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喬攸用鑷子夾起一只面包蟲, 湊到睫角守宮小克的嘴邊。
小家夥眼神不是很好使,送到嘴邊的食物也得瞧半天,嘴巴一張咬過面包蟲。
它卻不急着吃, 只這麽咬着, 任憑蟲子在它嘴裏掙紮蠕動。
良久, 它慢慢爬到還在睡覺的小汪身邊, 小爪子笨拙地拍拍小汪腦袋,小汪一醒, 就看見肥美鮮活的蟲子在它面前扭曲掙紮。
嘴巴一張,從小克嘴裏接過那蟲子,美美吞咽。
喬攸就這樣被一對雄性蜥蜴秀了一臉。
看來小克是真把這只被搞錯性別的守宮當成了老婆。
雖然開始面對對方撩撥巍然不動,表現出六根清淨無欲無求,可不過短短幾天,就“兄弟你好香”了。
有吃的先給老婆,老婆休息它就守在一邊,稍有點風吹草動就用爪子護住老婆。
有時喬攸犯賤過來逗弄二蜥,抓走小汪放在手裏把玩,小克就會使出吃奶的勁兒沿着玻璃缸壁往上爬,身體橫在缸沿上對着喬攸“嘎嘎”叫。
還要伸出長尾巴試圖把老婆勾回來。
睡覺時也要把身體團成個球, 将老婆牢牢護在懷裏。
“啧。”喬攸鄙視。
正摸魚, 海玲出現在門口, 漂亮的小臉蛋上布滿陰霾。
然後意味不明說了句:“包辦婚姻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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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随即看向恒溫箱中兩只蜥蜴。
喬攸護住恒溫箱,滿眼警惕:
“小克很滿意我給它找的老婆, 你別挑撥離間。”
海玲又是一聲長嘆, 尾音拉得老長, 好似把這輩子所有的煩心事都吐了出來。
“兩只蜥蜴能懂什麽呢,有時候, 智商低也是一種幸福。”
“你确定你要繼續挑撥離間順便貶低我的兩只崽兒?”
海玲一聲嘆息:
“我是說管家公啦。”
喬攸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陸珩?陸珩怎麽了。
再結合海玲提及的“智商低”一事。
陸珩發生意外撞壞了腦袋?!
海玲拉住準備換衣服直奔醫院的喬攸,拽回來,按下去:
“剛才我聽陸先生打電話,好像是他的母親覺得他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意圖逼婚,還給他介紹了不錯的相親對象。”
喬攸坐不住了,緩緩站起身子。
“那,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父母之命不可違,當然是打不過就加入啦。”
喬攸抿了唇,秀麗的眉毛柔柔斂起。
他很想告訴陸珩不要去相親,幸福要抓在自己手中。
但好像他又沒這個資格,說來說去,他和陸珩什麽關系也不是,就算是朋友,也沒有對朋友的人生指手畫腳的資格。
海玲說是很不錯的相親對象,有多不錯呢。
雖然陸珩只是個管家,可陸家的管家說到底也是高人一等,薪資待遇以及穩定性都遠超公務員。
何況,天塌了還有陸珩那張臉頂着,給這樣條件的人介紹的對象往往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往高了說,保不齊也是人中龍鳳。
陸珩應該……不會排斥的。
如果事成,陸珩是不是也會帶着他的太太順理成章入住陸家,自己就只能躲在角落看着二人恩恩愛愛黏黏糊糊,陰暗的哭泣、爬行。
喬攸時常反感自己每次面對陸珩的問題總是患得患失,坐立不安,逐漸喪失自我。
沒辦法,母單是這樣的。
不禁回憶起,好像狗血文裏的誤會都是這樣造成的:
男主or女主相親占五成,手機沒電or欠費占三成,白月光or前任回國占最後兩成,而所有誤會的産生究其根本,就是彼此不夠了解或者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建立。
喬攸不認命:
我絕對不要狗血文男女主的劇本,這破爛劇本之前因為陸珩那句“如果我說他是我家的保姆”就啃過一次,實在是晦澀到難以下咽。
而陸珩也明确表明:
“為什麽不問問當事人的意思,全憑自己臆測呢。”
喬攸将小汪放回去還給小克,小克見到老婆終于逃脫魔爪,抱着老婆又拱又舔,想把它身上有關喬攸的氣味都消除幹淨,心疼的不得了。
小汪張個大嘴像是在微笑,慢悠悠伸出前爪抱住小克的脖子,仿佛在安慰:
“我沒事,我沒事哦,不要擔心啦。”
喬攸也顧不得兩只蜥蜴上演破鏡重圓的矯情戲碼,扔下還在傷春悲秋的海玲,徑直下樓候在庭院裏。
半小時後,天邊滾起烈烈紅霞,世界仿佛也在這一刻變得阒寂。
溫柔橘紅下,高大的身影由遠及近,晚風拂起他額角碎發,衣角擦過路邊枝葉,染上淡淡香風。
陸珩剛到門口就看見了抱着雙臂來回踱步的喬攸,蜜色的頭發與紅霞相得益彰,漫上一絲靜谧的柔和。
沒等開口,喬攸眼尖地發現了他,拉着人就往庭院深處走:
“陸管家,我們談談吧。”
陸珩并沒掙脫他的手,任憑他拉着走。
一直到攝像頭盲區,喬攸停下腳步,轉身,目光灼灼望着陸珩,腦海裏迅速組織語言。
“怎麽了。”陸珩垂了眼,凝望喬攸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睫羽。
聲音很輕,猶如落入湖面的羽毛,只堪堪點落輕微不易察覺的漣漪。
語言還沒組織完整,喬攸已經迫不及待:
“陸管家,你要去相親麽。”
陸珩怔了下,漂亮的眼眸輪廓因為瞬間産生的情緒變動不可抑制睜大。
良久,他移開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你……想去相親麽,想結婚麽。”喬攸問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到了陸珩這個年紀,已經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風兒失去了聲音,裹挾着顫動的枝葉,像只剩影像的默片,世間萬物好似都在這一刻跌入真空環境。
陸珩翕了眼,緩緩做了個深呼吸,搖搖頭。
“為什麽。”喬攸好像又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因為,媽媽很辛苦,不想她失望。”
合乎情理又順理成章的回答。
暮晚婷四十五歲那年,腹中還懷着陸珩,丈夫便因癌症逝世,十年後,大兒子和兒媳生下陸景澤後也因車禍喪生,只留下出生僅六個月的陸景澤和年僅十歲的陸珩。
她一個人将兩個孩子拉扯大,那時又碰上L.U電子改屆換代,孤立無援的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守住老公祖輩辛苦三代創建的家業。
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如狼似虎盯着董事長這個職位,丈夫在世時的心腹也都漸漸老去,離開。
這時,不懂商戰連股市行情都看不懂的暮晚婷被迫放棄愛了一輩子的鋼琴,惶然無措接手了代理董事長的職務。
陸珩記得很清楚,六歲那年,他和母親一同參加她做代理董事的第一次董事大會,什麽也不懂的她一個人坐在上座,臺下是眼神充滿不屑和嘲弄的董事會成員,語氣咄咄逼人。
母親被他們問得啞口無言,放在桌下的手顫抖不停,明明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轉,卻還要強忍情緒,站起身同臺下一幫大男人深深鞠躬,誠懇道歉。
并表示:
“我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請大家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交給各位一份滿意答卷。”
回家的車上,陸珩仰起頭,看着母親凝望窗外的側臉,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暈濕了淺色的職業套裙。
最後,她像個不會控制情緒的小女孩一樣,趴在車窗沿上,哭成了淚人。
短短幾年間,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大兒子和兒媳,丢給什麽都不懂的她一間被多人觊觎的大公司,和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所以陸珩很清楚母親每一步走得有多艱難,也明白,偌大人間,她所剩的唯一依靠就是這個兒子。
陸珩當然明白,所以他自認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選擇令她滿意的生活方式走下去。
也知道母親為他安排的相親對象是國內第二大財團家的千金,甭管母親對這個女孩有幾分喜歡,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了王家的相助,陸珩以後就不會再像她那樣走從前的辛酸老路。
喬攸垂了眼,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為了媽媽這個說法,怎麽都不算錯。
之前網上有個很經典的問題:
【媽媽和女朋友同時掉進水裏只能救一個會救哪個。】
喬攸覺得這個問題很白癡,而且毫無意義。
如果連生養自己的母親都能放棄,這個男人将沒一點可取之處,雖然他現在嘴上說着會救女友,萬一哪天真的災難臨頭,連母親都能抛下的人,他真的會舍生取義去救一個充滿不确定性的女朋友麽。
所以對于陸珩這個答案,喬攸并不覺得這是愚孝,反而證明這個人很善良,懂得感恩,是值得欣賞的人。
良久,他忽然聽到陸珩輕聲問:
“你希望我去相親麽。”
喬攸手指蜷縮了下,移開視線:
“幹嘛問我這個問題……況且就算我不想,又怎麽能讓你背棄媽媽。”
“媽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很多人都是這種想法,所以大多數面對催婚,從開始的誓死抵抗到後來的妥協接受,唯一的變量就是父母。
除非,讓相親對象主動放棄陸珩。
可以陸珩的條件,會有這麽傻的人麽。
喬攸倏然擡眼。
等等,讓對方主動放棄?
“陸管家。”他忽然握住陸珩的手,眼底璀璨似星空,“你說,你确定你不想相親。”
陸珩輕輕眨了下眼,手指漸漸放松,悄然間反握住喬攸的手。
“是,我确定。”他的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
“你說,就算對方很漂亮很優秀,你也不會動心。”喬攸繼續循循善誘。
“是,我不會。”
喬攸收緊手指,指腹間清晰傳來陸珩手骨的觸感。
“那就,盡人事聽天命。”他莞爾道。
不能讓父母失望,是每個孩子堅定的信念。
可作為父母的小孩的前提,他們得先做他們自己。
*
周日的上午,天空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阮清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一搭眼,對上一對壯碩的胸肌。
他嫌棄的往後退了退,搖醒身邊人:“十點了,還不起麽,你小叔又要批評你了。”
陸景澤打了個哈欠,攬過人按進懷裏:
“沒關系,我小叔今天沒空管我,現在,他大概已經在相親的路上。”
“相親?”阮清蹙起眉,“和誰。”
“明月集團王董事長的孫女。”
阮清驀的沉默了。
陸珩去相親,那喬攸怎麽辦。
喬攸:麻辣拌。
……
觀瀾堂酒店的豪華包間內,三角鋼琴旁西裝革履的鋼琴師手指靈活穿過黑白琴鍵,彈奏出悠揚慢曲。
旁邊的歐式圓桌前坐了個身穿碧色長裙的年輕女孩,嫩白皮膚大眼睛,處處透着養尊處優的精致細膩。
她就是陸珩的相親對象,王董事長的孫女王詩娅。
她柳眉微蹙,稍有不耐。
奉爺爺之命來相親,只聽說對方是L.U電子的大領導,但年齡三十二的老男人。
聽到年齡的瞬間她揪着爺爺的花白胡子氣的破口大罵:
“老頭子你不是看不得你孫女好!三十二歲欸!都能當我爹了!”
老爺子賠着笑:“哪有那麽誇張,你就當給爺爺個面子去見見嘛,不管成不成爺爺都給你買輛游艇做獎勵怎麽樣。”
為了游艇,她忍了。
她都打算好了,見完就說不合适你年紀太大,從爺爺那讨到游艇就跑路回法蘭西找小夥伴們快活。
心情不好,旁邊悠揚的鋼琴聲也聽起來叮叮當當煩人得很。
王詩娅重重嘆了口氣。
彼時,敲門聲響起。
服務生推門而入,深深鞠躬:“王小姐,陸先生到了。”
王詩娅翻了個白眼:
“哦。”
根據她以往經驗,大集團的大領導往往長得醜且胖,所以當時爺爺要給她看照片她直接拒絕了,不想提前讓自己陷入情緒內耗。
随着皮鞋聲響起,王詩娅漫不經心随意一瞥。
下一秒,她情不自禁睜大眼睛,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身材颀長頸健的高大男人一襲墨色長風衣,整齊精致的西裝內襯搭配如雪般的襯衫,黑亮的發絲映襯着膚如新雪,立體分明的五官透着與生俱來的矜貴沉然。
王詩娅嘴巴張了張,趁着對方和服務生說話的工夫趕緊轉過身整理頭發,撫平裙擺。
現在就是很後悔,今天出門為什麽沒化妝。
順便,爺爺是世界上最好的爺爺!
陸珩走到座位旁對王詩娅伸出手:
“王小姐你好,我是L.U電子集團代表陸珩。”
王詩娅小心翼翼握住那只手,心髒一度跳到嗓子眼。
怎麽會有人連手指都生的這麽漂亮,指甲像玻璃一樣。
國內竟然也有這麽高質量的男人麽。
她一改往日刁蠻,羞赧的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優雅坐下,刻意注意了下坐姿,雙腿并攏斜斜靠在一邊。
結婚!必須結婚!誰說三十二歲是老男人,男人三十一枝花,懂不懂這句話的含金量。
要不是有肌肉攔着,王詩娅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音樂真好聽,對不對,陸先生。”王詩雅雙手捧着臉頰,笑得可可愛愛。
雖然剛在還在抱怨這鋼琴聲聽着叮叮當當煩死人。
陸珩點點頭,并沒發表看法。
他也沒什麽想說的。
見到對面那張年輕漂亮的臉,只想到了喬攸那句“就算對方很漂亮也不能動心”,以及他那不安的小表情。
陸珩下意識看了眼牆上挂鐘。
十點半了,應該,快到了。
王詩娅還在抓住一切機會推銷自己,從自己十四歲去了法國開始說起,随後又開始旁敲側擊打聽陸珩的喜好。
出于禮貌,陸珩說他喜歡打網球。
對網球一竅不通的王詩娅笑靥如花:
“真噠?好巧,我也喜歡網球,不過只懂皮毛,陸先生有時間一定要教教我。”
手把手,身貼身那種教。
不僅是網球,見到陸珩第一眼,她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陸姓配什麽字又有文化又朗朗上口?
對面的陸珩只是笑笑,并未給出回應。
但卻連笑意都透着一絲敷衍。
彼時,酒店一樓大廳。
接待小哥正在神游摸魚,今兒王董事長為了孫女包場,一個個清閑的很。
倏然,目光中忽然多了一道白色身影。
小哥一愣,立馬擡手攔人:
“不好意思先生……女士?這位客人,今天酒店已經被王董事長包場,請您提前預約再來。”
來人傲慢仰着頭,頭發一甩,打在小哥臉上:
“放肆,你知道我是誰麽就敢攔我。”
小哥:……?
是誰。
“不知道?去問王董事長吧,不過你把我攔在門外這件事要是被王董知道了,你猜你是什麽下場。”标準惡毒炮灰式臺詞。
小哥被唬住了。
他只知道王董事長有兩個孫女,一個在裏面相親,另一個,說不定就是眼前這位。
王董寵孫女是出了名的,可不敢怠慢。
小哥忙讓開身位,恭敬鞠躬:
“小姐裏面請。”
王詩娅正和陸珩聊得開心,服務生忽然過來通知她說王二小姐來了。
王詩娅疑惑:詩妘?她現在不應該在澳洲麽?什麽時候回國的?
“讓她進來吧。”
正好,和她炫耀一下自己的高質量未婚夫,嫉妒死她,哼~
包間門打開,屋內二人齊齊看去。
門口,一個穿着棒球服加短裙的少女紮着高高的雙馬尾,白絲勾勒細長雙腿,腳蹬一雙黑色瑪麗珍皮鞋。
女孩高傲仰着頭,拿鼻孔瞧人。
王詩娅往上挺了挺身子,想看清來人的臉。
那人就這麽高傲仰着頭,仿佛下巴上長了眼,輕車熟路走到陸珩身邊坐下。
一坐下,拉過陸珩的胳膊,臉蛋在他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
“陸珩哥哥~”
夾着嗓子尖細又嬌俏的一聲。
“你來這邊也不告訴我,害我好找,你不是答應我今天要陪我去迪士尼玩,哼~!你食言了,讨厭讨厭讨厭!”
說着,小拳拳瘋狂捶他胸口。
陸珩沒忍住,笑出了聲:
“抱歉,是我的錯,下次一定補償你好麽。”
對面王詩娅差點一口紅茶噴出來。
這哪裏是她妹妹,怎麽看都是個奇怪的女裝男。
再一看他棒球服上的圖案。
是他和陸珩的親密比心照。
不過衣服有些大,松松垮垮吊在身上,看起來不像是他的,更像是陸珩這種體型才能撐得起來的……
鋼琴師手指一抖,彈錯一個音。
喬攸今天這一趟着實花了些工夫,買了假發梳了倆高馬尾,換上熟悉的女仆裝,又從陸珩那裏找出陸珩的棒球服。
沒辦法,誰讓他的那件棒球服上的陸珩已經變成一拳超人。
喬攸捏着嗓子看向對面滿臉嫌隙的王詩娅,嬌俏可愛:
“姐姐你好,請問你是陸珩哥哥的相親對象麽?哼~!論美貌,你已經輸了我大半,你放棄叭!”
王詩娅攥緊茶杯,手背浮現條條青筋,皮笑肉不笑問:
“陸先生,這位是你的……?”
喬攸噘起嘴巴,潘周聃式驕傲一甩頭,單邊馬尾辮狠狠打在陸珩臉上。
他抱着雙臂一臉不服氣:
“明知故問,我是陸珩哥哥最親親最寵愛的小甜甜,你這個不識相的第三者,哼~!”
陸珩撥開臉上黏連的假發絲,低頭抿嘴笑笑。
王詩娅對陸珩建立起的200%好感度刷刷往下掉,變成了68%。
“陸先生,難道您喜歡這種類型麽?”她嘴角抽了抽,懷揣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陸珩清了清嗓子,沒等開口說話,被喬攸搶了話頭。
他怒目圓視王詩娅,小嘴噘的能吊個茶壺:
“沒禮貌!陸珩哥哥喜歡什麽類型需要你指手畫腳?哥哥,攸攸也想吃小蛋糕,你喂攸攸嘛~”
喬攸指着桌上的甜點,晃晃身子,兩只高馬尾跟着一起甩啊甩。
陸珩舀了一勺甜奶油送進喬攸嘴裏。
喬攸舔舔嘴唇,笑得眉眼彎彎,往陸珩懷裏一撞,撒嬌道:
“陸珩哥哥親手喂的小蛋糕就是比一般蛋糕更甜~攸攸還要吃嘛。”
對面王詩娅“呵”了一聲,移開視線,小聲嘟哝着:
“惡心死了。”
這一波讓她對陸珩的好感度down到谷底,直接化作負數。
還以為是什麽光風霁月的優質男,結果也是個癖好變态的下頭男,竟然喜歡這種惡心死人不償命的類型。
王詩娅的眼神,從開始的不屑到欣賞到愛慕再到現在的鄙夷,中間只多了個喬攸。
她做了個深呼吸,提起包包站起身,對着陸珩冷笑一聲: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三十二歲還結不了婚,你就跟你這位腦癱女……男朋友百年好合,鎖死,別再出來禍害別人。”
說完,拎着包包闊步離開。高跟鞋尖在地上鑿出一個一個小洞。
“沒素質!說誰是腦癱!”喬攸尖叫,委屈巴巴找陸珩,“陸珩哥哥~你看她~哼!”
接着,又是馬尾甩臉。
陸珩扶着額頭,手指緩緩下滑擋住唇角笑意。
他舀起一勺蛋糕送到喬攸嘴邊,笑吟吟道:
“別生氣了,吃口甜點消消氣?”
“哼!不吃不吃!”喬攸化身撥浪鼓,“攸攸生氣了,哄不好!”
“草!”忽然,鋼琴聲驟然停下,取而代之是一聲怒吼。
鋼琴師一把按下琴鍵蓋子,砸出“咚”的一聲。
“我忍你很久了!倒胃口的東西,你給我好好說話!”他指着喬攸鼻子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怕坐牢,他真想沖下去在喬攸嘴上表演一套組合拳。
“嗚嗚,陸珩哥哥,這個人兇兇,攸攸怕怕……”喬攸又往陸珩懷裏躲。
鋼琴師當場表演撂挑子,氣洶洶摔門而去。
屋裏頓時陷入一片阒寂。
陸珩望着還在他懷裏涉嫌揩油的喬攸,挑了挑一邊肩膀:
“人都走了,還要繼續演麽。”
喬攸依依不舍從陸珩懷裏坐起來,捏着喉嚨清了清嗓子。
“陸珩哥哥,表揚我,喂我吃蛋糕。”喬攸嘶啞着嗓子,只覺喉嚨冒煙。
陸珩端起紅茶送到他唇邊:
“甜食對嗓子不好,先喝口紅茶潤潤嗓子?”
喬攸乖巧低頭抿了口紅茶。
他環伺一圈,确定四下無人,順勢坐到剛才王詩娅的位置,笑吟吟雙手托腮:
“哎呀,陸管家,真不幸,你的相親對象跑了,我只能英勇就義,代替她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
陸珩端起紅茶,做了個碰杯的動作,笑道:
“樂意至極。”
簡短四個字,像一只小爪子,在喬攸心上瘋狂抓撓。
好像這個位置有魔力,坐在這裏的人都從嚣張變得羞赧。
喬攸小口小口喝着紅茶,時不時悄悄擡眼打量對面的陸珩。
漂亮精致的眉眼,修長幹淨的手指,與白亮瓷杯恰如其分。
“說起來。”陸珩忽然開了口,“你身上這件棒球服,好像是我的。”
喬攸趕緊解釋:
“十萬火急需要借用,我只開了櫃子,你衣帽間力其他東西我一樣沒碰。”
最多用目光視.奸個遍罷了。
“我的意思是。”陸珩擡眼,直直看向喬攸,“你的那件呢。”
喬攸想扯謊說一句洗了沒幹。
可又想起陸珩的理念“交流很重要”,所以,不能撒謊的吧。
他充滿負罪感地低下頭:
“上次因為你的那句他是我家保姆,胡思亂想了很多,越想越氣,意識到舅舅才是唯一值得的人,就改塗成了舅舅……”
陸珩:原來是舅舅,還以為是一拳超人。
陸珩抽出餐巾慢條斯理擦拭嘴角,語氣淡然,卻隐隐透着興師問罪之意:
“那該怎麽辦,BF款式棒球服損壞了一件,難道我們的關系也該到此為止。”
“誰說的!”喬攸一拍桌子,“讓他來和我當面對質。”
雄赳赳氣昂昂說完這句話,對上陸珩意味深長的笑臉。
“那……”語氣軟了幾分,“重新拍,重新做?”
陸珩放下茶杯,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只能這樣了。”
……
又來到了上次拍大頭貼的小店。
老板對這對高顏值夫夫印象頗深,聽到來意後還打趣二人:
“二位感情還真好,一套不夠還要再做一套。”
喬攸:老板說得好,賞~
喬攸好像對這種小學生都不稀罕的東西格外來勁,選背景和相框時碎碎念着一通分析利弊,最後挑了個土土的粉色愛心相框。
作為一名視頻up主,深知當視頻內容一成不變就是走下坡路的表現。
要創新,要奪人眼球。
拍照也是,不能再像上次一樣手指比心。
喬攸想起舅舅桌上的一個水晶擺件,是兩只小天使,俯身撅着屁股,雙手向後撐起與翅膀保持平行,最後臉對臉嘴對嘴,噘着嘴巴做親吻狀。
喬攸:嘿嘿……
“陸管家,俯身。”喬攸命令道。
陸珩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喬攸拍了拍他的手臂,給他示範了一遍那倆小天使的動作,噘着嘴:
“就這樣,我要拍啦。”
陸珩低頭笑笑,就在喬攸按下拍照鍵的剎那,他忽地直起身子,輕輕揉了揉喬攸的頭發。
喬攸:?
望着屏幕中自己俯首稱臣,陸珩如同古歐教皇,高擡貴手為他洗禮加冕。
不是這樣的!
他想重新拍一張,陸珩卻先一步離開了拍照機器。
陸珩嘆了口氣。
實在是……有些羞恥。
*
陸家。
陸景澤今天看起來心情格外好,從不踏足花園的他竟然主動修剪起枝葉,情緒到了,還哼了兩句小曲。
小叔上午九點多出發相親,一直到下午五點還不見人,看來是倆人看對眼,相親結束直接奔赴約會場所。
心裏那塊大石頭穩穩落地,懸着的心也終于……
死了。
他看見小叔和喬攸二人有說有笑進了大門,倆人身上還穿着同款棒球服,胸前印着“喬攸加冕圖”。
所以小叔這麽晚才回來,是和這小保姆約會去了?!
正疑惑着,奶奶打來了電話,張嘴就是:
“聽說你小叔相親還帶過去一個很惡心的野丫頭?王董的孫女回家後氣的直哭,正在那學着紮雙馬尾呢,也不知道發什麽瘋,一直捏着嗓子說話,王董看着害怕極了。”
口是心非的女人。
陸景澤肉眼可見的瘦了:
“不是野丫頭,是那個和小叔有一腿的小保姆……”
電話那頭突兀的沉默了。
良久,才聽暮晚婷道:
“景澤,奶奶這些日子身體不好,不便到處走動,你小叔的事就麻煩你多盯着點,如果他不依,就從那小保姆身上下手,能拆就拆。”
不僅是陸景澤,暮晚婷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也産生了一絲懼意。
她很了解陸珩的性格,人淡如菊又規矩,打小就很厭惡超脫規矩外的人或事,今日能縱容一個小保姆胡作非為,看來真不是一般喜歡。
但陸家,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個小保姆進門。
她耗費多少年心血才穩固住L.U電子的地位,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表面順從的董事會成員內心都打着什麽算盤,如果不能找一個和陸家齊頭并進的大財團聯姻,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小保姆能帶給他什麽,真是可笑。
有了奶奶做靠山,陸景澤提起小叔就不自覺彎下的腰背頓時挺直,像用尺子比出來的,底氣十足。
“奶奶您放心,有我在不會出岔子。”
志得意滿挂了電話,陸景澤餘光裏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目光一定,見是阮清。
陸景澤拿起園藝剪子,漫不經心修剪着枯黃枝葉:
“怎麽,又想和我談想見妹妹的事?”
“我說過吧,你要是說這個,勸你開始就別開口。”
阮清做了個深呼吸,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陸景澤:
“剛才是你奶奶打電話?”
“嗯,怎麽。”
“要你拆散你小叔和喬哥?”
陸景澤聽着“喬哥”這個稱呼就TM心煩,喬哥喬哥,一個下人叫得這麽尊敬做什麽。
“怎麽,你家喬哥讓你過來當說客?你還真是活菩薩在世,天天惦記的不是傅溫謹就是喬哥,倒是一點沒把我放在眼裏。”陸景澤嗤笑一聲,“那麻煩你也清楚明了地告訴你家喬哥,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這種事,只存在于小說和夢中。”
“那我們呢。”阮清輕輕問道。
陸景澤的手一頓,緩緩看向阮清。
我們呢?
“所以我比喬哥高貴在哪裏?我爸負債累累,我甚至還不如喬哥,所以呢,我對你來說只是個消遣完就丢的玩具是麽,我也不該妄想一輩子當你的枕邊人對不對,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放我離開,還要堅持把我困在這座囚籠。”
“你和他不一樣。”陸景澤斂了眉。
“哪裏不一樣。”阮清咄咄逼人。
陸景澤沉默了。
真要細說哪裏不一樣,還真沒什麽不一樣,就像阮清自己說的,他甚至還不如喬攸,他爸債臺高築,喬攸好歹只是貧困,起碼沒債務在身。
為什麽偏要在這個節骨眼腦子生了鏽。
見陸景澤說不出來話,阮清冷笑一聲,意味不明道了聲“我明白了”,而後轉身離開。
冗長的沉默過後,陸景澤摔了園藝剪子,仰天長嘆。
又!
又!
又因為喬攸!
回想以前每次他和阮清吵架冷戰,十有八九是提及了喬攸。
禍害果然留不得。
陸景澤不能否認喬攸的某些作為的确拉近了他和阮清的關系,但這人說到底還是把雙刃劍,能救他也能害他。
且私心來講,他實在讨厭喬攸那嚣張的性子和常人無法比拟的超級大腦,就像有預知能力一樣。
以前懼怕小叔不敢對他有太大動作,但這次,他有了奶奶這座龐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