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
得益于靈丹妙藥的輔助,僅三天過去,葉睿寧的傷勢便已結了痂。
許商聽完郎中的診斷,重新叮囑柳木荃備馬套車,後者連忙答允,忙不疊小跑出去盯着置辦。這幾日許商一直住在縣衙,他真可謂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大氣也不敢出,天天夾着尾巴跑東跑西,生怕他能覺察點什麽然後一口給自己咬死!
現下好容易許大人要離開萬荷,柳木荃自然是瞻前馬後,唯恐耽誤了行程。
許商站在萬荷縣衙門口,不甚走心地跟柳木荃告別:“行了柳大人,叨擾多日,今日終于要走了。”
“大人這說的哪裏話,許大人屈尊降貴在我萬荷縣衙歇腳,乃是下官的榮幸。”
“柳大人客氣,大家都是為朝廷效力,何來貴賤之分。”
“是是是,日後還請許大人多多提攜。”柳木荃滿臉谄媚,拱手奉承。
許商不願看他這幅惡心的嘴臉,轉身跳上馬車,“就送到這吧柳大人,時辰不早了,本官也該上路了。留步。”
“下官送送許大人……”
柳木荃說着,就要去後面坐轎,許商才不願讓他跟着,馬鞭一甩,馬兒立即便噠噠跑起來,拉着車架悠悠出城去了。
師爺從縣衙門廊後面走出來,湊到柳木荃身邊,“大人。”
柳木荃正聚精會神眺望着許商的車架出城,冷不丁被吓一跳,“什麽事?”
“大人,上次出城送軍械的那幾個人……”師爺欲言又止,柳木荃眉心一跳,“怎麽?”
“沒回來。”師爺面色陰沉,聽得柳木荃眉心一擰,“什麽叫沒回來?怎麽會沒回來呢?”
師爺對上他質問的目光,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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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晦氣。”柳木荃略一思考,“走,跟我出趟城,咱們親自去看看。”
另一邊,許商驅車一路向東,但顧及着葉睿寧身上還有傷,所以車馬很慢,時間一到中午便停了下來。
許商坐在車架上,拿出幹糧就着水吃,敞開馬車門問葉睿寧要不要來點。
但他頭朝下趴在軟墊子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估計是睡着了。許商悻悻,沒再理他,就着水吃完了兩張餅子,倚在車框上閉目養神。
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從萬荷方向傳來,須臾又聽一聲馬嘶,旋即有人牽着馬走了過來。
許商眼皮不擡,“來了。”
寇塵走近見了個禮,“許大人。”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許商說完,等了會不見寇塵回答,這才終于睜開眼,“什麽情況?”
“我跟着柳木荃到半路,被打散了。”寇塵輕輕蹙眉,略顯挫敗道:“我跟着他一路出城到了城外的莊子,忽然一撥土匪沖了進來,我怕動靜鬧大招惹來官兵,便撤了。”
“那柳木荃,他沒有逃出去?”
“後來我回去查看,但在半路遇上了官兵。”
“官兵?”許商蹙眉,“萬荷縣衙的?”
“不是。”寇塵搖搖頭,略微壓低些聲音,“更準确來說,是一整副儀仗,從西邊過來,可能是懷慶郡守的車架。”
許商臉上的表情不大好看,“那你可有暴露身份?”
“這個大人盡可放心。”
“柳木荃究竟做了什麽事,一條賤命竟惹得這麽多人惦記。不過話說回來……”許商下颌微收,微微露出下眼白盯住寇塵,雙眼逐漸染上嗜血般的紅色,“當時既然有賊人來殺柳木荃,你為什麽不把他們都殺了?”
“……”寇塵喉結動了動,他自然知道把人全殺了是最保險的辦法,可他不想這麽做。在所有人中,充其量只有柳木荃擋了他為岐王帶回葉睿寧效忠的路,土匪自有官府整治,他何必去惹這身臊。
殺人雖有瘾,但多了總會覺得厭煩。
他眸色暗了暗,遮掩道:“官兵和儀仗都在不遠處,我怕打草驚蛇。”
“是嗎?”許商從車上下來,揪起寇塵的衣領,眉宇染上一抹癫狂的冷血,“你可知,若是柳木荃将我私自帶走囚犯一事抖出去,順藤摸瓜查下來大家都不會好過!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你王府暗衛的素養哪去了?”
他惡狠狠地說完,反手一掌便轟在寇塵胸口,當即把人轟出去幾步遠。
寇塵趔趄幾步站定,胸口一陣劇痛湧動,這一掌雖不至于傷到他的髒器經脈,但皮肉之苦卻分毫不免。
許商深吸口氣,腳底發力一個箭步淩空躍起,下落時正巧跨在馬背上,“看在王爺的面上,這次我不與你追究。不過你最好收收那些沒用的婦人之仁,殿下不會希望自己的鷹犬如你一般。你好自為之。”
他冷冷說完,一夾馬肚子朝着萬荷縣的方向奔去。
寇塵扶着車架緩了會兒,心說狗屁的城外莊子,他方才究竟去了何處,怎會告知與你?
他扶住左肩,發出一聲痛呼。運送軍械那些人雖然武功不高,但架不住青天白日不好處理,還是吃了點虧,之後又把軍械轉運給青雲閣中兄弟,實在費了些精力。期間青雲閣的兄弟告知他,說馬隊已經出城了,徘徊在城郊一帶不知要往哪去,他便命人暗中跟着,看這只詭異的胡人馬隊究竟要去什麽地方。
接手青雲閣之後,雖然事務繁多還要瞞着不讓岐王知道,但作為江湖最大的情報組織,青雲閣的确為他的職務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寇塵揉揉胸膛,一擡眼,就見葉睿寧不知何時醒了,正趴在軟墊裏警惕地看着他,意思好像在說:怎麽是你?
馬車裏看上去很熱,密不透風的門窗再加上厚實的軟墊,葉睿寧一張白淨的小臉雙頰通紅,幾绺發絲濕漉漉的粘在額前,袖子高高撸起,露出微微附着一層薄汗的白瘦的胳膊。
寇塵喉結動了動,走到馬車側面打開窗。
葉睿寧身上只穿着一身貼身衣物,兩邊窗子都打開後馬車裏瞬間便形成穿堂風,吹動寬松的衣物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纖瘦流暢的曲線。
許是陽光曬的,寇塵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熱。
沒等他回過神,葉睿寧扭過頭看着他,樣子有些難言之隐,寇塵繞到車門這邊,扶着車框問他怎麽回事。
“那個……”葉睿寧猶豫地舔舔唇,半晌憋出來一句:“我餓了。”
寇塵疑惑:“許大人沒給你飯吃嗎?”
“我那會兒睡着呢,等我醒了你就過來了。”葉睿寧接過餅子,轉頭又吩咐寇塵,“水壺也要。”
寇塵深吸口氣,真就跟伺候主子似的鞍前馬後,心裏自我安撫是為岐王效力,是為了報答岐王,是為了岐王的賞銀,是為了……
“慢點吃。”他倚着車架看葉睿寧狼吞虎咽,忍不住罵他兩句:“噎死我可難交差。”
“哼,你怎麽不盼我點好啊?”葉睿寧撿起掉在軟墊上的餅渣吃掉,夾着尾巴做人這麽多天,終于見了熟人,葉睿寧可得耍耍性子舒坦舒坦。
他戳戳寇塵的胳膊,言有所指道:“我想吃肉了。”
“沒有。”寇塵躲開他的觸碰,“你都成人犯了還挑三揀四的?”
“我哪裏挑三揀四的了?我明明只挑了這一樣。”
聽着葉睿寧嘀咕,寇塵伸手敲他腦殼,“怎麽在許大人那,你就跟個兔子似的大氣不敢喘一聲,在我這就敢吆五喝六的?小小年紀還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了。”
“哪有!我是跟許大人不熟罷了。”葉睿寧擡手捂腦袋,滿眼幽怨,心中卻在想寇塵和許商果然認識,他們都順利從縣衙裏把自己撈出來,足可見二人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強大。
寇塵不屑地嗤一聲,“你跟我很熟嗎?”
“去京城這麽遠,總會熟的吧。沒有人會冷漠到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講,只要講話,慢慢的就變成熟人了。”
葉睿寧自言自語着,突然問:“到京城之後,我還能見到你嗎?”他頓了頓,有點害羞似的低下頭,“我想見你。”
寇塵沒有回答,他直視着葉睿寧玻璃珠一樣的眼睛,左邊胸膛竟泛起微微的悸動,陽光穿過樹冠落到他眼中,薄薄的一層水霧亮得直讓寇塵感到炫目,不知為何,他竟生出了不想帶他回京的沖動。
見他不理自己,葉睿寧也不再自找沒趣,左右現在還在一起,不至于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葉睿寧吃飽喝足,扳着車門把自己拖出來吹風,舒服地眯起眼睛,貓兒似的慵懶。
他真是太幹淨了,從長相到氣質到閱歷都比雪山上的融水還要澄澈,寇塵說不上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只能略微走遠幾步,生怕風塵仆仆的自己會玷污了他一般。
“你去哪?”葉睿寧怕他又去做什麽事不管自己,畢竟這人總是來去無蹤,連忙喊他過來:“花耳!花耳,我要解手!”
寇塵甩甩頭,拖着他腋下把人從車上拽下來,神情不愉,“你之前都是怎麽解的?”
“啊?我,哎呦!”寇塵将葉睿寧放到地上,葉睿寧雙腿下意識站立時一下撕到身後的傷,疼得他當即又摔回寇塵身上,“你放下我作甚!”
綿軟的一拳打在肩頭根本造不成殺傷力,反而鬧得傷口直癢,寇塵單手把他攔腰抱起來,跟抓小羊羔子似的抱進樹林,“需要我幫你解衣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