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辨認
辨認
鏡面中看不到那張紙條上的字，只能看到那個男人再次跪倒，近乎祈求道：“天君開恩！我家小女剛滿十一，還沒有做天君侍女的福氣啊！”
“天君”眯起一雙桃花眼：“你在質疑我？”
男人瞬間噤若寒蟬。
“天君”又道：“你家之前尚有些薄産，若是你一直虔誠，如今應該已能置辦莊子鋪面，如何也不會像今日這般狼狽。”
“天君”微微擡頭，環視了一圈那些盤坐垂首的信徒們，微微提高了音量。
“本君最是公平，對你們也最是憐惜。上一次你辦事失利，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今日教中例行祈福，你既然來了，便該好好把握機會。莫要再惹本君不悅。”
那男子沒有直起身，把頭死死抵在地上，半晌，才顫聲道：“是……是……”
畫面到這裏一黑，應該是高桓也閉上了眼睛開始頌詞祈禱。畫面之外的聲音中，又有幾人上前“祈福”，有開心離去的，也有戰戰兢兢的，終于輪到高桓時，他則聲音得意道：“天君，我依然只求功名！”
“天君”看向他的目光帶着贊許：“你最近恨虔誠，本君看到了你的赤子之心，也看到了你的本事。功名就該給你這樣有本事的人，你放心，按照之前為你準備的道路走下去吧，你定會功名利祿加身，這是你應得的，也是我天道教中的公平獎賞。”
高桓在其他信徒羨慕的目光中躬身一拜，然後迎接了抱瓶侍女倒入的一口甘露，又閉目享受了半晌，這才起身離開了密室。
之後的畫面便是他的日常生活，确認再無有用信息後，楚雲祈才重新捏起法訣，将紙人收入納戒之中。
兩人開始複盤。按照密室中的情況，他們推測那位“天君”便是洪琛口中的“白鹿天君”，今日應該是他們例行祈福的日子，信徒們都要來說出心願，求取福澤，但是這位“天君”看上去并不是什麽大善人，他“獎罰分明”，為他辦事的，他就會給好處，辦事不利的，他便會給懲罰。若是有異心的，可能懲罰會更重。
“比如那個中年男人，”楚雲祈回憶着畫面中的場景，道，“他應該已經産生了懷疑，而且之前的家産也因為某種原因被敗掉了，如今重回天君這裏祈福，看上去也有些不情願，而天君給他的條件是他無法接受的，但是他又十分懼怕，無法接受也只能接受。”
“啧啧……”楚雲祈咋舌，“這位‘天君’不知道用了什麽術法控制了這些普通人。按理來說，大夏修者不少啊，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應該知道些修者的事情，更何況是京城中的百姓，更應該見過些世面才對，怎麽會被他們如此控制？”
“除非……”她說到此處頓了頓，在陸庭舟看過來的目光中猶豫了下，才道，“除非，這位‘天君’展示的能力并非普通修者術法，而是大夏境內少有的，或者是被封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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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片憑空降落的合歡花，擰緊了眉心，迎上陸庭舟的目光問道：“殿下，會是有蘇瀾嗎？”
陸庭舟看着她隔着人皮面具的眼睛，這雙眼睛與這個姿容平平的人皮面具十分不搭，他聽到有蘇瀾的名字從她口中再次提起，心中竟然沒來由泛起一絲澀意。
“是不是他，最好的辦法是找他問問。”他語氣有些涼，這讓楚雲祈心頭一顫。
他不會是……知道了吧？！
陸庭舟看着楚雲祈眸光中幾度變換的情緒，突然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雲祈一驚，還沒來得及問“殿下您要作甚”，便覺得眼前一花，周遭景物快速後掠，自己居然被他帶着閃現到了梅花院外。
就這麽幾個閃掠，兩人便落在了平南侯府之中，楚雲祈忍住這一路的眩暈感，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品階高就是了不起啊！！
只是當她看清落腳的地方正是有蘇瀾借住的院落時，她想吐槽的心思便被狠狠摁了回去。
她震驚地看向身旁的陸庭舟，陸庭舟正好也轉頭看向她，四目相對，一個慌裏慌張準備組織語言，一個默默無語準備看她表演。
楚雲祈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朝着陸庭舟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那個，殿下，您聽我狡辯……啊不，辯解、不不、解釋…解釋。”
陸庭舟則神情淡然：“你不用解釋。”
“你只需要記住，以後任何事情都不要瞞我，像收容妖族太子這種事情，若是我不同意，你以為憑借你的小聰明便能躲得過去？”
他唇角帶起一絲冷笑，看的楚雲祈心裏毛毛的。
也對，這位梅花院的副掌事，當朝三皇子，面上閑散實則狠辣的主兒，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被欺瞞？
陸庭舟似乎低嘆了一聲，夜色中楚雲祈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聽他又道：“于私，你是我的協議側妃，于公，你是我的手下，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你的一舉一動影響的不僅僅是你，也不僅僅包括了我，還包括睿平王府上上下下，包括異梅衛，甚至梅花院。若是哪天我們再無任何關系，到那時，你愛做什麽我也不會去管。”
“協議側妃”，楚雲祈嚼了嚼這幾個字，陸庭舟的話她聽懂了，但是這幾個字讓她心中有些發涼。
她肅正了身形，朝着陸庭舟躬身一禮：“屬下知錯。”
屬下……
陸庭舟看着楚雲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終于只是抿緊了唇，什麽也沒說。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有蘇瀾從房中走出來，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的兩人。
“等你們半天了也不進來，就站在院子裏聊，也不嫌更深露重。”他碎碎念着。
等看清兩人神情時，他又微微愣了下，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什麽，呵的一聲笑了出來：“怎麽，你才知道他知道？”他向着楚雲祈道，話語宛若繞口令。
楚雲祈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去。
“進去說，有東西讓你辨認一下。”陸庭舟擡腳進屋，楚雲祈只得跟上。
房門關好，結界布上，楚雲祈這才重新拿出那個紙人，将畫面放給有蘇瀾看。
有蘇瀾饒有興趣的看完，啧啧嘆了一聲：“這個天君，實力不怎麽樣嘛。”
“為何這麽說？”楚雲祈好奇問道。
有蘇瀾用食指點了點紙人腦袋：“帶着這東西的人離他那麽近他都沒察覺，大概率品階還不如你。”
楚雲祈恍然道：“你說的對，紙人雖然被我拍入了高桓肩頭，但對方若是高我兩個品階以上，定然會察覺到異樣。”
“你是說六品？”有蘇瀾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聳了聳肩，“無所謂了，反正能證明不是我就行。”
陸庭舟卻盯着他道：“雖然不是你，但是他那朵合歡花，與你脫不開幹系。”
“菘……我的三殿下，”有蘇瀾轉頭看向陸庭舟，笑吟吟道，“我還在妖族時，就很喜歡拿合歡花打賞手下，他們都很開心哦。”
陸庭舟：“……”
楚雲祈：“……”
“而且，”有蘇瀾拽着後脖領子湊到陸庭舟的面前，“你看，你給我種的印記還好好的，我這幾天有沒有異動，你心裏清清楚楚，又何必來興師問罪多此一舉？”
陸庭舟沒有說話，楚雲祈卻又是心中一驚。
她看了陸庭舟一眼，在對方擡眼準備看過來時，急忙錯開了目光。
他原來也來找過有蘇瀾，還給他種了監視的印記。
這個人好能忍……楚雲祈在心裏感嘆。而且好能藏事，居然是一點端倪也不會露。
她随即又想到那天莫名其妙的晚飯，想起他說“我在等你。”
這句話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便是給她機會讓她說出自己收留了有蘇瀾這件事。但是，她當時沒有會意，也就這麽錯過了。
想到這裏，楚雲祈突然又覺得挺有意思。
嗯，他也是露出了一點端倪的嘛，看來以後要多多意會，與這位協議夫君+頂頭上司多溝通，大腿才能抱得更牢，也會更好用！
楚雲祈想着，唇角無意識地揚起一個細小弧度。
只是這個弧度落在陸庭舟眼中，卻有些疑惑地微微蹙眉，連一旁的有蘇瀾也輕輕挑了挑眉梢。
楚雲祈定下與陸庭舟未來的相處模式，心中倒是舒暢了不少。她擡頭看向有蘇瀾，正色道：“畫面中的那位天君容貌與你八分相似，帶着合歡花，而且可以治愈他人。你可以說那不是你，但是說你不認識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有蘇瀾和陸庭舟對視了一眼，兩人只好放下剛剛的細微疑惑，繼續停楚雲祈說道：
“你的合歡妖域我領教過，可以讓人致幻，甚至放大某些感知。但是那些合歡花脫離妖域之力後便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而已，再也不會有什麽靈力和效果。”
她也用手指點了點那個紙人：“但是這位天君能治愈那個瘸腿男子，初時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現在倒是有了個想法——他并不是真的治愈了對方，而是用了合歡妖域的致幻能力。相應的，他的容貌可能也是借助了這種致幻的能力，讓別人看到了一張與你八分相似的臉。”
有蘇瀾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鼓勵道：“所以？”
“所以，”楚雲祈笑了笑，“還請你好好想想，你送給那些手下合歡花的時候，有沒有哪一朵，是與衆不同的。”
“比如，帶了你的……一絲魂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