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念域消散,季節鎮一切如常。
支曉特意繞路到小吃街,買了好幾份吃食,李钰敏意念強大,整個季節鎮在她念域裏還原了百分之百,包括吃食的味道,她吃了兩樣,發現自己飽了。
還是不一樣的,現實裏的吃食更大份。
她有點惆悵。
“不吃了?”封行幫她抱着剩下的,手裏還端了一碗剛炒好的細粉。
支曉搖搖頭:“飽了。”
其實她每份都想嘗嘗的,但是嘗了又不吃完就很浪費,糟蹋糧食的事她做不出來。
“你吃吧。”支曉接過封行手裏的礦泉水瓶,“我提東西……”
話沒說完,她嘴裏被封行塞進來一口米糕,香香糯糯,很好吃。
支曉認命地去接那塊米糕,咬都咬了,只能整塊都吃掉了。
封行卻讓了一下,又往她嘴裏喂了根油條,看着支曉咬了一口,問她味道怎麽樣。
支曉無語但誠實:“我吃不下了……好吃。”
封行笑起來:“就知道你吃不下了,嘗個味吧。”
他把手裏的炒粉遞給支曉,自己三兩口就吃掉了米糕,正要吃油條的時候發現支曉沒動,嘆了口氣從袋子裏拿出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她:“能吃幾口吃幾口,剩下的我吃。”
支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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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行的語氣和動作都太過于自然順暢,以至于她覺得是不是不應該計較自己吃過的東西被他吃掉了。
或許兇獸不講究這個。
那碗炒粉支曉沒嘗,封行和念域裏兩人一起逛小吃街一樣,吃相好看且迅速,一大兜東西,他們還沒走到民宿就吃完了。
房間是周末晚開的,到今天兩點才用退房,封行又去補了一天。
支曉吃完東西覺得更困了,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或許是因為消耗了太多靈力,又分出去一支靈息,她久違地做夢了,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封行不困,支曉在房間裏睡覺,他就百無聊賴的在小陽臺上曬太陽,季節鎮的空氣清新,連天都像是水洗過一樣,整個森林的靈氣蘊養着小鎮,難怪能生出木靈來。
“唔……熱。”
屋裏傳出支曉低低的呢喃,封行在陽光下朝屋內看去,支曉本來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說夢話的時候翻了個身,把自己蜷縮成一小團裹在了杯子裏,他猶豫了一會兒,起身走進去。
還沒入夏,民宿的被子是棉被,支曉半張臉埋在枕頭裏,臉頰透着紅暈,呼出一口熱氣。
封行皺了皺眉,伸手過去試她的體溫,微涼的手掌還沒碰到額頭,支曉就動了動,稍微擡起頭把側臉貼在了他手掌上,舒服地呼了口氣,然後就放心的把整個腦袋壓了下來。
封行左右看看,用腳把床尾的椅子勾了過來,保持着一只手被壓在床上的動作,坐在床邊看着支曉。
倒是沒有發燒,看上去也沒有哪裏不舒服。
“支舟……”支曉突然小小地叫了一聲她哥的名字,剛才還平穩的呼吸亂起來一些,眉頭也皺了起來,半響後,她吸了吸鼻子,語氣裏帶上了點哭腔,“哥哥……還要多久啊……”
怎麽聽都是小孩子的口吻,有些黏糊糊的撒嬌味道。
這是夢到了什麽?小時候的事?
封行有些不爽,盯着支曉的睡顏,發現她表情越來越痛苦。
這個樣子的支曉他見過,她平時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表情,笑起來眼底也帶着三分疏離的涼意,只有浸泡在那個漆黑的霧氣裏的時候,她整個人才從雲端被拉了下來,咬唇忍痛的表情鮮活生動,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支曉?”封行彎腰下去。
“嗚……”
“……”封行停下了想要叫醒支曉的動作,遲疑了一下,俯下身把額頭貼到支曉的額前,閉上眼睛,心脈中栖息的那團靈息閃了閃,連接上了兩人神魂的共感。
支曉果然夢到了很久以前的神山。
封行順着熟悉的路往前走,沒多久就看到了樹林間的小院,蒼翠的細竹從院子內的牆壁上冒出來,灰白色的斑駁院牆上盛開着幾簇不知名的野花。
他盯着那幾簇野花看了看,才邁步走進小院裏。
院子裏和他記憶中的一樣,一張矮矮的小石桌,幾個胖嘟嘟的石墩子,牆角都是旺盛生長的野草。
但是封行可以肯定,這是支曉撿到他之前。
因為他剛被撿回來那段時間怕人,只肯讓支曉接近,偏偏支舟不信邪,總想來摸他,還說他長得奇奇怪怪,封行數次把他咬得鬼哭狼嚎,第一次的時候他差點被聞訊而來的支舟的靈獸鳳凰啄瞎眼睛。
後來鳳凰發現支舟純粹就是自己活該,再被封行咬就不進來護主了。
反而是支曉試圖搞好他和支舟的關系,支舟再來挑釁,她就抱着封行捏住嘴不讓他咬人。
有一次支舟回來,從山下帶回來一種捆人的繩索,還學會了獵戶們套獵物的辦法,遠遠的甩個繩圈套住了封行的角和四肢,和令羽一起把他吊在牆邊非要摸他的一身紅毛。
封行曾經就是被這樣吊着關了好幾年,以為又要被砍掉身體某一部分,驚懼之下發了狂,支曉來了他也沒馬上認出來,直到一爪子下去,鼻尖嗅到了支曉血液的味道,才把他從混沌中喚醒。
還好他醒的快,也還好支舟反應迅速護着了支曉,他只抓破了她的手臂。
那是封行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害怕。
怕支曉不要他,怕她恨自己,也怕自己哪天又發狂真的傷到她。
支舟也很愧疚,一人一獸在支曉院子裏反省,被迫握手言和,支舟給封行道歉,封行勉強讓他摸了一下自己的毛。
他懷疑支舟就是因為自己的靈獸鳳凰是個扁毛,才格外想要摸他這只走獸。
摸完支舟還要大言不慚的評價:“不如鳳凰兒的腦袋摸起來順手。”
封行:“……”
他強忍着再給支舟一口的沖動,憤憤地把支曉牆頭上那些漂亮的野花啃了,因為支舟之前曾得意洋洋的說過是他給支曉種的。
支曉包紮完傷口出來,封行又有些後悔,支曉卻朝他招手:“別在牆上蹲着,下來,我手好疼啊,過來給我靠。”
沒有被罵,封行嘚瑟地朝支舟甩了下腦袋,在牆頭上又踏了幾腳殘花,才躍下牆奔到支曉身邊,拱到她手臂下讓她靠着。
……
還沒看到支曉的夢境,他倒是先陷進了回憶裏。
封行摸了摸石桌,順着石子路走到屋前,門關着,他就繞到了屋子背後,攀上屋外的大樹,窗戶半開着,他撥開枝葉正好能把屋內的場景盡收眼底。
屋內擺設簡單,和他來之後沒什麽大的區別,封行掃了一圈,床邊的紗簾被風吹的掉落下來,露出床邊半人高的浴桶和一對兄妹。
支舟趴在浴桶邊半跪着,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還是稚氣的少年模樣,英氣的眉毛緊緊擰着,搭在浴桶邊緣的手死死扣着木板,小聲安撫浴桶中的人:“乖,今天快結束了,你忍一忍,哥哥喂你吃櫻桃好不好?”
浴桶邊緣滲出翻湧的黑霧,一個小小的身影浸在其中,發着抖搖了搖頭。
院牆外傳來一聲清越的口哨。
支舟翻身爬起,要去翻窗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道靈力繩子般卷進來,箍着他的腰将他拖出屋子外,支舟在地上滾了兩圈,院牆外又被拖進來兩道身影,三個人哇哇叫着摔在一處。
“支舟,逐辰,令羽。”大長老蒼老的聲音帶着怒氣,“我是不是說過曉曉修煉期間誰也不準來打擾?”
支舟“呼”地站了起來,還沒說話就被靈力抽了一下。
大長老:“跪好。”
支舟又“呼”地跪下,膝蓋撞在地上發出砰一聲,他卻眉頭都沒皺一下:“我沒打擾妹妹,只是今日是她生辰,我想來看看她,沒想到她那麽疼……”
少年話沒說完,聲音哽咽起來,他住了嘴,擡手狠狠擦了擦眼睛。
令羽“哇”一聲哭了,逐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應該先安慰哪一個,手足無措的苦着臉,差點也哭了。
大長老不為所動,板着滿是皺紋的臉:“她修煉時不能分心,萬一因為你們打擾分了神,後果你們擔當得起嗎?如若她不能成為靈犀,這世間……”
“大長老!”七歲的支曉跌跌撞撞從屋裏跑出來,衣服上還沾着幾縷未散盡的黑霧,規規矩矩跪在門前,聲音脆脆的,“哥哥他們知錯了,曉曉也知錯了,不該在修煉的時候讓哥哥進去,大長老罰我吧。”
“支曉!”支舟挺直身子,想要跑過去又不敢動,“你還疼不疼?”
支曉揚起小臉對他一笑:“不疼啦哥哥,真的。”
可惜她這話在場誰也不信,她自己卻沒發覺,抿了抿被咬的都是牙印的嘴唇,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有多餘的表情。
支舟三人沒有逃過一頓懲罰,當着支曉的面被大長老抽了一頓,一個比一個硬氣,半點聲音都沒出,只是晚上支曉睡覺的時候似乎聽到別的院子裏傳出奇怪的嚎叫聲。
封行藏身在樹上,明白為什麽後來支曉泡完黑霧出去,總要換上清清冷冷的表情了。
支舟他們偶爾也會問起,她就輕描淡寫的揚一下臉:“哥,那都是幾歲時候的事了,那東西我現在泡着沒什麽感覺,睡一覺就結束了。”
要不是封行偷看到她在屋裏哭的有多慘,必定也信了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