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鋤奸
鋤奸
“啧!”
收起紅外高倍望遠鏡,查理無意識地擦了擦鏡片上并不存在的霧氣,他在走神,表情十分惋惜,然後才撥通了電話:“收網吧。”
扭頭,先前就在身邊的紅衣僧人,手握佛珠,喃喃念着佛號,慢慢走遠了,步速居然不慢,眼看就要消失在群山霧氣中。
查理收起臉上神情,恭敬跟上:“大師,請讓我送您。”
能讓一向眼高于頂的查理有這種态度,不僅是因為贊多帕曾經救過他一命,還因為贊多帕剛剛展示的本事。
那個刻滿古怪線條的舊東西……原來有這麽神奇的妙用嗎?查理真後悔自己當年太小,不懂得藏寶,便宜了這個老頭。
那麽,現在他有沒有機會偷師呢?查理在心裏琢磨着別的念頭。
根據紅外望遠鏡裏看到的情況,足以證明贊多帕不是花架子。
可惜的是,對方非常謹慎,動用了無人機提前偵察,發覺不對就馬上撤退,以至于他們準備的大量炸彈沒有真正發揮效用。
不過呢,這次行動本來就不是以殺死對方為最終目的,譚森深知對方有多麽不好惹,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多年不回國。這次襲擊只是一次威懾,讓對方摸不清他們的底細,以便留充足的時間轉移資産,還有更重要的——抓住內奸。
寺廟失火一事,譚森一直抱有疑慮,并不相信僅憑一個在贊多帕控制下的徐翔,能夠瞞天過海,借接觸素娜的機會說服對方為他辦事,還能遙控阿鐘做出私下辦假護照的勾當。
如果說徐翔還有其他手下,但除了那些被他裹挾着抵抗卻失敗的藥人以外,并沒有發現其他手下。
查理打中的那個女人真的是死去的素娜嗎?那個女人保護的男人又是誰,是阿鐘?
他們之間的聯系和交叉點都非常薄弱,只發現了素娜手機裏發現的部分聊天和交易記錄,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痕跡。
譚森認為這些都是僞裝,他要抓住那個做局的內鬼,搞清楚警方到底掌握了哪些情報。
這兩支越境車隊,就是譚森抛出的誘餌。
讓他看看,都有誰在背後出賣他們?查理充滿期待。
莊園。
陸百姓被qiang聲從睡夢中驚醒,他以為是自己在做噩夢,用力掐了掐自己,恢複對周圍的感知後,才發覺這不是噩夢。
qiang聲就是從外面來的。
待他迅速穿衣起身,拉開門出去查看情況,發現外面早就亂成一片,平日那些有條不紊忙碌着的男仆女仆,有的四處逃竄,有的抱在一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還有的被qiang聲吓得尿失禁,昂貴的實木地板上有拖行的血跡,是三兩具屍體被拖出去留下的痕跡。
陸百姓抓住一個平日熟悉的男仆,詢問:“怎麽回事?是叛亂嗎?”
男仆語無倫次:“他們要抓內鬼,我不是內鬼,我不是啊!”
陸百姓又問:“少爺在哪裏?”
男仆茫然搖頭。
陸百姓給了他一個巴掌:“想活下來,就跟我去找少爺!”
丹威身邊當然是安全的,但是早在收網前,睡夢中的丹威就被人帶走了,陸百姓沒能找到他,而是因為行蹤可疑,被人帶到了指揮者的面前。
陸百姓認得,那是查理的手下,他的耳朵上戴着藍牙耳機,時不時進行通話,傳達上級的指令。
看見陸百姓,對方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擺擺手示意把他放了:“送他去陪丹威少爺。”
“這是在抓誰?少爺如果問起,我怎麽回答?”陸百姓努力想搞清現在的情況,山中薄霧若隐若現,qiang聲不斷,顯然激戰仍未結束。
對方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關心得太多了。”
陸百姓心裏一緊,卻沒有閉住嘴,反而更加憤怒地掙紮起來:“你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嗎?我是丹威少爺身邊的人,你憑什麽看不起我!”他和臨時負責指揮的這個家夥扭打起來。
哪怕對方有qiang,只要他和對方死死纏在一起,對方就掏不出武器,旁邊的人也沒辦法用子彈讓他們分開。陸百姓力圖讓場面混亂一點,讓這邊無暇顧及追捕,好為那個他不知姓名的同僚争取一點時間。
出事了。和越境行動有關。他本能意識到。
但那會是誰呢?陸百姓終于被一群人制服後,被拷上推進車前,他努力扭頭,遙望了一眼霧氣中的群山,力圖看清真相。
而這時,山林中充斥着硝煙和血腥味,鮮血滲入泥土,子彈的金屬殼四散,時不時可以聽見叫喊的撣邦土話。
“眼鏡”喘着粗氣,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停,停下來就是子彈的問候。
早在越境行動開始前,他就收到了上級的命令,讓他準備撤離。他想,潛伏這麽多年,這次總算能在境內逮住譚森,他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因此他做好了撤離的準備。
卻不想變故來得這樣突然。
知道行動是今日開始,他一夜未眠,黎明将至時,他發現了莊園外面的異動,便提前藏身到密道中。這座莊園的原主人不是譚森,譚森只是買下後做了改建和修繕,在上世紀建起這幢房子的殖民者為自己準備了隐秘又安全的密道,直接通往山中,他也是意外發現了這裏,假借此處破損需要重修的名義,悄悄改了密道口的位置。
這是他的逃生通道。
按照上級指示,以防萬一,他最好在行動前撤離,但是那樣一來,他擔心會打草驚蛇,于是留到了最後。
他心存僥幸地想,不一定是行動出了岔子,是不是得知譚森被抓,所以他們內讧了?
“抓住條子的人,死活不論!”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的口號,一直貼在監聽小孔上仔細聆聽的他心裏一沉,輕手輕腳地離開,盡量讓自己呼吸均勻,四肢舒展,保持最好的身體狀态,以應對接下來的追捕。
在離開密道後,他很快與追兵正面遭遇。打手的數量不少,他明白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陷阱,在他試圖竊取情報的時候,早有眼睛在一旁盯着他,就等着這一刻收網!
難怪回國這樣冒險的舉動,消息瞞得不算十分嚴密,連丹威小少爺都知道一點;難怪負責調用物資和人手的幾個小隊長喝幾杯酒就松了口;難怪那張越境地圖上繪制的路線那麽清晰易懂……
前期那些不曾被留意的細節,如今聯想起來都是可疑的點。他猜想譚森根本沒有去,譚森甚至很可能派出殺手做一次自殺式襲擊,弟兄們也許會因為他錯誤的情報喪命。
悔恨的情緒洶湧而來,裹挾着他機械式作出本能反應。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幾個人,子彈用完了,就用刀、用尖銳的樹枝,他曾經是最優秀的特警,精通擒拿格鬥,如今那些曾經的訓練都變成身體本能,促使他不斷戰鬥,突出重圍。
不能想,不能停,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走出去,不能落在這幫王八蛋的手裏,不能讓他們撬開他的嘴。
但是人實在太多了,根本殺不完。
而他漸漸體力不支。
“老田,放棄撒,你只有一個人,打不過的喲,”有人在勸他,語氣似乎十分惋惜,“為嘛會是你呢,你是東家的同鄉,又救過他的命,他從來不得懷疑你,也冒想過你會背叛他……”
一只眼睛已經看不清了,隔着帶着血霧的另一只眼,老田依稀看清了來人,那是老禾,他站在一群荷槍實彈的人背後,正在用家鄉話勸自己投降。
“真是榮幸哦,老子居然驚動了經理。”老田冷冷一笑。
“哪個讓我們是老鄉呢?老田,東家不想殺你,你不要抵抗了,沒有意義,沒得人會來救你。”
老鄉?是啊,他們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
如果不是巡邏途中,他救了差點被泥石流埋掉的譚森,譚森後來就不會有機會做販毒生意,也不會把毒品帶回老家,教壞一幫年輕人好逸惡勞、铤而走險,也不會害了自己全家!
“老子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救了譚森這個砍腦殼滴、光頭烏龜王八蛋!”
老田的手槍裏還剩下最後一顆子彈,這是他留給自己的。
“老禾,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你對得起鄉裏鄉親嗎?哦不,你哪裏還有良心這種東西哦,”老田的手按住兜裏的手qiang,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就是死,你們也莫想從老子嘴裏挖出一個字!”
他要自殺!
老禾眼神一厲:“攔住他!”雖然死活不論,但如果能問出更多情報,為什麽要浪費呢!
“砰!”
qiang響。
卻不是老田手裏的那一把。
老禾感覺心口一涼,像被誰在胸前挖了個洞,涼飕飕透風,他低頭一看,汩汩冒出的鮮紅血液,是自己的嗎?
這是一記冷槍。
“有埋伏,他有同夥!”有人大叫,沒有了主事者,場面頓時混亂,而與此同時又有幾人接連中彈。
“是狙擊手!”有人立刻趴在地上,試圖尋找子彈she出的方向,并開qiang還擊。
但霧氣未散,視野實在太差了,如果不用紅外瞄準鏡,他們根本看不清十米開外的動靜。
“啊!”忽然有人慘叫。
地上有無數毒蛇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如游龍般纏上這些伏地的家夥,冷不丁就是一口。
這是捅了蛇窩啊!有人丢手榴彈試圖把蛇炸死炸跑,但卻沒想到己方人群正亂,反而殺死了自己人;有人跳起來直接逃跑,結果被打冷槍;有人怕得又趴下去,還是被毒蛇咬;有的自以為聰明,爬上茂密的樹冠,結果被野蜂蟄得滿頭包!
這群魔亂舞的景象,看得老田目瞪口呆,奇異的是,這些毒蛇野蜂并他來,雖然不知道對方來頭,但顯然對他有利!顧不上欣賞,老田找到一個突破口,悶頭沖了出去。
qiang聲漸稀,而老田也有些走不動了,受傷的地方在不停出血。這時,隔着薄霧,他看見前方站了一個人,斜挎着一個和身高不符的碩大工具箱,他一看就知道,那是狙擊專用的qiang箱。
老田猜這是那個幫他的人,停下腳步,沉聲問:“敢問閣下,能不能稱一聲朋友?”
對方短促地笑了一聲:“眼鏡?”聽聲音很年輕,而且是個女人!
老田從來不敢輕視女人,在撣邦這種地方,能混出來的女人一定比男人厲害得多。
而且她說出了老田的代號!
老田試探着說了一句暗語,她很快接了下一句。這段暗語是上級在此次安排撤離前臨時設計的,說是萬一遇到危險,負責接應他的人會說這段暗語。
而她的暗語和老田的暗語完全接上了。
沒想到上級派來接應他的是個女娃子。
老田客氣道:“丫頭,怎麽稱呼?”
“我是‘時夜’。”兩人漸漸走近,老田看清了她的長相:“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