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連夜綁走
第027章 連夜綁走
瞧見嬴政嘴角耷拉下去, 琉璃拿出一塊蔗糖給他。
嬴政搖頭,張開嘴巴指給她看。
“我掉了一顆牙,母親說在新牙齒長出來之前, 不可以吃糖。”
鲛族自第二代起, 幼齒只會随着年齡成長而逐漸堅固, 并不會脫落換新齒。
琉璃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孩童換牙齒,她驚奇拖住嬴政下巴, 俯身觀察他那光禿禿的牙床。
“真神奇… … ”
嬴政嘴巴半張,怔怔與她對視,不明白她這話是何意。
樊爾故意大聲咳嗽, 以此提醒琉璃露餡。
琉璃反應過來,松開嬴政下颌, 讪讪解釋:“我記不清自己換牙齒的模樣,不免有些好奇。”
這時遠處一抹光閃過, 折射進她的眼睛,嬴政看到她眼中劃過奇異的幽藍,但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下意識指着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為何是深藍色的?”
琉璃神情一凜, 随即恢複如常,面不改色狡辯:“藍色?你定是看錯了。”
嬴政轉頭看向天邊斜陽, 今日天氣大晴,光線很好, 想來是真的看錯了。
就在他準備收回視線之際,西南方向一陣風裹着枯葉呼嘯而來, 他快速低頭眯起雙眼, 這才堪堪躲過迎面而來的風沙。
“對了,這上面有一段文字, 我不甚理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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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手中簡策将将展開一半,隔壁院子卻陡然傳來打鬥聲。
兩大一小三人,同時轉頭去看。
庭院上方術法交錯纏繞,看得出來雙方都沒有手軟。
琉璃與樊爾對望一眼,主仆倆十分默契,誰也沒有提議要去勸架。這個節骨眼上,雙方定是劍拔弩張,均不肯讓步。
“方才那三人莫不是壞人?”嬴政仰頭問琉璃,他沒有修習過術法,看不見那些,只能聽到劍刃碰觸的尖銳聲響。
“星知與子霄是偷跑出來的,方才那人是他們兄長,來帶他們回家。”
琉璃簡單解釋之後,轉移話題:“讓我看看你劍術可有進步。”
說起劍術,嬴政雙眼亮起,頓時來了勁頭,把懷裏簡策往琉璃手中一塞,便比畫起前幾日新學的招式。
隔壁院舍,塵土飛揚,一片狼藉。
星知與子霄畢竟還年幼,修為不夠,逐漸顯弱不敵,幾個回合之後,很快被擒住。
子霄單膝跪地,任由同族鉗制住自己雙臂。一直以來他都想勸星知回去,而今二少主尋來,他只是明着反抗,實則并未盡全力,不然也不會那麽快被擒住。
“放開我!”星知掙紮着想要起身,然而下一瞬膝頭一軟,又跌跪回去,她不敢置信轉頭,“星言,你竟然敢打我?”
星言反手把長劍搭在肩頭,單手叉腰,冷臉哼了一聲:“就這點能耐,還敢偷跑出來。”
“長兄因你被君父關押受苦,你又怎能安心追着那個樊爾!”
“長兄受罰了?君父那般器重他,怎會… … ”
星知眼神黯淡下去,一直以來,長兄便最為寵她。
“君父交代,一日無法将你尋回,兄長便一日不能自獄中出來。”
星言無奈嘆氣,忍不住狠戳她的腦門,“別執迷了,蝾螈族與鲛族是不可能通婚的,那個樊爾不就長得俊美些,我蝾螈男兒衆多,總能挑出一個比他長得好的。”
星知想要拒絕,可想到還在受苦的長兄,她又沒了回嘴勇氣。
戌時一刻,星言将星知與子霄綁了,趁着月色連夜離開。
隔壁終于安靜下來,樊爾這才放心,只希望未來五十年間,都不要再被星知叨擾。
立春之後,天氣逐漸轉暖,光禿禿的枝頭已然凸起無數幼小的鼓包,隐隐透露出春日氣息。
這日夜裏,夜風陣陣,穿過半開戶牖,吹動燈火搖曳。
琉璃盤腿坐在奏案前,單掌托腮,垂眸看着案上簡策。不多時外間陡然一陣狂風盤旋而來,燈火瞬間熄滅。
她警惕起身,轉身向外看去。
月色下,牖楣上半坐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女子把玩着肩頭發絲,雙眼閃過蠱惑紅光,語氣幽幽問:“小琉璃,你究竟何時兌現承諾?”
琉璃面露尴尬,自答應思鳶的條件,已過去月餘,近來天氣轉暖,她本欲計劃前往王室宗廟的,只是還未動身,對方已等不及尋了過來。
“我與樊爾計劃着三日後啓程前往殷都舊址。”
思鳶擡起兩條修長的雙腿,從牖楣上翻進屋內,雙腳悄無聲息輕盈落于地面,毫不客氣在毯子上坐下,姿勢慵懶斜斜依靠在案上。
“千年不曾走出那片林子,這次我決定同你們一起去殷都。”
琉璃點亮燭火,警惕問:“你該不是真的心存其他目的吧?”
思鳶掀起眼皮斜她一眼,裝模作樣嘆氣。
“也不知我們狐族到底如何得罪了世人,怎麽就被惡意傳揚成奸詐狡猾不安好心了!你們鲛族早已不是普通人,怎會這般無法明辨是非!我們九尾狐族能位列神族至今,便絕不是宵小之輩。”
琉璃剛欲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就聽她繼續道:“你們鲛人族也延續上萬年了,知道為什麽無法位列神族嗎?”
乍聽到這個問題,琉璃不由睜圓眼睛。
思鳶看到她這反應,不由輕笑出聲:“萬年前,蒼天之所以降下災禍,便是因人族生出妄念,想要通過蝾螈族煉制長生不死的丹藥。”
“經歷數不盡的生老病死、輪回轉生是人族的宿命,六界有六界秩序,人族不該有長生不死的貪念。而你們鲛人族先祖不過是因為一時善念救了蝾螈族,才陰錯陽差延長了壽命,嚴格說來無法位列神族。”
“無論如何,追溯你們的祖先,終究還是人族。”
原來萬年前的天降災禍竟是人族有了長生的貪念,琉璃面色不由凝重起來,如此說來,鲛族還要感念自己的善心才能因而躲過天災。
見她不悅,思鳶似笑非笑晃動着六條雪白尾巴,聲音柔媚調侃:“看吧,我只是說你們鲛人撿漏,你這就不高興了。我們狐族被世人編排至今,若是計較下來,豈不是先氣死自己。”
得知她是故意而為,琉璃面色緩和不少,但還是不甘問:“為何人族沒有追求長生的權利?”
“人族有人族的宿命… … ”
“無論任何種族,都多少會有欲.念,你不能一概而論,否決所有人族。”
琉璃蹙眉,原本略顯稚氣的面容因而平添幾分戾氣。
思鳶明白她反應如此大,是因自己先祖曾經也是陸地上的人族,于是匆匆結束這個話題。
“三日後,我來與你們會和,一起去殷都。”
不待琉璃應答,她便化作一陣風消失了。
夜裏,躺在榻上,琉璃心思煩亂,久久無法入睡。
從前,她總嫌生命漫長無聊至極,私心裏也覺得鲛族是因善念而撿漏,可真的被外人言語點破,她卻又心裏膈應。這就好比,自己可以關起門來說道自己的缺點,卻無法接受外人也那樣認為。
她始終無法理解,為何人族沒有追求長生的權利,所謂宿命,但又何為宿命呢!
萬年前,天降災禍,人們拼死抵抗想要活下去之時,誰也不曾想到竟是因他們妄想長生而引起的。
寂靜黑夜中,一聲長長嘆息之後,複又歸于寧靜。
第三日午後,因着次日要啓程,琉璃特意多教了嬴政幾個招式。
伫立在旁的嬴政,緊緊盯着她手裏木劍,暗自記下那些動作。
琉璃身姿輕盈旋轉,施出最後一個略顯複雜的招式後收起木劍。
“可有記住?”
嬴政用力點頭。
他的過目不忘與聰慧,琉璃很滿意,将劍遞還給他,随口誇了句:“真聰明。”
接過木劍後,嬴政沒有着急練習,而是問:“你們何時回來?”
“少則十日,多則半月。”琉璃說着将裝有幾卷簡策的布袋遞給簡兮,叮囑道:“這期間,你不可懈怠,劍式要練熟,那些文章著作也要熟讀,待我回來要檢查。文中重要部分,我已全部幫你仔細标記,若是實在不懂,你就去請教燕太子,他年齡大些,懂得比你多。”
“好,我記住了。”嬴政神情鄭重,乖巧應下。
“把方才我教給你的劍術比畫一遍,我看對不對。”
琉璃語罷轉身在阼階上坐下。
簡兮提起衣擺,坐到她身邊,“為何突然要去衛國?”
“我母親母家在衛國,此去是因家事。”
事關解封千年前帝辛魂魄之事,琉璃只能找借口撒謊說是去衛國。
見是家事,簡兮沒好追問什麽,更不敢問她此去是否真的還會回來。相處已近四個月,這師兄妹二人對他們母子幫助頗多,已算是仁至義盡,她又哪裏敢奢望其他。
地面塵土揚起,在光線照射下灰蒙蒙一片。
琉璃雙掌托腮,認真注視着嬴政手腳上的動作,現在他在學習新招式時,動作已然娴熟不少,沒有起初那般笨拙了。一套劍術施下來,除了力道不足,姿勢與動作均都十分利索。
嬴政腳下一個橫掃,收起木劍,遠遠問琉璃:“我做的可對?”
“還不錯。”
琉璃起身走過去,握住他雙腕,帶領他把最後那個複雜劍式重新比畫一遍。
“這裏這個動作,你要做的更加快準狠,方能發揮此招式的作用。”
嬴政依照她的指示,複又演練一遍。
“這次可對?”
“一點就通,孺子可教。”
琉璃幫他把額角碎發捋順,本想獎勵他一塊糖,轉念想起他新生牙齒剛剛露頭,想是還不能吃糖,只好作罷。
這時,緊閉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樊爾提着大袋食物走進來。
琉璃接過布袋遞給簡兮,淡笑道:“時下,秦趙兩國雖是停止交戰,但難免會有偏激之人,你們少與趙人接觸,總歸會安全一些。”
“勞煩你們這個時候還為我們母子的溫飽着想。” 簡兮感激之下,霎時紅了眼眶,十分不好意思:“你看我這,眼淚真是越來越不争氣了。”
琉璃遞給她一塊方帕,鲛绡紗織成的帕子薄如蟬翼,在日頭下泛着奇異光彩。
簡兮眼眶續滿淚水,視線模糊,并未看清,待拭去淚水,才看清手中帕子泛着光彩。
“此布料是如何制成的?”她驚奇之後,随即失笑:“瞧我這記性,早聽聞楚服在諸國之中最為華美,布料華麗亦不足為奇。”
琉璃順勢默認她這話,沒有解釋,以前也有與人族相戀的女鲛,親自織鲛绡紗贈予戀人,因而人族古籍才會對鲛绡紗有所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