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房間裏。
喬攸拿勺子刮了點蘋果泥喂給他的睫角守宮們。
陸珩坐在一邊, 手裏拿着半顆蘋果,等喬攸伸手。
小克被喂了一嘴蘋果泥,砸吧砸吧嘴, 還要很惡心的爬過去找小汪, 張着大嘴等小汪來吃。
小汪倒是一點不嫌棄, 舌頭伸進小克嘴裏, 靈活一卷,吃完就把尾巴糾纏在一起, 兩只蜥蜴如膠似漆。
喬攸養過很多蜥蜴,他知道蜥蜴這種動物本身就不親人,如果想訓練他們親人,要時常拿在手裏把玩蹂躏,等他們接受命運躺平任艹。
他選擇了小汪。
小克是野生蜥蜴被他綁架回來的,小汪生來就經常和人類接觸,會軟萌更親人一些。
他小心翼翼托起小汪的肚子往上拿。
忽然!手指一痛!
他看過去,就見小克咬住了他的手指,倒是不重,叨着他的手指使勁往下拽,急得直跳, 喉嚨間發出警告的“嘎嘎”聲, 仿佛今天喬攸不放開它老婆它就沒完!
喬攸無語, 把小汪放回去:
“還給你還給你。”
小克心疼死了,柔軟的舌頭對着小汪的眼睛舔了舔, 伸出小爪子抱住小汪。
小汪也熱情回應, 笨拙的爪子在它身上亂劃拉, 像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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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在蜥蜴身上看到人類的舉動。”陸珩覺得好笑,舒展了眉眼。
“它都不計較性別, 拿着同性當老婆了,你就讓讓它吧。”喬攸嘆了口氣。
今天也是沒能玩到小蜥蜴的一天。
小朋友護妻護得緊,不讓碰不讓摸的。
喬攸還記得第一天把小克綁架回來時,它那抖似篩糠的小樣子看着都快被吓死了,結果一有老婆,瞬間化身鎮遠大将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屠一雙。
愛情的力量。
“先去醫院打一針。”陸珩對喬攸道。
“沒關系的,我以前也經常被蜥蜴咬,而且小克咬得不重,皮都沒破。”喬攸有點困了,不想來回折騰。
陸珩起身,順便把喬攸拉起來,帶着去了衛生間,拿了瓶礦泉水幫他沖洗被蜥蜴咬過的手指。
沖洗完,又給他塗了點碘酒,并道:
“我就在你隔壁房間,如果晚上出現不适就告訴我,我們去醫院打針。”
喬攸嘴上答應着,可累了一天的他一着枕頭就睡了過去。
夜晚十二點。
漆黑夜色下,偶爾傳來幾聲蛐蛐叫,這是深秋季節屬于它們最後的時光。
陸珩坐在書桌前,手指在鍵盤上鈍重緩慢,薄薄的鏡片反射着電腦屏幕的藍光。
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他摘下眼鏡拿過手機打開照明,盡量放輕腳步來到喬攸房門口。
大門緊閉,屋內阒寂無聲。
陸珩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眉間深深斂起,認為趁別人睡覺登門入室很不禮貌。
但又有點擔心,以喬攸這種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身體難受也不會在意。
思忖許久,他輕輕推門進去了。
窗簾沒拉,清白色的月光投進房間,在床上切割出窗柩不規則的形狀。
陸珩慢慢走到喬攸身邊,盡量屏住呼吸怕吵醒他。
望着床上睡成一團的人,覺得有趣,就連睡姿都這麽別具一格,是怎麽睡成高難度的E字形的?
他打開手機照明,對着喬攸的手指看了看,看着暫時沒有異樣。
蜥蜴是食腐動物,小克還是野生蜥蜴,口腔內充斥大量細菌,傷人後的危害甚至遠大于毒蛇。
陸珩看了喬攸許久,确定他沒問題,放輕腳步往外走。
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
他幹脆搬了椅子坐在床邊,給自己手機定了鬧鐘,每隔一小時響一次,擔心吵醒喬攸,便把聲音調到最小,只自己能聽見就行。
這樣就可以每隔一小時觀察一下傷口變化。
月光很亮,清晰映照出喬攸的睡顏輪廓。
他的臉頰沒什麽肉,即便趴着也不會出現臉上肉堆積成一坨的情況。
除了眼睛,其餘臉部器官都是小小的,很精致。
陸珩不禁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當時只覺得這個小女仆很沒禮貌,還不守規矩,腦袋裏全是千奇百怪的想法。
陸珩低了低身子,湊近一點,凝望着他的睡顏。
真的,挺可愛的。
……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過黑夜落入房間。
喬攸緩緩睜開眼。
睜眼的瞬間,看見床邊椅子上坐了個眉目如畫的男人,正抱着雙臂低頭小憩。
喬攸:?
出現幻覺了,重來。
他閉上眼,約摸幾分鐘後再次睜開。
上天待他也太好了吧,一睜眼欣賞到這等美景,別說讓他留在陸家洗廁所,給陸景澤搓澡他也可以欣然接受。
陸珩聽到聲音,慢慢睜開眼,對上喬攸精神奕奕的大眼睛,牢牢鎖定在他臉上。
陸珩往後退了退,下意識看向喬攸的手指。
蜥蜴在那上面留下的小牙印已經消失不見,看來确實沒問題了。
“陸管家……”喬攸瞅了眼手指,“你該不會因為這個在這坐着睡了一晚。”
真要擔心,拖起來強行扭送到醫院也是可以的。
但陸珩選擇了最溫柔也最麻煩的處理方式。
麻煩是于陸珩而言。
陸珩看起來幾分疲憊,眼底浮着淡淡倦色。
他看了眼時間,起身:
“我今天還要出門,如果還有不适你先去醫院,記得電聯我。”
小狗喬攸跟着屁颠屁颠奔過去:
“陸管家一路順風,陸管家早點回來。”
喜形于色,笑得嘴巴都成了愛心型。
陸珩盯着他心形的微笑唇看了許久,忙收回目光,點點頭。
目送陸珩出門,喬攸又跑回房間強行抓起小克,親了親小臉蛋:
“寶寶,你真是我的小紅娘,不枉爹爹斥巨資為你挑選老婆。”
雖然這個巨資是陸珩斥的。
性格兇猛的小克此時一臉呆滞,挺着肚子任由喬攸上下其手。
無礙,只要不欺負它老婆,它都可以忍。
吃完早餐,愉快的衛生間清理工作開始。
喬攸正在擦洗手臺,吳媽進來了。
“你先別擦這裏了,李叔有事請假,今天三餐我來負責,你趕緊去市場買菜,這是清單。”
真是好事成雙,喬攸愛買菜,就喜歡菜場那味兒,他欲罷不能。
接過清單,喬攸樂呵呵:
“不是說不準我插手任何和廚房有關的工作?”
吳媽眼神一縮,別過臉:
“要不是家裏人手不夠,誰會用你,你就偷着樂吧。”
說完,又變戲法一樣從後面掏出一樣東西遞過去:
“還有,這個。”
喬攸:……
是一雙厚重的微波爐專用手套。
仿佛有了它,就能隔絕喬攸的手氣。
*
喬攸手上套着兩只厚重的微波爐手套,提着幾只大袋子在市場閑逛。
但又覺得哪裏不對。
以往陸家三餐所需食材都有專人送上門,難不成專人也和李叔一樣請假了?
就算李叔請假,陸家那麽多廚子呢,怎麽也輪不到他。
思忖半天,沒思忖出所以然。
東西買齊,他準備回家,半道又接到吳媽的電話:
“清單上我漏了些東西,我發給你你補齊。”
喬攸折返回去:
“麻煩你下次一次說全,不然玉玉給你看哦。”
彼時,家裏的吳媽望着手機嘆了口氣。
不明白,少爺這又是在合計什麽小九九,買完了菜也不讓人回來,硬控在市場。
喬攸總算是把清單上的食材全部劃掉,今天奢侈一把,打車回家。
到了陸家前頭的小路,司機說這裏是私人地盤,出租車不讓往裏開,剩下百米就得喬攸自己走回去。
喬攸把幾大袋子食材從後備箱取出來,戴着微波爐手套的手極不方便,他幾次去勾那塑料袋提手都勾了空。
“我來幫你。”
倏然,耳邊傳來陌生一聲,随即一只大手提過袋子。
喬攸擡頭望去。
一個染着黃色頭發的高個子男人站在旁邊,腳蹬一雙黃金切爾西,緊致包臀的光面褲子完美勾勒出竹竿小細腿。
喬攸:?
是誰。
“快放手,搶劫罪不限金額。”
男人手中的袋子應聲落地,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憂傷。
他深吸一口氣,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角落下晶瑩の涙。
“小攸,你我曾約定,一争吵馬上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喬攸:“滾。”
神金。
喬攸往前走,男人穿着他的黃金切爾西跑出了速度七十邁,攔在喬攸面前:
“小攸,我知道在外偷吃是我不對,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和那人分了手,并且辭去了金哲慧的工作,為的就是不讓自己再被那亂花漸欲迷了眼。”
喬攸:……?
這說辭,似曾相識。
依稀記得上次警察上門頒發最佳市民獎,他被陸珩問到是怎麽發現周少意圖陷害阮清。
他情急之下和陸珩信口胡編,編了這麽一個前男友出來。
還真有?
原主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驚喜。
但原主的鍋,他不背。
喬攸繞開切爾西要走,切爾西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大聲喊:
“小攸!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用餘生向你贖罪!”
說話的瞬間,一輛黑色的巴博斯從二人身邊緩緩而過。
車窗半開,露出陸珩淡漠的側臉。
喬攸:!
誤會大了。
車內,司機看到喬攸,問:
“陸先生,要停車載他一程麽。”
陸珩垂了眼,聲音低沉:
“不用了,他可能不太希望我們打擾。”
“陸管家!”他聽到喬攸的喊聲。
回過頭,卻見切爾西拉着喬攸大聲表白,本來想停車的想法也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喬攸被切爾西硬控三十秒,急了,化身靈活小狗在路邊刨坑。
然後拖過切爾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給人倒插進坑裏。
菜也不要了,拔腿狂奔。
陸家二樓的窗前,陸景澤端着紅酒杯優雅卓絕,放眼望去,就見喬攸追着他小叔的車進了家門。
陸景澤冷笑,呡一口紅酒。
他是故意的,算準了小叔到家的時間,安排了這麽一切爾西,喬攸理解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小叔看到他拈花惹草的一幕。
別妄想當我小嬸和我争家産!
喬攸跟着陸珩進了門,解釋:
“我不認識那個人,估計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陸珩止住腳步,看起來沒有一點惱怒意思,反而臉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沒關系,這是你的私事,你不用向我解釋。”
語氣輕輕,更顯溫柔。
司機還在一邊添油加醋:
“他說他是金哲慧的服務生,看起來思路清晰,字句押韻,不像是精神病啊。”
喬攸反手捂住司機的嘴。
不會說話可以不用說。
這麽一插嘴,陸珩鐵定也想起自己當日對他的信口胡編,條件完全對上,更解釋不清了。
陸珩對喬攸點點頭,留下無言反駁的喬牌雕塑,闊步上了樓。
坐下後,他随手将手裏東西放在桌上,這才反應過來。
剛才路過小吃街,看到有人在賣烤雞腿。
他雖然不愛吃這些重油重鹽的垃圾食品,礙不住喬攸愛吃,便下車買了一份,一路上都在想象喬攸接過雞腿時的小狗搖尾巴畫面。
但小狗,好像根本不在意烤雞腿。
前男友啊……
*
喬攸坐在庭院裏唉聲嘆氣,如果和陸珩坦承自己當初是騙他玩,陸珩要他解釋到底怎麽知道周少意圖陷害阮清一事怎麽辦。
總不能說自己穿書來的,知道一切劇情。
進退維谷。
正憂傷着,一小保姆跑過來,手裏捧個油紙袋,遞給喬攸:
“喬哥,這是陸先生讓我給你的。”
喬攸神色一凜,接過紙袋,烤雞腿的香味飄香滿園。
更難過了。
陸珩還特意跑去給他買了他喜歡的烤雞腿。
喬攸咬了一口。
小狗暴風哭泣。太好吃了,憂傷max。
透過窗戶看到二樓陸珩的卧房,見他坐在電腦前像往常一樣敲敲打打。
思前想後,喬攸覺得還是該說點什麽。
他随手搶過某保姆手裏的果盤,上了樓,敲敲陸珩房門:
“陸管家,是我。”
以往陸珩都會直接讓他進,今天卻問:
“有事?”
“給你送果盤。”
“進。”
沒有被拒絕,喬攸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屋內。
喬攸将原本要送到陸景澤房間的果盤放在桌上,也不想再做什麽無意義的寒暄,開門見山:
“陸管家,那個切爾西……那個男人,我已經和他分手了,保證以後不再有任何關系。”
喬攸內心暗暗嘆息。
果然撒一個謊就要再撒一百個去圓。
陸珩停下打字的手,幽幽擡眼,臉上漫上一絲微笑:
“為什麽要和我解釋,我有質問你麽。”
喬攸搖搖頭:
“是你說的,有疑問不妨找當事人問清楚,交流很重要。”
陸珩将視線放在果盤上,手指輕輕摩挲着鋼筆,眼底平靜無風:
“可是,我沒有疑問。”
“況且我向來不去好奇他人的感情私生活。”
喬攸想掏出他碎成一塊塊的心,捧着給陸珩看。
“你還有別的事麽。”見喬攸沒說話,陸珩問。
良久,喬攸搖搖頭。
陸珩微笑:
“好,那你早點休息,我還有工作要忙。”
喬攸站了許久,點點頭,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房間。
明明還是一樣溫柔的語氣,卻聽的人心拔涼拔涼。
深夜,他對着兩只蜥蜴唉聲嘆氣。
小克和小汪也不知怎麽回事,明明一直黏糊的惡心人,這會兒又一邊一只互相不打擾。
喬攸疑惑,抓起小汪。
小克沒有強勢護妻,只呆呆縮在角落不動聲色。
他把小汪放在小克身邊,小克慢悠悠擡起爪子推搡着小汪。
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
路過的陸景澤朝喬攸房間裏看了一眼,這個家夥肉眼可見的布滿陰霾。
他好想仰天大笑宣洩得意。
喬攸,看來你的豪門夢要破碎了。
……
喬攸趴在床上胡思亂想,想着想着竟也困了,打了個哈欠沉沉閉上了眼。
夜晚的陸家豪宅阒寂無聲,只有風兒吹動草木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喬攸——!”
一聲嘶叫劃破寂靜黑夜,夜風猶如衆人的呼吸,被這一嗓子吓得短暫停滞。
陸家各個窗口的燈齊刷刷亮起。
海玲一秒起身,穿着睡衣奔赴吃瓜第一線,整個人當場表演上蹿下跳。
喬攸被這一嗓子驚醒,爬起來朝窗口望去。
是白天那個腳蹬黃金切爾西的非主流!
他就站在大門口,舉着個大喇叭聲嘶力竭地喊。
“小攸!我知道你心裏還放不下我,你的冷漠只是你故作堅強的僞裝,但是,你不用再故作堅強,因為你的強來了!”
趙·切爾西·強仰天長嘯,腰向下彎成九十度。
小保姆們覺也不睡了,在窗口上疊滿小臉強勢圍觀。
陸景澤在房間裏笑得像個惡毒反派,阮清似乎也知道他做了什麽,滿臉無奈加鄙視。
吳媽披了衣裳第一時間沖到陸珩房間,擔心這不怕死的驚擾了陸珩。
陸珩也被這一嗓子吵醒,就坐在窗口朝下看去,眼底一片森寒。
“抱歉陸先生吵醒您了,我這就讓保镖把人攆走。”吳媽鞠躬道歉,按下對講機呼叫保镖。
喬攸怔怔坐在窗前,看着趙強像個跳梁小醜,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當初對陸珩撒謊也不是為了獲得不正當的利益,只是想阮清不要傻乎乎往陷阱裏跳。
結果引火燒身。
他甚至能想象到明天陸珩笑吟吟對他說:
“既然你的強來了,我看陸家也沒有再繼續聘用你的必要,祝你和你的強百年好合。”
喬攸鼻翼翕動了下,随着身體一顫,露出一聲委屈哭腔。
這個王八蛋!
是說趙強。
保镖不知從哪裏跳出來,七八個兵強馬壯的大漢一擁而上把趙強按住,往外扭送。
強卻一點不擔心。
這都是陸少非吩咐的,出了事有陸少兜底。
他笑呵呵對着喬攸的窗口揮手:
“小攸,你的強今天先走了,明日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第一時間駕着七彩祥雲來到你身邊。”
喬攸打開窗戶對喊:
“去死!”
吳媽嘆了口氣。
她大概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一夜,大家集體失眠了。
最近陸景澤和阮清二人好生安分,她們都多久沒吃到瓜了,今日來了這麽一出,簡直是完美的枯燥生活調味劑。
一幫小丫頭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
翌日一早。
丫頭們一個個頂着國寶眼站在大廳對陸景澤行禮:
“少爺一路順風——”
喬攸站在隊伍末尾,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陸先生一路順風——”聽到丫頭們喊,他這才擡頭看過去。
陸珩同往常無異,清冷矜貴,步伐優雅。
而陸景澤一整個神清氣爽,難得沒有找保姆們的茬,甚至還微笑着同大家點頭示意予以肯定。
下午,吳媽把郁郁寡歡的喬攸喊過來,讓他出去買菜。
她欲言又止,最後所有想說的話結束在一聲長嘆中。
支走喬攸,她也清楚接下來是什麽劇情。
估計喬攸的強又得過來上演情深意切那一出。
但既然這是少爺的意思,她也不敢多說什麽。
只是,下午三點左右,陸珩忽然發了短信過來:
【吳媽,喬攸現在在哪。】
吳媽:
【他已經去了市場,估摸再有半小時就回。陸先生有事找他?】
陸珩:【沒事。】
喬攸套着微波爐手套,拎着幾大袋子食材渾渾噩噩往家走。
趙強昨晚那一嗓子,徹底斷了他最後的希望。
以往陸珩出門前都會對他說辛苦了,并笑盈盈地問他有沒有想吃的,回來會帶給他。
可今天他什麽也沒說,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趙強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他的微信號,加上就是一通“親親抱抱舉高高”,發個柚子照片還要附帶一句“好想親手喂給你吃”。
喬攸給人拉黑,他就換號繼續加,添加好友的認證消息都是一些極度惡心的甜言蜜語。
這種事,就算報警警察也不會管。
不堪其擾,喬攸一步步走向河邊,站在河堤上深深凝望翻滾的河水——
吹吹風先。
一吹,就是半小時。
等他意識到天色漸晚,才匆匆提着食材往家趕。
好似是因為在河邊站了太久,現在耳朵裏還是水流嘩嘩的幻聽。
不,不是幻聽。
而是站在陸家門口,舉着礦泉水往頭上澆的趙強。
他單手扶牆,水流暈濕了他的臉和發,順着衣裳流下,落在了他的黃金切爾西上。
喬攸:沒看見沒看見。
繞開人要走。
“攸。”趙強拉住喬攸手中的塑料袋,把人拽了回來。
“我曉得,是我犯錯在先,所以。”趙強張開雙臂,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展示他90度直角下颌線,“就讓這大雨全部落下,沖刷走我身上的罪孽。”
喬攸默默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
忽然想出一期“類人行為大賞”的吐槽視頻。
趙強忽地抱緊雙臂,緊閉雙眼大喊一聲:
“蒼天啊!如果小攸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用餘生來贖罪!”
喬攸:“這臺詞說過了。”
彼時,黑色的巴博斯從陸家豪宅前的小路緩緩駛來,在二人身邊停下。
司機小劉探頭瞧了眼,對着後座的陸珩道:
“這位還真是個深情種子,天天擱這打卡混全勤呢?”
陸珩合上財經雜志,視線從二人身上掃過,未發一言。
喬攸都沒心情思考為什麽陸珩只是一個管家卻能坐這種豪車還有專職司機,他只在意:
完了,又被陸珩抓了現行,要不要這麽巧。
陸珩下了車,和司機道了謝,叮囑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喬攸在一邊弱弱喊了聲:
“陸管家……”
“這裏是私人宅邸,如果要談工作以外的事,希望你離開這裏,不要影響別人。”
陸珩看也不看二人,也不知這句話對誰說的,只留下一道決絕的背影。
咔嚓一聲。
趙強四處張望一番:“嗯?我好像聽到什麽東西碎了?”
喬攸抿緊嘴唇:是我那顆玻璃一般的少男之心……
晚上。
餐桌上,陸景澤對面坐着沉默的阮清,一塊牛排用刀叉來回切了數遍,切得稀巴爛,就是不往嘴裏送。
“還有一個月就是元旦,阮清,跟我一起去新西蘭度假怎樣,你一定沒見過被阿爾卑斯山和瓦卡蒂普湖包圍的皇後鎮,那裏純淨如新非常浪漫。”
陸景澤看起來心情大好,喋喋不休計劃起年底二人的甜蜜之旅。
阮清很清楚他開心的緣由。一個他找來的演員趙強,成功讓陸珩和喬攸之間産生嫌隙。
阮清放下刀叉起身:
“你慢慢吃,我沒胃口,先上去了。”
“回來,坐下。”陸景澤命令道。
阮清沒理他,兀自上樓。
但陸景澤一點也不惱。
這幾日他全程舉個望遠鏡在樓上偷窺,小叔現在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肯給喬攸,計劃穩步實施,早知道這一招這麽有用,他就不用白受喬攸這麽久的氣。
不出意外,今晚的趙強還會如約而至。
再不出意外,喬攸明天就能收到小叔的辭退書。
陸景澤舉起酒杯,對着空氣碰杯:
“再見了,喬攸。”
……
房間裏。
喬攸拿起小克和小汪,給二蜥嘴碰嘴,嘟哝着:
“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快親親對方握握手,說你還是我的好寶寶。”
小克卻表現出十分地抗拒,小爪子使勁推搡着小汪的嘴巴,分離扭動身子想要掙脫。
小汪一動不動,眼淚汪汪。
喬攸第一次在一只蜥蜴的臉上看到了委屈。
半晌,他嘆了口氣,将兩只小崽放回去。
看來要準備只新的箱子給二蜥分開了。
彼時。
趙強躲在陸家豪宅的後門牆根處,掏出手機給陸景澤發消息:
【陸少,我已經到了,我是現在喊還是再等等?】
陸景澤很快回了消息:
【随你發揮,我相信你的實力。】
趙強:
【嘿嘿,謝謝陸少賞識。不過您能不能和那些保镖說一聲,讓他們輕點下手,昨晚那一通折騰,我現在臉還是腫的。】
陸景澤沒回他,看樣子是懶得回。
趙強做賊一般悄悄迂到豪宅前院,從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喬攸房間的窗戶。
在此之前,來點情緒蓄力。
他翻出了個新的小號,加了喬攸的微信號,并附上好友認證:
【小攸,不要傷心,你的強馬上就要來到你的窗前,滿懷愛意大喊你的名字~】
喬攸剛打算睡下,就收到了這樣一條好友認證。
他終于深切地體會到那句話:
寧得罪壞人不得罪小人。
現在已經不是擔憂警方能否治得了他,而是他沒日沒夜的騷擾已經令自己的形象在陸珩心中大打折扣。
自打進陸家起,他還是第一次見陸珩用那樣冷冰冰的态度和他說話。
經過趙強這麽一鬧騰,陸珩似乎也對“前男友”這個說法堅信不疑,并且極有可能,在他心裏,二人這是要舊情複燃的苗頭。
喬攸望着趙強發來的“甜蜜預警”,一顆心懸到了半空。
要是陸珩能暫時性失聰就好了。
等待趙強喊話的時候,他那一顆心就像放在熱油裏反複油炸至兩面金黃。
趙強望着陸家豪宅窗戶裏的燈光一盞盞滅掉,确定大多數人都睡下後,賤笑着提起大喇叭,按下按鈕——
“喬……”
“喬”字才剛喊一半,突兀的,黑夜中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按住喇叭,奪過去。
趙強一愣,迅速扭頭看過去。
月色下,高大的男人森寒而立,被月光塗亮的臉更顯冷冽,漆黑的瞳孔像探不到底的深淵,瘋狂吞噬着趙強輕浮的靈魂。
“你……”趙強情不自禁後腿兩步,不知是不是十一月底的夜晚太冷,他竟覺得背後密密麻麻炸開一股強烈的寒意。
“你想鬧到什麽時候。”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透着深深的陰鸷。
“喬攸不是告訴過你,你們已經徹底結束,為什麽還要三番四次來糾纏。”
趙強縮着脖子,借着月色終于看清了男人的真實面貌。
同為男性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美到透着攻擊性,難怪姓喬的被自己騷擾那麽多天還堅持留在陸家,這種極品在誰會舍得走。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骨氣還是要有的。
趙強硬着頭皮犟道:“我和喬攸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外人指手畫腳,你是他老板又不是他老公,管得倒寬!”
“是麽。”男人輕笑一聲。
他擡起手,慢條斯理揪住趙強衣領,循序漸進的,手指一點點收攏,趙強的衣領也越來越緊越來越皺。
随着力道不斷加大,趙強就跟個小雞仔一樣,伴随着驚恐的眼神一點點被男人擡離地面。
他嘗試着掙紮,卻發現男人手勁真是大到離譜,雙腳失去了地面的支撐,只能在半空中本能的亂撲騰着。
“放……放開我!”
男人冷笑:
“那勞煩你再告訴我一遍,我有沒有權力管這件事。”
趙強在心中做了個權衡利弊,到底是選擇眼前這恐怖如斯的男人,還是陸少給的十萬塊。
衣領越來越緊,嘴邊的空氣被一點點抽離,大腦開始缺氧,化作一團漿糊。
“說話。”男人嘴角噙着笑,催促道。
恍惚間,趙強好像看到一個身穿朱紅色長袍的白胡子外國老頭正沖他親切地招手。
“有……有!”趙強絕望地脫口而出。
雖然人人敬仰上帝,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上帝。
男人手指一松,趙強頓時猶如枯葉搬掉落在地,雙腿哆嗦不停,褲.裆處還濕漉漉的。
“希望我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你。”男人将喇叭扔在趙強身上,低低道。
趙強趕緊撿起喇叭,提着濕漉漉的褲子四肢并用爬走。
……
喬攸接了盆水,打算“喬攸”二字響起時就直沖窗口,給趙強來次他最喜歡的大雨洗禮。
可左等右等等不到發聲,他倒先急了。
到底喊不喊,不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