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是夜,都城沒有宵禁,來來往往也沒有士兵巡邏,無數酒樓林立,有些高達數丈,千萬盞燈籠垂落而下,如朝霞傾倒,光輝萬千。
街道兩旁還有各種各樣的茶樓,糕鋪,賣着零碎小玩意兒的商販,街上遍布人群,行人如織,熙熙攘攘,一片熱鬧喧嚣。
宋之妄一襲玄色錦衣,特地穿了低調不失精致的男裝出來,長發也被綁成一個高高的馬尾,額頭落下的碎發遮擋些許眉間之間淩厲,顯得他五官精致,越發俊美,不同與以往的打扮,似乎更有少年氣了一些。
他和談華卿都戴了面具,手牽着手,大大方方走在街道上,大夏民風開放,無論男子相愛,還是女子相愛,都不會受世人非議,只不過這樣的人是很少的。
“華卿,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會兒?”宋之妄從商販處買來一袋糖炒栗子,有一下沒一下剝給談華卿吃。
他們就像世間最尋常可見的有情人,隐于鬧市。
可兩人又都氣質不凡,長得也好看,不像不是普通人,倒像是從神宮來到凡間游玩的一雙谪仙。
從剛剛到現在,已經有無數人注意到他們了,甚至還有大膽的女子和男子贈送手帕和玉佩,只不過都被宋之妄冷聲呵斥了。
衆人瞧見這位很高的男子不好惹,這才悻悻而去。
談華卿吃了許多個,已經吃不下了,就把剝好的栗子塞進了宋之妄嘴裏,聽到宋之妄的問題,心中有些無奈。
“殿下,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累,”宋之妄語氣平靜,一雙灰眸淡淡的。
宋之妄突然被塞了栗子,眼睛微微睜圓了,然後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那……吃豆花嗎?”
“你要甜的還是鹹的?”
談華卿:“……甜的。”
他擡眸靜靜地望着宋之妄,眼裏閃過一絲狐疑,宋之妄彎了彎眼,身體有些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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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怎麽突然帶我出來玩?”
宋之妄目光有些躲閃,将買好的甜豆花放在談華卿面前,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華卿,豆花好了。”
談華卿抿着嘴,望向那碗豆花,豆花白嫩嫩的,上面還鋪着紅豆泥,溫溫熱熱的,入口即化,綿軟又香甜,是好吃的,但他無心吃。
宋之妄,瞞了他什麽?
想得太久,思慮太多,一不小心,碗就見了底,湯勺碰到碗底的那一刻,談華卿有些懵。
然後就聽到一聲揶揄地輕笑。
宋之妄眼珠子漆黑,滿眼都是笑意,如同盛滿了瑩瑩月光,但無論怎麽看,眼裏都只有談華卿一個人。
“還要一碗嗎?”
“好吃嗎?”
談華卿搖搖頭,強裝冷靜放下湯勺,“好吃,”
他耳尖有些泛紅,難得有些失态。
宋之妄不喜甜,面前這碗豆花也是甜的,看見談華卿喜歡,他也嘗了幾口,輕輕笑了笑,“果真不錯。”
兩人繼續走,一路上宋之妄都在和談華卿說話,無非是說他沒見過這種景色。
後有談起前段時間的刺殺一事,如今倒是又安靜下來,沒再看到有人來刺殺。
但宋之妄心中有懷疑的人,只是尚不能确定。
談華卿望着宋之妄上揚的嘴角,默然地垂下眼。
他們進了摘星樓,是一處酒樓,這樓是都城最高的樓,對都城所有景色一覽無餘,宋之妄付了錢,定下了視野最好的最高樓雅間。
小二上完菜以後就退了下去。
談華卿若有所思看了眼宋之妄,淺淺地抿了口茶,他不能飲酒,所以一直都是喝茶。
宋之妄撐着手臂,嘴角笑着看他,“祝華卿長命百歲,安樂一生。”
“我還是想給你補個生辰。”
他笑着端起酒杯和談華卿的茶杯碰到一起,“生辰快樂。”
談華卿怔住了,莞爾一笑“謝謝”
砰!砰!砰!
煙火綻放的聲在外面響起,談華卿走到廊閣,瞳孔微微一縮,夜幕低垂,無數煙火在夜空中肆意盛開,璀璨奪目,極盡耀眼。
不一會兒,都城四處又飄起了無數個天燈,仿佛九天星辰落入人間,談華卿仰頭看見一盞天燈從自己眼前飄過,待看清上面寫的字以後,心裏湧起難以言喻的感受。
上面寫着,華卿,生辰快樂,放眼看去的所有天燈上都寫滿了對他的祝福語。
除了,那字有些差強人意。
宋之妄走到他身邊,身上的游刃有餘從這一刻盡數褪去,這種給別人驚喜的事,他從未做過,一整個晚上都緊張不安。
他笨拙又真誠,将所有的愛意織成一張網,而獵物只有談華卿一人。
“喜歡嗎?”
“燈籠第一次做,有些不熟練。”
“我知道你生辰發生了些不好的事,但我還是想讓你高興一些。”
談華卿愣愣地看着他,腦海中閃過前些日子宋之妄手上被割破的細小傷口,還有那段時間晚上也不來他房間裏,起初他以為他有事要忙,沒想到,原來,是背着他去做天燈了。
滿城的煙火與天燈,只為自己而亮,談華卿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煙火還在放,他卻覺得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蓋不住他的心跳聲。
宋之妄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盯着他的眉眼,“你高興……嗎?”
倏爾,他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識抱緊了突然撲上來的人,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談華卿埋在他脖頸處,白皙的臉上爬滿了紅暈,“喜歡。”
宋之妄抱緊他的腰,笑得有些張揚,“以後每一年,我都會陪你過生辰。”
談華卿抱緊他的脖子,輕輕地嗯了聲。
他從未覺得自己會這麽幸運,能遇見宋之妄,能遇見一個這麽這麽這麽可愛又美麗的人。
忽而,他又笑了下,不是虛意的假笑,而是真正的開心。
“你的字……”
宋之妄反應過來,捂住他的嘴,吻了吻他的臉,哭笑不得道:“不準笑話我。”
“這是我第一次動筆。”
要知道,起初他連談華卿的名字都寫得不堪入目,但他不想讓別人代寫,還是想自己寫,最後練了幾個晚上,才能寫出來。
談華卿握着他的手,感覺宋之妄的手比自己大上了一圈,他語氣溫和道:“我教你。”
“好,”宋之妄湊近他,将他逼到圍欄處,雖然知道不可能掉下去,但他還是将手攔在談華卿身後,嗓音有些沙啞,目光灼灼愛意快要溢出來。
“先讓我吻一會兒。”
“好華卿。”
兇狠霸道的吻就落了下來,像極了宋之妄本人。
談華卿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乖乖地張開嘴,任由宋之妄一寸寸深入,玫瑰花香溫柔又強勢地侵蝕着他的身心。
今日終于能出門,何所依買了個糖葫蘆懶懶散散走着,三年未來,其實都城也沒什麽變化,就是人更多了些。
突然,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走得匆忙,急急地就撞到了何所依。
“抱歉!”男子顯然在追什麽人,單說了兩個字就匆匆離開。
糖葫蘆被撞到地上,沾滿了灰,何所依像是未覺,一口一個咬進嘴裏,他環顧四周,依稀之間,仿佛看見有兩個人走那邊安和街口走來,兩人意氣風發,談天天地,笑容滿面。
他捏緊了手裏的糖棒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一把将糖棒兒扔掉,輕輕笑了笑,發出幾聲抽泣聲,久久地才平複下來,大步離去。
他不知道,撞到他的男子,若有所覺回頭看了他好幾眼。
蕭撫安總覺得在哪裏看過,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眼睛慢慢瞪大,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怎麽會在這裏?
何…所…依。
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忽然在他腦海裏重現。
“所依是我義弟,自幼就很聰慧,大家莫要為難他。”
“你放心吧!譚兄,你的義弟就是我的義弟!”
“你們怎麽能這麽做?這是我的答卷!我會告訴監考大人。”
“我心明正,任憑邪祟侵蝕,我亦堂堂正正,不懼不愧,而你們這些僞君子,道貌岸然,卑鄙無恥,小人行徑,為世人所不齒!注定遺臭千年!”
“可笑我譚氏滿門忠良,被亂臣賊子所害!”
“可笑我譚文朝看錯了人,竟被你們這些敗類诓騙!”
“可笑這官場,可笑這天下!!!”
蕭撫安的臉瞬間慘白下來,顧不得去追自己心儀的女子,一路狂奔去了另一處地方。
完了……大事不好。
兀鹫暗暗跟着何所依,直到看見他回到了住的地方。
次日天明,談華卿是未來驸馬爺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都城,還有許多人在昨日夜裏親眼所見滿城天燈上都寫了談華卿之名,一夜未斷的煙火。
這些都聽說是公主府的手筆,可嘆啊,這公主竟然對這談華卿如此癡心喜愛。
茶館內擠滿了人,他們興致盎然聽得說書人說公主與未來驸馬爺的事。
“傳聞啊,這談華卿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怎能一舉得會元,公主又是千金貴女,要什麽沒有,定是從來沒見過這書生。”
“誰說帝王家無真情。”
“若不是真的喜歡,公主何必做到這份上,又是放煙火,又是放燈。”
一個女子道:“別說是驸馬爺了,我都忍不住要心動了。”
“唉……我也好想有人給我放。”女子的閨友又嘆了一聲。
一個小厮打扮模樣的男子聽完後退了出去,走上六樓雅間,輕輕敲門進去了,一字不漏将說書人說得一切報給了房中人。
“殿下,要繼續派人嗎?”
男人慵懶冰冷的聲音從帷幕傳了出來。
“那死丫頭盯得緊,派人去送死嗎?”
“屬下明白了。”
微風輕卷幕簾,短暫的呻吟聲響起,“輕些,有些疼。”
房內不止他一人,其實還有另一個男人,只不過剛剛他沉默着,沒有鬧出任何動靜,直到人離開,他才狠狠壓着身,下人,動作越發狠厲。
宋之妄和談華卿正在去往皇宮的路上,宋之妄是因為皇帝突然召見,而談華卿則是因為宋少晏,他們有要事商談,所以也進了宮。
皇帝尋了半個月終于揪出了藏在太醫院的內鬼,只是無論怎麽用刑,這內鬼死都不肯将實情吐露出來,皇帝沒法不心焦,這才宣了宋之妄進宮。
事關皇後,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防止此事傳出去,彈劾皇後,他想着,宋之妄畢竟是自己與皇後唯一的女兒,總歸是向着自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