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遇見
遇見
陸深與自己看好的目标人物攀談回來,端着只剩一個底兒的酒杯,走到西點臺邊。
阮朝正也在這吃東西,見他過來,立馬上前:“你到底找誰去了?我都沒找着你,談得怎麽樣?”
陸深擡了擡手中的酒杯,拿起臺面上幹淨的小叉子,從阮朝拿着的盤子裏叉了塊小蛋糕:“酒杯都快空了,自然不錯。”
阮朝瞅了一眼:“還真是,難得見你喝這麽實誠。就是搞不好今晚又要頭痛。誰啊,你這麽看好?”
陸深确實不擅長飲酒,并且性子裏還有點讨厭酒,此時情緒稍有些倦怠,半晌模棱兩可道:“一位我覺得會看好《懸空》的人。”
他不想對阮朝說得太清楚,畢竟沒法解釋自己判斷誰更有可能參與投資的方法是什麽。
總不能直說,自己上輩子已經經歷一遍了,所以能夠從未來三年內衆人對《懸空》項目的态度裏,判斷出哪些人是真心慧眼識珠。
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你那邊呢?”陸深轉移掉話題。
“別提了。”阮朝又塞了一口小蛋糕,“你剛走,秦總也走了,要不是你們倆是往不同方向走,我還以為是要找同一個人呢。”
陸深聞言,略在宴會廳內打量一番,果然見嘉賓們三兩人在一起交談,早沒了剛剛衆多人目光都停留在一處的暗流湧動感。
果然跟他上輩子想象的一樣,秦逐所出現的地方,總會有這樣的衆多視線交錯,其實都意味着利益交換的場景。
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在這種場合裏的秦逐。
剛剛他看到秦逐那般漫不經心,卻又自帶翻雲覆雨的威壓感,又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跟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才會當強行交彙的時候,生出那麽多不體面的龃龉和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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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邊圓桌室了,一般人進不去。”阮朝拿了碟新的點心,“今晚就差不多了,我再跟幾個我老師有交情的前輩打個招呼就可以回去了。”
“不急。”陸深換了杯清涼點的果汁,“今晚一時半會走不了。”
阮朝沒聽清:“啊?”
陸深喝酒的動作一停,沒搭話敷衍了過去。
。
圓桌會客廳。
這是宴會廳旁的一間小房間,與休息室挨在一起,面積不大,格外雅致靜谧,門外整肅地站着保安和侍應生,顯然非請勿入。
此時裏面只有四五個人各自在深棕色真皮沙發上随意坐着,除了兩位秦氏集團的董事會成員,另外只有最近極為密切的合作夥伴高層能夠入內。
厚重的黑色木質房門被侍應生推開,年輕男人緩步走進來,步子落地發出沉穩利落的幾聲響,繼而站定。
原本在房間內随意坐着的幾人都立即紛紛站起身。
“喲,瞧瞧,說曹操曹操到。”其中一個年紀大一些的上前,與其他幾個秦氏集團的董事笑道,“好久不見你們家大公子了。”
秦逐擡手與他輕握:“趙董客氣了。”
“來來快坐。”趙董雖然是秦氏集團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但畢竟是乙方,所以即使比秦逐歲數大了一輪,說話還是恭恭敬敬的,“秦總剛上任的時候我在國外趕不回來,深以為憾。”
秦逐淺淡回應兩句,便在主位上坐下來,長腿微舒,身形修挺,周身冷冽威壓氣息渾然天成,小小的圓桌會議室立即一掃方才散漫的氣氛,頓時冷肅下來。
幾人沒有再多說閑話,正色聊起了正經事。今晚這類酒會雖說并無主題,只是資本圈內習慣性地建立一個社交場合,但是對于這個小會客廳裏的各方核心人物來說,說的每個話題就相當有分量了。
會客廳外。
離大門幾米遠的位置,随秦逐一道來的總助林臨正低頭看手機。
“林哥。”秘書處的助理小唐見會客廳房門關緊,終于松了一口緊繃的氣,偷摸說道,“怎麽感覺老板今晚不大高興啊?”
林臨聞言,沉吟一秒:“你什麽時候見過老板高興?”
“……”小唐噎了噎,“雖然平時是沒見過他高興,但我的意思是吧,感覺今晚有點不高興。”
林臨放下手機,砸吧一下嘴,看向小唐:“似乎是有點。”
小唐猜測:“難道是因為不喜歡跟這麽多人說廢話?”
“別瞎揣測。”林臨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咱們要是能猜明白老板的心思,咱們不得進軍董事會了?”
“這話可不對。”小唐笑說,“這裏頭幾個董事會的,他們肯定也猜不出老板為什麽不高興。”
林臨催他該幹嘛幹嘛去,心裏琢磨這話說得倒也對。
确實沒人能猜出秦逐的心思。
原本他作為秦逐的總助,算是最親近的下屬了,但依舊感覺距離秦逐隔了十萬八千裏,一點心思也揣摩不透。
再回憶一下,從宴會廳往會客室這一路,四周的氣氛确實是有點不對勁。
如果平時在秦逐身邊的感覺是在面對一個深不見底湧動危險的深淵,那剛剛的感受就像從深淵口處湧出來了岩漿,有點要命。
圓桌室的房門又被打開,一個有點娃娃臉的年輕男人走進來,笑道:“我來晚了,師兄別生氣。”
“喲,謝公子也來了。”室內的各路大佬起身笑道,“怎麽光記得師兄,怕不是都不知道我們是誰了吧?”
衆人寒暄幾句,秦逐長腿舒展,起身上前:“晚了十分鐘。”
謝弈忙讨饒:“怪我怪我,主要是我剛要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個……故交。聊了聊就耽誤了點時間。”
旁邊人問是誰,謝弈見秦逐走過來,主動伸手想與他相握,一面答道:“一個編劇,姓陸,陸深,才華可了不得,故友重逢就聊久了點。”
話說完,謝弈只覺手上一涼,秦逐骨節分明的手與他相握,力道卻忽然加重了不少。
謝弈一下子有點懵,下意識掙了掙,但又不敢真得用力掙脫,只得忍着。
幾秒後,秦逐松開了他的手,理了理袖口,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的:“坐吧。”
謝弈看了看手上隐約的紅印,搞不清楚狀況,只好應下來坐下。
。
約莫晚上十點,酒會散場。
陸深離開宴會廳,找了個沒人的位置站定,透過落地玻璃花窗往外看。
夜色已深,初秋涼風不止,且漸漸有更大的趨勢。
手機響起,陸深接起來,聽見阮朝在那頭說:“你在哪呢?快出來,我都在門口了,車太多不能停太久。”
半小時前兩人分開各自找人交談,沒想到阮朝居然直接去把車開出來了。
陸深:“……我不是跟你說了先別走?”
阮朝道:“為啥?我晚上約了人,不能耽誤。”
陸深:“……我勸你別走,一會要下大雨,你會被堵在路上。”
“是要下雨了,問題不大。”手機那頭傳來尖銳的汽車鳴笛聲,“快出來啊!這一路都是大佬惹不起,一會保镖要下來打我了……”
“你先走吧,不用等我。”陸深無奈地閉了閉眼,“慢點開車。”
阮朝還想再問,然而估計真要被後面某位大佬的保镖打了,只好匆匆挂了電話。
陸深把手機收起,看着外面風雨欲來,微微搖頭。
果然即使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也不一定能改變事情走向,尤其是與他人相關的事。
他記得實在太清楚,上一世的今晚京市暴雨,離開宴會廳的這一路堵了個嚴實,阮朝當時在路上被澆了兩小時,晚上十二點還在給他打電話抱怨。
所以他才會說一時半會走不了。
陸深正想找個地方休息片刻,忽地從玻璃窗外看到花壇處徘徊着一個人影,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吹得瑟瑟發抖。
陸深:“……”
差點忘了還有個小麻煩沒解決。
他早就把那句“酒會後再見”的敷衍抛在了腦後,沒想到這人還真在那裏等,被自己算計了個正着。
既然那裏站着個大雷,自然不能往那邊去,陸深略思索一番,從電梯下了樓,去酒店大堂前臺。
反正今晚不好出去,不如就住在這裏。
暴雨驟然傾盆。
聽他想訂房間,前臺為難道:“不好意思先生,今晚的房間全部都被秦氏集團預定,準備給遠道而來的嘉賓下榻的,所以今晚沒有空房。”
陸深默然。
上輩子他壓根沒來這裏,所以還真沒料到這一出。
突然覺得還不如被堵在路上呢。
陸深轉身,卻猛地撞上了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
“你怎麽在這?”周揚渾身淋成落湯雞,臉色陰恻恻的,“我在花壇等你很久了。”
陸深微微蹙眉,呼吸都輕了些,只覺得周揚身上一股讓他很煩躁的味道。
周揚回過味來:“想訂房?”
陸深不答,轉身想走。
“別走啊。”周揚立馬擋住他,“沒訂到吧?怎麽,沒地方住?外面下大雨了,回不去?”
說着,他的手就不規矩地往陸深肩上攬,因為淋了雨情緒暴躁,手上力道很大:“我在這有房間,不如在我這湊合一晚?”
陸深有些後悔來這裏試圖訂房,居然一時沒察覺周揚從海市來參會,自然會住在這裏。
“不必了。”陸深人雖清瘦,力量卻不弱,用了些技巧便掙脫了周揚,眉眼冷淡下來,“讓開。”
周揚眉毛一豎:“你……”
眼見着氣氛不對勁起來,幾個前臺人員面上不顯,手上已經忙着打電話叫經理,生怕鬧出什麽亂子。
今晚秦氏集團年輕掌權的總裁親自到了,這位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冰山,要是讓他看見……
然而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幾人臉色猛地一遍,帶上最标準的營業笑容:
“秦總。”
周揚視線一擡,也看見了從大堂一側緩步走來的男人,氣焰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冰。
陸深聽到背後傳來幾聲腳步,在不遠處停了。
他看不見身後的景象,也不敢回頭看。
這時他才忽然覺得,面前這讨人厭的周揚還不算是他今晚最不想碰見的人。
身後這位才是。
而偏偏今晚能相遇的次數居然這麽多,真是流年不利。
陸深不易察覺地輕輕嘆氣。
周揚呆愣得沒反應過來,額前頭發還滴着水,看向秦逐。
十幾個工作人員随之在後,站在最前面的是深黑色禮服的秦逐。
年輕掌權的豪門貴子黑衣黑鞋,黑發黑眸,鼻梁高挺而淩厲,神色不悅時更令人膽寒。
而此時,秦逐沉默着,視線如冰錐般落在了周揚那只濕漉漉的試圖伸向陸深的爪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