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編碼2054

第17章 霁纭(十七)

霁纭(十七)

言羽淩一直到後半夜才睡着，然後做了個極為生動的夢，夢裏的韓炡只有五歲左右的樣子，跟着他出門玩，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于是他一整晚都在瘋狂的奔跑和焦急的找孩子，以至于醒來時感覺比跑了個馬拉松還要累。

夢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消散了，言羽淩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一抱親一親身旁的那個人，确定自己沒有把他弄丢。可他轉過頭，卻發現旁邊的床鋪空無一人。他艱難地起身，費力地抓起地板上的浴袍穿上，緩慢地走出房間。

韓炡和往常一樣，站在廚房的吧臺後面準備着早餐，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在他身側投出長長的陰影。言羽淩眯着眼睛看着他被陽光照亮的側臉，不禁嘴角上揚。

韓炡擡頭瞥見他的瞬間身體僵了僵，神情變得極不自然：“哥，你醒了……”

“嗯，本來還想睡個懶覺的，結果餓醒了。”言羽淩光着腳來到吧臺邊在高腳凳上坐下，一邊吃切好的水果，一邊用眼神描繪着他喜歡的人。

“馬上就可以吃飯了。”韓炡的目光掃過言羽淩敞開的浴袍，在看到鎖骨和前胸被他留下的痕跡時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像是害怕看見自己犯下的罪行一樣。

韓炡的反應跟言羽淩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以為兩個人終于走出了這一步，韓炡肯定會黏黏糊糊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可結果韓炡卻一副多看他一眼都會被燙傷一樣的神情，這讓言羽淩着實沒預料到，他手肘撐在吧臺邊托着腮看着韓炡：“小炡，昨晚你盡興嗎？”

韓炡拿着廚師刀的手猛地抖了下，差點兒切到手指頭，他眼神慌亂到不知該看哪兒，支支吾吾地答道：“嗯，挺……挺好的……”

言羽淩皺了下眉：“看來好像不太滿意？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你也知道我以前沒有……”

“哥。”韓炡擡起頭，打斷了他，“不是你的問題，我……”他頓了頓，像是在幫自己下定決心一般。“我知道你是為了安慰我想讓我振作起來，我知道你對我好，昨晚全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沒控制住自己，對不起……”

言羽淩抿着嘴看着他，有一點生氣又有一點好笑，點了點頭說道：“嗯，确實是你的錯。可是做都做了，也倒不回去了，現在該怎麽辦呢？”

韓炡的眼眶突然紅了，他知道他們回不去了，今早醒來時他默默盯着言羽淩的睡顏看了很久，想要把這幅畫面刻在心裏，這樣等他離開這裏後還可以時常翻出來回味。“我……我會搬走……”

言羽淩被他那副委屈的模樣搞得哭笑不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啊，你走吧，最好現在就走。”

韓炡的淚水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湧了上來，他張了張嘴卻喉嚨哽住，只能不停用衣襟抹着眼淚。哪怕在心裏演習過無數次離別的時刻，可當真正面對時依然無法停止疼痛。

言羽淩看着他的狼狽相既心疼又好笑，故意假裝生氣地說道：“你倒是走啊，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夥！你拿我當什麽人了，我可還沒偉大到用自己的第一次去安慰人，你提上褲子不想認賬就直說！”

韓炡呆愣愣地看着言羽淩，淚珠還挂在臉上，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理解這些話的含義了。

言羽淩無奈地嘆了口氣，朝那個傻小子眨了眨眼：“小炡，我喜歡上你了，恭喜你，你贏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韓炡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盯着言羽淩。

言羽淩搖着頭笑了笑，一邊繼續挑水果吃，一邊等着韓炡的CPU運轉過來。

過了片刻，忽然當啷一聲，廚師刀被丢在了操作臺上，韓炡穿着圍裙繞過吧臺朝言羽淩撲了過去。言羽淩本能地擡手保護自己，結果鼻子還是撞到了韓炡的胸膛上。韓炡欣喜若狂地把他牢牢鎖在懷裏，力氣大到讓言羽淩窒息。

“臭小子，你松開點兒，我不能呼吸了！”

言羽淩的抗議話音還未落，就被韓炡狠狠地吻了上去，讓他再次回味了一遍那晚在浴室霸道又熱辣的吻，這一次他沒有抗拒，而是和韓炡一樣恨不得把對方吞進肚子裏。

在這只能被稱之為互啃的激烈擁吻中，韓炡一把将言羽淩抱起，二話不說就往卧室走。

“不行不行，小炡你把我放下，你讓我先緩兩天，我真的吃不消了！”

韓炡狠狠地親了下他的臉頰：“我不做，我只是想重新起床，剛才的都不算，現在才是真正的‘第二天早上’。”

被逗得哈哈大笑的言羽淩就這樣又被扔回到了床上，鎖進了強壯的臂彎裏。

韓炡用指腹輕輕描繪着他的輪廓，從額頭到鼻尖再到嘴唇，“早啊，哥。”

言羽淩笑着吻了吻他的手指，“早，男朋友。”

韓炡愣了下，他想要笑可眼睛卻又濕潤了。他幻想這一天太久了，久到他以為永遠不會到來，當這一刻從天而降的時候，他好想回去抱一抱那個曾經陷入絕望的自己。

言羽淩揉着他的頭發，讓他把眼淚流淌進自己的肩窩。“小炡，我知道外婆走了你很痛苦，我也是，可我們必須要把日子過下去，過得好，這樣外婆才沒白疼我們一場。我知道你現在很迷茫，我想告訴你，其實我和你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困惑和怨憎，我沒有夢想，也不想尋找什麽人生意義，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互相扶持，彼此給予勇氣去面對這個糟糕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走多久，我也不想管了，我只知道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會後悔，哪怕将來沒有一個好的結局，我也認了，我現在必須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你。”

就這樣吧，人生不過是大夢一場，到頭來所有的愛恨都會随着渺小的生命一起消散，不被任何人記得。與其為了那些也許根本不會發生的事而躊躇不前，不如趁着熱愛去肆無忌憚的讓生命綻放。

…………

言羽淩面對着一桌子的“愛心早餐”扶了扶額，現在看來韓炡之前确實已經很收斂了，這個熱戀中的大孔雀要比之前求愛的那個還要可怕得多。

“小炡，把衣服穿上，我不能安心吃飯了。”言羽淩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低頭看着盤子裏用醬汁寫的‘Love’，輕輕笑了笑。

韓炡故意挺了挺胸，調侃道：“怎麽？是我太秀色可餐了嗎？你要是覺得早餐不好吃，那我給你吃，随便吃。”

言羽淩面對他的調戲挑了挑眉，放下刀叉看着他：“小炡，說起來我有件事想問你，你還記得咱們和楊塵一起去成人娛樂中心時，看到的那個VR服務嗎？”

“嗯……記得啊。”

“你給我老實說，你有沒有用它幻想過我？”

韓炡的臉突然騰地一下紅了，眼神飄忽手足無措。

言羽淩忍着笑，假裝嚴肅地看着他：“難怪當時你的神情不對勁，我就知道！跟我說說你都幻想什麽了？你是怎麽‘蹂躏’我的？”

韓炡這下連脖子都紅透了，也不挺胸了，整個人拼命往後蜷，恨不得縮小再縮小。

言羽淩一邊悠閑地吃着盤子裏的美味，一邊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說說看嘛，我真的很好奇，你說出來也許我還可以幫你把它變成現實呢？”

韓炡拼命搖起頭：“不不不，不用了……”

“怎麽？都不敢告訴我嗎？看不出來原來你這麽野的嗎？”

韓炡支支吾吾地說道：“那……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剛出國很想你，看到有這種形式就……就稍微嘗試了一下……但是事後我特別有罪惡感，而且覺得自己很可悲，後來就再沒有過了。我知道這樣做很惡心，對你很冒犯，對不起……”

言羽淩笑笑：“沒關系，喜歡一個人會忍不住想象與他親密的樣子是人之常情，誰也不是沒想過。”說着他朝韓炡眨了眨眼。

韓炡有點意外地看着他：“你……你是說……”

“嗯，誰讓你給我展示你的‘超标準發育’來着，看過就忘不掉了啊。”

“真的嗎？你也會想我嗎？”韓炡還紅着的臉上綻放出傻傻的笑容：“哥，那你都想我什麽了？”

言羽淩笑着瞥了他一眼：“休想套我的話！不過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我把你從酒吧帶出來的那晚本來是打算對你表白的，如果當時不是恰好接到周叔叔的電話，我想那晚的電梯監控可能會拍到點兒童不宜的畫面。”

韓炡呆呆地看着言羽淩，想起那晚他說的那句“小炡是我的人”，突然激動得不能自已。

“你給我坐着！”言羽淩用手裏的勺子指着又準備撲過來的韓炡，“等我吃完飯你再折騰。”

…………

一段戀愛最初的時光永遠是最美好的，好到每天心跳過速，好到嘴角放不下來，可甜蜜中又時時夾雜着不安，害怕時間的流淌将這份甜蜜帶走。他們都早已過了懵懂初戀的年紀，不會抱着那些童話般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是這一次與以往的情況又都不同。兩個從襁褓和幼年就互相陪伴的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對方，在這段感情裏他們完全不需要磨合的過程，對彼此的包容和信任早已渾然天成。他們之間既有新婚燕爾的熱烈，又有老夫老妻的默契，這讓早已看透現實的他們依然會生出這種美好會持續到永恒的幻覺。

跟韓炡在一起後，言羽淩終于明白了原來自己內心一直是那個想要被人照顧被人拯救的小男孩。他出生在一個幸福的普通家庭，有一對恩愛的父母，兩歲那年父親為了想要給他更好的生活決定創業，卻在應酬時被人下了毒品從此無法回頭。那是一段他沒有多少記憶的艱辛歲月，疼愛他的祖輩相繼離世，父親欠下高額債務後被送進戒毒所，母親獨自帶着他艱難維持生計。他不記得當時住的房子有多破，也不記得吃的東西有多差，只記得母親對他有多溫柔。五歲那年，他的生活裏出現了一位警察叔叔，他當時只知道那個叔叔好高大帥氣，會給他帶很多好吃的，長大後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為了償還債務铤而走險為暗網工作，而那位叔叔就是負責他媽媽案子的警察，那個人不僅讓他的母親戴罪立功免于責罰，還私下幫他們還清了債務。正當生活開始朝着好的方向前進時，他的父親卻在戒毒所裏去世了，不久後母親又遭遇車禍，他一夜之間成了孤兒，幸好那位警察叔叔和他的伴侶一起收養了他，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然而他始終不會忘記，他是吸毒者和罪犯的兒子。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這份命運的眷顧，不敢放肆半分，盡管養父對他再好，他依然不給自己任性的權利，因為他始終記得他原本該有的命運。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了扮演成熟穩重獨立，是韓炡喚醒了他內心深處那個渴望被呵護的小男孩，他想要的溫柔懷抱只有韓炡能給，這個看似一直被他包容忍讓的弟弟其實一直在用一顆火熱的心照亮着他。

……

韓炡完成這天的健身任務，快速沖了個澡烘幹了身體，準備趁着晚飯前再看一會兒書。跟言羽淩在一起後他終于找回了原來的心氣兒，開始重新規劃人生。雖然沒有了學位，但不代表他就會一事無成，知識是沒人搶得走的，他每天都通過網絡課程充實着自己，即使跟言羽淩在一起他一輩子不需要為錢發愁，但他依然想要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他剛走出淋浴間，就看到言羽淩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正倚着門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哥？你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工作結束了？”

言羽淩故意用眼神在他身上逡巡着：“嗯，想看看你緩解一下疲勞。”

韓炡把剛拿到手裏的衣服又丢到一邊，笑着走到他面前擠了擠手臂上的肌肉。“好看嗎？”

言羽淩用手指在他身上輕輕劃着，“好看，而且……我終于不用再假裝沒興趣看了……”

韓炡驚喜地要去抱言羽淩，卻被言羽淩一把撲到牆上，學着他當初的樣子，攥住他的手腕不準他亂動，然後一臉霸道地吻了上去。

韓炡低着頭盡情享受着這個兇猛中透着溫柔的吻，動情之際忍不住想要把言羽淩抱在懷裏，卻又被言羽淩在手上施了力道。于是他突然起了玩心，不再掙紮，而是躲開言羽淩的吻，一臉驚慌地看着他：“哥，你別這樣，放開我，我們不可以這樣……”他嘴上說的是放開他，手卻暗暗抓住言羽淩的手，生怕他真的放開自己。

言羽淩笑了笑，緊緊貼着他的身體。“我偏要這樣，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要你！”

韓炡呆住了，傻傻地看着言羽淩，眼睛裏閃着微光。

言羽淩捧着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小炡，我愛你。”

話說出口後，言羽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一往無前的篤定。愛就愛了，哪需要顧慮那麽多，看看外面那個一塌糊塗的世界，再看看眼前這個完美無瑕的人，還有什麽比跟這個人一起墜入愛河更美妙的？

韓炡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曾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這一句話，哪怕是假的都願意。

言羽淩捏了捏他的臉頰，順着他的頭毛：“這麽感動的嗎？讓我們家的大狗狗都要掉眼淚了？”

韓炡又哭又笑到語無倫次：“你怎麽這麽突然……我衣服都沒穿……”

言羽淩惡作劇地眨了眨眼睛：“你忘了你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沒穿衣服被你按在牆上的嗎？你現在是驚喜，我當時可是驚吓啊……如今給我抓到了機會，當然要小小地報複你一下了……”說着他用嘴唇極輕柔地觸碰着韓炡的頸側，若有似無的厮磨又癢又酥麻。

韓炡想要捉住他的唇吻上去，卻被言羽淩一把捏住了下巴：“不準亂動，這是對你的懲罰……”

【完整版将在有聲廣播劇中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