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傅悠然剛回到家,就在檐廊下撞見了她的母親。
母親一見她那副歡脫的樣子,就氣得直搖頭,“你又野到哪裏去了?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這身衣裳是前些天新做的吧?怎麽才穿一回就被你弄得髒兮兮的?哎!你等等!你手裏拎的那是什麽?”
傅悠然連忙逃回了傅家的後院裏,找了個角落把小狐貍藏了起來,先喂了碗幹淨的水,又吩咐下人去廚房找些剩下的食物來。
安頓好小狐貍後,傅悠然才去換了身幹淨衣服,又匆匆忙忙去了母親那裏。母親訓斥了她好一會,才終于肯放她回房。
而等她再回到後院的時候,那只小狐貍已經吃飽喝足,安心地在籠子裏睡下了。聽見她慢慢走近的腳步聲,才又眯着眼睛擡起了頭。
傅悠然見它精神似乎好些了,也不像方才在集市上那樣緊張,于是又慢慢打開了籠子,向小狐貍伸出了手。
“來,要不要出來玩?”
而那白狐仿佛聽得懂她說話一樣,微微低着頭,就試探般地,慢慢踏出了籠子。甚至像是故意貼着她的手掌經過,那柔軟的絨毛也蹭過她的手心,然後輕輕一躍,就跳上了她的膝蓋。
傅悠然驚呆了,兩眼都直放光。
剛才在集市上,她就覺得這小狐貍通人性,沒曾想,居然比她想象中更加靈性。居然還分得清人心好壞,知道誰要殺它,誰又要救它。
傅悠然心頭也仿佛湧上了一股暖流,頗為欣慰地撫上了小狐貍柔軟的茸毛。
而這時,她才注意到,這小狐貍的左前腿傷得不輕。腿上那個傷口似乎還未處理過,依然是一片血肉模糊。連本應潔白的絨毛都被血水浸染成了烏紅色,一縷縷地與傷口糾纏在一起,看着頗叫人心疼。
正巧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傅悠然還以為是之前吩咐過的下人,于是一面檢查着小狐貍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口,一面又連忙對身後的人道,“來得正好,快幫我拿些幹淨的紗布來,還要一把剪子。”
可奇怪的是,身後那人并沒有即刻答複,反而還将身子湊近了些。
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傅悠然不解地回頭一看,卻吓得渾身一激靈,“爹爹?!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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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她的父親正偷笑着打量她,“你娘的直覺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啊,沒想到,還真被她說中了,果然是在後院藏了‘見不得人的東西’。”
“爹爹……”做壞事被抓了個正着,傅悠然一時也有些尴尬。
可是爹爹似乎并不在意,還一邊傾着身子,打量着她懷裏的小玩意,一邊小聲地自說自話道,“別擔心,我不告訴你娘就是了……這是什麽?小狗嗎?”
“呃……”傅悠然見反正也瞞不住了,幹脆對爹爹說了實話,“這是,從集市上買來的一只小狐貍……它受傷了,還險些被賣去做成富人的圍領子……我實在不忍心,就把它買回來了……”
“狐貍?”爹爹大吃一驚,“這樣雪白的狐貍?我還是第一次見。看它這麽親人的樣子,還以為是從哪撿來的小狗呢!”
傅悠然笑道,“才不是小狗呢,雖然它個頭确實也不大就是了……大概還是只年幼的小狐貍吧。”
說着又稍微換了個姿勢,轉過了身子,将小狐貍展現在爹爹面前。
爹爹見了這小尖臉、大耳朵的小精靈,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了笑容,“哎呦,着實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家夥!明明是只野獸,性格卻這麽好,實在難得!常聽人說,狐貍這種動物很有靈性,或許你們真的有緣分也說不定呢!”
小狐貍見了爹爹,也彎曲着一條受傷的前腿,努力地在傅悠然的膝上站起了身子,歪着頭打量起爹爹來。
然後,突然發出了“哇”的一聲,把兩人都吓了一跳。
“哇!哇!”小狐貍還在努力地扯着嗓子叫喚着。
“噓!”傅悠然連忙打斷了它,“你可千萬要小點聲,別被母親發現了!萬一被趕出去,我可又要擔心了!”
小狐貍像是聽懂了,立刻安靜下來。
爹爹這時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這狐貍怎麽回事?怎麽像小狗一樣汪汪叫啊?哈哈哈!我、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不正經的狐貍,哈哈哈……”
傅悠然原本沒覺得好笑,此時也忍俊不禁,輕輕摸了摸小狐貍的頭。
後來,下人們及時拿了紗布和剪子過來,傅悠然也盡快給小狐貍清洗了傷口,又撒上藥粉包紮起來。小家夥雖然疼得嘤嘤叫,但卻始終很配合,仿佛知道她是在幫助自己一般。
一個月後,小狐貍的腿傷總算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雖然跑動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有點一拐一拐的,但其實已經不影響它上蹿下跳地胡鬧了。
傅悠然給它做了個小窩放在後院,大部分時候,它都會乖乖地躺在窩裏睡大覺,到了晚上,才會偶爾在後院裏發出些動靜。
他們有時候也一起吃飯,一起坐在檐廊下聽雨,一起去摘院子裏新開的花。
有時候,它也會趁下人們沒注意,偷摸着鑽進傅悠然的卧房,然後靈巧地爬上她的床榻,趴在她的枕邊與她共眠。
傅悠然有時也會打趣它,說它比她那些夫郎都要更加黏人,下輩子不如投胎來做她的夫郎算了。可是那小家夥呆呆的,只會眯着眼睛對她笑,也不知道聽懂了沒。
就在傅悠然以為,他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一直這樣互相陪伴下去的時候,那只小狐貍卻突然跑了。
那一天,傅悠然從自己的飯菜裏,偷偷省下了兩塊肉骨頭,又小心地用帕子包了起來,帶去了後院。
可就在她把肉骨頭喂給小狐貍的時候,那小家夥卻像看走了眼一般,不盯着那肉骨頭咬,偏偏咬在了她的手掌上。
傅悠然吃痛收回了手,才發現拇指的指根處被咬破了一個小口,逐漸滲出了血。
而小狐貍或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飛快地後退了幾步,一轉身就矯健地攀上了後院的高牆,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子。
“哎!小狐貍!”傅悠然急了,連手上的傷口都來不及管,往它逃走的方向大喊道,“你別跑!我不生氣!你快回來!小狐貍!外面很危險的!”
可是,她卻遲遲沒有聽見小狐貍的動靜。
忽然之間,傅悠然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像大難臨頭一般,飛快地沖出了家門,又繞回了府邸的後牆外。可無論她怎麽找,怎麽聲嘶力竭地呼喊,都沒再見到小狐貍的身影。
傅悠然一直找到天黑,才憂心忡忡地回了家。
走到家門外時,傅悠然才發覺,母親正伫立在大院門口,似乎是在等她。見她今日這麽晚才回,卻難得地沒有唠叨她,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陪同她一道回了卧房。
傅悠然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榻上,久久地沉默不言。事到如今,也不知那小狐貍,還會不會再回來。
如果它不再回來,那麽,只希望它以後,不要再被可惡的獵人抓住了。
*
傅悠然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
她稱自己身體抱恙,整日整日地待在房裏發呆。整個人像丢了魂一樣,久久地凝視着面前的空氣,一言不發。
好在貼身伺候的下人們,對那只小狐貍的事情也都知道個大概。除了向街坊鄰居打聽消息,也只能默默照顧,幫不上什麽大忙。
直到小狐貍跑丢的第三天,書房的窗外,兩個侍從的對話才終于引起了傅悠然的注意。
“哎,聽說了沒?王大哥說今兒上集市買菜,回來的時候在大門外瞧見一個渾身雪白的孩子。”
“孩子?”
“是啊,聽說那孩子穿一身白衣,連頭發都是白花花的,還披頭散發的,遠遠看着像個幽靈一般,聽起來讓人怪害怕的。”
“啊?這可怎麽辦才好?傅大人想必要頭疼了……”
“是啊,聽說傅大人已經派了兩個小厮去攆他了……哎,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興許是得了什麽怪病,家裏又治不起罷……”
正在這時,長廊另一側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一個人影火急火燎地竄了出來,把兩個侍從吓了一跳。
“哎?小姐?您身體好些了嗎?哎……”
可他們這位傅小姐卻頭也不回地跑遠了,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兩個侍從面面相觑,啞口無言。
“瞧這精神樣子,興許是好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