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追殺
追殺
老田雖然只是一名管家,但是他潛入譚森集團的時間最長,認識的人也最多,對他的行動限制也比較少。而且在很多重要場合,譚森帶着丹威出席時,陪同丹威的一般就是老田。
老田是見過素娜的,雖然面前這張臉和素娜的五官有些許差異,而且經過了發型和服飾的變化,再加上氣質完全不同,如果不仔細分辨,真的很難聯想到素娜身上。
但老田的記性一直很好,尤其是對于人的五官識別,他非常敏銳,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
而時夜可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代號。
“你竟然就是……”老田後面的話沒說出來,笑着搖搖頭,決定将震驚咽進肚子,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
他沒有時間了,得趕緊把這麽多年潛伏所得都告訴這個姑娘。每次傳回的情報有限,他沒機會把身邊所見所聞掰碎揉爛了傳授、分析給同僚聽,現在是他唯一的機會。
“時夜,你聽我說……”
時夜卻打斷了他:“還能走嗎?”她扔給他一個急救包,讓老田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灌一瓶葡萄糖水,然後她處理掉地上的痕跡。
老田一邊忙活,一邊急着把自己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最新情報和一些自己的分析判斷告訴她。
時夜靜靜聽着,只在聽到贊多帕的時候會追問,只可惜老田對這個人了解也不多。老田說幾句就要喘口氣,顯然體力不支。
時夜再次打斷他:“不着急,回去再說。”
回去?他還有臉回去嗎?
而且,回得去嗎?老田苦笑,低聲問:“只來了你一個吧?”
“嗯。”她四處看來看去,似乎一直在認路,回答也心不在焉:“本來也沒幾個人了啊,我是臨時加的保險措施,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是沒幾個人了。那個潛藏在莊園裏的小子,沒有參與這次任務,但願他能留下來!
“是我的失誤。”老田懊悔得直錘胸口:“上級這次考慮得很周全,是不是察覺到了譚森哪裏不對勁?”而他居然沒有察覺到!
“不管上面怎麽考慮的,只要沒有譚森不去的直接證據,該行動就得行動。不然萬一真讓一條大魚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誰能受得了。”她看起來平靜極了,也不去安慰老田,似乎早料到行動會失敗,所以并不扼腕:“今天能斷譚森一條臂膀,也值了。”
她指的是老禾。
但她又很遺憾:“只殺了他一個。”
老田不搭腔。他冷眼旁觀,認定這個姑娘不是正規軍,路子野,殺氣重,捉摸不透,控制毒蛇和野蜂攻擊人的特殊手段,更是透着一股子詭異。
她好像并不認為應該把毒販抓捕歸案,更希望将他們統統殺光。
這種行事作風……老田不做評價。但他得承認,在剛才那種亂局中,一定要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能破局,上級沒有挑錯人。
難道她真能帶他走出包圍圈?譚森的人不可能放他們大搖大擺離開!
時夜說:“我接到的任務就是送你出境,那我就要全力完成任務,不管你願不願意走。”
她肯定發現了他戰鬥意志薄弱,威脅他不管是死是活,都得回國。
這姑娘……老田索性閉嘴,節省精力。而是山路崎岖,他要是想活着回去請罪,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邊注意打掃痕跡,一邊默默跟着她繼續走。而越往山裏走,路就越窄,樹就越密,走到最後,完全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要不是兩個人都随身帶着羅盤,連方向也搞不清楚了!
老田以為自己走了很久,但看時間,才過了一個多小時,持續滲血的傷口令他有些堅持不住,感覺這條路幾乎沒有盡頭。就在這時,眼前景色一變,豁然開朗,巨大的水聲響起,四周水汽氤氲,此地居然有一道山中瀑布,時夜從一片樹叢中拖出兩個大輪胎,問他:“玩過漂流沒?”
呃。
還是年輕人會玩。
老夫年紀不小了,骨頭不經撞啊。老田一臉視死如歸的勇氣,時夜還安慰他:“沒關系,這條瀑布落差不大,礁石也少,不會那麽倒黴觸底的。這是通往山外最近的路了,加油,勝利就在前方!”
真的不會那麽倒黴嗎?老田在失重中緊緊閉上嘴巴,體驗了一把極限漂流的驚險刺激。
他們找了一個水流不急的地方靠岸,從此處開始有了植被稀疏的小路。時夜顯然是提前踩好了點,因為沒走多久,她又推出了一輛破破爛爛的摩托車。
不僅掉漆還生鏽,老田真擔心開着開着掉零件。
時夜一笑,順手給自己嘴裏丢了個看着像口香糖的東西,嚼吧嚼吧,随即向他極力推薦:“改裝過的,有很好的山地性能,減震一級棒。”
他還能說什麽,只能跟着她上車,頭盔也沒有,蒙一個面罩擋灰,一路上颠得他懷疑人生,屁股都要被颠麻了。
但前面的路的确越來越寬了,漸漸有了人煙,時夜找地方加了油,又繼續往前。
“我們這是去哪?”
“帶你回家。”
回家,多麽溫馨的字眼,老田有一瞬間失語。他早已沒有家了,但是能回國,那不就是回家嗎?
一天一夜的奔波,老田有傷在身,有些撐不住,怕自己睡着了掉下去,就将自己捆根繩子綁在時夜身上,夜間行路幾乎是破開黑暗前行,就算時夜熟悉路,也好幾次險些被之前沒有的大坑給坑了。迷迷糊糊間,老田感覺到她停下來,前面有燈光。
“到了?”
“給你處理一下傷口。”這裏是一個便利店的樣子,她熟門熟路拿鑰匙開鎖,往後頭去,老田聽見有人被塞住嘴巴“唔唔唔”,另外又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夜師,人來啦?”
“嗯,把華醫生的繩子解開吧。”
适應了裏面昏暗的光線,老田這才看清這是一個民居內部,而被五花大綁丢在床上的肉粽正惡狠狠瞪着所有人。
屋子裏另一個女人有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麻利給這個肉粽松綁,一邊忙活一邊說:“華醫生,你別怪我撒,誰讓你怎麽都不肯跟我出診勒,我付三倍診金呢!”
塞嘴裏的破布一拿開,這位“華醫生”立刻道:“殺千刀的婆娘,綁就綁了,還不讓人說話,缺不缺德!憋死老子了,老子要尿尿!”
難怪眼神那麽兇惡呢,老田想笑來着,卻不知怎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他以為自己睡得不久,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忽而回到很多年前還在天府省的日子,忽而被譚森抓住嚴刑拷打,忽而回到局裏被質問為何不核實就傳了情報,他感覺自己被撕扯來撕扯去,睡得極不安穩,猛然驚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醒啦?”一個坐在前頭的大辮子女人回頭,老田看着她,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逃跑途中。
“我睡了幾個小時?”
女人喊到:“什麽幾個小時,你睡了兩天多呢!”
什麽?!
老田坐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木板上,聽見突突突的聲音,原來這是一輛改裝的電三輪。老田小心探頭出去,見是野外,問女人現在他們在哪裏,得到答案,結合他昏迷前的地點,心裏粗略一算,發現在他昏迷期間,時夜基本上一直在趕路。按照現在的速度,他們很快會到邊境。
老田頓時覺得緊迫起來,感覺到精神也好些了,立刻收拾:“給你們添麻煩了,時夜呢?”
“去前面打聽情況了,”女人正在開車,回頭,塞給他一支體溫計,讓他看看退燒沒,“傷口才縫上,小心又開裂!那個華醫生,手藝一般般的!”
“時夜出去多久了?”老田擔心她去冒險把自己搭上。他不認為逃出那片地方就安全了,譚森的勢力範圍很廣,緬甸的軍方和警方都有他的人。不然時夜也不會沒日沒夜趕路,她在和譚森的人搶時間。
“你現在的通緝令已經挂新聞裏了。”這個叫雅姐的大辮子女人停在路邊,非常“好心”地打開手機新聞APP,提醒他現在有多麽出名。
老田其實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準備,所以根本不驚訝,他更關心國內的情況:“有沒有關于中緬邊境的新聞?”
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漏出來,搜來搜去,倒是刷到一條果市某小區天然氣洩露爆炸的新聞,看流傳出來的視頻,火焰蹿得很高,有一個男人站在防盜窗上呼救,看樣子有點眼熟。
是誰呢?視頻放大就很模糊,他正在思索,外面有響動,老田立刻握住不離身的刀把。
“口岸的人變多了。”是時夜的聲音。
這不是個好現象。中緬過境口岸衆多,譚森不可能在每一個口岸都設伏,而他們選定的這一個出現了很多陌生人,這說明有人追蹤到了他們逃跑的路線,并以此推定出了他們可能離境的口岸。
而且老田的通緝令到了這個te區管轄的口岸,就算他有一本事先準備好的假身份的邊民證,也不一定有用。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時夜忽然擡頭,非常認真地打量起老田的五官,老田被她看得心裏一個咯噔:“你想幹什麽?”
“還行還行,你個頭不高,”時夜比了比他的身板,“走,找個地方,換身衣服。”
這是一個小口岸,但也熱鬧,人來人往的。兩國就隔着一道橋,過了這道橋,對面就是中國的國門。
戰在這裏,都能看見對面那熠熠生輝的國徽。
一個坐在小三輪後頭的黑衣人,從車上慢慢下來,了。他行動比較緩慢,大概是身體有點毛病,用當地土話謝了那個捎他一程的邊民,然後壓了壓帽子,戴緊口罩,掏出證件慢慢往口岸走去。
從他出現起,那些在口岸附近游弋的人都不約而同調轉目光,緩緩聚集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咳嗽,他很警惕,不住環顧四周,他一看過去,那些人就紛紛轉頭假裝閑聊。他似乎放心了,所以慢慢從懷裏掏出一本證件來,準備前往去邊檢排隊,但一群從四面八方走來的人忽然圍住了他,推搡着他往外走。
“喂!喂!”這個人的嗓音低沉又嘶啞,好像嗓子受損了一樣,他一邊大叫,一邊試圖破開這幫人的包圍圈,那些人試圖用qiang抵住他的後腰威脅,但他的身形異常靈活,不僅躲開了對方,而且找到了間隙如游魚一樣溜出去,用好幾種語言大聲喊:“這些人要綁架我,救命,救命!”
他的叫喊吸引了口岸附近很多人的目光,還有人不怕死地湊近,打開手機拍攝,這時面對追捕者,他抓起地上放着的滅火器,轉頭朝人群噴、射。
這下把無辜人群也波及了,場面頓時混亂起來,那些抓他的人開始打電話呼叫增援,這個人則掉頭就跑。
他跑,一群人追,他就把路邊的欄杆拽過去,把路人推過去,把人們推着背着的東西丢過去,他甚至向這幫人砸了一個榴蓮!
口岸裏的警察們力圖站出來維持秩序,但是他們人太少了,場面反而更亂了。這時候不得不鳴qiang,追捕的人不敢在口岸公然開qiang還擊,只好老實地蹲下來,但是目标卻根本不怕死,搶了一輛自行車,蹬着就跑,不顧後面的警察在追。看熱鬧的家夥轉頭一看自己的車沒了,也傻眼了。
但他沒有蹬多遠,幾輛突然出現的摩托車團團圍住了他,為首的那個人把玩着手裏锃亮的軍刺,玩味地望着對方:“你是誰?你不是老田。”看身形和打扮都很像,難怪那些蠢才被迷惑了,但這個人的行動舉止和老田不一樣,這個人的動作一大,他就看出來了。
雖然只逮住個贗品,但既然是老田的同夥,那就都可以殺。
他摘下了頭盔,露出一頭微卷的毛,微微一笑:“都要死了,要不要報出名號,我會酌情考慮給你留個全屍的。”
“認不出來嗎?”這個人的聲音忽然變了,摘下口罩,摸了一把臉上的油彩,撕掉那些令人難受的膠水,查理看見一張有些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
“素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