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逼王集中營
第59章 逼王集中營
原主弟弟怎麽來谯城了啊。
陳子輕剛要撇開視線就想起來,他的眼睛顏色變了,頭發也變了,沒什麽好慌的。
哪知原主弟弟人已經從座位上離開了,正要往他這邊來。
陳子輕想走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帥哥送了他一大捧玫瑰花,他稀裏糊塗地抱在懷裏,芳香撲鼻。
人比花豔。
二樓的厲正拙輕笑:“Fairy的反應慢成小烏龜,多讨人喜歡。”
他睨了眼倚着護欄吞雲吐霧的高個青年:“今天是Fairy第一天上班,很有意義值得紀念,你準備什麽浪漫的驚喜了嗎?”
夏橋正清冷道:“三十三歲,務實了,玫瑰不如煎餃。”
“浪漫不分年齡。”厲正拙不置可否,“你看Fairy,像第一次收到花。”
陳子輕确實是第一次收到花,還是玫瑰,他瞧瞧這一大捧,知道是九百九十九朵,因為他情人節跑快遞在各個花店跑過不少趟,對花束的大小數量略懂。
餐廳裏的嘈雜聲漸漸平息,顧客們都在看捧花的男人。
黑色綢緞襯衫像流動的墨水依附在他的身上,襯衣帶領子,折在後面的那部分遮住大半後頸,前面敞開些許,鎖骨若隐若現,往上是一截發着光的脖頸,幾縷烏發黏貼在上面。
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勻稱的雪白透亮,嘴唇嫣紅,墜了顆小唇珠。
襯衫下擺收進一把細柔的腰裏,那腰顯得色情,手掌箍上去虎口剛好卡住,好掐又好摸,腿筆直。
一身衣着都不是國際上的大牌子,卻都映襯着他,給人的感覺很香,你想聞,他就給你聞,但不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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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強行親,他會顫抖着手攏住領口偏開頭,眼皮微紅泛濕,求你不要那麽做。
你會心軟妥協,會越發想觸碰他,得到他,做他的狗。
男人被如此多直白隐晦的視線粘着,沒窘迫也沒惱怒,氣質又脆又韌。
長睫下的眼瞳裏嵌着夕陽,有火焰在燃燒,好像不分分秒秒地盯着,眨個眼再看去,火焰的形狀就變了。
再等等,就能親眼目睹夜幕降臨。
太過特別的一雙眼睛,世間難尋,見一眼就終身難忘。
男人坐在鋼琴前的時候就已經驚豔全場,一曲下來何止收獲一個愛慕者。
果不其然,又有人上前搭讪示好,他們陸陸續續過去,紳士或熱烈。
對自己的外貌和金錢才智有自信,才敢付出行動。大多都是別人追求愛情時的見證者,旁觀者。
“都是些低檔次的,沒一個在及格線上。”厲正拙失望地搖頭,“Fairy不高興了,煩了,該是你上場宣示主權的時候……”
尚未講完,護欄邊的青年已經闊步下了樓。
厲正拙摩挲着扳指看青年走近求偶現場,看挂在他風筝線上用作點綴的配飾,他笑着給外甥打電話。
“阿鶴,在忙?中午來栖望樓吃飯?那舅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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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望樓
包間裏彌漫着不知名的木香,冷氣打得足,陳子輕感覺毛孔上黏黏的,他出了汗幹了,又開始出汗。
因為厲正拙發瘋了。
叫來了柏為鶴,還讓夏橋正在包間門口站着。
陳子輕兩只手在桌底下給柏為鶴發信息,問他怎麽不說要來這裏吃飯。
一陣厚重沉暖的琴聲乍然響起。
陳子輕吓一跳,他眼睜睜看着對面的柏為鶴拿出手機,兩眼呆滞一臉茫然。
柏為鶴的手機來電都只是震動模式,怎麽短信會有鈴聲啊?
這鈴聲的音量不小,餘音在包間裏游蕩。
柏為鶴打開短信。
厲正拙詫異道:“阿鶴,你在和人發短信?”
柏為鶴神色淡然:“嗯。”
“我記得你認為短信是一種效率極低的溝通途徑,浪費時間跟精力,該被時代淘汰。”厲正拙笑,“現在怎麽采用上了?”
柏為鶴編輯了什麽短信,将手機倒放在桌上。
陳子輕光顧着等柏為鶴回答厲正拙,他忘了把面前的手機塞兜裏,然後柏為鶴的回信一發送,自己的屏幕就亮了。
“……”
救命啊,這種時候,這麽緊湊的時間差,傻子都要懷疑他們在互發信息吧!
陳子輕屏息偷瞄夏橋正跟厲正拙,好像他們都成了傻子,絲毫沒發覺。
柏為鶴回的是:【太忙。】
陳子輕想想也是,柏為鶴在垡城是受大人物們隆重接待的新貴,到了祖輩紮根的谯城,他的身份只會更尊貴,工作量跟人際交流不知多繁重複雜,上午哪有空看手機,指不定進包間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短信。
總經理領着服務員進包間上菜,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柏先生,厲二爺,老板知道你們來酒樓吃飯很是激動,特地交代我給你們送酒……”
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偷窺坐在他們中間的人,被那副妖中帶純的美貌驚到了。
然而當事人卻在琢磨他的話。
外甥放在舅舅前面。
陳子輕沒想到會是這個排位,他暗自觀察舅甥,小輩漠然,長輩平靜,說明在谯城上流圈是慣常現象。
那柏為鶴比厲正拙粗啊。
陳子輕的注意力下一秒就被美食吸引了過去。
厲正拙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溺愛到令人不适:“Fairy,吃不吃魚?”
陳子輕一時拿不定要怎麽回答,感覺吃還是不吃,都是陷阱的樣子。那他幹脆裝作沒有聽到。
“不好意思說?”厲正拙無比縱容地笑道,“這有什麽事,想吃卻怕刺很正常。”
陳子輕剛張嘴,老東西就招呼門口的保镖:“小正,來給Fairy剔魚肉。”
他把嘴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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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橋正剔魚肉的技術很好,他沉默地為陳子輕剔了一小碗魚肉。
“可以了,夠了。”陳子輕見夏橋正沒有要停的意思,他趕忙阻止,再剔下去,那對舅甥就別吃了,魚肉都在他碗裏了。
夏橋正放下玉筷子:“不确定有沒有檢查仔細,吃的時候注意點。”
“好的。”陳子輕在厲正拙看不到的角度對夏橋正擺手,讓他快走,別在自己身邊待着。
手上一疼。
夏橋正竟然捉住了他的手指,刀口舔血的那股子狠勁露出來了。
就在這時,柏為鶴開了口:“舅舅,不介紹一下?”
“看我這記性。”厲正拙說,“小正是我給Fairy挑的私人保镖,目前住在他的公寓,二十四小時負責他的人身安全。”
柏為鶴雙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右手拇指漫不經心地擦着左手拇指:“去年傅家主母的死,我在報紙上看過兩眼。”
“傅家主母身邊無人,不幸遭遇綁架,他先生帶人尋到碼頭,兩方對峙,綁匪挑釁他的先生,最終導致悲劇發生。”柏為鶴沉吟,“舅舅這麽安排,确實穩妥些,只是,”
“那綁匪,怎麽有幾分像這位私人保镖?”
厲正拙聞言,眉頭頓時一皺:“小正,你認識垡城的傅太太?”
夏橋正坦然:“認識。”
厲正拙病白的面容肅穆起來:“你綁架了他?”
夏橋正自嘲:“鬼迷心竅。”
陳子輕默默地拿起筷子,吃碗裏的魚肉。
厲正拙問道:“那鬼走了?”
夏橋正說:“走了。”
陳子輕有種三人都在飙戲,只有他一個觀衆的感覺,他不想擡頭。
“垡城的事留在垡城,不要帶到谯城來。”厲正拙嘆息,“你的過去我不計較也不想理會,無論你曾經做的什麽買賣,如今你的任務只有一個,保護Fairy。”
“是。”夏橋正早已松開了掌中的手指,他想到身邊人護在他面前要替他擋子彈的一幕,就沒了逗弄的心思。
把人逗慌了,自己十惡不赦。
明明對方侮辱欺騙過他,傷害過他的父親。
人還能這麽賤。
當初及時撕票,蠱蟲就不會種到身體裏了,一時大意,天翻地覆。
夏橋正将那只沾過滑嫩觸感的手抄進口袋,他直起腰背,欲要回到自己的崗位。
厲正拙叫住他:“小正,你先別走,給我外甥敬杯酒。”
夏橋正挺拔的身形一頓,他去拿杯子倒酒,倒滿了,端着走到柏為鶴旁邊:“柏總,我敬你。”
柏為鶴坐着沒動,酒杯也沒拿起來:“上次在舅舅家喝多了,頭疼了幾天。”
“你就喝兩杯也算多?”厲正拙笑容滿面地看了眼吃魚的人,“還有你,Fairy,菜裏放了點酒調味,你吃了菜也能醉得不省人事,你們啊。”
陳子輕的臉都要埋到碗裏去了,怎麽戲還沒結束嗎?
那頓晚飯,在場的幾人裏面,只有夏橋正沒參與,他顯得格格不入。
氣氛微妙。
“我幹了,柏總随意。”夏橋正十分爽利地一口喝掉滿杯的酒,溢到粗硬指骨上的酒液往地板上淌落。
柏為鶴抿了點酒。以他的身份,接一個保镖的禮,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這一舉動展現着他的平易近人,沒有階級之分。
厲正拙笑道:“小正,我外甥的工作中心在國外,他今年難得在谯城待上一段時間,你要趁這個機會多像他學習。”
夏橋正說:“我哪裏配跟柏總學習,柏總接觸的東西,我幾輩子都看不會。”
“怎麽會,你好歹是世界名校畢業生。”
陳子輕震驚住了,一個綁匪都這麽高學歷的嗎?他聽着厲正拙透露的學校名字瞥夏橋正,覺得對方的背後“蹭”地冒出了知識的光環。
對面忽然響起聲音,陳子輕望去。
“那所學校我略有耳聞,師資不錯。”柏為鶴撫平袖口,“我有個下屬是那裏的博士生。”
語氣像是在說杯子裏的水,盤子裏的食物,牆上的油畫,很平常,讓人挑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夏橋正周身浮起血氣。
“小正,你跟我外甥的博士生下屬是校友啊。”厲正拙一副熱衷于為晚輩社交操心的架勢,“阿鶴,那你可要做個中間人,把你的下屬介紹給小正認識,沒準能處成朋友。”
柏為鶴舉止神态攏着松弛的魅力:“好。”
“真嫩。”厲正拙吃了口蛋羹,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風筝,話是對他的狗說的,“小正,你就要見到你的校友了。”
夏橋正的唇角泛冷:“多謝柏總。”
柏為鶴低頭吃着菜,沒有半分要理睬的跡象。
陳子輕瞄到夏橋正的臉色,他飛快道:“可能是助聽器出問題了!”
說着就走到坐辦公室玩金融搞股票,一對一根本幹不贏的柏為鶴座位旁,湊近講了夏橋正的道謝,以及自己認為的助聽器有問題的事。
柏為鶴将長筷擱在精致的小筷架上面。
陳子輕拼命對他使眼色:“是吧,柏先生。”
男人的呼吸裏有魚的鮮味和腥味。
這兩種味道一攪合,剛好能封閉柏為鶴的食欲,他擡眸,深邃目光落在不斷散發出那股味道的半開唇間:“那就是。”
陳子輕:“……”
這飯是真的非吃不可嗎?可以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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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到一半,陳子輕溜去洗手間打游戲消磨時間,他才進去,就有一道人影沖到了他眼前。
少年剎住車,抱起胳膊擺出了小闊少範兒:“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我吧。”
後半句在他眼裏,雄赳赳氣昂昂地說:我專門蹲點的!
陳子輕心想,那你真是辛苦。
“請問你是?”陳子輕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少爺瞬間暴走:“你不認識我?微玉,你裝什麽裝。”
陳子輕擰了下眉心:“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呵呵,我巴不得是認錯人了,但是,”小少爺咬牙切齒,“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這個世上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我看一眼就想吐的,沒有!”
陳子輕翻白眼。
“看看,他也是這麽翻白眼的,就是你這樣,你還說你不是微玉。”
陳子輕:“……”
“我叫,”他醞釀了一下,講出自己在網上跟着念過的單詞,“Fairy。”
“Fairy?你以為你搬出個英文名,我就信你的鬼話了?我來谯城是帶了人的,你別想再踏入垡城一步,我不會給你機會。”
陳子輕無奈地說:“小朋友,你是真的認錯人了,我從來沒有去過垡城。”
他把收在褲腰裏的襯衫下擺一點一點扯出來,動作間若有似無地露出一點白肉:“現在借過一下,讓我撒個尿,好嗎?”
少年臉一紅,呸,騷狐貍精。
陳子輕和他擦肩的時候,頭發被薅住了。不等陳子輕做出反擊,薅他的人就跑走了。
完了。
陳子輕撓了撓幾處有點疼癢的頭皮,原主弟弟這一薅,起碼抓走了兩根頭發絲,肯定馬不停蹄去趕着去做鑒定,那不就知道他是自己大哥了嗎。
可能不會發生那種事。
因為這是谯城,厲正拙的眼線網拉得很密集,能搞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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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鑒定結果到微小少爺手上的時候,他下巴都要驚掉了,竟然不是微玉?!
不可能。
他帶着剩下的發絲回到垡城跟他父親做了鑒定,結果顯示不是父子。
真的不是啊……
不是就好,死了的就該死透,別整死而複生這出。
過了兩天,微子銘又去了趟谯城,他還有需要搞清楚的事情,必須自己親歷親為。
所以他再次找機會堵住了贗品。
眼睛不是純正的金色,頭發不是銀白的,也沒有往人身上亂飄的長度。
看着順眼了不少。
“咳。”微小少爺清了下嗓子,“正式介紹一下,我姓微,微子銘,垡城微家的老幺,繼承人,傅氏總裁的未婚妻,大學在讀,暑假來谯城旅游。”
陳子輕在公寓的樓道裏,他一點都不意外原主弟弟能找上門。
“小少爺,上次我就說你認錯人了,你……”
“确實是我認錯了。”
小少爺沒一點理虧地打斷他:“知道我大哥是誰嗎,微玉,微家大少爺,垡城曾經的第一美人,我未婚夫的前妻,死在海裏了。”
見面前的男人很迷茫,小少爺鼻子一歪:“微微的微,玉器的玉,你自己上網搜。”
陳子輕打開網頁輸入名字:“沒有啊,網上沒有一點信息。”
微小少爺湊近看了看,臉一綠。
誰清掉了?傅延生幹的?肯定是那個沉浸在寡夫人設不可自拔的家夥。
不想微玉死後還在網上被人評論?怕影響到傅氏?
清了網絡平臺上的內容又怎樣,別人私下裏還不是照樣說。
怪就怪自己找了個那樣的前妻。
微玉就像那種被鳥媽媽喂蟲子吃的小鳥,鳥媽媽死了,他就不會自己找蟲子,哪怕蟲子在他面前爬,他都不知道怎麽進食,只會張着嘴等喂。
一失去母親一派的依靠,微玉就沒了自保的能力,被曾經捧着他的千金少爺們欺騙,讓微家內外耍得團團轉,出洋相丢人現眼,名聲很快一落千丈。
聽說當初他被下藥失蹤了一個晚上。
之後圈子裏都讨論他的身材,哪有痣,哪肉多,哪軟,他們都一清二楚,像是都看過。
反正他在垡城銷聲匿跡前,就已經是個蕩婦了。
傅延生腦子讓驢踢了,娶他做太太。
微小少爺挑着把正版的事透露出來:“現在你成了我那個大哥的翻版,小心着點吧,別哪天被當成他,讓人給玩了。”
陳子輕喃喃:“我好慘啊。”
“誰讓你跟他用了一張臉,細看還是不一樣,你下巴要圓點,也更白一些,很健康的白,而且眼神單純正直,不像他,眨個眼都輕浮浪蕩。”
微小少爺前言不搭後語:“交個朋友吧。”
陳子輕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何德何能。”
“別謙虛了,我查過你了,你攀上了厲二爺,本事不小。”
陳子輕看手機,夏橋正給他買糖水快回來了,得抓緊時間把原主弟弟打發走。
“我未婚夫馬上要來谯城辦事,你避着他點,讓他看見你了,抓你回垡城做我大哥的替身。”
陳子輕頭皮一緊:“我都不知道你未婚夫是誰,怎麽避呢。”
“簡單,下個月初你別出門就行了。”
陳子輕說:“我要上班的啊。”
少年像很怕被搶走男人,叉腰叫嚣:“上什麽班,被關起來當金絲雀一輩子沒有自由,還是請幾天假?”
陳子輕一副吓到的樣子:“那我選後者。”
“哼。你也是倒黴,跟他長這麽像。”
陳子輕:“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你知道我未婚夫長什麽樣,想上他床?”
“怎麽會,做小三多讓人不恥。”陳子輕解釋着,“我是想說,就算下個月初我把自己關在那裏也沒用吧,我都在網上走紅了。”
“你紅不了,我派了一個團隊監控網絡。”
陳子輕被原主弟弟的天真勁逗笑,傅延生只要一來谯城,知道他見到他的幾率超過百分十九十九。他對上少年還算清澈的目光,用表揚的語氣說:“微小少爺真聰明。”
“我現在确定了,你真的不是他。”
“誤會解除了就好。”陳子輕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
微子銘也聽到了,他快速往下打量,是那個在山裏紮了他兩刀的人。
上次在餐廳他就見到了,對方跟盜版微玉是一起的。
兩人什麽關系?
替身?
他覺得自己抓到了真相,看向Fairy的眼神瞬間多了一抹同情。
陳子輕說:“微小少爺,我朋友回來了,你快走吧。”
“就是正在上樓的那個?”
“是的。”
“他是我大哥的姘頭,把你當我大哥用,你要是不信,那就在被他弄的時候清醒點,看他叫不叫微玉這個名字。”
少年火速戴上口罩跟棒球帽貼牆下樓,接近夏橋正的時候,他背過去恨不得當壁虎,腿肚子都在抖。
陳子輕沖樓下喊:“糖水買了嗎?”
“買了。”夏橋正睨小螞蟻一樣睨了一眼在臺階上站立的少年,拎着糖水擡腳上樓。
微小少爺顫巍巍地撤走了。
夏橋正上了樓,把糖水遞給陳子輕,什麽也沒問就去開門。
陳子輕沒心情喝糖水了:“傅延生下個月初要來谯城。”
門吱呀一聲打開,夏橋正抛下重磅炸彈:“他是厲正拙邀請的貴賓之一,到時厲正拙會收我做養子。”
身後沒響動。
他把鑰匙丢在鞋櫃上面,脫了T恤拿在手裏進客廳,小麥色的背肌線條如同連綿山峰,延伸進西褲的褲腰裏。
陳子輕被一片男色晃花了眼,思緒都斷了:“……那你要叫厲正拙什麽?幹爹?”
夏橋正進了衛生間,很快就傳出水流聲。
公寓的陽臺灑進來晚霞,陳子輕望着地上的霞光出了會神,厲正拙發瘋算劇情線還是感情線啊?
算了,兩條線都要走完才能離開這個世界,厲正拙想幹嘛就幹吧。
陳子輕去主卧的浴室沖了個澡,他出來時,入眼又是一片男色,這回是前面,夏橋正的兩大塊胸肌看着十分有彈性。
啧。
陳子輕眼不見心不亂地打開電視。
“突然說要喝糖水,還指名了店鋪名字,買了又不喝。”夏橋正揭開塑料碗的蓋子,端着灌進口中。
“你喝也是一樣的,不浪費就好了。”陳子輕回來的路上發現原主弟弟了,為了給人騰時間才支走了夏橋正。
他目不斜視地對着電視屏幕,沙發旁邊陷進去一塊,青年坐了過來,帶着那股子熱烘烘的躁味,手伸到他的老爹款短袖裏。
年輕人的血氣方剛瞬間撲湧了過來,頂進陳子輕全身張開的毛孔。
“夏橋正!”陳子輕的後腰被捏得發疼,不用看一定紅了,他站起來說,“你父親的情況有好轉嗎?”
夏橋正眼底的熱意消失無影,他往沙發背上一靠,兩條結實的長腿随意張開,最熱的地方就那麽敞着吹風,剛硬的面龐皮笑肉不笑:“最近問得這麽頻繁,盼着他斷氣?”
陳子輕委屈地垂下眼睛:“說的什麽話,我是那種人嗎?”
客廳的空氣不怎麽流暢地浮動着。
夏橋正靜默片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
他在陳子輕的羞怒中指向自己:“就像我,當了你的保镖,做了你的室友,還想用綁匪那套強了你。”
下一刻就若無其事地問:“要做什麽?”
陳子輕拽了拽老爹衫:“我只是想跟你父親道歉。”
夏橋正勾唇:“那你運氣不錯,我父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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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末,陳子輕和夏橋正去了國外,見到了他的父親。
夏橋正停在門口:“你有臉進去?”
“沒有。”陳子輕萬分愧疚,“對不起啊,真的很對不起。”
夏橋正漸漸體會到傅延生的心情了,他一邊憎惡這個人,一邊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一邊給出喜歡和包容,一邊刺出鋒利的刀。
分裂了。
不瘋才怪,沒人會不瘋。
“你在外面等着,別給我亂跑。”夏橋正先進了病房。
陳子輕沒有等多久,就聽見裏面的夏橋正喊他進來,他摘下口罩抿了抿嘴,準備醞釀情緒進行道歉儀式。
誰知夏橋正來了一句:“我父親現在精氣神還可以,想問什麽就問。”
“?”陳子輕呆呆地看向他。
夏橋正有些許不耐煩:“看我幹什麽,你不知道自己有點想法就寫在臉上?”
陳子輕摸臉,不至于吧……
“小正,這是你朋友啊。”病床上的夏父瘦得就剩一把老骨頭了,他吃驚并友善地說,“長得真是體面。”
陳子輕一愣,夏橋正剛才進病房不是要把他幹過的事說出來啊?那他就順着對方的安排走吧,不自作主張了。
于是陳子輕承認是夏橋正的朋友,來看望他的父親。
夏父的精氣神并沒有兒子說得那樣,陳子輕只跟他聊了會天,他的說話聲就弱了下去。
陳子輕望着中年人蒼白的臉發愣。
怪了,夏橋正給他的感覺像方遠安,怎麽他父親就不。
所謂的隔代遺傳嗎?
“快問。”夏橋正彎腰湊到他耳邊,“問完就了了這件事,不要再讓我看到你神神叨叨。”
陳子輕收起猜測:“叔叔,您認識方遠安這個人嗎?”
夏父搖頭。
陳子輕又問:“那裴遠知呢?”
夏父這回竟然點了下頭。
“我給小正講過的,我講他是個奶娃娃的時候家裏都揭不開鍋,有個叫裴遠知的老人借了我一筆錢,讓我們父子倆度過了很大的難關,只是再也沒見過了。”
世上還是好人多。
夏父把這件事講給兒子聽,讓兒子不要忘了恩人,他自己也記到了現在。
陳子輕感嘆,難怪夏橋正覺得裴遠知這個名字熟悉。
“叔叔,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好久了呢,有二十二年了。”夏父沉浸在回憶裏,“二十多年了,過得怎麽就這麽快……”他忽然像容光煥發,兩片顴骨都紅了些,“你是那位恩人的?”
陳子輕說:“我不認識那位,我在一個朋友家的老照片上見過他,那是南洋商會的照片,我對那個時期的事情很感興趣,想了解了解,正好夏橋正說聽過裴遠知的名字,我還覺得他跟那位有點像,就以為可能是他的祖輩,想問問叔叔您。”
夏橋正看了他一眼。
“不是祖輩,哪能是祖輩啊,也不像,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像的。”夏父有些失望兒子帶過來的不是恩人的後代,精神萎靡了很多,“小正聽過是因為我說的啊,說了很多遍了……”
“不好意思,叔叔,是我搞錯了。”
陳子輕算了算,二十二年前的話,方遠安也有一百歲往上走。
可他九十多歲的時候回國,之後就在谯城失去蹤跡了,傳言他死于某個仇家手上。
這麽說他并沒有發生意外,還帶着舊名字去見夏父了。
起碼之後的二三十年裏沒有。
陳子輕打聽相貌。
夏父呢喃:“我記得那是一個很和藹的老人,很親切,身子骨也不錯,給我的印象是會很長壽。”
陳子輕摸摸腦後的發尾,看樣子不是老怪物,是個人樣,屍油的原因吧。
那方遠安現在極有可能還活在世上,提心吊膽地享用着違背道德倫理,不符合大自然規律的壽命。
夏父笑道:“小正的名字是他取的呢,橋正橋正,多好聽。”
陳子輕也笑了下:“确實好聽。”
夏橋正耳根微熱。
陳子輕附和了句就想自己的事情了,方遠安跟富家千金有三個孩子,老二失蹤了,夏家父子肯定不是老二的後代。
不然方遠安也不會用裴遠知這個名字。
裴遠知代表什麽,他代表夏子的婚姻,夏子的愛,夏子為他抛下親人私奔他鄉,懷孕生子,磕磕絆絆做生意時的依偎陪伴,和他的背叛。
所以裴遠知的身份,只會跟夏子的一切有關。
而裴遠知跟夏子有一個兒子,跟夏子姓,這是夏大爺說的。
那按照年齡推算,夏父應該是他們兒子的兒子。
陳子輕東張西望,這病房是單人間,都是些先進到看不懂的醫療設備,拿掉它們就是高級酒店級別,又寬敞又明亮,窗外是藍天白雲,也不知道夏橋正是怎麽送老父親過來的。
他在心裏呼喚:夏子,我找到你孫子跟重孫子了!你快來看啊!
病房似是真的刮進來一股陰風。
陳子輕找了個借口出去,讓夏家父子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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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的醫院同樣飄着消毒水味,交織着死亡與新生。陳子輕局促地戴着口罩穿過空曠的服務臺去大片玻璃窗前,他突然就感受到了來到異國的心情。
盡管這只是個任務世界,國家也不是他的國家,國外也不是現實世界的國外,但感覺上是一樣的。
那種離開祖國媽媽懷抱的不安忐忑。
陳子輕在玻璃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有個洋小夥來跟他聊天,他指指被口罩遮住的嘴,擺擺手,表示自己是個啞巴。
洋小夥是真的熱情,也是真的心善,給他買了一杯咖啡,大半杯都是碎冰的那種。
完了就蹲他面前,等着他接下口罩喝咖啡。
他裝發呆。
洋小夥忽然半起身湊到他面前,對他放着電說了什麽,他聽不懂。
背後響起夏橋正的聲音:“說你眼睛很美,說想吻你的眼睛,可不可以讓他吻。”
陳子輕刷地回頭,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啞巴,知道用眼神詢問夏橋正:你跟你父親說完話了?
“睡了,晚點再來看他。”夏橋正占有欲十足地攏着陳子輕的肩膀,洋小夥識趣地離開。
陳子輕拉下點口罩:“我們明天回國嗎?”
夏橋正把那杯冰咖啡扔了:“不回,厲正拙讓我陪你在這邊旅行,把附近的幾個城市都逛一遍,他說是對你的彌補,希望你能原諒他對你這麽多年的約束和管制。”
陳子輕跟個沒出過遠門,需要系個防丢繩的小朋友似的:“旅行啊,我不知道去哪。”
“先回酒店補覺。”夏橋正說,“下午帶你去喂鴿子。”
陳子輕覺得在國外喂鴿子是電視裏的情節,還是偶像劇,他有些期待,到酒店都睡不着,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了幾圈,打算去隔壁找夏橋正,讓對方現在就帶他去喂鴿子。
枕邊的手機響了,陳子輕一看來電顯示就立即接通:“柏先生,你給我打電話啊。”
“我聽舅舅說你來了我所在的城市。”柏為鶴說,“我在這邊會友。”
陳子輕聽着電話裏的嗓音,覺得比面對面多了一點令人遐想的味道,更難揣測出情緒,他下了床,穿着鞋子笑:“那你忙吧,我等會準備去喂鴿子。”
“真有閑情。”柏為鶴不知喝了什麽,喉間有吞咽聲,“我即将要去出席一場私人晚宴,國外各大財團,皇室都會參加。”
陳子輕開門的動作一停,那豈不是有可能打聽到方遠安的消息。
柏為鶴有些疲倦:“晚宴結束後,我會去參加全世界最大的拍賣會。”
陳子輕的心髒怦怦跳:“我能去嗎?”
另一頭沒了聲音,他迫切地追問:“可以嗎?柏先生,我可以去嗎?”
柏為鶴不徐不疾道:“你不是要去喂鴿子?”
“鴿子喂不喂的無所謂了,不差我這口糧食。”陳子輕激動地說,“柏先生,你可以讓你的秘書來接我嗎?
生怕對方拒絕,他趕緊說:“當然,我自己去找你也行。”手機上有翻譯軟件,打車過去可以的,只要能成功甩掉夏橋正,不然他肯定要阻止。
柏為鶴道:“我話沒有說完。”
陳子輕把包背上,口罩跟漁夫帽都帶齊全:“那你說。”
柏為鶴語調平緩散漫:“參加晚宴的賓客只能帶一名舞伴。”
陳子輕脫口而出:“我當你舞伴啊。”
“我的舞伴,只能是我的太太。”柏為鶴頗為耐人尋味地停頓片刻,“你怎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