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掌刑司很暗,只有幾個燈籠挂着,顯得陰森又可怖。
宋之妄一走進去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這是大夏專門審問犯人的地方,分為兩層,還有一層在地底下,關押着犯人。
一路走來,宋之妄不動聲色掃了眼牆上的刑具,比之他所處的世界,這種審問犯人的方法真是野蠻又落後。
帶他進去的人是謝卓,宋之妄心中疑惑,按理說皇帝對謝氏這麽生厭,怎麽會容忍謝卓繼續待在皇宮,而且還任職禁軍統領。
這謝卓……難不成是從一開始就是皇帝的人,那皇帝知道皇後被吓成這樣一開始是他的原因嗎?
“公主,到了,”謝卓回頭,不卑不亢朝朝宋之妄行了禮。
雖然很暗,但宋之妄還是一眼看到了用鎖鏈綁起來的三個人,嘴被布條堵住了,防止他們咬舌自盡。
犯人披頭散發,滿身血跡,頭死死垂下,身上還有無數傷口,腐爛着發臭。
宋之妄擡眸看了一眼謝卓,謝卓立刻會意,端來椅子讓宋之妄坐下。
一個穿着玄色紅衣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從另一房間走來,他是掌刑司的司長,路封年一看見宋之妄愣了愣,“臣……參見公主殿下。”
“路大人,聽說審問至今毫無結果,本宮特地來看一看。”
路封年眼珠子轉了轉,語氣有些急,“公主何等金貴,此等污糟之事……怎能勞煩殿下。”
“這地不幹淨,公主千金之軀,踏足此地實在不妥,請殿下先回吧,一有消息……臣定會第一時間禀告。”
路封年冷靜下來,低着頭,不敢讓宋之妄看出端倪。
宋之妄也不是個蠢人,相反他格外細心,路封年的神情變化一絲一毫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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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道:“本宮既然敢來這裏,又何懼這些。”
路封年心裏發緊,咯噔了一下,“……是。”
他望着被鎖鏈鎖住的三個人,暗暗使了個眼色。
那三人看到後瞳孔微微一縮,最後變成了絕望。
宋之妄望向這三人,慢慢道:“聽說你們是謝氏安插的人,怎麽審問都不願說出口,倒是有骨氣。”
“但你們也不過是謝氏養的狗。”
“說與不說,結果都是死。”
“你們以為父皇想知道真相就不會殺你們,最多只是受些酷刑罷了,等着人來救你,”說這話時,宋之妄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路封年身上,“知道這叫什麽嗎?”
“這叫白日做夢。”
路封年頓時一驚,忙低下頭。
宋之妄嘴邊的笑意譏諷,“父皇為了真相不殺你們,但本宮會殺。”
掌刑司安靜地只能聽到宋之妄的聲音,沒有人敢發出動靜,路封年心驚肉跳,但又松一口氣下來,他已經使眼色告訴了他們,寧死也決不能把真相說出來。
“本宮想想,該先拿一個開刀,”宋之妄望向那三個人。
他們堵住了嘴,神情恐懼,但更多的是沒有希望。
忽而,宋之妄扭頭看向路封年,笑着問,“路大人,他們三人那一人骨頭最硬?”
他一笑,越發美豔起來,但那雙眼睛卻浸滿了殘酷的惡意。
路封年抿着唇,望着那三人,眼裏劃過不忍,又撇過頭去,随手指了一個。
被指到那人難以置信,神情都開始恍惚,仿佛下一秒就看見自己慘死的模樣。
“本宮覺得不是。”
“這人,不是骨頭最硬的。”
路封年不自然道:“自然随公主心意。”
宋之妄微微一笑,“多謝路大人成全。”
“不用……。”
下一秒,他的臉就盡失血色。
“來人,把路大人拿下。”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謝卓也沒想到宋之妄要殺的人竟然會是路封年,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讓侍衛抓住了路封年。
路封年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發現了,他一路狂奔,正準備咬毒自盡,嘴裏就被人塞上了布條,四肢都被謝卓砍斷了,痛苦地只能發出嗚嗚聲。
宋之妄寒聲吩咐,“別讓他輕易死了,對了,讓這三人看着他行刑,若還是不肯說,就讓他們生不如死活着。”
他望着已經被吓得魂飛魄散的三人,“本宮只等一日,一日內若不說,你們就永遠別想開口了。”
“謝氏能護你們至親,但若謝氏得知你們不忠呢?”
宋之妄眼底幽深,嘴邊的笑意很冷,“你們猜,謝氏會不會,殺他們洩憤?”
三人不約而同睜大了眼睛,情緒激動起來,拼命掙脫枷鎖,鎖鏈摩擦牆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謝卓,行刑吧。”
“是,公主。”
路封年恐懼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曾經的屬下,拿着令人膽寒的刑具朝他走來,他在這裏待了多年,從未想過有一天這些東西會用在自己身上。
“路大人……”屬下也害怕,但是他更害怕死,他是路封年的心腹,真相若再不明,下一個,恐怕就是他了。
“大人,您就說吧。”
路封年瞪大眼睛,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血緩緩流下來,他望着宋之妄,慘叫聲全堵在了喉嚨處。
夕陽落幕,掌刑司的血從開始流到現在都沒流幹淨。
謝卓捧着寫滿真相的紙目送宋之妄離開,心緒如麻,他本以為的柔弱女子,為了心愛之人,大逆不道弑母,為了一紙真相,面不改色用盡酷刑審問犯人。
剛剛的一幕至今都還停留在他腦海裏,在路封年死得透透的時候,那三人終于沒抗住,将真相說了出來,但從一開始宋之妄就沒打算讓他們活着,結局,自然也是一個死。
謝卓握緊拳頭,看向那道孤傲的背影,眼眸沉了下去。
東宮,宋予歌躺在宋少晏懷裏睡着了,宋少晏摸了摸宋予歌的頭發,心底一片柔軟,另一只手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哄他睡覺。
宋予歌睡得香甜,白嫩的臉龐有些粉,嘴微微嘟起來,很可愛。
宋少晏眸色變深,在他嘴唇處停留了一會,很快移開了視線。
談華卿一進來便是看到了這樣的一幕,眼皮驟然一跳,望向宋少晏的臉多了幾分探究。
“太子殿下,”談華卿行禮。
“來了,坐下吧。”
“是。”
宋少晏起身抱着宋予歌走向床邊,将他輕輕放下,貼心地掖好被子,然後又折返回來坐到談華卿對面。
是不是過分親昵了……談華卿看到他的動作,微微蹙眉。
“還未恭喜你,中了會元。”
談華卿颔首謝過,“不知殿下找我來是有何事?”
“這些日子孤想了許久,予歌也有十四了,可以出宮建府了,自從孤入議事閣,就遭到謝氏及其他重臣各種掣肘,前段日子在東宮發現了投毒的宮人,差點予歌就喝了那碗湯。”
宋少晏嗓音有些沉,仔細一聽卻泛着冷意,“予歌心思單純,對所有人都不設防,孤實在憂心他有朝一日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孤已入局,予歌年紀還小,他不能。”
談華卿懂了,定定地望着宋少晏,“殿下,想如何做?”
宋少晏眼底閃過一絲苦楚,“孤不願送他離開,但待在孤身邊,始終不安全。”
談華卿想了想,“不若送五殿下去公主府住一段時間吧。”
宋少晏看了過來,“公主府安全嗎?”
“嗯,”談華卿點頭,“殿下請放心。”
“那便好,”宋少晏心中安定了不少。
房中正在酣睡的人似乎有所覺,打一個小小的呼嚕。
談華卿眼中溫和一些,語氣裏帶着隐隐感激,“殿下若是想來見五殿下,公主府任殿下自由出入。”
“不用知會望月那丫頭嗎?”宋少晏眼裏閃過零碎的笑意,想起了宋之妄一吃醋就急得跳腳的性子。
“公主不會的,他若是不喜歡五殿下,就不會教殿下武功了。”
宋少晏一想,也是,他這“皇妹”向來愛恨分明。
“對了,殿下,那件事已經準備好了。”
宋少晏目光深深,神情認真下來,“何時開始?”
“明日,”談華卿道。
在掌刑司待了一會兒,身上還是有血腥味,讓宋之妄難以忍受,他去曾經宋枝忘住過的宮殿匆匆洗了一遍,又換了新的衣裙才來接談華卿。
談華卿注意到他的衣裙換了,還沒問,宋之妄就全盤托出了。
“我去掌刑司審問犯人,身上太臭,就換了衣裳,”他不想讓談華卿對他産生一絲絲的誤會。
談華卿目光有些疑惑,“犯人?”
“是謝氏安插在太醫院的人,”宋之妄道。
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跑來的急促聲,小太監小七端着盒子朝他們跑來。
“公主!公主,請等一等!”
宋之妄停了下來,眼裏閃過不解。
小七深吸一口氣道:“陛下口谕,命奴才将掌刑司的令牌給您,以後掌刑司就歸您管了。”
宋之妄接過令牌,漫不經心道:“謝父皇。”
小七恭恭敬敬行了禮,迫不及待退了下去。
許是謝卓對皇帝說了什麽,還是審問犯人的手段太有成效,宋之妄大概能懂皇帝在想什麽了。
他朝談華卿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華卿,看來我得換好幾套衣服了。”
談華卿斂眸,他知道宋之妄是為了他做的,不然他怎麽會願意去碰這些。
“殿下……”
“嗯?”
“沒什麽。”
回去的時候,聽說師從舟來了,留下一份書信便離開了。
宋之在隔壁沐浴,他是有點潔癖的,總覺得身上還帶着血味,一路上都不敢靠談華卿太近,怕弄髒了他。
談華卿聽見隔壁的水聲,慢慢拆開了信,字蒼勁有力,飄逸潇灑,信上只有兩個字。
“孽子”
談華卿燒掉了信,看着它一點點消散在自己面前,但他心口仿佛被棉花堵着,很悶。
宋之妄出來,就見談華卿站在燭燈前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上前握住談華卿的手,談華卿都沒有任何反應,手也非常冰冷。
“怎麽了?”
“沒事”
宋之妄扶着他坐下,脫掉他的鞋襪,捧着他的腳把玩了一會。
談華卿掙脫了下,縮了縮腳,“殿下,你幹什麽?”
“可能會有點疼,疼的話咬我,”宋之妄打量着他腳踝處的刺青,從屜子裏拿出一整套刺青的工具,銀針在火上烤了烤。
談華卿目光微動,下一秒一個輕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發間。
“我不喜歡這個字,華卿,每次我摸這裏,你都很難過。”
“我去學了刺青,如果你不想疼,我可以打暈你,放心,我會輕輕的,”宋之妄哄道。
談華卿和他對視着,慢慢別開眼睛,靠在軟枕上,“随你吧。”
宋之妄湊近他,在他後頸咬了咬,另一只手輕輕拍拍談華卿,準确拍到他的穴位,談華卿眼前有些暈,宋之妄又來吻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微微顫抖起來,意識混沌,慢慢閉上了眼。
再醒來後,是在床上,談華卿掀開被子看了看腳踝,一朵永不凋謝的昙花在他的腳踝綻放,花瓣月白,栩栩如生,極為逼真,在雪白的肌膚上,更加清冷美麗。
宋之妄在他身邊睡着了,嘴邊還嗪着笑意,像是做了什麽美夢。
談華卿看了他很久,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