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做賊心虛
做賊心虛
寇塵略蹙了蹙眉,“特殊情況,不關王府的事。”
“別介意,我就随口一說。”許商擺擺手,掃掃肩頭的灰開始說正事,“柳木荃緝拿葉公子,不只是因為那張海捕文書,還因為他昨日的确犯了個事。”
“這我知道,昨日官兵緝拿他時,我也在。”
“哦,這樣。”許商背起手,“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拿簪子刺傷了一個男女支倌,小事。”
“那既是如此,又為何……”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柳木荃那老東西滑得很,我說要提走葉公子的時候,他還百般打探我。”許商搖搖頭,湊近些道:“不過就現在看來,這位柳大人确實有滅口的嫌疑。”
“……”寇塵面色凝重,行了個禮:“多謝許大人告知這些。”
“無妨。”許商虛扶了他一下,“不過我問過郎中,葉公子的傷不輕,三日之內恐怕沒有辦法上路。”
聞言,寇塵喉結略動了動,眉宇間迅速滑過一抹陰沉,許是擔憂任務無法如期完成,他從懷裏掏出一只小瓶遞出去,道:“我這有一些藥,都是我們習武之人常用的,麻煩大人帶回去給葉公子用上,或許能好得快些。”
許商接過來,拔開聞了聞,不愧是常年厮殺疆場的岐王府裏特供的金瘡藥,單單聞着就覺得藥性十分猛烈,他道:“我會盯着郎中盡快醫治他的,你也不必太過焦躁。還有,這段時間先不要進城,等時機成熟,我會帶他出來。”
“謝大人。”
許商把藥塞入懷中,說:“回京之後,待我向岐王殿下請安。”
寇塵拱手頓首,恭送許商大人的身影隐沒在林冠之間。
萬荷縣衙內,當柳木荃聽說許大人清早就獨自出門後,手裏的茶杯頓時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是說,許大人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Advertisement
“是的。”差役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為何柳大人會如此失态,“大人,您……您怎麽了?”
柳木荃擦擦汗,“沒事,我是怕最近不太平,許大人獨自一人出去遭遇不測……畢竟這不是海捕文書上還有一個人犯沒抓到嘛。”
“原來如此。”差役轉過彎來,就聽柳木荃又問:“那人犯呢?情況如何了?”
“回大人,今早郎中回鋪子裏拿藥還未回來,不過小的今兒個倒是查探了一下,他……”
“怎麽樣?”
“……”差役頓了頓,腦袋上立即挨了柳木荃一巴掌,“快說!”
“情況并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麽意思?”柳木荃眼睛瞪得老大,“要死了?只剩一口氣了?你說話啊!”
差役心說大人您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但他也不敢明說,只能暗自诽腹,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道:“倒沒有您說的那麽嚴重,但是郎中說三日之內應該沒辦法讓許大人帶他離開。”
“什麽?許大人還要在這待多久?!”
柳木荃炸鍋了,許大人是什麽人啊?玉梁臺的!
玉梁臺幹嘛的?
專門查各種疑案懸案和不能說的案的!
他只要在這多待一天,他這顆心就始終咽不回肚裏,更何況掖人的馬隊還在縣城,雖說他們都有漢人化名,穿漢服說漢話,但萬一不甚被人察覺……
“快,你馬上秘密帶上幾個衙役,出去給我找許大人的下落!”柳木荃喉嚨幹得不行,一個勁地咽唾沫,吩咐完忽然想到什麽,又把人叫住:“還有!”
差役差點剎不住車,“大人?”
“把給葉睿寧看診的郎中叫來,本官有話問他。”
“……是。”
許商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他特地在郊外多逛了一會兒,一回城果不其然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
那些人表面上是搜捕人犯的官兵,但實際在他離開城門不多時,就毛毛躁躁去問了關卡上自己何時出的城。
許商眼波微轉,心道這柳大人果真有鬼。
此番來西北,他是奉了陛下和玉梁臺之命,前來調查半年前岐王在與掖人交戰中失蹤一事。但随着朝中局勢變動,許商早有意向對岐王殿下投誠,并且已經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所以才會多管閑事替寇塵救了人,相比之下,柳木荃的事也沒什麽必要動真格,權當拖延時間罷了。
回到縣衙,郎中剛好埋頭從柳大人房裏出來,面色惶惶,縮着肩很怕人的樣子。
許商略一思索,心中冷笑。
柳木荃從房裏出來,見許商回來忙笑眯眯地迎上來,“許大人回來了,下官剛想叫人去找您呢,這萬荷縣近日悍匪猖獗,若您不甚傷着,下官可擔待不起啊。”
“我只是去城郊轉了轉,萬荷草木衆多,那邊倒是清爽得很。”
“是是是,下官平日閑暇時也常去那邊走走,知道許多好玩的地方,景色格外好。”柳木荃巴結道:“下次許大人再想去時,不妨由下官為您帶路。”
“好啊。”許商皮笑肉不笑,“那就有勞柳大人了。”
柳木荃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覺得許商大人終于肯多看自己一眼,還以為就此抱上大腿,對其極盡奉承。
許商也樂得耍人,遛狗似的把柳木荃耍的團團轉,戲弄人之外,确實也套到了一些東西。
他在心裏描摹着柳木荃不同的死狀,不禁心情舒暢,覺得等葉睿寧恢複的時日也不再那麽漫長。
從城外回來後,他就給葉睿寧用了岐王府特供的藥,短短一日不到,葉睿寧的傷勢便明顯見好,到了晚上甚至能動動腿了。
郎中驚奇不已,忍不住問許商究竟用了什麽靈丹妙藥,懇請讓他把藥帶回去研究一番。
許大人只是笑笑,說了四個字:“皇城特供。”
郎中眉心一跳,連忙住了口,低頭診脈,再不敢提起此事。
郎中很快診完了脈,大氣不敢喘地往藥箱裏收脈枕,葉睿寧目送着郎中爺爺背起藥箱離開,純良的大眼睛裏滿滿的全是不舍。
許商擺手打發走了差役,狹小的房間一時只剩二人在內,但許商的氣場太有壓迫感,葉睿寧把臉往被窩裏又縮了縮,試圖逃避這讓人窒息的氛圍。
許商走過來,在床邊坐下,葉睿寧下意識蜷腿,不慎牽動了身後的傷,疼得他龇牙咧嘴。
“還很疼嗎?”許商皺起眉,“上次拿來的藥你可一直有用?”
“回大人,有的……”葉睿寧咬着嘴唇,膽小得一直往被子裏縮。
許商覺得好玩,扯下被子露出他臉來,問:“你好像很怕我?”
葉睿寧心說現在他見了穿官服的人都害怕,但又不能這麽直白地說,腦子裏打了個轉,剛要開口就聽許商威脅道:“膽敢欺騙朝廷官員,罪加一等。”
“……”葉睿寧摳住枕頭,心說你們這些人莫非都會讀心術不成?怎麽他心裏想什麽他們都知道似的?
許商輕輕點了點他身後那塊傷處,威脅:“快說。”
葉睿寧很怕又挨打,但不知為何他的動作和語氣反而讓他想起了寇塵,雖然那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但起碼比這群混球要強太多了。他落一落睫毛,小聲嘀咕:“其實,我覺得您好像并沒有很吓人。”
“哦?”他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為什麽?”
“因為那個……”葉睿寧指指床頭一只裝藥粉的小瓶子,他用了幾次之後明顯感覺好很多,“我覺得您給我這麽好的藥,想來,應該不會跟他們一樣要我命的。”
但他對許商也并非百分百安心,故而沒有說自己曾在寇塵那裏見過這只藥瓶。
許商輕輕一笑,“在你看來,我給你藥,就是好人了?”
葉睿寧頓了頓,“是要好一點的。”
“呵。”許商覺得這小子更好笑了,“诶你,你是怎麽做到十……你十幾歲?”
“回大人,十六。”
“啊,十六歲。十六比掖幽巷七八歲的小孩還單純,你是怎麽做到的?”
葉睿寧想了想,“掖幽巷是做什麽的?”
“關押朝廷罪奴的地方,官員家眷被沒為官奴者,全都關押在那裏。”許商如是回答說。
葉睿寧一下不言語了,把臉埋進枕頭,心說許大人對掖幽巷如此了解,想必應該是來自京師,而且是為朝廷做事的。
這樣的人,與自己真真是八竿子打不着,既如此,他又為什麽會救自己出獄呢?他不明白,但想起寇塵當初說要把他賣到京師,想來這兩個人或許是一夥的也未可知。
許商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以為他是害怕,觀察了一會兒,抓過他手來號脈,葉睿寧下意識往回抽手,卻發現根本都是徒勞,許商雖然看着很瘦,但沒想到力氣竟比寇塵還要恐怖幾分。
“想什麽呢?”
“……”心裏對許商的身份形成了模糊的概念之後,葉睿寧不敢再亂說話了,小心翼翼觑着許商居高臨下的神情。
從脈象看,葉睿寧恢複還算不錯,許商把他的手丢開,冷聲道:“我剛問你話,你為何不回?”
“我……”葉睿寧眼珠顫抖着,大腦瘋狂地轉,“以,以前郎中說,說號脈的時候不能說話。”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回答我的問題。”
“我在想,想……”
“嗯?”
“大人,您這樣的人物親自過來提我,我是不是犯了什麽事啊?”葉睿寧滿臉不安,聲音細細地抖着,“大人,我會不會死啊?”
許商盯着他看了一陣,那雙眼睛銳利而陰狠,像冰冷的刀尖在他臉上不斷滑動。
半晌,他森寒一笑,“說不準。也許,你會生不如死。”
他的聲音低沉,宛如來自深井,葉睿寧脊背一寒,猛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