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尋名
尋名
孫蓉？就是阿蓉？就是忘川林主事謝大人的愛妻？那位去人間輪回了一遭，重新歸來的愛妻？！
楚雲祈看着孫蓉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哦對，确實隔世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孫蓉，而是阿蓉。
阿蓉走到她面前，溫聲道：“戚副主事，可還認得我？”
楚雲祈開心點頭：“自然記得！你是孫家……”
她說到這裏又頓住，異位而處的話，她定是不希望別人再提那個無情的孫家。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她看了一眼負手而立的謝大人，卻問道，“可是，你是如何認出我的？我并沒有戴彼時的人皮面具…”
“戚副主事大概不知道，在我離開人間界時，雖然還沒有恢複阿蓉的意識，但是懵懂之間卻在你身上留下了我的一絲氣息，想着以後若有可能，還可回去報恩。”
“大夏京城只有兩名鬼修，一名是被困于皇陵的穆老，一名便是她的弟子小戚。你剛入黃泉界時便已經向範大人自報了師門，加上你身上那一縷氣息，我自然便知道是你。”
楚雲祈明白了：“原來如此，那還真是緣分。”
阿蓉微笑點頭：“确實有緣，經過人間那一遭，我更加覺得，老天讓你什麽時候遇見什麽人什麽事，可能都是注定的。”
“就像戚副主事幫了孫蓉，讓我得以回到黃泉界，然後你又在這裏遇見了我。你我既然再次相遇，就算是為了報恩，我也定然會幫你。”
她瞥了一眼旁邊的陸庭舟，眸光卻不像望着楚雲祈那般良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楚雲祈拉到一旁，低聲道：“那位，便是大夏睿平王陸庭舟？”
楚雲祈點頭：“對。你認得他？”
阿蓉點頭：“我還是孫蓉時，曾與睿平王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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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猶豫了一下，繼續道：“我生前便聽人說過，睿平王雖然看似随性，但是生性涼薄無情，之前情毒發作時，弄死了不少送入府中為他解毒的女子……這樣的人，你為何會為他來黃泉界？難道是因為你師父和他有什麽利益關系？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冒這種險……”
“這……”楚雲祈扯了扯唇角，覺得陸庭舟這個名聲真是壞到了黃泉界啊。
不過當下也不是解釋的時候，她只能幹笑着道：“他也不總這樣……”
阿蓉看着楚雲祈的樣子，還是勸道：“剛剛謝郎與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你當真不再考慮考慮？”
楚雲祈搖頭：“不用，半途而廢也不是我的風格。”
阿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對，你若會半途而廢，也許我還是徘徊在人間界的一只惡鬼。”
她長嘆了一聲，拉着楚雲祈重新回到陸庭舟身旁。
阿蓉看向自家夫君，謝大人朝她微微颔首，阿蓉這才對陸庭舟道：“看在戚副主事的份兒上，我可以代替夫君回答你剛剛的問題。”
“你們要找的那位君蕪，并不在忘川林的陰魂名冊上。而那位大鬧忘川林的妖族，最後也是空手而歸。”
阿蓉深深望着陸庭舟，聲音涼涼：“睿平王，您可以回去了。”
陸庭舟微微皺眉：“我如何信你？”
阿蓉挑眉看他，一旁的謝大人已經不悅開口：“阿蓉沒必要騙你。不過你若不信，自己去那古樹前查詢即可。”
他說罷一揮衣袖，古樹上的“忘川林”三個字驟然亮起，樹幹上密密麻麻出現了一片閃着幽光的人名，足有數百個之多。
陸庭舟沒再說什麽，他大步走到樹下，仰頭開始尋找。楚雲祈和莫伽也走了過去跟着一起仰頭，在那數百個名字中細細找尋。
這麽多名字，從頭到尾細細看一遍都要一柱香的時間，過了不知多久，一旁的莫伽突然興奮地喊了起來：“我找到了！”
楚雲祈循聲望去，便見莫伽的手點上了一個名字，那名字憑空浮起，圍繞着他轉了一圈，最後竟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禾娅”，他找到了自己妻子的名字。
楚雲祈由衷的為他高興，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啊。”
陸庭舟則從始至終都沒有轉頭看向這邊，只是一遍遍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
“謝謝你！”莫伽對楚雲祈道謝，他自然明白，若不是跟着他們，他自己是絕不可能來到此處的，也不可能借着他們的人情找到自己妻子的名字。
他捧着這個閃着幽光的名字看向謝大人，謝大人神情淡漠，只是道：“你可以帶她走，但是按照黃泉界的規矩，生魂從忘川林帶走陰魂時，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謝大人伸出一根手指：“其一，你需自己進去将她帶出來。不用擔心忘川林太大，我們會将她的位置告訴你，只不過林中鬼面槐頗有些靈性，你進去後生死自負，若是死了，魂魄便會成為這些鬼面槐的養料。”
謝大人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忘川林的陰魂都是有罪之身，雖然他們并非十惡不赦應下地獄之徒，但是有罪就要受罰，你若帶走她，這罪孽的懲罰便會跟着你一同回到人間界，黃泉界的懲罰在人間界會變成什麽，這是不可控的。也許懲罰還在她的身上，可能讓她失憶，可能讓她每日受蝕骨之苦，也可能讓她沉疴難愈，甚至産生幻覺惶惶不可終日。當然，這些懲罰也可能轉移到你的身上，同樣的，你也可能會受到上述的痛苦，甚至更多。”
莫伽的面色發青，但是他攥緊了拳頭，仍然沒有說話。
“其三，”謝大人繼續道，“當你帶人離開忘川林時，你需要跟我簽個協議，表示你願意用自己的等量陽壽換取禾娅在人間界的存活時間。不過，這個協議會在你踏出黃泉界時生效，在那之前，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莫伽毫不猶豫：“我都同意。”
“等一下！”楚雲祈卻發現了華點，“那個，謝大人，我就問問啊，您之前不是說，‘因為鬼修的修行之術本就與黃泉界相通，黃泉界取他們的陽壽最是方便，只要被帶離的陰魂不主動要求，鬼差便會收取同行鬼修的陽壽來抵數’嗎？為什麽還要跟他簽協議？如果都要簽協議的話，您之前說的那種針對鬼修的危險便不成立了啊。”
如果鬼修只是陪同，不簽這個協議不就好了？！
謝大人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哦，這個協議啊。”
“這是我們黃泉界剛剛推行的規矩，還在試用期，怎麽了？你有意見？”
楚雲祈：“……沒有沒有。”她急忙擺手。
原來之前鋪墊那麽多，根本還是不想讓他跟着陸庭舟涉險，希望讓她知難而退。
她有些感激地看向阿蓉，扯出一個笑容。
阿蓉朝她微微颔首，露出一個安撫卻又無奈的笑意。
楚雲祈又看向陸庭舟。對方也正好看向她，他面色依然淡然，只是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他似乎想說許多話，又似乎不知如何表達。
只是這抹情緒消失得很快，以至于陸庭舟收回視線時，楚雲祈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鬼面槐立在濃霧之中，看上去好像高大瘦削的人型，莫伽擡頭看了片刻，便朝着楚雲祈和陸庭舟抱拳一禮：“莫伽能來到此處，還要多謝兩位的同行。此番恩德莫伽日後定會報答！”
他又對陸庭舟道：“陸公子，我答應過你一定會還靈錢，我這人不喜食言，所以，我一定會留着這條命，活着将禾娅帶回來！”
他這番話是說給陸庭舟的，又更像是在為自己打氣，話音落下，莫伽便轉過身，堅定地走入了忘川林的濃霧之中。
林中大片的鬼面槐發出嘩嘩的聲響，這聲響陰沉而又肆意，仿佛是興奮地期待着新鮮的養料。
楚雲祈有些擔心，但是她不能跟進去，也幫不上什麽忙，她只能重新将視線投向高大古樹上的那些名字，她和陸庭舟一樣仰着頭，繼續尋找“君蕪”兩字。
一遍又一遍，她記不清自己來來回回看了多少遍，周遭的光亮更暗了幾分，濃霧之中仿佛有光亮忽隐忽現，有“隆隆”之聲從裏面傳來，間歇着有凄厲的嘶鳴響起，只是聲音的位置很遠，仿佛在忘川林的最深處。
只是外界如何紛擾，楚雲祈和陸庭舟卻只是在古樹上一遍遍地細細尋找着，然而一遍遍過去，那個名字從未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當楚雲祈終于放棄時，陸庭舟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
“沒有。”他言簡意赅，神色黯然。
楚雲祈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幾句，可是說什麽呢？說節哀？說別放棄我們再仔細找找？
這古樹之上的名字他們就算看上百遍，沒有就是沒有。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從林中響起，忘川林的濃霧被鎮散了些許，片刻後，兩個身影從其中走了出來。
一個女人勉力攙扶着一個男人，那男人渾身是血，一只袖管空空蕩蕩，他虛弱地撐着身子，不忍心将自己的身體完全靠壓在身旁女子身上，那女子則努力攬着男子的身體，身上的粗麻衣衫上蹭了不少血污，她看上去沒受什麽傷，只是眼淚流了滿臉，腳步踉跄地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