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只在乎你
我只在乎你
晚自習還沒開始,大家閑聊,或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兒。突然,一個男同學怒氣沖沖地從教室外進來,大步奔向離雲燕不遠的另一個男生。近了,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揍,吓得雲燕一個勁兒地往旁邊躲。
反應快的李今和幾個男生踩着桌子沖過來拉架。可掄拳的男生怒氣未消,而被打的男生并不還手。
打人的那個,活潑外向,是班裏無法忽略的活躍分子,朋友多,男生女生都有。
被打的那個,是班裏出了名的內向,不說話,不惹事的男生,也是雲燕初中同學。這麽些年,雲燕幾乎沒跟他說過話,也不曾聽他和誰有聊過天。
奇怪!往日從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怎麽大打出手?
雲燕正納悶兒,突然班李今一聲哀嚎,混亂的局面頓時平靜下來。
雲燕緊張地湊近了看,原來是混亂中不知誰的腳踩在了李今的腳踝上,應該是之前足球賽傷過的地方,又傷到了。
打人的同學一臉歉疚地将他扶坐,這時教務處主任也來了,厲聲質問出了什麽事。
還沒等鬧事的人出聲,李今趕忙笑着回應,“沒,沒事兒,老師,我們鬧着玩兒呢。我不小心崴腳了。呵呵!”
教務處主任仍一張黑臉,瞪着眼睛環顧一番,毫無憐憫之心,冷冷地訓斥犯人一般,喊,“都給我老實點兒,別惹事!”
說罷,離開。
雲燕怒怒地瞪了主任一眼,敢怒不敢言。
教務處主任走後,同學們圍着李今噓寒問暖,他卻一笑置之,沒事兒人似的。可勸解完打架的同學,回座位時,他一只腳還是不敢落地,一蹦一蹦回到座位。下晚自習回宿舍,也是同學攙扶回去的。
希望他不會有事!
第二天早上,操場上沒了他的身影,應該是腳傷吧!雲燕獨自跑着,腦子裏惦記着。
兩圈,一樣的長度距離,怎麽今天感覺這麽累?
一向早早便到教室的他,今天直到上課前幾分鐘,才被同學攙扶着一步一挪進來,一只腳稍稍擡離地面,鞋帶故意松開很多,腳明顯浮腫。雲燕一雙緊張的眼神望向他,他未看她。
回到座位上,男生女生包圍過去,勸他去醫院看看,他卻又咧着嘴笑說,“沒什麽大不了,崴腳而已,過幾天就會好的。”
雲燕心想,是怕花錢嗎?心裏不禁更難受。
盼啊盼,上午的課終于結束啦。雲燕顧不得吃午飯,往家跑。
回到家,鑰匙打開門,媽媽竟然在家,見雲燕突然回來,很是奇怪,問長問短,還好雲燕算機靈,說是有書周末忘家裏了,回來取。
瞅這時間,媽媽知道雲燕應該是沒吃飯,趕忙去做些簡單的午飯。
雲燕則趁她在廚房忙活,跑去客廳,拉開一個個放藥的抽屜,找有利于跌打損傷的藥。可之前自己沒用過,除了那些膏藥貼盡數收入囊中,再辨不出其它有用的東西。
跑進廚房問媽媽,媽媽吓一跳,以為雲燕怎麽啦,雲燕呵呵笑笑說只是随便問問。媽媽沒想太多簡單回應,雲燕又借機閃人,将抽屜裏所有的三七傷藥片收進包裏。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面條後,雲燕匆匆離開了家,往學校奔。
好在她家離學校不遠,但到了教室,同學已經很多在這裏,她只能将那包藥偷偷地收進書桌深處,見機行事。
直到課程結束,直到晚自習結束,教室裏除了雲燕再沒別人,她終于可以“作案”了。
伸手将課桌深處的那個小包拉出來,緊握在手中,前後左右,門前窗外,一步一回頭地掃視。她像個小偷一樣,心中忐忑,好像不知哪裏至少有一雙眼睛在偷瞄着她。
直到将那包東西塞進李今的書桌裏,雲燕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平複狂亂的心跳。
過了會兒,回頭望,她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放錯了地方,或者放錯了東西?
她低頭,拉出書桌裏所有的東西,一一查看,未見那包藥,東西沒有錯;她又四下張望一番,鼓起勇氣再跑向那個位置,确認東西沒有放錯地方。來來回回幾次,雲燕的神經緊繃,突然外面一聲貓叫,吓得她一激靈,混身是汗。就此作罷,回宿舍。
第二天早上,雲燕早早來到教室,他還未到。坐在座位上的雲燕,低着頭,眼睛瞅着書,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
“他看到藥,會知道是我放的嗎?”
“他若知道是我,會怎樣?”
“還給我?”
“那就糗大了!”
雲燕開始後悔,卻為時晚已。同學們陸續來到教室開始早自習,李今也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雲燕迅速低下頭,不敢看他,整顆心砰砰亂跳,真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算啊算,他應該到座位上了,他應該坐下了,他應該發現了……
可是,怎麽沒有聲音?
雲燕好奇,忍不住扭頭瞅他。看到他正低頭,從書桌裏取東西。雲燕迅速轉回頭,剛剛放緩的心髒再次奏起了交響樂,令她喘不過氣來,耳朵卻支出好遠,仔細聆聽。
“咦?什麽?”
“嗯?這是什麽?”他同桌的聲音比他大,好奇心比他重,聽着應該是幫他打開了那個小包,“哇,這麽多藥!”他同桌驚呼。
“這家夥能不能小點兒聲!”雲燕內心祈求着。
“誰放的?”他同桌的聲音再一次地刺進雲燕耳朵,雲燕的臉熱地發燙。
“呃……”李今愣了片刻,“昨天買的,忘拿啦!”
并不高的一聲回應,解救了雲燕忐忑不安的心。
至少,她沒有被當衆揭穿。
事後想想,卻心有委屈。那些藥可不便宜啊!雲燕冒着被媽媽和同學發現的風險拿給他,卻一聲“謝謝”都沒聽到,甚至他都不知道是她送的,或許他還以為是別的哪個“她“呢。
唉,太虧啦!
沒幾天,他的腳好了,不腫了,行動自如。
課間,他好像故意在雲燕面前跳來蹦去,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笑着說,“你看,我都好啦,完全好啦!”
這語氣像是給雲燕一個交待,也或許是巧合,雲燕就腦補成這樣了。簡單想想,管他知不知道送藥的是誰,原本也為他好。如今他好了,就成!這樣想想,氣兒順啦!
至于那兩個男同學為什麽打起來,各種說法都有。但奇怪的是無論是打人的或是被打的,都被記了過。這件事便這般不了了之了。
“要喝水嗎?”
一個幹脆的聲音“嗖”地鑽進雲燕耳朵,下意識地擡頭看,是李今。
“嗯?”雲燕完全搞不懂狀況,瞪大了眼睛發愣。
他沖她笑笑,拎起她的杯子就往外走。
“啊?啊…”待雲燕反應過來,他已消失在門口。
雲燕還恍惚不知所以,腦中回放剛才那短暫的一幕,受寵若驚。下一秒,又郁悶至極。
她那杯子一周沒洗啦,邊緣還有她殘留的唇印,杯底好像還有些茶垢……
“哎喲,偶滴神啊!他一定看到了,他會怎麽想我?”
“有見過這麽邋遢的女生嗎?”
雲燕,欲哭無淚。祈禱那杯子快點回來,并且水房裏該是暗暗的,最好什麽也看不清。
在雲燕的默默祈禱和忏悔中,她那熟悉的杯子終于回歸,滿滿一大杯熱水被李今端放在她的桌角。
雲燕擡頭剛想道謝,他卻習以為常的樣子,沒像她這般大驚小怪,随手放,随後走。
之後李今每每去水房接水,只要經過雲燕的桌前,都會瞅一眼雲燕的杯子,只要是空的,便随手帶走,不言一聲。雲燕也不必謝,她們之間又多了一份默契。
雲燕也終未違背她向上帝發的毒誓,杯子總是幹幹淨淨的,包括她的整個桌面。
這天,李今經過雲燕桌前,依如往常,拎走空杯子,雲燕随之嘴角微翹。
“班長幹嘛拿你杯子?”玲子這般問。
“啊?哦,嗯……”
雲燕臉上發燙,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玲子顯然沒有耐性等她整理語言,也不如她想象地關心她。還沒等雲燕嗯啊完,玲子已低下頭,繼續看書。雲燕微微調整了坐姿,偷偷地長呼了一口氣。
玲子是這次串桌後,雲燕的新同桌,敏感刻薄。也不能算是刻薄吧,反正就是不解風情,害得雲燕常常尴尬地無言以對。
晚上,安靜的宿舍裏已是一片昏暗。用床單搭建而成的小“帳篷”裏,雲燕仍在挑燈夜讀。
按計劃該複習的內容完成,她心滿意足地合上書本,一個深呼息後,從枕邊的那摞書本裏抽出那本邊緣已經磨出毛邊的日記本。
随便翻翻讀讀,卻發現一個人的名字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成了她日記裏的常客。
“難道,我…不不不!別忘了你是個自費生,學渣,根本沒有資格去想學習以外的事!”雲燕“啪”地合上日記,關掉手電筒,睡覺。
單薄的床板時不時發出的“咯咯”聲,證明了她的一夜難眠。
進入高三下半學期,就意味着同學們成了臨上戰場的戰士,除學習以外的事都顯得無足輕重,包括一年才只有一次的校運動會。
班主任甚至都沒有征求大家的意見,就按他的印象和經驗報上了本班參與的項目和運動員名單。直到運動會當天,廣播裏喊出具體名字,同學們才知道誰是場上的運動員。
當然,王老頭也不是完全不符合邏輯,那些被喊出的同學名字,基本上都是往屆運動場上的常客。只是從中也能看出他的那點兒小私心,因為這些要上場的同學,基本上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
唉,等級分化和差別待遇将會随着高考日期的臨近而愈發明顯,早在中考前就已經感受過了。
雲燕雖也算是頭腦簡單的,可她四肢也不發達。
自小學初入學,老師選運動健兒,雲燕因鞋帶兒開了,從最初的領先,到結尾的倒數第一,就注定了她此生與運動場無緣。
雖有心為班争鋒,卻總是落得運動會上的吃貨一枚。這次也是一樣,雲燕兩耳挂着耳機,邊聽音樂邊吃吃喝喝,大腿上還端放着一本明星的寫真集,正津津有味地欣賞着。
突然,旁邊的同學用肩膀猛撞她一下,雲燕吓一跳,趕忙拽下耳機問,“幹嘛?”
“該你上場啦!”
“啊?!”雲燕一臉驚愕,下巴都快墜下來了。
這時,雲燕的名字再一次從操場一角的大喇叭裏傳來,原來這是真的!
雲燕慌忙撂下手裏的東西,把嘴裏的零食生咽下去,朝所謂的檢錄處跑去。當後背被正式貼上號碼牌的那一刻,她竟有點兒小興奮,終于有機會彌補她小學起的遺憾了!
可當檢錄負責人告訴雲燕參加的項目是女子800米長跑時,她整個人又慫了,平時體育課測驗及格都難,如今卻作為整個班級的代表,在衆目睽睽之下争取名次。
“王老頭啊,你也真看得起我雲燕啊!”
站在賽道的起點,雲燕戰戰兢兢,眺望自己班級的位置。不管他們在忙什麽,雲燕都覺得他們都在注視着自己,期待着她的出色表現。
于是乎,雲燕瞬間又跟打了雞血似的,充滿鬥志。
一聲槍響,她争先恐後,當跑到自己班級的區域範圍時,那一雙雙驚訝的小眼神令她自豪,加油聲雖遲了半拍兒,可她的心裏還是被暖的陽光燦爛。尤其是李今的聲音甚是響亮,令雲燕沖勁兒十足!
一圈兒過後,雲燕已無力争先;再一圈兒下來,雲燕的喘吸聲跟打氣筒一樣勁爆;最後一圈兒,雲燕被大部隊遠遠地甩在了後面。但她沒有放棄,她仍在跑,就為經過他時他響亮的加油聲,就為自己只剩下堅持啦。
終于,雲燕完成了比賽,當回到座位上,聽到同學們的掌聲,看到李今的笑臉時,雲燕雖敗猶榮。
還沒等她從這份榮光中緩過來,還沒等她把氣兒喘勻,王老頭走過來,一雙迷茫的眼神望着她,說,“因為一個名字不能超過三個項目,這只是拿你的名字充數,別的人會頂你的名字上場的,沒想到你還自己去啦!”
雲燕尴尬地立在那兒,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