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封行第一次見到這麽小的支曉,七歲的小女孩兩頰肉嘟嘟的,卻已經學會了怎麽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大長老的話引起了他的主意,什麽叫如若她不能成為靈犀?
靈犀族不是生來就靈力強盛,是守域者中最特殊的一支嗎?支曉一開始還不算靈犀族,要修煉之後才能繼承的意思?
封行來不及過多思考,周圍大霧彌漫,再散開的時候面前的場景已經換了。
林間的小道上,三個少年人的身影奔跑而過,沒一會兒回到岔路口彙聚在一起。
支舟:“小丫頭躲哪去了,這麽難找?”
逐辰:“我認輸。”
令羽一人給他們一腳:“還不趕緊找!大長老快回來了!”
于是三個人再次分開去找支曉,每次趁着大長老不在山上他們就帶着支曉玩山下小孩的游戲藏貓貓,支曉很喜歡,而且每次都藏的很好,只要她不想被找到,十次裏九次贏的都是她。
逐辰倒是無所謂,每次認輸很幹脆,令羽和支舟就玩得很起勁,發誓要把贏支曉的次數拉到五五開。
封行就站在路口,看着三個人到處去找,有些無語。
這是支曉的夢境,出現的東西都在她認知範圍內,他剛進來就看到支曉了,躲在樹洞裏隐藏了氣息,一開始還扒拉着遮擋的灌木看着三個人找自己,現在卻沒了動靜。
封行猶豫要不要過去看一眼,又怕被支曉察覺。
夢境是人最私密的地方,守域者們也叫夢境為境域,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外人是不可進入的,他現在雖然靠着靈息連接神魂共感入了支曉的境域,心裏卻虛得很。
要是支曉知道自己的境域被入侵了……要不他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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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行還沒做好決定,支舟的身影就折了回來。
少年蹑手蹑腳走到樹洞邊,小心翼翼扒開了灌木叢,臉上挂着抹得意地笑:“支曉,我找到你了!這次是我贏咯,逐辰和令羽被我騙到另一邊去了哈哈哈哈。”
“哥哥……”支曉抱着膝蓋蹲在樹洞裏。
支舟發現妹妹不對勁,踩住洞口的灌木朝她伸手:“怎麽了?”
支曉目光沒有焦距地掃過來,臉色卻很平靜:“我什麽都看不見了,好黑啊。”
支舟手指顫了一下:“剛才麽?”
支曉點點頭:“怎麽辦啊,我以後不能和你們玩了嗎?”
“當然能。”少年支舟咬着牙,躬身從樹洞裏把妹妹扶出來,讓她趴在自己背上,“你靈力那麽強,咱們之前不是一直在訓練用靈息代替眼睛嗎,你試試?”
“喔。”支曉乖乖閉上眼睛,“嗯……可以感受到周圍的東西,像一個個黑色的影子。”
“害怕嗎?”支舟問。
“也還好。”支曉打了個哈欠,囑咐支舟,“不要告訴逐辰哥哥和令羽姐姐。”
“晚了。”令羽從一棵樹後探出腦袋,逐辰也走了出來。
支曉:“……”
她猛拍支舟的背:“都怪你!笨蛋哥哥!”
支舟被她晃得趔趄一下,站穩了把她往上托了托:“別亂動,路滑。”
“我背。”令羽企圖來搶人,“我走得穩,支舟你放開。”
逐辰嘆氣:“別争,我讓幽熒來背曉曉吧。”
令羽憤怒地打斷他:“先有靈獸了不起是吧?炫耀什麽!”
逐辰:“……”冤枉啊,他真沒有這個意思。
封行躲在樹後,看着支曉趴在支舟背上捂着嘴笑,眉眼彎彎的,沒心沒肺的樣子,想起來她在林執的念域裏被他追問時說的話。
——其實一開始也是看得見的,但看不清,三四歲以後就越來越模糊,大概是八歲那年,就徹底看不見了。
對于她看不見這件事,似乎也不是突如其來的,起碼聽她和支舟的對話,他們心裏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是支曉眼睛本來就不好,還是因為泡的那個黑霧的副作用?
四周再次湧起白茫茫的大霧,封行卻不打算出去了。
反正來都來了,把夢境全都窺探了再出去和看到一半出去有什麽區別?
他以為夢境會延續支曉小時候的事,等霧散去後卻發現周圍飄着無數的火花。
一團火花落在封行面前,他才反應過來,哪裏是什麽火花,分明是大片大片染了血的雪。
封行往前一步,腳下踢到了什麽硬物,他低下頭去,看到了一截被凍的青白的手臂。
四周寒風呼嘯,落下來的雪被席卷着再次揚上天空,露出了地面上被雪覆蓋着的數以百計的屍體。
他們死狀猙獰,每一具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有的趴在地上,指尖摳進凍硬的土地裏,有的仰躺着,死氣沉沉的雙眼死不瞑目地盯着某個方向。
封行認得這些人,自然也就認出了這個地方。
神山雪域,支曉的族人。
風聲止息,漫天落下的風雪之後現出一個纖細的身影,一身輕薄的白衣在風中獵獵飛舞,一塵不染,好似這血腥的場景與她沒有任何幹系。
封行擡眼看過去,和遙遙回首的支曉對上了目光。
她的目光比鋪天蓋地的大雪還要冷,輕輕啓唇:“誰?”
封行猛地從夢境中撤了出來,大氣都不敢出,等了一會兒後發現支曉沒醒,才呼了口氣,想要把手從她臉下抽出來,剛一動,支曉就開口了:“看夠了?”
封行不敢動了。
支曉依舊閉着眼睛,聲音也是含糊的:“再有第二次,你就別想出來了。”
封行仔細品了一下這句話,完全忽略話語裏下次就把他永遠困在境域裏的威脅,得出了“雖然被發現了但這次沒事”的結論,于是放放心心把手墊在枕頭上,托着支曉的後腦勺讓她睡得更舒服。
支曉半睡半醒,很想起來把這只敢擅闖她境域的兇獸揍一頓,但她渾身沒力氣,只好口頭警告一下。
封行窸窸窣窣動了一會兒,似乎在床邊趴下了,支曉察覺到留在他身上的靈息溫順地栖息着,引着她的神魂,似乎想把她帶到對方的境域裏,她試探着跟随過去,發現封行對她的侵入毫無阻擋,最私密的境域大方地對她敞開。
支曉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算什麽道歉方式?我的境域被你闖了,你的也讓我闖闖?
她收斂心神,無視封行的示好,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床邊的封行早就不見人影,支曉伸了個懶腰,屋子裏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她揮出一道風刃想要打開,卻撲出去一道火光,支曉這才想起來自己給出去了一支靈息,動作迅速地捏滅了那點火苗,拍了拍臉清醒過來,走過去把窗簾拉開。
清涼的風吹了進來,天邊是絢爛的晚霞。
她不由的想到了夢裏漫天的血色,順便也想起了闖進她境域裏的封行。
現在反悔出去揍人會不會顯得她太小氣?
算了,反正都是陳年舊事,看就看了,他應該也只看到那麽一瞬間就被她發現了,怪她自己留了靈息給封行,給他機會能溜進她境域裏……她對封行就這麽不設防?這小兇獸是不是在她身上做什麽手腳了?
支曉正疑惑,腦海裏響起封行的聲音:“醒了?出來吃東西。”
支曉:“……”吃吃吃就知道吃。早上他不吃了挺多的嘛。
沒一會兒房間門被敲響了,封行的聲音帶着點遲疑:“你怎麽把靈息連接斷了?”
支曉慢悠悠打開門:“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或者發信息,別亂用我的靈息……”
“知道了。”封行把一個熱乎的蛋撻遞到她面前,“老秦回來了,你不是要去見李钰敏嗎,長夏和雲姜也在底下等着呢。”
支曉被他這麽堵了一句,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伸手去接蛋撻,封行讓了一下:“燙。”
他就着手遞到支曉嘴邊:“你吃一口嘗嘗。”
蛋撻的香味直往鼻子裏撲,支曉低頭咬了一口,唇齒生香,甜而不膩,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好吃,不燙。”
“唔。”封行這才把整個都遞給她,“走吧,下樓。”
不是旅游旺季,上一波游客全都走了,民宿裏沒剩幾個人,秦輝在吧臺喝咖啡,雲姜和長夏坐在窗邊的小桌前,興致勃勃的在給他講自己學的植物學課程,長夏聽得很認真。
封行去烤箱裏拿蛋撻,支曉走過去和他們坐在一起,秦輝也挪了過來。
“李钰敏呢?”支曉問。
“我帶你們去她家。”秦輝非常自覺地伸長手夠了一個烤盤裏的蛋撻,燙得又丢了回去,被封行瞪了一眼,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生病了,總不能還讓人過來……瞪什麽瞪,你烤這麽多我吃一個怎麽了?”
“燙死你算了。”封行無語。
秦輝更無語,他大清早送人回去,中午飯都沒吃一口就趕了回來,連續開車快十個小時,餓的眼睛都要冒金星了,吃口蛋撻還要看人臉色?還讓不讓人活了。
別以為他剛才進門的時候沒看到,蛋撻還沒出爐這小子就已經拿出來一個,涼了好一會兒,獻寶一樣捧在手裏送上樓,果然下來的時候蛋撻就在支曉手裏了。
經過這一次秦輝總算看明白了一件事,之前他以為支曉背後是封家的後臺,所以作為封家人的封行對她格外照顧,又是親自送資料,又是把人接回家照顧,是因為封家上面的人和封師父特別囑咐過,而封行只是個執行命令的三好門客。
現在嘛,這小子分明是個見色忘友的混賬……
蛋撻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