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最痛
他們維持着一個姿勢,安子晏直直地盯着麥丁,眼裏都是憤怒:“你給我閉嘴。”要不是麥丁故意激怒安子晏,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但話要是說得不夠難聽,安子晏是無法認清現實的。
“只有你一個人認為爺爺還活着有什麽用,誰都知道他已經走了,你如果真覺得他還活着,那你為什麽呆在這裏,你跟我出去啊,我們看看是誰對了!”
突然安子晏勾起了嘴角,他臉上有淡淡嘲諷的笑容:“是你對了又怎麽樣?”麥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以為自己戳穿安子晏的幻想後他也許會惱羞成怒,也許會不知所措,他什麽結果都想到了卻萬萬沒想到安子晏現在的反應,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認清事實。就算把他拉到爺爺的墓碑前,他也絕對不會接受爺爺已經走了,事實是怎樣與他的想法無關。
麥丁覺得害怕,他救不了安子晏的,因為他從未贏過安子晏。他為了今天,為了安子晏準備好的勇敢和堅強,什麽用處也沒有,麥丁對自己感到憤怒。
“你想做什麽呢,麥丁,想讓我和你一樣裝成什麽事也沒發生,對爺爺無動于衷?現在的我不是你所謂的安子晏,讓你失望了?我連該怎麽難過都得經過你批準?”
連語言安子晏都可以比麥丁更殘忍,麥丁用力搖着頭:“沒有,不是的,我只是……”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想把安子晏從深淵裏拉出來,卻被他拽了下去,自己有什麽資格去安慰他,去告訴他要怎麽做。
“你要我放着你不管嗎?我做不到!做不到!”
安子晏冷笑一聲:“是啊,你能做到什麽,我又能做到什麽,連爺爺也救不了,我也只是個廢物而已。”清脆地響聲,打在安子晏臉上的那巴掌究竟是誰在疼?麥丁的眼淚從臉頰滑落,他帶着哭腔:“不許你這麽說我的安子晏。”安子晏用手背碰碰被打過臉頰:“滾出去。”
麥丁擡起手指,剛觸碰到他的臉,就被他身體裏的痛苦趁機鑽入了指尖,安子晏撇過頭,躲閃開麥丁的手。
“我要是滾了你怎麽辦,我要是滾了我怎麽辦,我能滾去哪。這次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的,無論你決定怎麽做,如果你無法接受爺爺的離開,我陪你,如果你想堕落消沉,我陪你,如果你不打算回家,我陪你。你總是能輕易的化解我遇到的痛苦和委屈,我不如你,我沒你聰明,可我會努力的。爺爺離開了,還有我在拼命的,很拼命的愛着你。還有我在,爺爺走了,還有我在啊,我無法代替爺爺,我只很普通很普通的麥丁,麥丁絕對不會離開安子晏的。”
安子晏許久未說話,他轉身無力地靠着牆,輕輕地說:“抱歉,我腦子很亂。”他的語氣裏透露着對他自己的不耐煩,麥丁搖搖頭,他注視着安子晏的側臉,突然從安子晏側臉看出了什麽,麥丁內心瞬間被難過燒得又嗆又難受。
安子晏之所以一個人到這裏來,就是想避免剛才的事發生,他不願意因為無法控制的情緒傷害到自己,以為他是在逃避,而他卻是在保護。在爺爺去世時,他最後的一絲理智還是給了自己。
指甲陷入肉裏,麥丁用手背快速抹幹快要冒出的淚滴,不想讓安子晏察覺。安子晏看着前面那堵牆面上的小洞,小屋外面是畫家的畫布,顏色被越塗越深,直到什麽也看不見。
他們站了很長時間,直到誰也看不清誰,沒有蠟燭,沒有蟲鳴,安靜到幾乎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穿得什麽衣服?”
“還是結婚那套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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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然後他說:“相冊呢?”
“在爺爺身邊。”
又是一陣沉默,他接着問:“墓碑上的照片選的哪張?”
“爺爺年輕時候與奶奶的結婚照。”
一問一答,一會兒寂靜,一會兒輕語。最終麥丁還是迎來了他最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安子晏的聲音忽遠忽近,忽重忽輕,像在問又像在回答:“所以爺爺他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麥丁用盡所有力氣才能擠出一個字:“恩。”
“也對,他死了,死了。”
“安子晏……”
安子晏突然拽住麥丁的手臂将他往門口拖,他拉開門,将麥丁推了出去。遠處的煙花點亮了天空,在安子晏關上門的剎那也點亮了他好看的臉,他的眼眶裏有比煙花更明亮的液體在閃爍着。麥丁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煙花在他身後起起落落,綻放着各種形狀,卻吸引不了麥丁。他聽到小屋內傳來安子晏嘶啞的低吼,然後是木門被用力擊打發出的沉悶響聲,一下又一下,持續着,連煙花也蓋不住裏面傳來的聲響和安子晏的痛苦。麥丁的手放在門上,手指用力。
刀尖已經刺穿了麥丁整個心髒,心每次跳動就會痛,心不能不跳動,他不能不痛。
這一刻,成了麥丁有生以來的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