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喬攸還記得阮清出事的包間,和他老舅家一個門牌號,很好記。
門口的保安倒也不攔,純粹是他身上的女仆裝幫了大忙,他們還當這是哪位有特殊愛好的老板叫的“小公主”。
在客人來來往往的長廊中,喬攸一眼就瞥見了那醒目的紅色腦袋。
他老早就想吐槽了。
小說裏為了襯托男主們幹淨純和的氣質,一定要給男主身邊人安排上五顏六色的花腦袋。
絲毫不考慮頂着這樣的腦袋搞事,是不是不太方便。
紅毛周少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操作間前面竊竊私語。
那男人頭戴鴨舌帽,身穿綠馬甲,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說完話,周少進了操作間,馬甲男行色匆匆離開。
喬攸不覺得周少進了操作間是想為保潔阿姨分擔工作,其中肯定有貓膩。
他趁着走廊上的客人走得差不多,悄咪咪溜到操作間門口,用牆沿隐蔽自己,輕輕推開房門,透過小縫向裏張望。
裏面空無一人!
周少像小美人魚一樣變成泡沫消失了。
操作間就巴掌大點的地方,人總不可能藏在垃圾簍裏吧。
喬攸起身進屋,随後關門,去翻了翻垃圾簍。
Advertisement
和他想的一樣,沒有。
看過上萬篇小說的經驗告訴他,得敲敲牆壁。
挨個敲過去,別說,還真有一面牆發出了空洞的“咚咚”聲。
小說誠不欺我。
他用力一推,那面牆轉了一圈,赫然發現,裏面是一條暗道。
而牆後擺着一只行李箱。
他關好機關牆,點亮頭盔上的手機照明打開行李箱,箱中一片白花花刺痛了他的雙眼。
透明薄膜袋裏全是危險的白色粉末,目測至少十幾公斤。
得,有人得準備吟唱鐵窗淚了。
他站起身環伺一圈,目光落在保潔車上。
……
包間裏,周少叮囑阮清:
“進了操作間左側牆壁推開就能看見行李箱,你拿到箱子去門□□給一個穿馬甲的朋友就行。”
阮清也不算蠢到無可救藥,還警惕地多問一句:
“只是交個行李箱就能賺二十萬,裏面該不會是違禁物品。”
“你小說看多了吧,咱們清清白白正經生意人會碰那玩意兒?得得得,給你解釋一下,我那朋友藏了點私房錢,而他老婆簡直就是人形追.蹤器,藏老鼠洞裏都能給他嗅出來,我朋友看準了一塊項目需要錢投資,老婆死活不給非說有風險,他只能出此下策,說是事成之後分我二十萬。”
阮清半信半疑:“真的?”
周少怒翻白眼:“你不願意我自己去,反正我是聽說陸少買了不少皮鞭啊乳.夾啊,你要是能忍,我尊重你的命運。”
阮清紅了臉,別過頭:“知道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他離開包間,周少摸着下巴露出一抹邪笑。
陸景澤,你就等着你的親親小寶貝牢底坐穿吧,我還要你陸家落得個“涉.毒□□”的罪名。
他摸出手機,按下“110”。
阮清找到操作間打開門,和周少說得一樣,推開牆壁能看到暗道中的行李箱。
他猶疑片刻,拎起行李箱闊步離開了操作間。
出了門,發現外面已經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透過朦胧雨簾,他看到了周少那個妻管嚴朋友。
阮清心中不安,但為了錢也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
沒事的,對方是陸景澤的朋友,不可能害我。
他走到“朋友”面前,甚至還非常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沒等開口,倏然間!警車的鳴笛聲劃破雨夜,在二人面前來了個急剎車。
“朋友”鴨舌帽一扣,拔腿麻利開溜,扔下不知所措的阮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幾個警察從車上跳下來,兵分兩路,一路去追趕逃跑的馬甲男,一路控制住阮清,讓他打開行李箱檢查。
阮清這個時候還抱有一絲幻想,覺得只是誤會,但也害怕,開箱子的手抖似篩糠。
一打開,一袋袋白色粉末整齊碼放在一起。
阮清不可置信,只覺腦袋轟隆一聲,如同天邊炸開的雷。
“怎麽了怎麽了。”喬攸的聲音突然響起。
阮清看過去,雖然他和喬攸不算特別熟,但看到熟悉的女仆裝,也來不及思考喬攸為什麽在這,只是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了。
他緊緊拽着喬攸的手,一遍一遍重複“我什麽都不知道”。
警察也不管是什麽,只說:
“我們接到報警電話,懷疑你涉嫌走私毒.品,請你現在跟我們去警局接受調查。”
“我……我不知道裏面是……是別人讓我幫忙的,說這是他朋友的私房錢。”阮清含着淚,緊緊抓住喬攸的手,就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法律系畢業的他當然清楚,十幾公斤的毒.品意味着什麽。
牢底坐穿都是輕的,要是他說不明白毒.品來源,大概率直接死刑了。
警察沉吟片刻,這種戲精他見得多了,哪個罪犯在鐵證如山之前不都是一句“我是冤枉的”。
“先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這時,周少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出來了,一頭火焰色的頭發即使在黑夜也格外紮眼。
阮清見到他,心中燃起最後的希望,忙指着他道:
“就是他,行李箱是他讓我拿的。”
周少愣了下,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阮清,作勢研究半天,反問:
“你是……?哦,你是王總的兒子對吧,你怎麽在這?怎麽……警察也來了?發生什麽事?”
這個時候,喬攸就不得不踩一腳當下娛樂圈了:
看看,學學,什麽叫無痕跡表演。
面對毒.品走私這種重大刑事案件,警方寧可錯抓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你也跟我們一起走一趟吧。”他對周少道。
周少蹙着眉,臉上寫滿疑惑。
半晌,他看起來像是釋懷了,一副良民相,堅定點頭:
“好,我全力配合警方。”
*
警局裏。
阮清坐在審訊室裏,低垂着頭,發絲遮了眼,在眼底投出一片陰影。
他一遍一遍重複整個事情經過,到最後他自己都記不清重複了多少遍,可警察還是依依不饒地盤問。
行李箱裏的東西已經送到化驗室,在出結果之前不能放人。
另一邊審訊室裏的周少也從容淡定地講述全過程,警察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周少和朋友來夜總會喝酒,正巧老爹急召他回家,出了門就看見被警察團團圍住的阮清,在此之前,他們并沒在夜總會裏碰過面。
為了證實二人所言,警察通知了夜總會的負責人調取監控,負責人卻道:
“因為監控磁盤過載了,我們剛好把監控拆了更換磁盤,淩晨十二點到三點期間是沒有監控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阮清絕望地閉上了眼。
在沒有任何通話、短信、監控證據的情況下,阮清所謂的毒.品來源也只是他的一言堂。
喬攸在警務大廳的長椅上坐着等,腦袋一點點像小雞啄米,昏昏欲睡。
“咔嚓。”兩間審訊室的門同時打開。
周少和阮清均被警察帶出門。
兩人一見面,阮清哭着大喊:“你為什麽要害我!!!”
周少撓撓頭,依然是滿臉懵逼:
“我害你什麽了,你不能随便抓個人就賴吧。”
“都別吵了。”警察喝止住倆人,“疑似違禁物已經送去檢測,出結果之前你們現在這裏坐着……”
“陳隊!”門外小警察一聲吆喝打斷隊長,透着幾分喜氣洋洋。
這種來自警察的喜悅,很像是KPI到手的餍足。
小警察揚着手中的報告書:“檢測結果出來了!”
陳隊定了定神,嚴肅問:“是海/洛/因對吧。”
小警察笑容不斷擴大:
“是洗衣粉!”
陳隊:?
阮清:??
周少:???
陳隊扯過報告看了眼。
鑒定結果:洗衣粉,薰衣草香型。
周少差點就喊出“怎麽可能是洗衣粉”,好在智商尚且在線,到嘴的話咽了回去,話鋒一轉:
“洗衣粉你們鬧這麽大陣仗,無聊,我回去睡了。”
阮清止住哭聲,鼻頭紅紅的,小心翼翼再問一遍:
“真是洗衣粉?”
“千真萬确,我還親自聞了聞,是薰衣草香型沒錯,你別擔心了,誤會一場。”小警察笑呵呵地拍拍阮清孱弱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阮清一直緊繃的身體終于松了下來。
陳隊卻蹙起眉頭,嘟哝着:
“那我接到的舉報□□電話……是惡作劇?不是,洗衣粉為什麽要分裝成小袋弄得跟什麽似的。”
喬攸下意識聞了聞手指。
上面還殘留着清新的薰衣草香。
他只是擔心周少會返回檢查行李箱裏的東西,正好看到保潔車裏一沓薄膜透明袋,用來給客人裝一些梅子幹果。
所以費了半天工夫分裝洗衣粉,以假亂真。
至于為什麽警察剛到場時沒說,這不是因為,還沒把周少請到警局。
“警察叔叔。”喬攸從口袋摸出手機,“嗯那個……可能……雖然監控出了問題,但是呢,好像……”
他舉起手機,明明是跟警察說話,卻是沖着周少笑揚手機:
“拍到了些有趣的畫面。”
“周——少——你要出大事啦~”喬攸笑容一圈圈擴大。
喬攸終于明白為何作者每次寫陸景澤發癫之前都要水上幾百字數用來烘托情緒,因為看到對方被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陷入恐懼時的表情,着實滿足了人性最深處的陰暗面。
爽感直逼考公上岸。
“警察叔叔,你都不好奇那些毒.品藏到哪裏了麽。”喬攸笑問道。
而周少的眼神也随着這句話一點點渙散,失去了最後的焦點。
陳隊接過手機點開視頻,畫面中出現了幾個大腹便便的醉鬼。
然後是操作間前,周少和馬甲男秘密私語,超強收聲設備拾取到了人耳聽不清的對話。
“周少你放心,十幾公斤的毒那得多少錢,我有那麽傻麽。反正不是賣給別人,裏面摻了點白面粉,到時這小子落到警察手裏,警察可不會單點提純計算重量,十幾公斤,足夠他上閻王面前喝靓湯。”
“聰明,事成之後,少不了你好處。”周少渾然不知死期将至,還在念讀着反派炮灰标準臺詞。
盡管二人聲音很小,但喬攸作為短視頻up主,十分看重設備的收音和錄像功能,買手機時也是特別考慮了這一點。
接着以第一視角進入了操作間,一通尋找翻出了行李箱,把裏面的毒.品取出來藏在角落,用桌布蓋上,然後視角對準了保潔車上的洗衣粉……
周少情不自禁縮起脖子,幽幽環伺一圈。
每位警察叔叔臉上都挂着KPI送上門的滿足微笑。
周少汗流浃背,周少兩股戰戰,周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周少被警察圍住了,周少被按住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比依萍找爸爸要錢那天的雨還大。
部分警察已經冒雨前往夜總會找尋毒.品下落。
阮清最後重複一遍整個事情經過,算是做完了筆錄。
小警察同他握了握手,真誠道了歉,随後道:
“後續如果有問題我們會再聯系你,這些日子你先不要到處亂走,辛苦了,誰是你的監護人?”
喬攸舉手:“我我我。”
這事兒幹得神不知鬼不覺,最是不能讓陸景澤這個癫子知道。
小警察瞅了眼喬攸身上的女仆裝,別過頭:
“我不信。”
“你怎麽還誰說話都不信呢。”
“我現在住在L.U電子集團總裁陸景澤的家……唔!”阮清話說一半,被喬攸捂住了嘴。
“可不敢說。”喬攸警惕地環伺一圈,害怕陸景澤忽然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跳出來。
警察對他們投去一道“我懂”的目光。
二十分鐘後,尊貴的邁巴赫停在警局門口,車上下來的高大男人連傘也沒撐,冒雨怒氣沖沖直奔警局。
半晌,委屈巴巴被陸景澤提着後衣領的阮清出來了。
後面還跟着一臉要死不活的喬攸。
到家之前,車內阒寂到讓喬攸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彼時的他還尚存一絲希望:
陸家的名節保住了,阮清也沒遭牢獄之災,應該……不用撐傘了吧。
剛到家,陸景澤緊抿着唇,面目森寒打開副駕駛把阮清拖下了車,往屋裏拽。
“姓阮的,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下賤,背着我半夜私會周啓忠,怎麽,你有戀醜癖?還是說你就喜歡窮鬼,一個傅溫謹不夠,再來一個周啓忠。”
喬攸:???
合着他生氣的點在這裏。
喬攸一個眼疾手快,先二人一步進了屋,從口袋裏翻出塑料袋:
“剛拖的地……”
兩人默默套好塑料袋,暴風雨再次來臨。
“是,我受夠了你對我的折磨,我寧願去找一個醜男也不想繼續在你身下承歡。”阮清提了提塑料袋,保證能完美裹挾鞋子。
“阮清!”陸景澤怒極而嘯,“所以你寧願跟着他販.毒是麽!”
二人的争吵聲吵醒了保姆們,大家夥揉着惺忪睡眼出來查看情況。
大多都是在門口看一眼,只有海玲首當其沖,生怕錯過吃瓜好戲,外套都沒穿只穿睡衣就跑了出來。
“好啊。”陸景澤一把揪起阮清的衣領,手攥得緊緊的,不住顫抖。
他用力一推,将阮清推出門外,聲音蓋過瓢潑大雨:
“那你去找他,別來求我。”
大門在響亮的“嘭”聲後,世界重新歸于一片寂靜。
喬攸絕望望天。
門外,雨聲、雷聲交織成魔鬼的怒吼。
阮清站在滂沱大雨中,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他不是不知道因為自己的愚蠢闖下了彌天大禍,所以,就讓這大雨全部落下,沖刷走他身上的罪孽吧。
陸景澤坐在沙發上看雜志,客廳裏只留一盞昏黃壁燈,映襯着他冷漠的臉頰。
喬攸和海玲本想回去睡覺,但被他一聲“在這等着”叫了回來。
兩人面容發菜,不停打着哈欠。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景澤看了眼時鐘,緩緩開了口:
“阮清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看熱鬧看得正起勁的海玲:“半小時。”
“去給他撐把傘,別讓他淋死了,我嫌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