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命星耀眼
第033章 命星耀眼
琉璃那不甚在意的态度, 讓樊爾一時不知是該安心,還是擔心。
他蹙眉試探問:“你,對他沒有興趣是因他容貌不如鲛人?”
“當然不是, 縱使他容貌勝過鲛人, 我也不敢對他有興趣, 阿婆說過癡戀上人族的女鲛是沒有好下場的。”
琉璃施出一道靈力,打開房門。
“你放心, 我不會犯傻。夜色已深,早些回去歇息。”
樊爾沉吟凝望她須臾,那雙漂亮的柳葉眼閃過不明情緒。
“少主早些歇息, 熬夜傷眼。”
語畢,他起身出去輕手關上房門。
冷白月色下, 武庚漂浮在枝頭,眺望着一望無垠的星空, 欣賞靜谧夜色。
耳邊聽到腳步聲,他轉回頭,邀請:“要不要上來一起欣賞月色?”
樊爾本想拒絕, 可他實在沒有睡意, 亦不想回屋悶着。猶豫一瞬,便足尖點地, 輕盈落在樹梢上。
“鬼魂夜裏不用睡?”
“我在封印中不知沉睡了幾百年,早已睡夠了。”
武庚脊背挺直, 怔怔凝望西南方向,那裏正有一顆星閃爍不定。
大商最是信奉星象天命一說, 他自幼深受影響, 雖是沒有認真研究過,但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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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瘦削的手指幽幽擡起, 指向那顆星辰。
樊爾餘光乍一瞥見那陰森的手指,心髒不由停滞一瞬,不悅轉頭看向身旁飄忽不定的魂魄。
“你作甚?”
“那個孩子… … ”
武庚收回視線,垂眸看着隔壁院落中的廁屋,屋內隐隐泛着光暈,風過吹動燈火晦暗不明。
“恩人命我看顧的那個孩子,命星很亮,想必将來定不是無為之輩。”
樊爾神情一凜,天巡閣的衆占蔔師,也是依照命星占蔔命數,聽到武庚提起嬴政的命星,他不由好奇。
“你看出了什麽?”
“在大商,只有天命之子的命星才會如此耀眼。你們是鲛人主仆,又在這亂世中幫助一位命星如此奇特的異國之子,若說只是巧合,我可不信。”
武庚眼中閃過精明,唇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聽說覆滅大商的那位,曾拜一位鲛族歷練者為師父,你們同曾經那對鲛人主仆的目的一樣吧?”
竟被輕易看破,樊爾眸中下意識閃過殺意,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武庚已是鬼魂,且絕無光複殷商的可能,縱使他知道所謂的鲛族歷練也無妨。
人族術士若知曉他的存在,不用等他們動手,那些術士便會搶先讓武庚形神俱滅。
似是猜透他的心思,身旁武庚聲音低笑婉轉:“不必緊張,你們是解封我的恩人,我不會做出對你們不利之事。大商已被覆滅千年,我複國的執念早就随着時間而消亡。況且,當初那個推翻我大商的王朝也已不存在… … ”
樊爾安靜聽他絮叨過往,沒有打斷。
相識以來,武庚是頭回廢話那麽多。
寬闊空曠的街道上傳來盔甲碰撞聲,一鲛一魂魄同時轉頭去看,一隊巡城軍舉着火把,步伐井然有序走過。
春分時節,處處綠意盎然,就連微風都是暖融融的。
琉璃喜歡這樣适宜的溫度,不冷不熱的天氣與海底無邊城相差無幾。
這日,春風不止,院中枝頭桃花迎風揚落,飛舞滿院,讓原本簡陋院子平添幾分詩意。
琉璃第一次在嬴政面前拿出憶影劍,将初級劍術的最後幾式演示給他看。
嬴政雙拳緊握,安靜注視着琉璃輕盈身姿施展出的每一個動作。那把鑲嵌着紫色水晶石的秀氣長劍似是有意識般,在她手中十分服帖,随着她的動作施出不一樣的劍花,與那滿院紛飛的桃花融合的恰到好處。
琉璃纖細手腕翻轉,憶影劍堪堪脫離她手心,下一瞬‘咔噠’一聲又落了回去。
坐在日頭下縫補衣物的簡兮看到她這動作不由心生羨慕,少女時期的她跳起舞來,身子亦是這般輕盈,細嫩手指也同樣靈巧鮮活。
只是… … 她垂眸看着自己粗糙許多的五指,心底無聲嘆息。自從良人離開,沒了人侍候,她的手是愈發不能看了。
來了有半個時辰的燕丹怔怔注視着舞劍的琉璃,凝重面色下是沉重心事。
近日來,他發覺她一直有意在疏離自己,不僅态度冷淡,更是話都不肯跟他說。
有時他故意找話題攀談,琉璃也只是敷衍笑笑,甚少搭腔。
燕丹想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到她,也曾含蓄問過,琉璃每次都只是淡笑着說自己忙。
她也确實忙,前半日忙着教習嬴政劍術,後半日教習學術,夜裏還要研讀新的文章。
單薄胸膛緩慢起伏,燕丹無聲嘆息,唇角下垂,許久不願移開的視線看向院外盤旋而起的殘葉,神情是難掩的失落。
樊爾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原本嚴峻面容更顯冷意,周身氣場亦是低了幾度。
立于他身側百無聊賴的武庚瞧見他的反應,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地聲音問:“你這是?”
樊爾在這聲詢問中回過神,面色緩和不少,唇角動了動,聲音極低回應一句:“我沒事。”
武庚不信,但也沒有追問,他一直都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桃花樹下,琉璃收起劍式,問嬴政:“可都看清了?”
嬴政點頭,目光灼灼看着她手中憶影劍,腼腆問:“我能否用你的劍?”
琉璃本想拒絕,可他眼裏希冀太甚,她于心不忍,最終将劍遞出去。
嬴政眼睛霎時彎起,快步上前,雙手捧過,猶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寶。
樊爾看到那一幕,臉色沉了沉,向琉璃投去告誡眼神。繼承者之劍,外人是不可以碰觸的,縱使對方只是不懂事的孩童也不行。
明白樊爾眼神裏的意思,不待嬴政看仔細,琉璃便收了回去。
起初是出于憐憫,而今她也發覺自己太過慣着嬴政了,幾乎做到了凡事必應。
“你還小,這把劍重量不輕,你不便使用,還是用木劍為好。”
嬴政沒有堅持,能摸到真劍,他已是知足。
晝夜交替之間,時間恍若不覺流逝。
春日在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溜走,轉眼到了炎炎夏日。
嬴政穿着短衫提着半桶水走進庭院,武庚架着雙臂緊張在他身邊轉悠,生怕他一個不慎,把桶摔了。
院中,樊爾正在幫着簡兮晾曬昨日收回來的麥子。
看到兒子提着木桶進來,簡兮忙放下手中麥子,跑上去接過,照例說上一段:“為母說過不止一次,你正在長身體,不可幹重活,萬一長不高,該如何是好。”
嬴政舉起自己裸.露的手臂給她看。
“母親不必擔憂,您看我袖子又短了許多,定是又長高了。”
簡兮哭笑不得擦去他側臉上的灰土,轉身将水倒進水槽裏。
閑坐在阼階上躲日頭的琉璃,看到緊張兮兮的武庚,不由失笑。
武庚窘迫整理好衣衫,端正儀态。
嬴政見狀,不解:“你笑甚?”
琉璃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腕。
“既然衣裳又小了,就去買新的。”
“不可不可… … ”
簡兮丢下木桶上前阻攔:“小孩子長身體很正常,哪能總是破費,天氣熱起來,衣裳短了也無礙。”
嬴政沉默縮回手,琉璃已幫助他與母親許多,的确不該再讓她破費。
幾人說話間,院門口有個人探頭探腦,煞是可疑。
“誰?”
樊爾丢下麥子,嚴肅呵問,右手已經放在赤星劍柄上。
院外之人吓得‘噗通’一聲跪下去,高喊着:“我并無惡意。”
“阿水?”簡兮驚訝:“你為何過來?”
阿水顫巍巍起身,小心邁進院子,雙手奉上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主公譴我前來,給夫人送些錢幣。”
簡兮沒有客氣,上前接過,關切問:“父親母親近來可好?宮裏可還一直派人監視?”
阿水恭敬回答:“主公主母身體一直康健,宮裏的人昨日撤走了。”
簡兮松了一口氣,囑咐他:“你快些回去,莫要被宮裏人發現。”
阿水恭敬輯了一禮,轉身匆匆離開。
目送仆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簡兮這才安心回到院裏,把那袋錢幣給了琉璃。
“你們師兄妹平日裏為我們母子花費許多,這些你先拿着。”
怕琉璃拒絕,她又補充:“左右街市上的商販不會把物品賣給我們母子,我留着這些也無用。”
琉璃思忖須臾沒有拒絕,接過拎在手裏,重新牽起嬴政手腕。
“走,去買新衣裳。”
聽聞這話,簡兮才明白過來,琉璃為何沒有過多推拒。看着兒子身上簡陋衣衫,她鼻子一酸,并未阻止。
一大一小走在空寂街道上,後面跟着魂魄武庚。
樊爾因麥子還未晾曬好,故沒有跟着一起。
拐過街角時,嬴政驚覺回頭瞄了一眼,下意識拽住琉璃袖子。
“我最近總覺背後陰森森,仿似有鬼。”
這話一出口,一鲛一魂魄均是一僵。
琉璃回頭看武庚,卻見他慌亂擺手,一臉不知所措。她明白這鬼魂定不會無聊到吓唬一個孩子,魂魄屬陰,靠得近了确實會讓人略感陰森不适。
她聽說有些年幼孩童甚至能看到鬼魂,嬴政有所察覺也在所難免。
“興是你衣衫短小,誤将涼風當做鬼了。”
嬴政将信将疑,再次回身查看,來時的路空空如也,連只鳥兒都沒有。
“走吧。”
琉璃伸手覆在他後背,推着他往前走。
夏日的冬日比之從前更加熱鬧,各色吃食散發這袅袅熱氣,食物香氣不可阻擋鑽入鼻尖。
琉璃帶着嬴政走進一家成衣鋪,商販熱情迎上來,見一大一小兩人相差最多不過幾歲,話到嘴邊,忙改了口:“女子可是帶幼弟采買衣物?”
環視店內,琉璃才點頭,把嬴政推上前,“給他選一件略大一些的衣物,最好明年長高亦能穿。”
成衣鋪是年後才開起來的,商販是位齊國人,因此并不知道嬴政身份。
戰亂之後,城中黔首生活比以往拮據不少,更是難添衣物。
琉璃與嬴政是近日難得走進來的客人,商販态度無比熱情,大手一揮,指着衆楎椸上挂着的衣物。
“這都是本鋪近來新品,這幾件比較适合孩童穿。”
他說着走到左側那排楎椸附近,指着一件灰青色的布衣。
“二位看,這件如何?”
布衣樣式簡單,衣襟袖口出繡有稀薄竹葉。
夏日穿青色比較清爽,琉璃瞧着不錯,掏出三枚錢幣遞給商販。
“就這件了。”
“好嘞!”
商販忙樂呵呵拿下那件布衣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