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奈河岸
奈河岸
楚雲祈在皇陵地宮學了整整一日。陸庭舟期間回了一趟城中，然後便一直待在地宮外的木屋中守着。
第二日傍晚，地宮大門終于打開，楚雲祈走出來時精神倒是不錯，她朝陸庭舟揮了揮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妥了！”
陸庭舟目光一凝：“你這個手勢……”
這個世界的人看不懂這個手勢也很正常，楚雲祈嘿嘿笑着解釋道：“就是成了的意思。”
陸庭舟目光随着她的手落下：“…我知道。”
“你知道？”楚雲祈有些驚訝。
陸庭舟點了點頭，淡淡道：“以前有位……朋友，也比過這個手勢。”
楚雲祈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可能不止她一位穿越者。
“你那位朋友在哪？能否引薦？”楚雲祈有種找到同類的感覺喜悅感，急急問道。
陸庭舟看向她，頓了下才道：“便是我要去黃泉尋找的那一位故人。”
楚雲祈：“！！！”這麽巧的嗎？！
原來那位也是穿越者，若是真能把她尋出來，一定要好好認識一番！
楚雲祈一邊想着不由彎了眉眼，她突然轉頭看向陸庭舟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對方也正好在看她，而且那眸色幽深，仿佛能把人吸進去一般。
楚雲祈一愣，居然忘了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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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還是有些蒼白，唇色依然淺淡，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加上最近的公務勞頓，讓他又增加了幾分疲憊之色。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清俊模樣卻絲毫不顯頹敗，只是讓楚雲祈想起“彩雲易散琉璃碎”的句子來。
“你……”楚雲祈一時間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麽，只是喃喃喚了一聲。
她想起從黃泉歸來後，自己便要離開眼前這個男人。之前種種理性的規劃讓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好像有那麽一丢丢的，不舍。
不過這一丢丢的“不舍”來得快去得也快，理智的思緒直接将它拍散，散得渣都不剩。
“殿下，”楚雲祈肅了肅神色，“我準備好了。”
陸庭舟眸色依然深沉，半晌，才輕輕颔首。
楚雲祈咬了咬唇，補充了一句：“可以随時啓程。”
陸庭舟似乎并沒有意外，依然點頭道：“好。”
“京城的事情我已安排妥當，入黃泉的通道，還需要穆老打開。”
這是之前就說過的事情，楚雲祈點頭說好，便與他一同回到地宮。
對于兩人貌似急切的态度，穆老仿佛并不驚訝，他只是深深看了陸庭舟一眼，意味深長道：“淮之，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陸庭舟道，“君蕪曾說過，她若死了，請我一定要去黃泉尋她。”
“我既然答應了她，便不能失信。”
這是陸庭舟第一次在楚雲祈面前提到尋人的緣由，楚雲祈默默聽着，微微扯了扯唇角。
她不是很明白，既然能感覺到自己可能會死，為何還要讓對方去黃泉尋自己呢？想死而複生？就算魂魄找回來了，可是身體呢？
念及此處，她突然想到一個讓人驚悚的可能……不會吧？！
她突然拉了拉穆老，顫顫巍巍問道：“師父啊……您跟徒兒說實話，殿下找回魂魄後，不會是想放入我的身體吧？！”
一旁的清塵：“？？”
一旁的陸庭舟：“！！”
穆老：“……”
他幹笑了一聲，看了陸庭舟一眼，這才拍了拍楚雲祈的胳膊寬慰道：“不會。淮之已經請風河做了一個身體。他沒跟你說過？”
楚雲祈松了口氣，不是就好。雖然這個身體她也是後來者，可是一身不容二魂，她還不想被擠走。
真被擠走了就會被天玑司封印了啊！
穆老無聲地輕嘆了一聲，擡起枯瘦的手掌凝起術法，在地宮的內牆上打開一處幽深的入口。
入口之中濃霧彌漫，什麽也看不清，楚雲祈和陸庭舟兩人按照穆老的要求躺在青石臺上，楚雲祈則擡手握緊了陸庭舟的手腕。
陸庭舟有些意外，楚雲祈解釋道：“一會兒我會拉着你魂魄離體，以生魂入黃泉界。”
穆老在旁正色提醒道：“七日之內，你們必須要回來，否則身體便會真的死去，生魂也會變成陰魂。”
“明白了。”陸庭舟應下。
兩人并排躺着閉上了眼，一陣白色光亮從楚雲祈身上升起，化出了楚雲祈的虛幻模樣，她擡手輕輕一拽，陸庭舟的魂魄也被她拉了起來。
“原來看着自己的身體是這種感覺。”楚雲祈新鮮道。雖然躺在那裏的是原身雲栖的身體，但是穿越過來這麽長時間，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那是“自己”。
“切記，七日！”穆老再次叮囑。
楚雲祈認真地應了一聲，便拉着陸庭舟踏入了那個幽深的黃泉入口。
一陣寒冷的勁風撲面而來，楚雲祈還沒有适應自己的靈魂狀态，一時間沒有穩住身形，差點被吹着倒飛出去。
陸庭舟反手攬住了她的身體，或者叫魂體。雖然他現在戰力不足，但是九品修為的底子還在，面對這黃泉界的陰風還是毫無問題。
楚雲祈咬着牙，心裏有些懊惱。理論上講，身為鬼修的她應該是這次踏入黃泉入口的主導者，可是才剛剛進來，便需要對方的助力和保護，這讓她多少有些沒面子。
陸庭舟一邊盡力抵擋着陰風往前走，一邊抽空掃了一眼她的臉色。
都是魂魄狀态，臉上看不出什麽顏色，但是陸庭舟依然能感受到對方有些沮喪的情緒。
“你剛入五品，已經很好了。”他出聲道，魂魄狀态的聲音有些空靈，入耳讓人安心，“留着力氣，後面還有很多狀況需要面對。”
楚雲祈抿着唇點了點頭，穆老之前教授她擺渡之術的時候告訴過她一些奈河上可能出現的狀況，她确實需要攢着力氣，而且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兩人行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周遭的濃霧忽然散去，面前是一片昏暗陰沉的天地，不遠處一條望不到盡頭的河水在緩緩流動，河面上濃霧彌漫，只能看到其上影影綽綽的船影。
到了。
楚雲祈松了口氣，他們終于到了黃泉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已經恢複成了實體模樣，體內經脈氣府如常，識海中甚至還亮着系統那團光球。
面前的河便是奈河，奈河河水漆黑如墨，河面濃霧之中有空空的獨木舟無聲地駛來，也有載滿陰魂的獨木舟緩緩駛入。
不遠處的岸邊有很多陰魂在排隊上船，他們大概都是剛死之人的魂魄，臉上或悲戚或麻木，幾名鬼差拎着鎖鏈在隊伍外面飄浮游着維持秩序，陰魂們初來乍到，倒是沒哪個陰魂敢不守規矩。
“兩位……是生魂？”一個胖乎乎的鬼差飄過來，他頭上帶着一頂鬼差的高帽，眼睛不大，和他們說話時笑眯眯地彎成了兩條縫，唇上留着細細的八字胡，一側的唇角下有顆小痣，給他這張慘白的臉上點出些許生氣。
鬼差兩手揣在袖中，對兩人态度還算不錯。楚雲祈依着穆老教的點頭道：“對，我們是生魂。”
“我姓雲，是大夏京城穆老的徒弟，您是範九爺吧？我師父說，您是在奈河邊專門接待生魂的鬼差大人。師父說若是見了您，讓我替他問聲好。”
穆老多年前親身來過一次黃泉，他将這段經歷也講述給了楚雲祈。
妻子當年意外身故，穆老不甘心，便入了黃泉界想尋回自己妻子的魂魄，可是終于艱難渡過奈河後，當他在黃泉鎮中找到她時，她卻不願回去，說自己已經心灰意冷，此生既然已經解脫，便只想着早日投胎忘掉前塵往事，開啓新的人生。
穆老最後只能空手而歸，在那之後不久，他便将自己作為陣眼在皇陵地宮設置了地龍大陣，從此自困于地下的黑暗之中。
穆老的這一趟經歷對他來說是一段艱辛與酸楚，對楚雲祈來說，除了替師父難過之外，卻也收獲了師父寶貴的經驗。
穆老說，自從人間界開始出現鬼修，便總有人借鬼修之力來黃泉界尋人。初時黃泉界對這種行為十分厭惡，但是發現屢禁不止還耗神耗力之後，索性轉了個處理方向，本着制止不了就加入的原則，竟是直接将鬼差分出一支，專門對接生魂尋人的事宜。
當然，生魂是要付出報酬的，這也算是黃泉界賺的一筆外快。
楚雲祈面前這位鬼差聽她說到“範九爺”，嘿嘿笑道：“雲姑娘誤會了，在下不是範九爺，只是範九爺的徒兒，名喚範十一。”
“一樣一樣，”楚雲祈自來熟一般，她從依然戴在手上的納戒中取出兩只碩大的包裹遞到範十一懷裏，“這是送給您和範九爺的，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包裹裏是用上好的金箔紙做的元寶，還有京城最好的白事鋪子裏買來的紙錢、香燭等物。這些東西可是鬼差們的最愛！
“哎呀，這麽客氣。”範十一笑眯眯接過兩只大包裹，稍微掂了掂便收入了自己腰間。
他哪裏知道什麽京城穆老，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待過來自大夏京城的生魂了。
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客氣，他自然也會客氣。只是眼前這兩人，這位鬼修雲姑娘還好說，但他身旁那位……
範十一斟酌了下，問道：“兩位是來尋人？”
明知故問，不過是例行程序。
楚雲祈點頭：“是的。幫這位陸公子尋一位故人。”
她擡手示意了一下，陸庭舟這才迎着範十一的目光微微颔首，範十一卻笑道：“原來正主是這位陸公子。”
“陸公子身上隐隐帶着幾絲龍氣，在下無疑打聽您的身份，只是龍氣在我們黃泉界，那是不能過河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