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越境
越境
根據“眼鏡”傳回來的情報，譚森集團準備了兩條偷渡路線，一短一長。
短線是從撣邦第四特區至彩雲省勐龍、花城，再經花城前往天府省。長線從妙瓦底轉道泰國、柬埔寨、越南，自桂西省入境，從桂西轉至天府。
中緬邊境十分漫長，不少毒販采用徒步走山路、坐船等方式繞關避卡，甚至有直接破壞邊境鐵絲網的。而對于譚森這種級別的毒枭來說，他手裏當然掌握着可以乘坐交通工具穿行的隐秘小路，直達邊境。
“眼鏡”傳回的最關鍵情報，就是這兩條路線穿越邊境時的具體位置以及穿越時間。
可能是為了故意分散警力，這兩條線的越境時間幾乎差不多。譚森究竟會選擇哪條路線越境，“眼鏡”無法判斷。
對警方而言，最好的收網時機就是在譚森越境後。情報顯示，譚森不僅帶了打手更有武器，一旦讓他進入城鎮，他可以挾持人質、破壞設施、伺機逃跑。
現有警力不足以同時布控兩條路線，最好的選擇是側重于一方。
以譚森謹慎的個性，再加上他已經察覺到了彩雲省警方對他的關注，他應當更可能選擇桂西入境。就在警方準備下判斷的時候，肖鋼作為線人收到了新的要求，要他以抓捕毒販為由前往勐龍，打聽勐龍警方近期有沒有巡邊安排，并且要他準備接應一批“豬肉”。
難道譚森決意走短線？
這倒是更方便他們布控，但是萬一押錯寶了呢？
“那就兩邊都布控，”段建中一錘定音，“立刻行文，請求桂西警方配合行動。另外，新組建的無人機隊到底什麽情況，隊長來了沒，讓他來見我！”
到了“眼鏡”說的那一日。
晨光微熹。明明正值涼季，這幾日卻有幾場陰雨，地上濕滑，郁郁蔥蔥的連綿叢林掩映在大霧之中，雲霧缭繞，似真似幻，如同仙境。
但是對于要在這條漫長邊境線上活動的人而言，這種天氣實在讓人讨厭，大霧影響視野，一米以外的人就看不清了，譚森莫非是特意選擇的日子？
無論怎樣，該等就得等。
該來的也如期而至。
漫天的濃霧中，一路開着遠光燈的車隊從遠處蜿蜒的山路緩緩駛近。在接近邊境線的時候，車隊所有車輛不約而同熄滅了燈光，如同數只沉默的黑色巨獸，在霧氣中無聲穿行，莫名形成一種壓迫感。
身處勐龍負責“接應”的肖鋼，把心提到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有多少特警，可是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氣象條件下，就算是狙擊手把瞄準鏡擦穿了也看不清目标啊！
他的車就停在這裏，按照約定，一會他負責指引一條可以安全離開的道路。此時此刻他開着燈，以事先約定的頻率遠近交替打着燈光，一則是标定位置，二則是示意周圍安全。
一輛輛越野由遠及近，穿越破敗的鐵絲網，面前是橫亘的界河。旱季，雖然下了一點雨，但是枯水期的河水依然很淺，并不湍急，對方的車輛涉水而過，直入中國境內。
一輛、兩輛、三輛……肖鋼在心裏默默數着。所有車輛都用的防窺膜，看不見裏面的情況，只能從前擋風玻璃看見駕駛座上蒙着面罩的司機。
安靜，過分的安靜，沒有一輛車在過河後搖下車窗與負責接應的肖鋼對話。整個車隊就如幽靈一般，穿越叢林，穿過大霧，悍然越境。
不知為什麽，肖鋼的心裏隐約感覺到異樣，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譚森在哪輛車上，他盡可能調動全部感官判斷着車隊情況。
直至所有車輛全部涉水而過，忽然間，霧氣中出現一排排不停閃爍的燈光。早已升空的無人機編隊此時由遠及近飛至車隊上空，遠程偵察，無數紅外探頭快速掃過。
“報告車隊情況！”無人機隊長使用對講機下令。
然而飛手們卻面面相觑。
這些無人機安裝了最新的紅外熱成像系統，可以不受大霧幹擾，通過檢測體溫判斷車內人數，但是現在他們看到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
“沒有人？”隊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瞎了還是我瞎了，這些車是誰在開，幽靈嗎？再探！”
再探，就有提前暴露的危險。鑒于目前情況過于詭異，無人機齊齊壓低，抵近偵察，無數嗡鳴聲越來越響。
沒有，什麽都沒有。親自操控飛機查探情況的隊長直覺遇到生平最詭異一幕，這隊始終不緊不慢保持車距行駛的越境車輛，在紅外探頭的測量顯示中，竟沒有一個活物！
即便再不可思議，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報告，于此同時，另一隊無人機升空，按照既定設置投下炸彈，炸毀了對方涉河而過的道路，以确保對方不能返回。
但我看它們根本就不想回去！提前接到通知而撤離的肖鋼，看着這隊車無視炮火，忽然加速，直接沖向埋伏，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散開，散開！”他在對講機裏聲嘶力竭。
qiang聲響起。
頂着槍林彈雨，幽靈車隊油門轟鳴，往埋伏最密集的地域飛馳而去，緊接着——
“轟！”
“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像一朵朵絢爛的煙花，穿透濃霧照亮了周圍。
無人機投彈引起的爆炸，有這麽劇烈嗎？不，不可能，無人機載荷有限，不可能有這麽恐怖的當量。
肖鋼已經聽不見聲音，耳朵是尖銳持久的嗡鳴，望着沖天火焰，他抱頭蹲下，感到無邊恐懼：“發現了，他們發現了我………救人，快救人……”
“目測應該既有車身自行引爆，也有無人機投彈後引起的二次爆炸，我們的人疏散及時，預計損失不大，傷亡量還在統計。”負責坐鎮指揮這條線路行動的副局長聽着彙報，緊皺的眉頭從頭到尾就沒松開過。
“我方情況立刻向桂西通報。”他下令。
既然他撲了個空，那麽譚森很可能走的桂西線，但願段局馬到成功。
異地用警，存在很多變量，段建中親自督戰，并負責協調，桂西那邊帶去的人手也比這邊更多。
還是段局高瞻遠矚，先動用無人機隊偵察敵情，有效避免了敵人自殺式襲擊給己方帶來慘重傷亡，不過為什麽無人機認為裏面沒有人？目前無人車的技術水平如果不借助人力，還達不到投入實戰的地步……
副局長的腦子飛速運轉，幾秒鐘內轉過八百個念頭。
這時，指揮車上，他的內線電話響了。
他立即接起：“喂？”
“是我。”
是段建中的聲音，非常平靜，就和他這個人一貫的作風一樣，面對多麽危險的情況，他都是這麽平靜。
但副局有種不祥的預感，心裏莫名一個咯噔：“桂西那邊……”
“也是幽靈車隊。”
這意味着，一無所獲。
行動失敗了。
但桂西的損失可能比這邊更小一點，因為段建中就在無人機隊裏，一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刻要求全員撤退，安排無人機地毯式轟炸。
非常幹脆利落，就像他走前囑咐副局的一樣，他做好了兩手準備。
副局通報己方情況後挂了電話，忽然覺得指揮車裏憋得慌，他拉開車門下去，望着散不開的濃霧下一片狼藉，脫掉外套，随之加入了救援的行列。
有人跌跌撞撞破開人群沖向他：“局長，不是我說的，我沒有和他們透露過你們的行動，我也是在最後一刻才知道，不可能是我透露的！”
是肖鋼。
“我女兒，我女兒還好嗎？我想去看看我女兒。”他的驚惶寫在臉上，他也意識到了，這是敵人的一次将計就計。
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肖鋼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經暴露。
副局的內心有一股憤怒緩緩升騰，如熊熊火焰，久久不滅，而且越燃越旺。
譚森啊，好一個譚森，真狠吶，這是在向他們示威，更是挑釁！
那就看看誰能贏到最後吧。
天光大亮。
爆炸的硝煙散去，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大坑。在陽光的照射下，濃霧漸漸散開，清理現場的隊伍從幽靈車隊的殘骸中扒拉出一個個屍塊和一坨坨碎肉，有年輕的沒見過這場面，一陣陣作嘔，有的沒崩住，直接吐防毒面具裏面。
這也沒辦法，在爆炸中心點，不可能有一具完整的屍體。幽靈車隊過于詭異，肯定要把這些碎肉塊塊弄去鑒定一下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收集屍塊，送去法醫室鑒定。”副局下了正式命令，衆人回頭，都是一臉“我知道會這樣但還是覺得很惡心”的幽怨神情，副局咳咳，補充：“段局也是這個意思。”
“另外，立刻召回'眼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