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編碼2054

第20章 霁纭(二十)

霁纭(二十)

韓炡局促地站在言羽淩身邊，環顧着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他長這麽大還沒來過這種場合，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在意，生怕會給言羽淩丢臉。雖然來之前言羽淩一直安慰他這只是個普通的公司年會，完全不需要緊張，但韓炡一進門就有種上當的感覺。很顯然在這間宴會廳裏聚集的都是在白熊有一定級別的人物，從他們的衣着打扮和氣質談吐就看得出來。再看那一道道用料昂貴的精致餐食，和送給每位到場賓客價值不菲的禮品，韓炡不得不感嘆白熊公司真的是財大氣粗。這是一個他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在這個大廳裏的人要麽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要麽就是有着耀眼簡歷的能力者，而更多的是兩者的結合。如果不是因為言羽淩，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跟這些人共處一室，然而眼前這些人還只是一群為公司打工的人，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更加高不可攀的、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世界。韓炡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人類社會這個金字塔所處的位置，但當他偶然有機會仰頭瞥見上面的風景時，才真正明白那個塔尖是多麽的遙不可及。

“小炡，你一定要嘗嘗這個。”言羽淩把一塊精致的小點心放在韓炡的盤子裏，那東西看不出是什麽食材，只有一口的大小。

韓炡不疑有他，乖乖地把點心放入口中，下一秒扭曲的表情就浮現在他臉上。言羽淩看着他咽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來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這……是什麽東西？是誰吐出來的嗎？”韓炡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咽下去，邊大口喝着水邊問道。

“哈哈哈哈……”言羽淩聽到他的話又笑得停不下來，“你這個形容太到位了，我第一次吃這個東西的時候也覺得這是不是廚師吐出來的。這其實是一種深海蝦搭配一種很昂貴的菌類發酵出來的，據說對人體非常有好處，就這一小塊的價格差不多相當于一只大龍蝦。”

韓炡一臉見鬼的表情：“就這……我吃了是能長生不老還是能大戰三天三夜？”

言羽淩撲哧笑道：“長生不老估計懸，三天三夜嘛……回去可以試試。”

韓炡抿着嘴笑着看他，他知道言羽淩是故意用這種方法來緩解他緊張的情緒，這一來二去的把他方才的局促不安一掃而空。“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不要喊累。”

言羽淩故意撞到他身上：“那你就體諒體諒我老人家，溫柔一點嘛……”

韓炡低下頭湊到他耳邊：“我也想溫柔啊，可每次到後面都叫着讓我再激烈一點的是誰啊？哥你這樣前後不一致讓我很難辦啊……”

言羽淩笑着輕輕打了他一下，被韓炡順勢抓住手，吻了吻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幹咳，韓炡慌忙放開言羽淩的手。兩個人轉過身，就看到金發碧眼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

“老遠就看見你倆在這兒打情罵俏，公共場合撒狗糧，你們這是不道德的！”Alex一邊笑着，一邊朝韓炡伸出手：“Alex，淩的朋友兼同事，你就是韓炡吧，淩一直跟我提起你，今天終于見着真人了，不愧是讓淩淪陷的男人，連我這個直男都要大呼好帥啊！”

韓炡不好意思地跟他握了握手：“您好，您過獎了……”

Alex擺擺手：“不過獎不過獎，我實事求是的說，我認識淩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他在這種場合笑得這麽開心，他這個人是智商有餘情商不足，對他不喜歡的人他裝都懶得裝，今天算是讓我開了眼了，可見你在他心裏的位置。”

言羽淩站在一旁什麽都沒說，只笑着看韓炡分明心底樂開花卻要假裝謙虛的表情。

“小韓，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喝兩杯，給你講講淩的糗事，不過在這之前我有點公事要跟他談，可以借用他幾分鐘嗎？”Alex說完給言羽淩遞了個眼色。

韓炡趕忙說道：“當然，你們聊，不用管我。”

言羽淩捏了捏韓炡的手指：“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如果覺得這裏無聊就出去轉轉，不想理的人你都不用理。”

……

言羽淩跟随Alex來到酒店走廊深處的一個小房間，這是宴會廳附帶的小休息室，沒有攝像頭。Alex轉身關好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大小的東西遞給言羽淩。言羽淩按下上面的開關，一個全息小窗口就浮現在空中，他對着上面不斷向下滾動的一行行信息眉頭越鎖越深。

Alex在一旁小聲說道：“這是我目前搜集到的全部情況，關于韓炡外婆的我現在不能完全确定，Jupiter那邊自己也沒理清楚頭緒，你得再等等。”

言羽淩點了點頭：“謝了哥們兒。”看完最後一行字，他扳動裝置側面的一個小開關，裝置随即發出極細微的爆破聲，然後表面微微發燙。

Alex接過那個已經自毀了的小裝置，随手把它丢進休息室衛生間的馬桶裏沖走，轉頭對言羽淩問道：“你那邊最近情況怎麽樣？”

言羽淩搖了搖頭：“不太好，剛接到大老板那邊的通知說項目內容有重大改變，看樣子接下來搞不好真的會變成你猜測的那樣。”

Alex嘆了口氣：“這世界又要陷入混亂了……”他認真地看着言羽淩，“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想我可能不會留在這裏了，我父母年紀大了，特殊時期我必須得回去陪在他們身邊保護他們的安全，而且這份工作我也做膩了，當年咱們剛進白熊的時候我對它有多麽期待，現在就有多麽失望，我已經看透這個世界了，人類這玩意根本不配有光明的未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去追求了，只想守在親人身邊耗完這輩子。我很高興能遇見你這麽個朋友，以後可能不會經常見面了，哥們兒，保重。”

言羽淩有點傷感地點了點頭，跟他擁抱了一下：“你也是，保重。”

……

宴會廳的一側有個舞臺，樂隊在演奏着輕快的布魯斯，臺下是一方不算大的舞池，幾位喝到盡興的賓客正跟着節奏輕輕擺動着身體。韓炡站在遠離舞臺的角落裏，默默吃着精致的自助小甜點，盡量讓人注意不到自己。點心很好吃，濃濃的莓子味，清甜不膩口，韓炡想着等會一定要讓言羽淩嘗嘗，正在此時，一個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身材高大的混血男人笑容間帶着輕佻的問道。

韓炡拼命在記憶庫裏搜尋了一番，沒找到線索。“抱歉，我沒什麽印象……”

男人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盯着他看了一陣似是在判斷他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在裝傻。

“我叫Levi，老言的同事，我剛剛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你們一起來的？”

“是的，你好，我叫韓炡。”韓炡恭敬地朝對方伸出手。

“韓炡？”Levi微微眯起眼睛，“冒昧問一下，你跟老言是什麽關系？”

韓炡明顯猶豫了下：“我……我是他……弟弟。”

“弟弟？他姓言你姓韓，你們不是一個爹生的？”

“嗯……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哈哈，原來如此。”Levi放肆地笑起來，那笑容讓韓炡感到很不舒服。

剛才從韓炡一進門，Levi就一眼認出了這是在成人酒吧拒絕過他三次的那個保安少爺。他從旁冷眼看着那兩人之間的暧昧舉止，想起那日言羽淩所說的“弟弟”就覺得好笑，誰家哥哥跟弟弟會牽手，還用那種恨不得扒了對方衣服的眼神對望？言羽淩分明就是包養了個出來賣的，之前被他撞破還在那裏演戲。他最煩的就是這種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私底下不知玩得有多花，卻好意思來指責他到處留情始亂終棄。如今看着言羽淩帶着這個他垂涎許久卻不得手的小狼狗公然出入這種場合拿大家當傻子，Levi就一肚子的火，忍不住想要好好捉弄這兩個人一番。

“我看你一直自己站在角落，怎麽不去跟人聊天？”Levi假裝關切地問道。

韓炡讪讪地笑笑：“我不太擅長跟陌生人聊天。”

“哦……你是因為不擅長聊天，還因為是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題？畢竟這裏是全球頂尖公司高層員工的酒會，不是你那種随便什麽人都能去的風月場所。”

韓炡猛地擡起頭，看向Levi滿是戲谑的面孔：“你什麽意思？”

Levi不屑地笑笑：“行了別演了，你知道我什麽意思，我也知道你什麽身份，James先生。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對你一見鐘情，我保證對你會比言羽淩對你更好，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跟我？”

韓炡默默攥緊拳頭，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被言羽淩的同事給認出來，他的确對Levi沒有絲毫印象，畢竟像這樣的人他當時在酒吧每天晚上都要拒絕二三十個。他腦子亂極了，本以為那段經歷無足輕重，卻不想如今會變成一個可能對言羽淩造成不良影響的污點。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咬死了否認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Levi有點不耐煩道：“你這樣可就沒勁了，裝傻充愣解決不了問題，你別忘了你在那家酒吧的照片還挂在網上呢，要不要請大家一起來觀賞一下……”

Levi說着就要去按手環，被韓炡一把攔住。Levi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眼神，報複的快感在血管裏沸騰，曾經被拒絕的挫敗感煙消雲散，他算準了韓炡不敢在這種場合大鬧，就是想看這個高不可攀的小少爺求他高擡貴手好來一雪前恥！

“看把你緊張的，我跟你開玩笑呢……”Levi摟住韓炡的肩膀，一副熟人的模樣在他耳邊說着，“我跟老言是朋友，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他的面子嘛，不過，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個面子？”他邊說着邊摩挲着韓炡的肩膀，西裝下面包裹的強健肌肉讓他心裏一陣發癢，果然是個精品，難怪言羽淩冒着被人認出來的風險也要把他帶在身邊。

韓炡默默咬起後槽牙，如果不是害怕給言羽淩惹麻煩，他現在就想打爆這家夥的狗頭！

Levi的爪子已經開始在韓炡的後背游走了，他最近開始厭煩了用愛情這個騙局去收獲那些頭腦單純的男孩，來來去去最後全都一個樣，沒意思得很，還不如找職業的，服務周到事後絕不糾纏，唯一的缺點就是傷錢包。但眼前這位絕對是物超所值，花多少錢他都願意。

“這家酒店的宴會廳旁邊有很多休息室，你願意陪我去坐坐……”Levi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猛地一把攥住手腕，狠狠地拽到一邊。言羽淩沖到兩人中間擋在韓炡身前，目光像要吃人般瞪着Levi：“把你的髒手給我拿開！”

Levi吃了痛，剛想還擊，卻又被Alex上前一步擋到言羽淩前面。Alex雖沒有Levi高，但卻有着一身堪比健美運動員的肌肉，被他一臉不客氣地瞪着，任誰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抗揍能力。Levi看了眼Alex那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臂圍，讪讪地往後退了半步。

“別這麽激動嘛，我只是再次遇到James很高興，想跟他多聊兩句而已。”Levi特意強調了James這個名字，是想向言羽淩宣告事态的主動權。

“你認錯人了，小炡從來沒叫過這個名字。”言羽淩一臉冰冷地說道。

Levi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矢口否認這一出是事先串通好的嗎？拿別人都當傻子嗎？”

韓炡在後面悄悄拽了拽言羽淩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言羽淩笑着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面對Levi：“對啊，就拿你當傻子了，難道你不是嗎？”

Levi一臉輕蔑地笑了下：“我是，那你呢？拿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的爛貨當成寶，你是不是有什麽怪癖啊，喜歡這種髒東西……”

Levi話音未落，就被言羽淩一個箭步沖上去照着面門狠狠地來了一記直拳。Levi被打得向後踉跄了幾步，撞到了擺滿自助點心的料理臺上，昂貴精致的瓷器發出清脆的聲響，引來附近的賓客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Alex堆着笑着跟各位解釋道：“不好意思，老陳他喝多了，你們繼續，不用理他。”

言羽淩這一拳打得夠重，Levi直接流下兩行鼻血，把他疼得呲牙咧嘴，捂着鼻子不服氣地嚷道：“喝多個屁！他言羽淩包養個窯子裏的小白臉敢做不敢當，還在這兒玩兒倒打一耙！”

言羽淩拉起韓炡的手，面色平靜地走到Levi面前。“老陳，都說你認錯人了，怎麽就是不信呢？小炡從來都沒用過James這個名字，我和他之間更不是什麽包養關系。”他握着韓炡的手對所有人展示着兩人的結婚戒指，“我跟小炡是合法的婚姻伴侶，他是我的新婚丈夫。”

韓炡呆呆地望向言羽淩，他以為言羽淩跟他結婚僅僅是為了讓他上學，而言羽淩并不想對外公布這段關系。戒指在燈光下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刺得他想要流淚。

“我去，淩你結婚啦？剛才居然沒告訴我！”Alex在一旁驚嘆道。

“這不被這人攪合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麽。”言羽淩嫌棄地瞥了Levi一眼。

周圍的人紛紛上前表示祝福，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男人能讓言羽淩走入婚姻，全都圍過來好奇地打探起來。Levi還想說什麽，可根本沒人理會他的存在，被人群擠到圈子外的他只能悻悻地堵着還在流血的鼻子離開。

韓炡遠遠看着Levi的背影，擔心地對言羽淩小聲問道：“哥，網上的照片怎麽辦？”

言羽淩悄悄對他耳語道：“早就被我清理幹淨了，你以為我會留着那些照片随便讓別人看你嗎？”說完便轉過頭繼續跟人談笑風生，留下韓炡閃着一對星星眼感動地望着他。

聽到動靜跑來湊熱鬧的同事越來越多，一時間他們所在的角落變成了宴會廳裏最熱鬧的地方，言羽淩在跟人聊起關于韓炡的事時始終帶着驕傲的表情，從始至終拉着他的手沒有放開過。他想要給韓炡一個名分，這個名分不僅僅是寫在結婚證明上，而是讓他走進自己的世界，宣告他就是他的男主角。

在一片熱鬧喧嘩中，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舞臺上響起：“女士們先生們，我剛剛得知我的一位好友在兩天前與他心愛的人結為伴侶，在此請允許我為他們獻上一首歌，有請言羽淩先生和他的新婚丈夫韓炡先生共舞這一曲。”說完Alex朝旁邊的樂隊打了個手勢，前奏聲随即響起。

言羽淩拉着韓炡來到舞池，周圍的燈光暗下來，Alex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吟唱起古老的情歌，賓客們紛紛加入，整個宴會廳都在翩翩起舞。

“開心嗎？”言羽淩雙手搭在韓炡的肩上，笑着問道。

韓炡的眼中微微閃着淚光：“開心，哥，謝謝你！”

言羽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傻小子，你怎麽能讓Levi那種無賴給拿捏住呢？你之前對付流氓的那種氣勢都去了哪兒？”

韓炡委屈地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怕萬一是你的上司之類的，處理不好會給你惹麻煩，我剛才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又不能像揍普通流氓那樣揍他。”

“揍！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客氣，敢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就敞開了揍！你要對我有信心，就算真的是我的上司對你不懷好意，我也絕不會讓你忍氣吞聲，你哥這點實力還是有的，可不會為了一份工作讓別人碰我老公。”

韓炡突然停住腳步，無限驚喜地看着他：“你……你叫我……”

言羽淩笑着湊到他耳邊，故意用充滿挑逗的聲音叫着：“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