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逼王集中營
第58章 逼王集中營
陳子輕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輪廓。
找誰的影子?
柏為鶴說的什麽啊……
陳子輕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腦袋往下一垂,下巴陷進柏為鶴的手掌虎口,整張臉的重量都墜了進去。
睡着了。
柏為鶴托着他的臉,半晌沒有動。
桌上酒菜漸涼,趴着的人體溫漸高,昏睡中滲出了稀薄的汗液,不知做起了怎樣的夢,眉心緊緊蹙在一起,仿佛是在焦急地和誰解釋着什麽誤會。
夏夜的嘈雜蟲鳴被屏蔽在外,餐廳彌漫着微妙的靜谧。
柏為鶴一只手托住睡意昏沉的人臉龐,一只手從椅背上的西裝口袋裏摸出打火機和煙盒,他撥開煙盒,倒出一支香煙銜住,拇指抵着打火機的蓋帽蹭上去。
香煙燃燒的氣味很淡,又覺得嗆。
柏為鶴吸着煙,微眯眼眸凝視在他掌中沉睡的人。
門外有兩串腳步聲,散步的兄妹倆回來了,他們推門進來,看見桌上兩人一個趴着睡覺,一個靠着椅背吸煙。
“Fairy怎麽睡了?”厲正拙驚訝地走到桌前,“阿鶴,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柏為鶴啓唇:“醉了。”
“醉了?“厲正拙好笑道,“滴酒未沾,怎麽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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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厲正拙摸了摸趴着睡的人發頂:“阿鶴,你不會是被Fairy騙了吧,他被我從國外接到谯城以後慣會騙人,舅舅總被騙得團團轉,又拿他沒辦法。”
看似指責,字裏行間都是縱容和親密無間。
柏為鶴眼眸低垂,漫不經心地撫平領帶:“大多菜裏都放了酒。”
“原來如此,我都沒吃出來,還是阿鶴細心。”厲正拙恍然大悟,“我看看能不能叫醒他。”
“Fairy?”
厲正拙湊到睡着的人耳邊喚了兩聲,見沒得到回應就搖搖頭,起身拿過一塊幹淨拍子,将他手上的湯汁一點一點擦掉:“真夠淘氣的。”
柏為鶴的口鼻緩慢地溢出煙霧,成線地萦繞上去,籠住了深邃迷人的五官。
一切都随着這縷煙變得撲朔迷離。
厲清把兒子桌前的打火機煙盒都收走,小聲說了這樣一句:“你二哥怪寵他的。”
柏為鶴在指間碾滅了煙,起身離開餐桌。
厲正拙溫潤地笑道:“阿鶴,今晚在舅舅家睡?”
柏為鶴将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不了。”
厲正拙很希望外甥能留下來過夜的樣子:“你留下來,明早陪舅舅吃早飯。”
柏為鶴執意要走,态度不鋒利,卻不給人挽留的餘地。
厲正拙只好妥協,他與妹妹開玩笑:“阿鶴還是那麽不講世俗情誼,我這個做舅舅的沒少在他那兒碰壁,好不近人情。”
厲清知道二哥不會跟親外甥計較,說笑而已,可她還是替兒子澄清,和過去的每次一樣,說的話都大同小異。
“他就是那種性子,只要是認定的事,誰也不能讓他動搖偏移。”
厲正拙莞爾:“确實。”
“那二哥,我也走了,我們改天再來看你。”厲清匆匆去追兒子。
客人走後,餐廳變化不大,睡的人還在睡。
厲正拙撩起他垂在手臂上的劉海:“Fairy,你酒量什麽時候這麽淺了。”
現在的Fairy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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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半夜口渴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往床邊伸腿,受到了阻礙。
職業精神刻入心肺,陳子輕的第一反應是有鬼,他瞬間清醒,借着月光看見旁邊躺着一個人,一身白綢子唐裝,領口盤扣,放在腹部的手上套着玉扳指。
不是鬼,勝似鬼。
陳子輕整個人猶如被潑了盆水,全身清涼,他不是在餐廳跟柏為鶴說話嗎,怎麽到床上來了。
厲正拙這個老東西還躺他旁邊。
陳子輕檢查衣服,換了,他頓時像掉進了洋辣子窩裏,從頭到腳發癢不舒服。
轉而又想到他昏迷的那段時間相當于是個假人,被随意搬動随意擺弄怎麽都行,更難受了。
陳子輕郁悶了會,忽地記挂起了現實世界的自己。他在心裏問道:“陸系統,任務世界跟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逝不一樣吧?”
系統:“嗯。”
陳子輕試探:“十年是一秒?”
系統:“差不多。”
陳子輕松口氣,他是個植物人,又是個孤兒,沒有家屬承擔醫藥費,會給醫院添麻煩的。
只是離開一小會,做完任務就好了。
耳邊猝然響起帶有些許威嚴的聲音:“Fairy,安靜。”
陳子輕嘀咕:“我又沒有說話。”
厲正拙清咳了兩聲:“你心跳得太快,吵到叔叔了。”
“……”陳子輕抱着胳膊面對他,後背貼着牆壁,完全呈現出一個高度戒備的姿勢。
去年在缙陽,他撥打了腦中冒出來的電話,聽聲音覺得是個儒雅的人,事實上一點都不。
老東西心情好笑,心情不好還是笑,整個就是一瘋子。
陳子輕維持同一個睡姿躺到手腳發麻,他沖平躺的人影喊:“厲叔?”
中年人安安靜靜地躺着。
“我想去倒水喝。”陳子輕又喊了一聲,“你把腿收起來吧,不然我可能會踩上去。”
中年人依舊沒反應。
陳子輕爬起來,背靠牆蹲在床上,他緩了緩那股子混着反胃的暈勁,輕手輕腳地從厲正拙的腿上趴過去。
不愧是舅甥,柏為鶴一米九往上,厲正拙也是,躺他邊上很長一條。
而且他們的下颚線很像。
陳子輕吐槽着下了床,他沒穿鞋,光着腳去喝水,悉悉索索聲持續了片刻就停了。
中式古樸風的房裏鋪了點月光,陳子輕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面,他打算今晚就這麽睡,不回床上去了。
陳子輕在手機屏幕上潇灑地一劃,那村民跟老大爺的號碼他都背下來了,只是沒有聯系他們。
垡城的微玉死了,他是谯城的Fairy,過家家似的。
陳子輕刷了刷新聞,無意間刷到了傅氏總裁去寺廟燒香的報道。
……
陳子輕難以置信地把報道從頭看到了尾,傅延生還拜佛啊,他一身血腥的煞氣,也不怕佛祖給他标記上,把他帶走。
這是昨天的事,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營銷。
傅氏的股市不行了嗎,為了熱度拼了老命的樣子。
陳子輕無聊地翻翻頁面,有個現場偷拍的爆料說燒香的除了傅氏總裁,還有他的未婚妻。
是個動圖,像素很低,傅延生大步走在前面,後面有個人急急忙忙地跟上他。
後頭那個比他矮很多,才到他肩膀左右,身形纖瘦,頭發披肩,小瓜子臉,腰細腿直,長相不細看的話,似女又似男。
陳子輕湊到屏幕前瞧了瞧,驚得眼睛一瞪,這不是微子銘嗎?
微子銘成傅延生未婚妻了?!
陳子輕目瞪口呆,會玩,真會玩,大哥死了,小弟上了。
小兒子終于捧上了大兒子捧過的那碗髒飯,原主的父親得償所願,微家不會再打柏為鶴的主意了吧。
陳子輕把頁面叉了不看了,他打了個哈欠,點開手機管家清清垃圾。
清完就随意翻動手機上的軟件,發現了什麽一下坐起來,一直是空白的“聯系人”裏面怎麽會有……一串號碼?
沒有署名。
陳子輕眼皮直跳,不會又是鐘少吧?他擡頭看看月色,回頭看看床上的老東西,确定沒什麽異常才發了個信息過去。
【請問?】
好久都沒動靜。
陳子輕要睡了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他趕緊查看信息。那個號碼的主人回他了,回的是三個字。
【柏為鶴】
陳子輕愣怔地坐在椅子上,竟然是柏為鶴的手機號,他的手心不知不覺地泛起潮濕,瞬息間就想到了很多個可能,關于自己的手機裏為什麽會有柏為鶴號碼的可能。
問問吧,現在就問,冷靜不下來。
陳子輕飛快地打了段字發送給柏為鶴:【柏先生,你的號碼怎麽在我手機上?】
又是漫長的等待,陳子輕從來不知道等一個回複這麽難熬,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上來了信息,字比第一條要多。
【菜裏有酒,你醉了,找我要的。】
陳子輕想的一堆可能裏唯獨沒有這個,是他要的啊?
那也是他自己把號碼存到手機裏的?都喝醉了,還能做這個事?而且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存就存了吧,陳子輕給號碼注名:H。
好像該問的都問了,話題已經結束了,再發信息只能另起頭,可是都這麽晚了,柏為鶴肯定早就睡了,會嫌他煩的。
陳子輕想起自己的幾次等待,他啃了啃指甲,還是發了個信息:【柏先生,你回我一次信息要很久。】
這次竟然回得很快。
【很少發信息,不熟練,需要逐字斟酌。】
陳子輕撇嘴,好吧。他迅速按九宮格的拼音打字:【那我們加微信吧,微信可以發語音。】
沒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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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為鶴在下載微信,眼裏一片清明,還沒睡,他抿了口咖啡,繼續處理公務。
夜深人不靜,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态碰撞在一起,預示着今年夏天的主色調會比往年要躁動跳躍。
柏為鶴忙完去游泳,他游了幾個來回,靠在池邊閉目養神,修長的雙臂橫在兩側,脖頸後仰一些,寬闊厚實的胸膛上挂着些許水珠,水下是肌肉緊繃的塊壘腹肌。
力量與肉欲的沖擊帶來的情色,無人欣賞。
後面椅子上的手機嗡嗡響了一會,停了,又響起來。泳池裏的柏為鶴并未聽見,他沉浸在某種思緒裏。
水面在強有力的嘩啦聲後破開,一道線條硬朗而性感的身影潛入水中。
泳池的水花拍打聲響了一陣,柏為鶴上了岸,随意抓到後面的短發不斷往下滴水,他低喘着,彎腰拿起扶手邊的浴巾擦着臉去椅子那裏。
這時剛好又進來一通電話,柏為鶴用浴巾清理掉左耳朵裏的水,戴上一旁桌上的助聽器,接聽道:“什麽事?”
“柏總,爆炸事件有眉目了。”周梁銳人在重建中的夏家村,他很沒形象地坐在一輛三輪車上,名牌公文包随意丢在腳邊,周圍都是西瓜。
周梁銳就在這氛圍裏講了自己的調查結果。
柏為鶴聞言只說:“知道了。”
周梁銳揩鼻子上的汗,老板看來早就推測到了啊。他吹着涼絲絲的晨風問:“那我去谯城?”
“暫時不用過來。”柏為鶴将浴巾圍在腰部,“你留在垡城。”
周梁銳不解:“我留下來做什麽?”
“随你做什麽,談情說愛,度假放松都行。”柏為鶴坐到椅子上面,擡手按了按眉心,“你來谯城會壞我事。”
周梁銳:“……”
他一個響當當的金牌秘書,能壞什麽事?
本來他還真不想立刻轉去下一個工作地,打算趁着這個時期休息休息,但老板這麽說就挑起他的積極性了。
所以他決定連夜趕去谯城,他倒要看看老板在謀劃什麽新項目。
計劃趕不上變化。
周梁銳被一撥西裝大漢“請”到了一處湖景別墅,他在舉止上倒是不拘謹,拿起傭人送的茶水一口喝光:“早飯有嗎?”
還沒走遠的傭人:“……”
左後方的管家:“……”
傭人應付不了這個局面,管家揮手讓傭人走,他刻板着臉走近:“這位先生,”
周梁銳文質彬彬地遞出一張名片。
管家看清了上面的字跡,眼角一抽:“周秘書,請稍等。”
二樓,傅延生在房裏睡覺,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床裏面立着一具人形玉雕,金色的眼眸半睜半合,脖頸上有個黑色電子圈,一頭柳絲般的長發垂在腰部,惟妙惟肖。
門外傳來管家的彙報聲,傅延生睜開眼,他滿臉戾氣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轉了轉尾戒。
不多時,傅延生帶着一身水氣下了樓,手裏握着一把槍。
周梁銳面不改色地打招呼:“傅總。”
傅延生坐他面前,問管家要了一塊布擦拭槍支:“周秘書,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不用我說吧。”
“照片确實是我拍的,純屬是随手一拍,沒有任何想法。”周梁銳沒直說自己拍下來是想看看戴綠帽的傅總會有什麽精彩表情,他嘆了一口氣,在黑洞洞的槍口下攤手,“但還真不是我寄給你的。”
周梁銳不慌不忙地陳述:“我的手機上出了個病毒,損失慘重,照片被竊取了。”
傅延生盯着他的眼神陰森森的。
周梁銳寧願各處跑業務都不想坐在這一秒,傅延生瘦削不少,都開始了新的感情,還擺出一副要清算太太生前爛賬的寡夫樣子。
“憑你一張嘴說,我就信?”傅延生冷笑。
周梁銳爽快地交出手機:“你可以讓專業人士進行數據追蹤,病毒是上個月初出現的。”
傅延生持槍對着他,面色駭人。
周梁銳從容地坐着。
一場心理戰進行了三五分鐘,槍發出悶響,他的左胳膊上一疼。
傅延生把槍扔到桌上:“讓你主子親自來保你。”
“那怕是不行。”周梁銳沒去管流血的傷口,斯文地微笑,“我的分量重不到那上面去,傅總擡舉我了。”
“這樣,我打個電話。”他當着傅延生的面翻開通話記錄,撥了過去,祈禱老板別像清早那樣半天才接。
柏為鶴此時在吃早飯,手機帶在身邊,助聽器也佩戴上了,因此接得不慢。
一接通,周梁銳就誇張地慘叫:“柏總,江湖救急!”
柏為鶴放下筷子:“把手機給傅延生。”
周梁銳得意地抖腿,老板反應夠快,默契也有。他把手機堆到傅延生面前:“傅總,我老板要跟你溝通。”
傅延生掃一眼他胳膊上的傷口:“捂好了,別給我把血流到沙發上跟地毯上。”
周梁銳:“……”就你這狗德行,傅太太不跑才怪。
傅延生拿過手機起身走出客廳:“柏為鶴,我前段時間收到了一組照片,來源查到了你的秘書頭上,你怎麽說?”
柏為鶴慢條斯理地問道:“什麽照片?”
傅延生說:“我太太和,”
難以啓齒,媽的。
他的人在找費萊爾,不止因為費萊爾是照片裏的另一個主角,背着他抱了他的太太,有失分寸,過了。
還有那次在碼頭,四處查找夏橋正接頭人的費萊爾遲遲沒有出現,就已經不對勁了。
費萊爾背叛了他。
傅延生像他媽窩囊的先生,走到花園的隐秘角落才出聲:“我太太和我曾經的手下有不合理接觸的照片,照片內容是去年的事。”
柏為鶴沉默幾瞬:“你認為我的秘書去年偷拍了照片,并于今年在我的授意下匿名發給你,挑撥離間你和你手下的關系?”
傅延生聽他梳理邏輯,火冒三丈:“不然?”
柏為鶴的情緒沒起半點波動:“我沒有那麽做的動機。”
傅延生嗤笑:“沒有嗎?”
柏為鶴平淡道:“沒有。”
傅延生惡劣地笑,原來有,人死了,确實沒有了。
人死了。
跟奸夫私奔的傅太太一下海就成了海妖,在那麽多人的搜尋中魂歸深海。
大早上的,傅延生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他徒然就沒了調查的心思,挂掉電話把手機扔了,周身氣息陰冷地回到客廳,腳步不停地朝着樓梯口走去。
周梁銳沒問自己的手機在哪,他捂着傷站起來說:“我可以走了吧。”
瞥見樓梯上的少年,周梁銳笑着打了一聲招呼:“祝傅總跟準傅太太幸福美好。”
微子銘的臉紅了紅:“謝……”
才說了一個字,就感受到了樓下席卷而來的可怕目光,他一哆嗦,轉身就小跑着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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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梁銳一處理完胳膊上的傷就去了谯城,他沒去老板的住處,而是在一家酒店住了下來。
睡夠了,周梁銳才上街置辦禮品,老板跟母親住一起,上門總不能空手。他逛到一個商場的時候,從扶梯上去的途中餘光向下瞥,眼珠子一瞪。
熬夜老花眼?
周梁銳從另一側扶梯下去卻沒能找到那個人影确認一下,真像海裏的一尾魚,尾巴一甩就游走了。他拎着大包小包去了老板家裏,受傷失血加上坐長途的疲勞都壓不住他的八卦。
“柏總,我可能需要申請一個長假。”
周梁銳煞有其事地說:“我出現幻覺了,我竟然在谯城看見了去世的傅太太。”
柏為鶴欲要開口,有信息到了他的手機上面。
【昨晚忘了問了,當時我找你要手機號,你就給我啊?你把一個醉鬼的話當真?】
柏為鶴漫不經心地輸入文字:【為什麽不】
陳子輕看到這個回複以後,心跳就變得有點快,他遲疑地想,自己沒說別的了吧?
一只手搭上他的腰,他“啪”地打開。
夏橋正絲毫不見被激怒的姿态,俨然是一頭伺獸的狼狗:“你還去不去“壹“餐廳熟悉環境?”
陳子輕收起手機,拉上口罩:“去啊,現在就去。”
商場的洗手間整得像宮殿,他走過成片的鏡子,對着其中一面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方遠安的木材生意沒斷,變成他兄弟的家族企業了,我讓你調查,你查了沒啊?”
夏橋正吹吹被拍過的那只手:“不是說我是他後代嗎,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陳子輕抽了抽嘴角,夏橋正天天都很燥,一說就頂他。
發尾被撩撥,他伸手去拍,反被握住手腕,粗糙幹燥的掌心整個包住他的手。
夏橋正冷言冷語:“你是不是想你前夫了?”
陳子輕腳下一個踉跄:“我受虐狂啊,我想他!”
夏橋正露出恍然的表情:“我也虐待過你,怪不得你口口聲聲說想要把我留在你身邊,為了得到我用了毫無人性的低劣手段,知道我犯賤喜歡上你這個仇人以後,卻不準我碰。”
陳子輕:“……”這話憋很久了吧,說這麽快都沒停頓。
夏橋正摘掉他的墨鏡,目光犀利地審視他的眼睛:“不是你前夫,那就是柏為鶴?”
陳子輕眼神一飄:“我非得想男人?”
夏橋正嘲諷道:“柏為鶴是厲正拙的外甥,你想跟他上床,下輩子吧。”
陳子輕蹙眉:“我不想。”
“錄音了。”夏橋拿出手機,在他眼皮底下結束錄音,“下次被我逮到你想對柏為鶴張腿,我就發給他。”
陳子輕氣得發抖,沒意識到自己眼尾暈了點濕紅,只發現夏橋正低頭逼近他。
距離太近,他聞到了對方呼吸裏的苦味,轉開了頭。
夏橋正一頓,若無其事地起身松開他的手,在他眼尾揉搓了兩下,點着煙往外走:“跟上,快點。”
陳子輕的眼尾生疼,掉下了生理性淚水,他随便抹抹,厲正拙明知他跟夏橋正的關系,還把夏橋正送他身邊。
那厲正拙知不知道他在垡城和柏為鶴的幾次接觸?
陳子輕懷疑厲正拙什麽都清楚,他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希望傅延生能晚點來谯城,別讓厲正拙看戲看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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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延生沒想過要去谯城,他的位置由不得他長期懈怠,今天死誰明天死誰都影響不了他的腳步。
夜幕降臨,大廈的燈光漸漸暗淡,很多職員都下班離開了。
傅延生還在辦公室處理一批緊急文件,年後像這麽加班是常态,他放助理團走了,就想一個人待着。
別墅都不想回。
胭脂俗粉東施效颦,令人作嘔。
等傅延生忙完,外面已經沒有什麽人了,他通常都是直接坐專用電梯去地下室,今晚不知怎麽下到十六層突擊檢查,發現還有一個留下來加班的員工。
這個員工坐在電腦前,只露出半個腦袋,看不出長相和年齡。
擱以前,傅延生會過去看看長什麽樣,能不能帶走,如今的他提不起興致。他動了動喝多咖啡有些痛的嗓子:“時間不早了,有什麽工作明天再來做。”
對于傅延生的話,那明員工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在電腦前坐着。
傅延生也不在意,随口一說而已,他正要轉身離開,可沒有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聲音,很像是人的笑聲。
“嘿嘿!”
傅延生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那個員工:“是你在笑?”
員工沒有回答,也沒有動,這讓傅延生心生不悅,邁步向員工的座位走去。
“公司不會強制任何人加班,你完全可以回去,別他媽在這發瘋。”
“嘿嘿!”笑聲再次傳來。
“你……”傅延生剛要開口質問,就聽見一個清亮的,極其熟悉的聲音響起。
“傅少,好久不見。”
“蘭翕?”傅延生看清了這個員工的相貌。
這個人不是公司的員工,而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蘭翕,傅延生沒想到他會來找自己。
“沒錯,是我,哈哈……”
蘭翕笑得很得意,然後他就神秘兮兮道:“傅少,你知道嗎?那個房間真的好黑啊,一個人都沒有,真的好可怕!”
傅延生俯視他因為服用精神藥物而浮腫松軟了一圈,已經再無緊致光彩的臉:“你是逃出來的?”
聽到“逃”這個字,蘭翕瞬間炸毛,大吼道:“逃?你以為我逃得掉嗎?別天真了,哈哈……”
蘭翕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身體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嗚嗚……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怎麽辦?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嗚……”
蘭翕的哭聲很是絕望,就在傅延生考慮,要不要多管閑事地給蘭家打電話的時候,
只見蘭翕猛地擡頭,死死地盯着門口看去。
“來了!是他們!”蘭翕語氣緊張,一指門口略微幽暗的走廊。
“就在那裏!”
傅延生皺眉向外面看去,精神病院的人找到傅氏來了?安保是死的?
然而此刻在傅延生的視線裏,外面除了空蕩蕩的走廊和應急燈外,什麽都看不到……
蘭翕看着走廊卻很是恐懼,他的手顫抖着伸進口袋裏摸索摸索,掏出了一張紙。
“哼!我不怕你們!” 蘭翕舉着紙,對着門口惡狠狠道,“我有茅山道符護體!”
傅延生看着他拿着的這張紙,通體雪白,就是張普通的餐巾紙,皺巴巴的連一個字都沒有。
“看到了嗎!”蘭翕舉着餐巾紙,語氣嚣張。
“現在知道怕了吧!哈哈……”
蘭翕張嘴放肆地大笑着,接着他的嘴越張越大,直到他把餐巾紙塞進嘴裏,美滋滋底嚼了起來。
“嗯嗯,好吃,好吃。”蘭翕邊吃邊感嘆,“傅少,你這宵夜真不錯!”
蘭翕這是徹底瘋了。
傅延生無動于衷,他看見蘭翕在吃完紙之後,又拿起電腦邊的打印紙,繼續嚼了起來。
口水從他的嘴角淌了下來,沒過多久他就開始嘔吐了,在吐出一些白色的東西後,傅延生面頰肌肉驟然一抽。
蘭翕竟然吐出了一截黑色的布,扭曲地擠壓在一起包着他的粘液,依稀可以看出,這是頂帽子。
傅延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境下,見到這玩意兒。
“呃……”
面前的蘭翕忽然身體繃直,臉色漲紅,他的四肢張開,拉得筆直,就像是有很多人在用力拽着。
傅延生隐約間聽到了熟悉的笑聲,原來并不是蘭翕發出來的。
“啊……”蘭翕痛苦凄慘地尖叫起來,撕心裂肺。
傅延生偏過身,摸口袋找煙,或是找槍,煙跟槍一樣都沒找到,他阖起眼,暴力地掐上激烈鼓跳的太陽穴。
當一人成了被拔河的繩子,他到底是怎樣的凄慘下場。
随着一陣陣肉體的撕裂聲傳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沖向傅延生,能讓人熏得眼睛都睜不開。
傅延生氣息粗重神情難看到了極點,媽的,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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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翕死了。
他的死訊從垡城上流圈傳到了谯城上流圈。
陳子輕不在谯城上流圈裏,他是從花一塊錢掃碼進的一個微信群看見的新聞。
夏子還是下手了。
在蘭翕精神錯亂,被折磨得瘋瘋癫癫之後。
夏子一個都不會放過的,早晚的事,這是沾上屍油味的詛咒。
外界沒有曝光蘭翕的死狀,一點風聲都沒透露,不過按照層層遞進的情況,他死得很慘。
“夏子?”
陳子輕跟個神經病似的對着空氣連喊了好幾遍,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他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胡蘿蔔,有點想吐,傅延生會出席蘭翕的葬禮吧。
一:當過心頭肉,認真追求過。
二:豪門間的關系圈需要維系,蘭家痛失愛子,傅延生無論是作為傅氏總裁,還是傅家家主,怎麽都會露面。
陳子輕分析得沒有錯,傅延生的确出席了。
當天驕陽似火,宛若蘭翕的短短二十個年華,蘭家直系跟旁支都在哭。
蘭翕的死法不是人為的,活人怎麽跟鬼鬥,兩個世界,兩種規則,最好是不要招惹,不要有交集。
說什麽都晚了,不明不白就躺在了墓下。
傅延生來之前翻過蘭翕還清醒時調查的資料,昨晚在夢裏,他夢到蘭翕還是原來的優美模樣,傲嬌神态,用沒瘋前的眼神仰望着他,問他為什麽不堅持下去,怎麽只追求了一段時間就沒興趣了。
夢裏的他說,他一向薄情寡義,抱歉了。
蘭翕流着血淚,讓他去谯城。
谯城。
厲家二爺收養子,給他發了邀請函,舉辦地也是礁城。
那就去看看吧。
葬禮結束後,傅延生返回車上,他在靠近車時吩咐助理:“我下個月初的行程,撥出個私人時間,至少一天,到時順便給我訂去礁城的航班。”
“好的傅總。”助理應聲。
躲在車後補妝的微子銘臉色一變,傅延生去谯城幹什麽?
還私人時間,不會是要跟哪個小賤人約會吧?
不太可能,傅延生裝模做樣地守寡呢。
微子銘攥了攥手指,不管傅延生去幹什麽,他都要提前去布好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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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不知道傅延生跟他未婚妻都要來谯城,他每天跟柏為鶴發發信息,打算混熟了讓對方幫忙查方遠安。
夏橋正那邊一直都沒動靜,也不曉得有沒有在查。
陳子輕自己沒資源沒財力,只能上網搜,各種花錢才能進的群加了一堆,看了一堆駭人聽聞的無碼視頻,和夏子夫婦無關。
這天早上,陳子輕照常去衛生間刷牙,他下意識看一眼鏡子,整個人僵住:“夏橋正!”
夏橋正在廚房給他煎餃子,聽到喊聲拿着鏟子進去,那動作好像拿的是匕首。
陳子輕吐掉牙膏沫走到他面前:“你看我眼睛。”
夏橋正俯視:“沒眼屎。”
“我扣掉了。”
陳子輕反應有點鈍:“不是,誰問你眼屎了,我是讓你看我眼睛。”
夏橋正既敷衍又配合:“看了。”
陳子輕表情嚴肅地說:“你沒發現嗎?”
夏橋正不答反問:“發現什麽?”
“顏色啊。”陳子輕人都傻了,“我原來是純金的,現在呢?”
他自問自答:“現在是金黃中含着一抹紅棕。”
瞳孔顏色不就是根據虹膜顏色來的嗎,這是原主母親家族的種族遺傳啊,怎麽還能變?他既沒戴美瞳,也沒做虹膜植入手術……
夏橋正沉聲:“病變。”
陳子輕頭昏腦脹,是種族原因,到了一個年紀就這樣?要是能見到原主母親的遺物,說不定裏面會有線索。
會不會危害到壽命啊?沒事,他有生命卡。
陳子輕這麽一會就接受了自己的現狀,催夏橋正去看火,別讓煎餃糊了。
夏橋正沒走:“火關了,有你的早飯吃,餓不死你。”
“……”陳子輕洗好臉轉頭,“你一直看着鏡子裏的我幹什麽?要是擔心看也起不了作用。”
“吃完早飯就去醫院看眼睛。”夏橋正默認了是在擔心。
陳子輕含糊地點點頭。
兜裏的手機響了,肯定是柏為鶴在,他想趁夏橋正不在的時候看。
偏偏夏橋正始終站在原地,他用鏟子把挑起陳子輕的下巴:“你眼睛裏的太陽,從正午到了日落。”
陳子輕抖了抖:“你還是別說情話了,怪吓人的。”
夏橋正涼涼地笑了一聲:“那我掐你脖子,咬你鎖骨?”
不等陳子輕搖頭,夏橋正就扯下他的T恤衫領口,盯着他鎖骨的傷疤。
“我只咬了一下,這麽久都沒好?”夏橋正的面色冷了下去,“後來誰在我的位置咬過?你前夫?或者被你一次次勾搭,最終陣地失守撕掉僞裝的柏為鶴?”
陳子輕無語:“什麽叫你的位置?”
“這裏,”夏橋正指那處傷疤,“我的。”
說着就要湊上來咬。
陳子輕快速把被扯松的領口撈回來:“周圍都是厲正拙的眼睛,你想死別拉我當墊背。”
夏橋正破天荒地對他露出憐憫,轉瞬即逝近似錯覺:“我們在公寓見面的那天,我跟你說他給我們創造機會的意思,你沒有理解透徹。”
陳子輕從他邊上經過,腳步匆匆:“什麽意思,他讓你穿我?”
夏橋正又一次聽到“穿”這個字,這次懂了。他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走出衛生間:“你的用詞還真是與衆不同。”
陳子輕是從小說裏聽來的,果然人還是要多接觸各方面的知識,他現在有時間,可以聽聽詩詞文學,活到老學到老。
好好讀書,知識帶來力量。
陳子輕尋思到醫院看了眼睛就去圖書館,晚上再看兩部屍油相關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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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檢查不出原因,圖書館天天去,屍油的電影看了個遍,陳子輕就這麽迎來了上班的日期。
餐廳正常營業,陳子輕坐在鋼琴前,全身小幅度地發抖,根本控制不住,還想上廁所。
厲正拙坐在二樓護欄邊的沙發上往下看,扮演着不放心孩子第一天上班的家長,怕他被欺負,過來看看。
陳子輕頂着那道慈愛的視線一直出汗,厲正拙是在試探他嗎?他看看眼前的大幾十個黑白鍵,抱着長痛不如短痛的心态把手放了上去。
哪知指尖剛觸碰到琴鍵,就猶如打通任督二脈,不自覺地彈了起來。
陳子輕喜極而泣,原主的琴技竟然能用了!随着他一想,一塊記憶就塞了進來。
原主是在厲正拙那兒才開始學鋼琴的,他母親會的曲子,他都會,不會也必須會,沒有第二條路。
厲正拙最喜歡聽他彈鋼琴。
陳子輕一曲彈完,手心都是汗,他在如潮的掌聲和多道驚豔的目光裏起身鞠了躬,擡頭發現原主弟弟張大嘴巴,見鬼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