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上)
真相(上)
“海.洛.因。”
手機那頭,劉警官的聲音平靜得就像這三個字是汽鍋雞一樣平平無奇。
“我要求……查看檢驗記錄。”陸百姓的聲音微微發抖。
“沒有記錄,案發現場起火,那支注射針筒一并在火中被燒毀,我們所根據的僅有目擊者的證言及畢華本人供述。”
“那………怎麽證明我、他……”
“這個嘛,”停頓了一下,劉警官嘆口氣,“我們給針筒殘留物做了檢測。”
“所以其實你們……”
“對,并不是一把火都燒沒了,她拿到了證據。”
“那為什麽……”你們不把證據拿出來指證畢華?
“這是為了保護你。”劉警官肅然道。
陸百姓一個激靈:“那、那我的律師他……”
“這就要看你自己想不想讓他知道了。”
不想!
陸百姓希望這件事永遠埋藏在緬甸,然後被遺忘,只要沒有證據,律師詢問他,他說是畢華在胡言亂語就是了!
陸百姓下定決心。
Advertisement
他相信警方會為他保密,但這件事還有一個知情人。
“她也是你們的人嗎?”
劉警官笑了一下:“你放心,她很可靠。”
是嗎?
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陸百姓想起那個人,卻發現她的長相已經在記憶裏模糊了,只記得她有雙明亮的眼睛,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五官依稀感覺很秀麗,但居然是并不容易讓人記住的長相。
“我該怎麽稱呼她?”
“你以後會知道的。”劉警官吐了口煙,沒有再說下去。他本來不想告訴陸百姓,但是他自己居然回來了,那就是躲不掉了。
陸百姓終于明白,為什麽劉警官會隔三差五電話随訪他了,除了負責敬業之外,更是在提防他染上毒.瘾。
那可是毒.品之王。
無人能從它的手下逃脫。
他憑什麽幸免?
陸百姓道了一聲謝,挂斷電話,坐在門檻上,怔怔望着段新雷,是他讓自己打電話給劉警官的,他什麽都知道。
“是因為她?”
她當時給他喂了什麽,居然可以豁免海.洛.因的控制,如果這種東西能夠量産,全世界毒.枭還有活路嗎?這絕對是人類禁.毒史上裏程碑的成就。
“不行,做不到,目前的技術無法做到量産。”段新雷的腳不耐煩地敲了敲地板,“确定了你的身體各項指征,我才能告訴你最終結論。”
陸百姓沒有抗拒的理由了,他走了過去。
次日晚,段新雷下班後親自去送檢的某醫學實驗室拿紙質報告。
對方和他是校友,有過一些業務往來,見面就和他抱怨:“你拿給我們送檢的樣本是不是受污染了啊,檢測是做了但這個準确度不高不能怪我們啊。”
受污染?
“不可能啊。”段新雷接過報告,那高高低低幾乎沒有一個正常的指标,讓他眉頭微皺。
“有些指标高得吓人,按照正常人的标準,這個人早嗝屁了,這個結果一出來,我差點懷疑我們的儀器壞了。”對方還在說。
“那肯定是被污染了,”段新雷合上報告果斷道,拍拍對方的肩,“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們倒沒事兒,就是怕耽誤你的事兒,這又是什麽新項目的臨床樣本還是別的什麽?”對方企圖探聽點科研秘密。
段新雷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另起一個話題和對方聊了一會,便客氣地告辭了。
回到車上,他把那一疊報告往副駕一扔,想了想,随手又抄起文件袋裏裝的另外一疊單子和片子,還有顯微鏡下的那些能驚到科學家的照片。
“哈。”他忍不住嘲諷地笑出了聲。
異于常人的神經元和肌纖維結構,部分激素的超常分泌,血液中多種細胞的占比異常……如果能解剖他的大腦,肯定能發現更多異變的征兆,而這只是開始,漸漸的,他的各項指征會和她越來越接近………
竟然有人真的能成功。
段新雷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漆黑潮濕的狹窄房間、鐵鏈和那奇異的令人飄飄欲仙的雲霧,那種滋味是何等銷魂蝕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阻擋。
停!
不能再想了。
他用力錘了一下自己不太靈便的左腿。
久遠的痛楚從回憶中卷土重來,他的胃猛烈抽搐。潔白無垢的床單,痛得地上打滾的小孩兒,涕泗橫流,他一下下用頭撞牆:“殺了我吧,求求你們,殺了我吧!”
段新雷一陣恍惚。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備注是“快遞小妹”。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喂?”
“心情不好?”
她怎麽能從一個單調的音節就分辨出他現在的想法?
“有事?”
“他的結果出來了嗎?”
“你這麽關心一個人,很難得。”
“呵,”對方不可置否,“他是我的了,對吧?”
“你……”
“我能感覺到,他也有類似的感覺,”手機拉遠,段新雷聽到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那個,小姐姐,話不能亂說啊,什麽感覺不感覺,我不賣身的勒。”
段新雷被這個蠢貨給氣笑了:“白癡。”
他不客氣地說:“這個人不行,他不适合,換一個。”
換一個?
哪有那麽簡單,這麽多年的嘗試,哪一次不是失敗,這個小子完全是個意外。
“也許是天意呢?”她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你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段新雷沉默片刻:“不會的,我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她沒有回答,低聲道:“還有事,先挂了。”她挂了電話,擰住陸百姓的耳朵,眼尾輕輕一掃,在衆多人流中精準分辨出那兩個正在尋找自家少爺的保镖,後退兩步,借着人群阻擋,拉住陸百姓沿着牆根一個拐彎,順手扣一頂帽子給他,逆着密密麻麻的人流,走出美食城。
陸百姓是自投羅網的。
彩雲省少數民族多,節日也比其他地方多。陸百姓等檢查結果等得心焦,腦子裏無數個念頭折磨得他坐立不安,幹脆出來閑逛,走着走着,發現最繁華的那條街上熱鬧非凡,街上許多穿民族服飾的,一問說是過節呢。
他好奇地跟過去圍觀,哪裏人多往哪湊,眼見月色降臨後有人開始表演節目,還擠進去興致勃勃錄視頻。
忽然間,那種曾經體驗過的心髒被什麽牽動的感覺再一次占據心頭。
她在附近。
陸百姓這種強烈的直覺幾乎是出于本能。
與其等段新雷,還不如直接問她呢!陸百姓不知道從哪裏憑空生出一股勇氣,奮力撥開人流,在人群中穿梭,憑借那若有若無的玄妙“感覺”,連拍好幾個姑娘的肩膀。
“幹嘛,神經病!”有罵他的。
也有看臉的:“帥哥,一個人呀?”
不是,不是,都不是。
陸百姓一邊道歉一邊滿頭大汗地繼續尋找。
跟在後面的保镖暗暗叫苦,不知道陸少又發什麽神經,原來跟他的前輩都誇陸少很好說話也不亂跑,他的安保不難做。怎麽到了他倆,不是追人犯就是進局子,再不然就是在大街上玩“你來追我啊”,他倆這麽倒黴的嗎?
感覺最強烈的那個人,腳踩鉚釘鞋,身着小皮裙,臉化大濃妝,活脫脫一個不良少女,而且似乎比上次見面……矮了也胖了一點?陸百姓不敢認,一直追到人家進了美食城,才弱弱在背後“喂”了一聲。
他聲音那麽細,人群那麽吵,她卻聽見了。“剛才一直是你跟着我。”肯定的語氣。她拿起一家店鋪陳設的玩偶,擺弄兩下,餘光觀察四周。
“有事?”她問。
“有,有問題想請教。”不知道為什麽,和她說話,他本能想小心翼翼。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段還沒和我聯系。”
于是才有了段新雷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幕。
陸百姓一臉懵地被她拖出美食城,接到自家保镖的電話:“呃啊,那個,我在……”
“讓他們回去。”她上下打量他,起了測試的心思,“幫我個小忙,我就告訴你真相。”
陸百姓沒理由不答應,他現在太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了,與其和藏着掖着的段新雷打太極,不如直接問事主。
“幫什麽忙?”他很積極。
“本色出演你自己就行,少爺。”她調侃道,順手扔給他一張卡,陸百姓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張身份證,上面寫的名字是“陸奇”,照片上的人比他胖,不過眉眼依稀和他有幾分相似。
陸百姓驚奇:“這這這哪裏搞來的?這人是誰?”
“記住,進了這酒吧,你就是陸奇,一個外地來的富二代。”她攬住他的肩,勾着他進了一家酒吧。
酒吧,陸百姓還是很熟的。
一進門就是喧鬧的音樂,五光十色的燈光,裝潢主打一個科技感,冷色的藍光打在人身上,配合音樂,有種陰沉沉的壓抑。
跳上桌子扭來扭去的人還不少。
一進這裏,陸百姓下意識就勾住“她”的肩,反客為主。而且他點酒從來不看價單,一般起手就是皇家禮炮21年,PS.他覺得黑桃A不好喝。
這是個金主。
打他進門,看這位從頭到腳的奢侈品還有手上的表,沒有一件假貨,Waiter就知道這個月的薪資就看這位高不高興了。
但,這酒吧沒有這個酒。
“小地方。”陸百姓很無奈,又說了幾種酒名,越喊越貴,結果全沒有,服務員還給他推薦黑桃A來着。
陸百姓嘆氣:“行吧就它,要神龍套,大的。”
大神龍套,有六種顏色,這酒一點,牌面就上來了。一列服務員小姐姐舉着各種燈牌端着酒魚貫而入,伴随麥克風的吆喝,場子裏瞬間響起一波又一波的歡呼。
一般半瓶下肚,幾個朋友借着微醺感串場,氣氛就更熱了,但是現在嘛,他就算把這家酒吧的酒全部喝光,也只能把肚子撐破啊。
陸百姓嗨了一下,冷靜了。
用無辜的小眼神望着“她”。借着酒吧的氛圍,大着膽子更湊進些:“姑娘,我怎麽稱呼你呀。”
“菲菲。”她在他耳邊吐了口氣,陸百姓一個激靈,“一會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句話像是直接在他腦海裏響起,是錯覺嗎?
此時,有人來了,而且是直接沖着他們來。來人是個頗為壯實的胖子,似乎在酒吧有些地位,他一來,擺擺手,服務員就撤了。對方一見陸百姓就微微皺起眉頭:“沒見過啊這位兄弟。”
“菲菲”滑進陸百姓的懷裏,斜睨着他:“江市來的哥哥,想要點’肉’。”
見到這一幕,胖子嘴角微微抽搐:“他行嗎?”
“菲菲”拍拍陸百姓并不結實的胸脯:“如假包換的有錢人。”
我去,哪裏搞來的,辦案經費漲得再多也不能夠點得起這酒啊。胖子一邊嘀咕着,一邊朝他們勾勾手指:“跟我來。”
帶人上了二樓。
二樓的氣氛變了。
胖子帶他們進了一個包廂,“菲菲”似乎是熟臉,包廂裏幾個紋身還有刀疤的家夥看見她并不意外,只對陸百姓十分好奇,或者說提防。
陸百姓的心砰砰狂跳,為了掩飾,徑直坐下來,一言不發,招呼服務生給大家倒酒。
幸好他點了六瓶,夠喝。
拿錢砸人他還是會的。
“他們今晚點的,都記我頭上。”他叮囑服務生,聲音不大不小,十分平靜自然,一看就是做慣了這種事。
“兄弟客氣。”送上門的冤大頭,誰也不會拒絕,對方的老大知道他剛在樓下點了什麽,喝他的酒,對他說話客氣許多,開始與他閑聊交談。
陸百姓一開口就聽得出外地口音,手上一點繭都沒有,一看就沒摸qiang,這副養尊處優的樣子,這幫混混看一眼就知道對方不可能是條子。
就是奇怪:“他要親自買’肉’?”這種階級一般都得有人送到他嘴邊吧。
“這裏不熟,”陸百姓懶洋洋啜了一口酒,嫌棄得不行,“酒也差。喂,行不行,給句話,我時間寶貴。”
對方老大注視着他。
“菲菲”不幹了:“熊哥,我好不容易請來的客人,就這種待遇啊,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嗎?”
“你有□□光。”被稱為熊哥的包廂老大沉吟片刻,“你要多少?”
我哪知道?
陸百姓懵了。
“菲菲”嘻嘻一笑,搶話道:“先來三塊,試試純度!”
人家是按克賣的,一塊是350克,三塊的量不算小。陸百姓不知道,還點頭:“三塊。”
熊哥瞥她一眼:“三塊,你抽頭了吧。”
“傭金呀。”她笑得更燦爛。
熊哥打量陸百姓片刻,終于起身:“跟我來。”
就這麽簡單?陸百姓覺得這個幫忙也不是很難嘛。
哪知這才剛開始,他們跟着熊哥上了三樓,第一步,先搜身。
這倒沒什麽,就是難受點,“菲菲”由着一個女人搜的,這個熊哥并不占人便宜。
然後陸百姓看見桌子上有個透明的壺,插着吸管,熊哥笑了笑,遞給他一只打火機:“先試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