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拉攏勢力
第062章 拉攏勢力
嬴政不解她為何突然提起那個人, 那雙狹長丹鳳眼不由自主落在堆積如山的簡策上,他誠實回答:“見過一次,距離較遠, 并未看清。比起他的人, 我對他的文章與奏章更為熟悉。”
呂不韋每日都會譴人準時送來五十斤的簡策, 其中就有李斯的奏章與文章。是以,他對那個名字還算有些印象。
琉璃暗暗凝聚靈力掃視那堆簡策, 從中挑出李斯的,她假裝無意随手拿起展開。才華、謀略确實是有的,但比起那些諸子大儒還是略顯遜色。
想起酒肆前那留着青須的男子, 氣質倒是與他這文章頗為相稱,隐隐有那麽一些文人風骨, 文中對時下諸國局勢分析的很透徹,觀點也是一針見血。只可惜, 他是呂不韋的人。
人對權利的欲.念是會無限滋生的,呂不韋把持朝政越久,便會越放不下。說的好聽是遵先王遺诏, 可誰又能預知他将來能否遵循遺诏還權于王。
若是日後嬴政與呂不韋站在對立面, 那個李斯… … 的确不宜任用。
“可惜了… … ”
一聲感喟之後,琉璃放下那卷奏章。
少年君王對此卻不以為意, “天下才華斐然者比比皆是,他不可重用, 自然有人可。”
“你即位七月有餘,雖尚無法親政, 但自己的勢力還是要培養的。”頓了頓, 琉璃眼神一凜:“我覺得你可以多親近華陽王太後,以她為首的楚派勢力占據半個朝堂, 若是能為你所用,日後待你及冠,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權利也容易些。”
嬴政自然明白那些道理,楚系勢力向來與呂不韋不和,拉攏那些人制衡朝政,是最好的辦法。
只是… …
“祖母王太後出身楚國貴族,最是重王室禮儀,她老人家向來看不上出身商女的母親。父親還在世時,母親更是因側夫人之事,曾多次到王祖母的華陽宮小鬧,因而她更不喜母親,又哪裏會願意親近我。”
“你父親決定把王位給你時,她并無異議,可見她不一定讨厭你。不去試一下,你又怎知她是否願意。”
一縷明豔斜陽灑進琉璃眸中,為那墨藍瞳仁平添幾抹星光,猶如映在深海之中的繁星。她眼睛一眨不眨,肅然直視對面少年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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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有一瞬陷入那墨藍漩渦中,但很快回過神來。衣物窸窣間,他調整坐姿,垂眸看着簡策上的文字,濃密長睫扇動兩下,終是點了頭。
“我會找個時機前去華陽宮。”
話音未落,頭頂陡然落下一只柔軟的手,他不自覺擡眸,對上一雙含笑眼睛。
琉璃揉了揉他頭頂發絲,而後縮回手端正坐姿。
“祝你成功。”
少年君王恢複呼吸,從容淡笑。
萬物複蘇,春日悄無聲息到來,但春風依舊冷冽。
燕國與趙國交戰,歷經數月,終歸還是戰敗。
燕王為求庇護,主動與秦國交好,特意譴使臣栗腹送來一塊未經雕琢的上等玉器,據說價值一座城池。
看到那塊玉器,嬴政心裏頓生一計,決定将玉送給華陽王祖母。
華陽宮位于章臺宮西北方向二十裏處。
散朝之後,少年君王特意回寝殿換了常服,才乘坐銮輿前往華陽宮。
華陽王太後表面上不關心朝政,實則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使臣栗腹親送玉器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她耳中。
本以為嬴政會将那塊玉送去棫陽宮給簡兮,她沒想到那孩子竟會帶着玉來了華陽宮。
走下服車,嬴政親自捧着那塊玉拾階而上,鄭重步入大殿。
“孫兒見過王祖母。”
“平身吧。”
華陽王太後注視着又長高不少的少年,并未起身。
嬴政直起身子,上前幾步,将那塊泛着熒光的玉器遞到雍容威嚴的華陽王太後面前。
“燕國使臣送來一塊上等玉器,據說價值一座城池。此玉器未經雕琢,卻沒有任何雜質,的确很難得。孫兒看到這塊玉的第一眼,便覺很趁王祖母的氣質,故而親自給王祖母送來,您可依照喜好,讓匠師進行雕琢。”
華陽王太後漫不經心将目光落在那塊剔透玉器之上,成色讓她很驚喜,但面上并未表現出來。
“你母親現在貴為大秦太後,你為何不将這塊玉送到她宮中去?”
“您才是這整個王宮最尊貴之人,我母親從前對您多有得罪,此次她也想借此玉孝敬您,還望您能不計前嫌。”
嬴政很清楚,想要讨好王祖母,應該先讓她消氣,摒棄對母親的偏見。
這番進退有度的言辭讓華陽王太後聽的很舒服,她心裏知道這只不過是有意讨好,可她喜歡聰明的孩子。嬴政才剛滿十四歲,便能如此聰慧,頗有點當年先昭襄王的神韻。
她面上顯露慈祥笑容,語氣客氣不少:“有勞大王親自送過來。”
知道她這是接受了,少年君王莞爾而笑,表情純真無邪。動作行雲流水,張弛有度恭敬彎身,将那塊玉輕輕放置在華陽王太後面前的案幾之上。
“快坐下吧。”華陽王太後擡手示意,一旁宮人忙斟了一觞熱茶放在下首的案幾上。
“謝王祖母賜座。”嬴政退後幾步,轉身在案幾前跪坐下來。
以往,嬴政除了問安,甚少會在華陽宮久坐,這一次卻足足待了半個時辰。
今日的華陽王太後,态度溫和慈祥,祖孫倆狀似無意閑聊着,看起來俨然一派溫馨場面。
待到嬴政起身準備離開時,華陽王太後更是頭一回親自将他送到殿門口。
回到章臺宮,少年君王腳步輕快,一路向着琉璃所居偏殿而去。
人未進殿,聲音先至:“琉璃,我似乎成功了第一步。”
琉璃臉色一沉,眼神犀利掃向殿門口,笑容明媚的少年君王恰巧闖入她的視線。
看到他笑,她故作嚴肅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
嬴政不疑有他,大步過去,毫不猶豫在案幾前盤膝坐下。
琉璃傾身過去,戳戳他的腦門,佯裝不悅:“怎的愈發不懂事!我是你師父,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叫師父?誰家徒弟整天對自己師父直呼其名?”
少年君王掌心覆在額頭被戳的位置,無故眨巴幾下眼睛,不情不願道歉:“對不起,我叫不出口… … 不如以後,我稱呼你為先生如何?”
琉璃默然無語瞅着他,欲教訓他的手擡起又放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我是個女子,你們人族… … ”
驚覺失言,她忙改口:“我是如花似玉的女子,不是滿臉青須的男子,稱呼先生算怎麽回事?”
聽到那氣急敗壞略帶稚氣的清冷嗓音,嬴政忍不住輕笑出聲,語氣揶揄:“哪有女子自己誇自己如花似玉的?”
“… … … ”
表情僵了僵,琉璃危險眯起眼睛威脅:“不許再惹我,否則我就離開秦國,不教授你劍術了。”
這話一出,少年君王臉上笑容瞬間凝固,他伸出長臂攥住對面人的袖子,真誠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認錯倒是迅速!”
見他那聲‘師父’始終喊不出口,琉璃也沒逼他,拽回袖子結束這個話題,轉而問:“你方才說成功了第一步,何事成功?”
嬴政把獻玉之事大致講述一遍,“王祖母很喜歡那塊玉,今日對我的态度熱情不少。”
而琉璃關注的點卻是:“那塊玉成色真的很好?”
鲛人天生喜歡華麗的東西,無論是殿宇、器皿亦或是兵器,均都要鑲嵌點寶石玉珏在上面,以此彰顯奢華。幼時她覺得那些東西很庸俗,後來漸漸長大,不知是審美提高了,還是降低了,她竟覺得那些經過匠師雕琢後的寶石玉器很好看。興許是鲛人天性,她也逃不掉愛上那些華麗東西的宿命。
嬴政看清她眸中灼然希冀,驚呼:“原來你喜歡玉器?早知你喜歡,我就不将那塊玉給王祖母了。”
“當下時局,先讨好你王祖母要緊。”琉璃不是任性自私的性子,“至于我,等你日後真正掌權,再孝敬也不遲。”
聽到‘孝敬’二字,少年君王隐在案下的手倏然蜷縮,他并不是生氣,只是覺得別扭,他在長大,母親在變老,可對面人依舊還是少女模樣,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把她當做長輩孝敬。
“你的容貌為何絲毫沒有變化?還有樊爾亦是。”
“天生麗質,心态好。”
琉璃面上風輕雲淡,十分坦然,絲毫看不出撒謊痕跡。
無聲長出一口氣,十四歲的少年眉宇間浮現一絲擔憂。
“真怕我長大了,老去,你們還是沒有變化。”
心虛摸摸鼻尖,鲛人少女語氣終于有了一絲別扭:“怎會,大家都是人,我們比你大不少,說不準等過了而立之年,我們會老的很快。”
等嬴政冠禮後,若是能順利掌權,平定天下,她與樊爾興許會提前離開,自不會有自然老去的機會,他也不會發現端倪。
少年君王沒有往別處想,只是認為琉璃與樊爾長相沒有變化是因為骨相原因。
自從華陽王祖母态度有所改觀之後,嬴政便每隔十日,都要前去華陽宮坐上片刻,也不談論政事,就只是以一個孫兒的身份去陪長輩。
少年不如成年人深沉,心思易流于表面,縱使他故作天真的隐瞞,華陽王太後也看得出他之所以讨好,是想拉攏楚系勢力。
作為大秦王太後,華陽需要嬴政這個君王,她自然不會拒絕他的讨好。
而久居棫陽宮的簡兮,得知那塊玉器的事情很憤怒。作為秦王的母親,大秦的太後,她認為那塊玉器應該歸她所有。
對于兒子的做法,她氣憤且不理解,在兒子那裏鬧了兩次無果後,轉而找到琉璃,詢問是不是她教唆嬴政讨好華陽夫人的。
琉璃坦然承認,并且認真幫她分析清楚時下局勢,以及他們母子的處境。
剛開始,簡兮還是不能接受,她忘不了華陽王太後曾對她的羞辱,後來琉璃多次勸說,她才終于想通。
呂不韋表面上對她雖然和和氣氣,有求必應,但說到底終究還是站在他們母子對立面的。倘若日後他真的不想交還權利,倚仗楚系勢力對其施壓,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春逝夏至,秋收冬雪。
華陽王太後與嬴政的關系越來越親近,朝堂楚系一派也逐漸偏向他,呂不韋對此很不滿,但也無法明面上施壓君王。
此前,華陽王太後偏愛成蟜多一些,後來卻因為嬴政而對他日漸疏遠。
成蟜最初被養在夏太後宮裏,本就與華陽王太後不算很親近,倒也不傷心祖母的心偏向兄長。自從冬月初十夏太後薨殂後,他便越發沉悶,不願與人接觸。
嬴政從他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因為側夫人的死,他一直盡可能對他好,然而當年那個笑容燦爛的男童早已覆滅在時間的洪流中。
成蟜再也不會黏在他身後,喚他兄長了。
側夫人對他動殺心,落得那樣的下場,本不是他的錯。可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算計傷害那個唯一的弟弟。他在這個世上的親人不多,他不想再減少。
是以,每次他去華陽宮路過成蟜所居宮殿,都會進去看看,雖然對方對他态度很冷淡。
嬴政不奢望成蟜像從前那般親近他,他只希望那個弟弟不要記恨他便好。
依照秦律,男子年滿十七歲便可參軍。
在嬴政十五歲這一年,十七歲的蒙恬如願與父親一起上了戰場,只剩同齡的蒙毅陪在他身邊。
秦王寝殿前的臺基前,兩個少年酣暢淋漓比試一場。
少年君王問對面滿頭大汗的黑衣少年:“你想上戰場嗎?”
“想啊!可是我還要等上兩年。”蒙毅将劍入鞘,情緒低落。
“我也想… … ”
嬴政眺望天邊,他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親征的場面,只是不知此生有沒有那種可能。
蒙恬這一去,沒有數月,應該回不來,少年君王暗自在心裏祈願他能平安歸來。
做了兩年沒有權利的君王,嬴政終于學會喜怒不形于色,無論呂不韋如何專權,他都是平靜應對,似乎那份權利不屬于他一般。
呂不韋一年四季,不停歇的将自己批閱過的奏章送入王宮,從最初的每日五十斤,到後來的六十斤。
少年君王不再對那堆成小山的簡策發火,有時心情好了,甚至會在呂不韋批閱的小字旁邊寫幾句評語或者建議。
他不在乎呂不韋是否會看,是否采納,他只是想讓對方知道,他不是什麽都不懂,任他拿捏的廢人。
在第二日,那些送入章臺宮的簡策都會被悉數送回相府,其中的評語和建議,呂不韋都會看,只是不會采納。在他看來,那些政見還是不夠成熟。
而琉璃卻很滿意嬴政的改變,十五歲的他改變得不止是身高和日漸硬朗的容貌,還有更加沉穩的性子。
在她看來,一個合格的君王,除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外,也要學會在隐忍中強大起來,那樣才對得起所經受的一切。
在這場繼承者歷練中,嬴政要成長,她同樣要成長。
秦國與楚國之間曾多次聯姻,對于現任秦王嬴政的婚姻,華陽王太後認為要想徹底将他與楚系一派捆綁在一起,那只有聯姻一條路可走。
眼見着少年君王身心一日比一日成熟,華陽王太後也開始在楚國貴族中物色合适人選。本來依照禮制,新王即位就要大婚的,可當時嬴政太小,便沒人提過成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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