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喬攸擡眼看過去。
漆黑的發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襯托着雪白皮膚,像是剛落下的雪。
陸珩微微眯着眼,眼尾沁着極淡的緋色,似乎有些許醉意。
喬攸第一次體會到了“醉玉頹山”這個詞到底是什麽光景。
“你……怎麽,還沒睡。”陸珩揉了揉眉心,因為酒精帶來的醉意致使他語速慢了些,但依然咬字清晰。
大門外車子再次發動,随着引擎聲漸漸遠去,世界重新歸于安靜。
“陸管家,我在等你。”喬攸的手摸上了口袋中的小盒子,輕輕摩挲着,考慮着要不要拿出來,對方會不會有心理壓力。
陸珩鼻間輕輕出一口氣,放下手:
“是,我想起來了,我說過五點半回來,但是現在。”
他帶着醉意看了眼手表。
十一點五十九分。
他也想早點結束生日宴會回來,可合作計劃一敲定,羅總就要跪下謝他,他當然不依,羅總就只能用敬酒的方式千感萬謝,後來又和他聊了合同問題,這才拖到這個點。
當時針即将指向12時,喬攸趕在最後一刻說出了那句練習一整天的祝福:
“陸管家,生日快樂,希望你無事絆心弦,所念皆所願。”
陸珩低了低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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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個。”喬攸摸出小盒子雙手遞過去,“是生日禮物,也是對你這些日子對我這麽照顧的謝禮。”
陸珩将手中的電腦包放在一邊,一手托住小盒子底端,一手護着小盒子頂端,雙手接了過來。
他笑了笑:
“謝謝,想不到還會收到禮物。”
一句話,喬攸那顆原本已經沉入海底的心重新升上萬裏天際,如照映着海平面的明月,不安、焦慮,都在此刻随着海浪飄向遙遠深海。
“快打開看看。”喬攸跳到陸珩身邊,像是生怕他喝醉了手指不靈活,主動幫忙和他一起拆了小盒子。
裏面是一只淺銅金色的玻璃瓶,香槟色的液體幹淨澄澈,搭配淺金色的蓋子,印着端正幾個浮雕字母:
【PRADA】
普拉達的鳶尾男士香水。
陸珩握着香水瓶,指尖輕輕撫摸過幾個浮雕字母。
良久,他輕笑一聲,道:
“謝謝,我長這麽大還沒用過香水。”
喬攸拿回香水,長長嘆了口氣:
“怪我,沒有了解過你的喜好,僅憑自己想法行事給你造成困擾了吧。唉……不知道還能不能退呢。”
陸珩伸過手,手指輕輕點了點喬攸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拿回香水,陸珩舉起對着月光觀察着,語氣幾分漫不經心:
“送人禮物又要回去,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
喬攸可得意了,下巴向上一挑,鼻尖沖着月亮,笑道:
“其實我有悄悄觀察哦,我發現你桌上放了一盆鳶尾花,所以特意挑了這款香水。前調是橙花油的淡雅,而後是鳶尾凝脂混合着雪松、香根草的清新,清淺香調不會很張揚,适合各種場合。”
“我也最喜歡鳶尾花了,我媽媽說過,我出生時醫院裏反季節的開了大片鳶尾。”
陸珩反複看着香水,秀氣的眉微微斂起。
他語氣有些為難:
“可是……怎麽辦,我桌上的盆栽是唐菖蒲而非鳶尾花,這兩種花的确很像,又是同一科屬,經常有人弄錯。”
喬攸:。
他用那麽長的回憶,從出生起的回憶構建出一份自認為最完美的生日禮物,結果收到禮物的人卻告訴他,是唐菖蒲而不是鳶尾花……
想鼠。
陸珩似乎也困了,看了眼被落雷劈中的喬攸,揚了揚香水: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的禮物,有點困了,你也早點睡。”
說完,高大的背影乘着夜風消失于夜色中。
淩晨三點,雜物間裏。
喬攸面前擺着張小桌,桌上擺了一圈蠟燭,燭影搖曳,晦暗照亮了喬攸呆滞的臉。
他握着筆在正中間的紙張上亂畫着,仿佛丢了魂一樣,嘴裏還念念有詞:
“植物科普君從今天起買菜必漲價,必漲價……”
“我的美術老師帶傘不下雨,下雨沒帶傘……”
*
翌日。
喬攸起得很痛苦。
昨晚為了詛咒不靠譜的植物科普君,和每次上美術課都只讓他們自習,導致他畫工依然停留在幼兒園水平的美術老師,他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才睡着。
其實更多是因為他想了一晚,實在無法通過陸珩當時的表情判斷他是否真的喜歡這份禮物。
他正在洗臉,忽然聽到身邊傳來呼吸聲。
忙擦了臉看過去,就見海玲蹲在盥洗室門口,雙目炯炯,似是要看透他的靈魂。
“陸少在樓上呢,你來錯地方了。”喬攸松了口氣,拍拍胸脯,只覺得堵得慌。
海玲依然瞪倆大眼,搖搖頭:
“從實招來,你為什麽眼底發青,昨晚幹嘛去了。”
“和筆仙約會來着。”喬攸丢下這句話出了門。
海玲打了個寒顫,雙手合十對着天地誠心祭拜一番。
果然,不該吃的瓜不能亂吃。
等他下了樓,保姆們已經照慣例在大廳站成一排,等着恭送陸景澤出門上班。
沒睡醒的喬攸脾氣暴躁,站在隊尾摸魚。
該怎麽說來着?少爺一路走好?好像是這樣。
皮鞋踩踏地磚的聲音徐徐傳來,喬攸低着頭打哈欠,不用看就已經能想象得出陸景澤在傭人面前作威作福的姿态。
“少爺一路順風——”丫頭們畢恭畢敬喊。
“陸先生一路順風——”
不成想,一聲過後,還有一聲。
喬攸倏然擡頭。
陸景澤提着公文包走在後面,微微低着頭。
前面是衣着黑色大衣的陸珩,垂墜感極強的大衣衣擺多了絲硬.挺,襯的陸珩整個人身姿挺拔筆直,腳下生風。
喬攸下意識看了眼周圍的保姆們,見她們的頭比以往更低,懼怕陸珩一說看來不是開玩笑。
陸珩闊步向這邊走來,對保姆們輕輕點頭。
忽然,和喬攸對上了視線。
陸珩視線匆匆在保姆們身上一瞥,随即看向喬攸,唇角彎彎而上。
接着,做了一個令喬攸匪夷所思的動作。
他微微歪頭,露出白皙頸部,随即擡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左側脖頸,唇角含着暗示性的笑意。
微微彎着的眼眸,像天邊最溫柔的新月。
喬攸不懂,下意識跟着他歪了頭。
直到陸珩從他身邊闊步而過,沉穩的步伐帶動周圍氣流湧動,形成了短暫的風。
循着微風,喬攸不由自主睜大了雙眼。
他嗅到了一瞬而過的橙花油清香,而後湧上了鳶尾凝脂特有的甜蜜香調。
他……用了自己送他的香水。
喬攸眼睛不斷睜大,心口湧上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或許市價一千的香水對一個年薪百萬的管家來說根本看不上眼,但自稱從沒用過香水的陸珩卻珍惜并喜歡着這份禮物。
真誠欣賞着喬攸出生時開滿的大片鳶尾。
陸!珩!
跟在後面的陸景澤:?
小叔是在打什麽暗語呢?
他不懂,跟着撓了撓脖頸。
公司裏。
員工們見到陸珩和陸景澤,恭敬喊着“陸代表、陸總早上好”。
為了區分兩位陸總,他們給了陸珩更高身份的稱呼,作為公司法定代表人,是僅次于董事長的第二高職,陸景澤還得往後靠靠。
倆人一走,員工們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你們聞到沒,代表噴香水啦!”
“聞到了聞到了!進公司六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代表噴香水,奇怪,我數了好幾遍,怎麽看也只有一個太陽吧。”
“就一個太陽你還要數好幾遍……話說,陸代表是不是談戀愛了,他最近很反常哦。”
“我也懷疑,他上次開會開半道走人了。”
“而且感覺代表最近……氣質都溫和了好多。”
“肯定是戀愛了,我預言家,不服來刀。”
*
幾天後。
喬攸收到一條噩耗。
陸珩要去國外出差一周。
喬攸不理解,一個管家為什麽還要出差。收到消息後整個人都麻了。
轉念一想,管家這份職業就是從國外皇室衍生而來,去那邊進修也是常理之中。
一周本該是轉眼即逝,可喬攸從沒覺得這麽漫長。
加上陸珩走得很突然,還是他人已經到國外後喬攸才知道這件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嘆息,一個周沒有美男看了。
這麽想着,陸景澤像個鬼魂兒一樣從他面前飄過去,盡情展現他的帥氣。
喬攸緩緩翕了眼。
還是瞎了比較好。
郁郁寡歡之際,喬攸收到了陸珩發來的短信:
【抱歉,忘了告訴你我出差一周,這段日子如果你有時間就麻煩你多去看看櫻櫻,如果沒時間我會托人過去照顧。】
喬攸來了精神,立馬回複:
【有時間的。陸管家在那邊也要注意安全哦。】
陸珩回了個“微笑”的表情:
【多謝關心,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陸珩的禮物!
喬攸已經開始期待了。
一周好漫長,為什麽一天不是只有十小時呢。
陸珩一走,無論是陸景澤還是小保姆們都仿佛浴火重生一般,腰板挺直了,視線堅定了,摸魚也更安心了。
這幾天恰逢陸景澤休假,早上是聽不到保姆們的恭送聲了,倒是多了阮清的唾罵聲。
喬攸鄙視:
陸景澤真是個禽獸,這才七點不到,打樁機又按耐不住。
幹完事,陸景澤穿個睡衣就下來了,把保姆們全部喊到大廳,命令而非通知:
“這幾天L.U電子将會在這裏舉行慈善晚宴,籌集善款幫助承建希望小學,屆時,這個家裏我不想看到哪怕一顆灰塵。”
喬攸跑了一半的神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了回來。
回憶起原文……
他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壞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