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兩人走了一天,才将解州各個地方看遍了,日落之時,談華卿已經很疲累,只能慢慢地走。
宋之妄本想不用這麽着急,可以慢慢看,但談華卿卻固執,一定要看完。
他又想抱談華卿,讓他不用那麽累,但談華卿覺得這是在外面,有些不妥,便就拒絕了。
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餘晖為他們鍍上一層金色。
談華卿腦海中一一閃過今日發生的事,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日子,宋之妄為他做了這麽多。
談華卿腳步微頓。
宋之妄有些疑惑,笑着問,“怎麽了?”
“我……”
還沒說完,宋之妄就低下頭在他嘴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我可不想聽你說謝謝。”
剛剛見華卿的神情,他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麽。
宋之妄伸出手,摸着談華卿的臉,指腹輕輕地揉着他的唇瓣,眼中閃過笑意,一雙黑眸,耀眼至極。
“如果真的要謝,這個,就作為謝禮吧。”
談華卿怔了一會兒,緩緩笑了笑。
真是思慮萬全,不給他任何道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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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處暖暖的,熱熱的,仿佛有什麽要呼之欲出。
宋之妄笑了笑,攔腰抱起談華卿,“走咯,我們回家。”
談華卿沒有反抗,看着男人明顯突出的喉結,越發俊美恣意的容顏,心尖不禁微微一顫。
……算了,随他開心吧。
祈福風筝高高地飛在布滿霞雲的蒼穹,只隐隐可見一個黃色的點。
奉恩坐在輪椅上,看着李傻子追着小東陽玩鬧,滿臉都是溫柔的笑意。
吳大夫剛剛醒來,不宜劇烈運動,知道談華卿醒來的消息,心中頓時安定了,現在坐在椅子上看悠閑地品茶。
“欸…這樣才……。”
話音戛然而止,院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安靜下來,吳風順看着站在門口的幾人,臉一下子就拉長了,他是真不待見他們。
“大人和公主來,有什麽事?”
奉恩也看了過去,他的目光緊緊盯着談華卿,看着那雙獨一無二的灰眸,心髒突突地跳。
宋之妄淡淡道:“特來謝大夫數日勞心勞力。”
他原本也不想,是兀鹫多嘴了一句,說吳風順暈倒了,華卿知道了問清了來龍去脈,便帶着他一起來看看吳大夫,沒想到這老匹夫還敢吹胡子瞪眼。
談華卿無意掃了眼院子,發覺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當即看了過去,眼睛眯了起來。
不知為何,有些熟悉。
“吳大夫,華卿多謝您這段日子的救治,殿下對我太過憂心,吓着您了,還望您見諒。”
旁邊的宋之妄也流露出一絲恰如其分的溫和,像是真的來道歉一樣。
吳風順瞪了宋之妄一眼,扯了扯嘴角,“草民可不敢當。”
談華卿颔首,目光轉向坐在廊下的奉恩,“不知道,那位是?”
李傻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注意到談華卿的視線,一臉驕傲,“那是我二弟!奉恩。”
奉恩推着輪椅出來,勉強勾起嘴角,不自然道:“見過大人,恕草民不能向大人行禮了。”
談華卿沒有戴叆叇,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此刻看清了,有些驚訝。
“無妨。”
“解州已經安定了,明日我便派人送諸位歸家。”
這話正中吳風順心窩,他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謝大人。”
臨走時,談華卿又深深地看了眼奉恩,轉身離去。
宋之妄的注意力都放在談華卿身上,自然而然也就注意到談華卿看那奉恩的眼神不一般了。
“華卿認識那人?”
“嗯,”談華卿輕輕點了下頭,“他與我一樣,曾被養毒人所抓,後來我殺了養毒人之後,他就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裏。”
他對奉恩的印象也是深刻的,因為奉恩是養毒人最看重的縱子,他聽話溫馴,容貌更是舉世無雙,還有那雙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淺淺一笑,就足以勾人魂魄。
但現在,他究竟經歷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宋之妄見他想得出神,不滿地揉了揉他的腰,“在想什麽?”
談華卿下意識摸到放在腰上的大手,語氣有些慌張,“別用力,我只是在想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太用力的話,他感覺自己的力氣都被抽幹了,會軟下來。
“真是沒眼看了,”
突然,一道揶揄的聲音憑空冒了出來,宋鸠漫不經心走了出來。
宋之妄冷哼一聲,并不說話,只是更加大膽的從後面抱住談華卿,頭擱在談華卿的肩膀上。
宋鸠搖無奈搖頭,“我也剛回來,你們想必也未用膳,要一起嗎?”
解州的夜并不燥熱,反而帶着一股涼意,頭頂的月亮很圓,無數星星閃爍在夜空。
“王爺,你怎麽會在這裏?”
談華卿略微蹙眉,剛剛看見宋鸠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他做夢了。
宋鸠自顧自倒了一杯酒,“找人。”
“這事你不知道,是他偷偷讓我查的。”
談華卿問,“誰?”
“譚衍朔,曾經譚氏一族的嫡子。”
談華卿的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很快又放松下來,他慢慢喝着湯,輕輕點了點頭,“這樣。”
宋之妄夾菜的手頓住了,眼裏閃過意味不明,“父皇找他做什麽?”
“自然是殺了他。”
宋之妄眸光有些冷,有些按耐不住。
下一秒就聽到宋鸠開口,“但我不會殺他。”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相反,我會幫他。”
談華卿放下碗,握住宋之妄的手,眸光淡淡,“剛巧,譚衍朔就在我府裏,你要見見他嗎?”
宋鸠喝酒的動作一頓,望着談華卿的目光多了幾分晦暗。
“見。”
“兀鹫,去請譚衍朔。”
談華卿站起身,草草行禮,“王爺,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宋之妄也站了起來,扶着談華卿回房休息。
隔天,宋鸠就帶着譚衍朔一起離開了解州,走的很急,連辭行都沒辭。
“華卿,你不擔心嗎?”宋之妄問。
“不擔心,放心吧,殿下。”
談華卿在寫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都城皇宮,解州一事已了,他該回去了。
只是信還沒送出去,都城的聖旨就到了。
如他們所料,宋寒廷已經知道了,這封聖旨是特地召宋之妄回去了。
與聖旨一起送到的,還有一封來自宋少晏的密信。
信上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安,父危”。
都城安全?而且皇帝快不行了?
宋之妄有些不信,談華卿也不信,所以他們派人秘密聯系了步桑律。
但還是提前預備好了一切,随時就能啓程回都城。
等了三天,步桑律的飛鴿傳信也到了解州,還順帶将都城發生的其他事一一寫明。
信上寫道:“都城平安,皇帝患病,遍尋神醫,可歸……”
看完之後,宋之妄燒掉了信,目光灼灼望着談華卿。
“不如,我們反了吧?”
他隐約猜到談華卿要殺的人是誰,所以華卿才會這麽努力,一路走到頂。
談華卿搖頭,“不行,殿下,你雖然持有軍令,領王軍十萬,但如果公然謀反,定會被千夫所指,弑君殺父,而且,還有四十萬狼軍,都在宋寒廷手上。”
宋之妄眉頭緊鎖,“何來的四十萬?”
“自大夏建國以來,一直有四十萬的狼軍藏匿着,他們以狼為軍徽,所以也被世人稱為狼軍,且他們只聽命于皇帝一人,分散在大夏東西南北,沒有人知道他們藏在哪裏,但天下一旦大亂,他們便傾巢而出,定乾坤,守江山。”
宋之妄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事已如此,他們也只能回去了。
解州百姓站滿了街道,齊齊地目送他們離開,吳風順抱着小東陽,看着遠去的大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總算是走了,到底還是走了,也不知道,下一個郡守有沒有這麽好。
小東陽吃着果果糕,有些舍不得。
“爺爺……”
李傻子看他要哭,又往他嘴裏塞了一塊果果糕。
奉恩望着天空,頭一次心裏覺得安定,他很感謝談華卿,沒有拆穿他的真實身份。
只是,他到底還是不該待在解州,他連累不起任何人,那個人帶給他的恐懼陰影一直揮之不去,如果被找到……那會是他不敢想的地獄。
“奉恩!奉恩!”是李傻子在喊他。
奉恩心中一激靈,“怎麽了?”
“你在發什麽呆啊?”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到處走走就好了。”
李傻子一聽,拍了拍胸脯,“這還不簡單,包在我身上!哥帶你走!”
奉恩被逗笑了,但他心中是真的有這個想法,可他已經走不了了。
都城皇宮,宋少晏一臉擔憂地看着虛弱的宋寒廷,轉頭望向在旁邊坐着輪椅的男人,“九皇叔,父皇如何了?”
宋琢廷正在施針,神情也頗為憂心,“比昨日好一些了,但還是需要靜心修養。”
宋寒廷費勁地掀開眼皮,虛弱發出幾聲短促的氣音。
“晏兒……”
宋少晏立刻握緊宋寒廷的手,“父皇,兒臣在。”
“由……你代…朕監國,召望月回來。”
“讓他回來!”
“咳咳!咳咳!”
宋少晏心中發緊,恭敬回道:“是,兒臣明白,您放心。”
“福安啊,去請櫻…貴妃來,朕想見…見她。”
“九弟,你退下吧。”
宋琢廷目露擔憂,“皇兄,若有不适,還請皇兄一定要宣臣弟。”
宋寒廷,“你費心了,去吧。”
半月過去了,離都城不遠了,他們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