼天命,竟對我等信徒下手,你簡直妄為聖巫!”
……
突然,數道咆哮的聲音從不遠處穿來,船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岸了。
河對面有十幾個木樁,上面纏纏繞繞,各綁了一個人,看衣服打扮都不像是尋常人家。
“野沉,堵住他們的嘴,再吵就割了他們的舌頭。”
“遵命。”
談華卿随意掃了眼過去,心中沒有太大反應,今晨,宋之妄就同他說了,萬巫山有些亂,出去了不要害怕,只要有他在,沒人能傷害他。
“瞎子!!!”忽然,聽到一聲更為凄厲地怒吼聲。
白尋夜一見他仿佛看見了救星,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活下來的機會了,他必須抓住!
可當他再張開口時,嘴裏就被人塞了一團布,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白尋夜拼命地掙紮着。
不——不——,救我,救我!
這聲音頗為耳熟,談華卿轉頭看了一眼,宋之妄不動聲色擋住了他的視線,“怎麽了?”
“那個人,我好像見過,”談華卿的視線越過他,落在白尋夜身上。
宋之妄握緊他的手,“你要救他?”
他自然是知道白尋夜的,北疆秋水族的二公子,原本這事與他無關,但宋之妄只要一想到談華卿神志不清渾身是血站在戲奴臺上,他就恨不得白尋夜千刀萬剮,忍到現在,沒有立刻殺了他,已經是他最大的善心了。
“不許救,”宋之妄不給談華卿說話的機會,抱起他就走。
談華卿感覺到宋之妄的情緒起伏,頭貼着宋之妄的胸前,心跳比平時更快了。
“我沒有想救他。”
宋之妄抿着嘴,沉下臉,額頭抵着談華卿的額頭,“那你也不準看他。”
談華卿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宋之妄在氣什麽,眼睛不着痕跡彎了彎,“好。”
地宮暗牢,血跡斑斑的牆面如同一凄厲的鬼魂,撕扯着牢中之人的血肉,雲朝夜狼狽不堪,身體使不上力氣,整個人懸在空中,兩條的手臂纏滿了鎖鏈,令她無法掙脫。
一抹幽綠劃過眼眸,看見站在牢籠外的兩人,雲朝夜真的是氣笑了,“原是你們兩個,你們竟沒死。”
五年前宋之妄和談華卿大婚一事鬧得轟轟烈烈,天下人盡皆知,說是宋之妄因為她北疆,天順,東滄的刺客而亡。
當時大夏的應天帝以此為由,出兵征讨三國,他三國若是聯手,必然能阻擋,可不想天順驟然反目,她北疆又被東滄背刺,最終腹背受敵,不得不臣服大夏。
這原就是一場局!
雲朝夜怒上心頭,死死地瞪着他們,眼裏在說他們卑鄙無恥。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宋之妄淡淡地望着她,“不做什麽,只是請國女在這裏做客,借一樣東西罷了。”
“做客,呵,”雲朝夜冷笑一聲,“你如此籌謀,蟄伏萬巫山,又綁了我,為得不就是我北疆。”
宋之妄摸着談華卿的手把玩,指腹揉過五顆紅痣,“我對北疆并無興趣,只是需要借用幾個月。”
雲朝夜蹙眉,心中又是一驚,更加猜不透宋之妄這麽做到底意欲何為。
“國女靜待吧,很快就有人來救你了,”談華卿慢慢道。
雲朝夜沉默,又覺得無比可笑,抓自己的人,說自己很快就會被救。
何況她內力散盡,被關在這裏,誰能進來救她?
隔壁的暗牢關押都是薩巫和萬黎,兩人都被綁得嚴嚴實實,待看見了宋之妄和談華卿,情緒猶如一池平靜的死水驟掀波瀾。
這一次,薩巫和萬黎在他們身上真真切切看到了髒東西,比以往更甚。
葫蘆隆隆作響,薩巫看着談華卿的模樣,撲哧一聲笑出來。
“好久不見,代泊。”
萬黎仔細打量着他們,神情更加冷峻,“你們,換血了?”
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在空蕩蕩又黑暗的牢獄格外刺耳,宋之妄小心翼翼扶着談華卿坐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談華卿避而不答,輕輕颔首,“好久不見。”
薩巫嘴角笑意微收,手上的鎖鏈晃了晃,“我以為你死了,我還難過了好久呢,沒想到,你和淩王都躲進萬巫山了。”
“多謝記挂,”宋之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抓住談華卿的手。
萬黎眉死死蹙着,“你們究竟想做什麽?”
談華卿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借北疆國一用。”
薩巫先是愣住,慢慢就笑了,眼底全是嘲弄,“借?你們倒真是會異想天開,我不管你們想做什麽,立刻放了我們,萬巫山外還有我們的戰船。”
來時國師囑托過,萬巫山兇險,随行人員都要增加,為的就是保護國女殿下的安危。
“只借幾個月,絕不傷北疆任何百姓,更不需要你等出兵。”
薩巫一臉好笑,“你覺得誰會信你?”
宋之妄握緊談華卿冰涼的手,心疼地揉揉,又怕用的力氣太大,動作放得極輕,
“華卿,你何必與他們多說,殺了他們便是,滅了北疆便是。”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薩巫一臉驚疑,葫蘆更是響個不停,萬黎蹙着眉,神情難掩怒意。
但端看宋之妄的神情,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談華卿目光平靜地落在他們身上,知曉他們不會這麽輕易地接受,既然勸說不成,那只能采用更強硬的手段了。
“我還會再來,如若那時你們還是如此,恐怕就要吃點苦頭了。”
宋之妄冷哼一聲,攬着談華卿離開了暗牢,這裏陰氣太重,久待對身體不好。
“姐姐,怎麽辦?”薩巫一臉焦急地詢問。
“寧死不從,”萬黎冷冷道。
談華卿說是借,但一國之大,千萬百姓,哪有借的道理,只怕是有借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