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親
相親
寒假正式開始的第五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俞心依舊美美地睡了個懶覺才起床。前一晚刷懸疑劇刷到後半夜，以致她下樓時都快接近中午了。
俞家位于H市的老城區，是棟三層的小洋房。俞心走出房門就聽到樓下客廳傳來熱鬧的交談聲。聽聲音她猜測大概是俞母的某個小姐妹前來串門了。
俞心打着哈欠扶着木頭樓梯的扶手緩緩往下走，睡眼朦胧。她穿着棉質的厚睡衣，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長發，就這麽大喇喇地出現在了客廳。
當她清醒過來時，客廳沙發上的三人同時轉頭望向她。最先打破平靜的是俞母的小姐妹：“诶呦，俞心起床啦！好久不見，又變漂亮了。”
俞心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母親，為什麽不提醒下自己。只聽俞母一臉嫌棄地對自己說：“瞧你這孩子，快去樓上換身衣服，今天你薛阿姨請咱們下館子！”
俞心“哦”了一聲，又朝沙發上另外一位陌生面孔看了看。那人不作聲，朝自己禮貌地點了點頭。俞心回了個微笑便匆匆上了樓。
她仍舊有些摸不着頭腦，回想着剛才沙發上的那張年輕男人的臉，長得酷似薛阿姨，所以這就是前段時間母親說的薛阿姨的兒子？
那……今天這是相親局？
俞心走進衣帽間，随意地挑了件白色連帽加絨衛衣，又拿了條淺灰色半身裙給自己換上。既然剛才已經在別人面前毫無形象可言了，那也就不必精心打扮了。反正目前她也不打算交男朋友。
簡單地紮了個馬尾，塗了層粉底，俞心就下了樓。她走到沙發邊坐下，乖巧了朝薛琳打招呼：“薛阿姨好，前段時間我還拜讀了您的著作呢。”
薛琳跟俞母差不多歲數，同是H市作家協會的成員。不過俞母寫的是兒童文學，薛琳寫的是詩歌。
薛琳面露喜色，捋了捋垂到耳邊的碎發，笑得十分和藹：“哪本書？要不改天阿姨送你一本親筆簽名版？”
俞心有些汗顏，剛才自己只是随口寒暄一句，沒想到對方如此熱情，只得絞盡腦汁想了想，說了一本詩集的名字。
“那都是好多年前寫的了……”薛琳拉着俞心的胳膊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改天阿姨拿幾本新出版的讓徐行給你送來。”
“對了，這是我兒子，徐行。”說着，薛琳把自家兒子拉到了俞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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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的徐行。”俞心有點近視，離得近了才看清眼前的年輕男人長什麽樣。
一張國字臉，劍眉，眼睛裏沒什麽情緒，嘴唇略薄，長得十分正氣。俞心總覺得這人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時又實在想不起來。她淡淡地回應道：“你好，聽我媽說起過你。”
客廳的氣氛稍顯尴尬，好在兩個媽媽都是健談之人，閑聊了一會兒後，一行四人便出門去吃午飯了。
吃飯的地點離小區不遠，是家私房菜館。俞心坐在包廂的座位上百無聊賴，一會兒擡頭打量下頂上造型獨特的吸頂燈，一會兒看看門口的屏風，全然沒把對面兩位老母親的談話聽進去。
眼見着茶杯裏的水都被她喝見底了，坐在旁邊的徐行端起茶壺給她續了一杯。俞心才回過神來，小聲道了謝。
“光顧着聊天了，這菜還沒點呢。”薛琳笑着起身對徐行說，“我跟你林阿姨先下樓去點些菜。你跟俞心妹妹随便聊聊天。”
聽到“俞心妹妹”幾個字，俞心覺得自己整個胳膊都起了雞皮疙瘩，怨念叢生地朝林蕊女士投去一眼。可惜林女士壓根就沒搭理自己，光顧着跟薛阿姨唠嗑了。
一瞬間，包廂裏安靜下來，俞心端起茶杯故作鎮定地喝了口茶，坐等徐行跟自己搭話。
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見徐行開口。她往旁邊瞥了眼，恰好對上徐行的眼睛，冷淡而疏離。俞心終于确定這場所謂的“相親”大概是兩位家長“剃頭刀子一頭熱”了。
想到這兒，她不覺松了口氣。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許多：“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徐行點了點頭，然後平靜地說：“我可能還躺在你的微信列表裏。”
這回，輪到俞心詫異了。她只覺得徐行眼熟而已，什麽時候加上了他的微信？
看到俞心臉上詫異的神情，徐行解釋：“去年冬天，有天下雨，我撞了你的車。”說完，他扶着嗓子咳嗽了兩聲。
那個一點禮貌有沒有的肇事者！俞心腹诽，臉上的神色變了好幾變，才說話：“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原來是你啊！後面的事情我都是直接跟保險公司對接的，所以忘記加了你的事了。”
“我也沒想到原來你是林阿姨的女兒。那天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趕着回去做手術，所以車速有點快。”徐行臉上的淡漠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真誠的抱歉。
“你是醫生啊？”俞心決定把追尾的糟心事揭過去，故而換了個話題。
“對，我是甲乳外科的，在市一上班。以後如果你有什麽這方面的問題可以挂我的號。”徐行補充道，“你們當老師的，有甲狀腺結節的特別多……”
真！直男！無疑了！俞心不由得在心裏吐槽：會不會聊天！這是在咒我得結節嘛……
雖然對方差點把天聊死了，但俞心還是想着補救了一下：“我們辦公室四個老師，兩個都是有結節的……不過這個甲狀腺結節，感覺現在有點過度檢查，過度治療了……”
徐行意外地看了俞心一眼：“沒想到你還挺懂的啊……确實，大部分甲狀腺結節都可以觀察，不過……”
兩人關于“甲狀腺結節”的知識進行了深度地探讨，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徐行在說話。聊到專業知識，徐行熱絡了不少。
俞母和徐母點好菜走進包間，看到兩個年輕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不禁交換了一個“有戲”的眼神，喜上眉梢。
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除卻“變相相親”這個對年輕人來說較為排斥的主題，俞心對于飯桌上的菜還是非常滿意的。尤其是腌篤鮮和醉蝦，感覺有一半都入了自己的肚子。
吃完飯走下樓，徐行和薛琳走在前面，俞心和俞母落後一步，跟在後面。俞母捂着嘴悄悄在俞心耳邊詢問：“怎麽樣？媽媽覺得徐行這孩子不錯……工作也好，長得也周正，人也有禮貌。”
俞心“切”一聲，本不想言語，但看着林女士那殷切的眼神還是開口道：“人家壓根沒看上我！”
“怎麽會，我看你們聊得蠻投緣的啊！”林女士一臉的不相信。
“反正就是……沒戲！”俞心接着補刀，“他一個當醫生的，工作那麽忙。我工作也那麽忙……如果我倆成了，你是要我們用意念來談戀愛嗎？”
俞母思考着俞心的話，自言自語道：“說得好像有點道理，醫生一天到晚加班，要是你們在一塊兒了，辛苦的肯定是我女兒……”
俞心握了握自己的手，偷偷藏着小計謀得逞的喜悅，一把挽過俞母的手臂：“媽……再說了，你跟薛阿姨現在呢是好姐妹，好閨蜜。要是我跟徐行在一塊了，難免要吵架什麽的，到時候你跟薛阿姨的友情估計岌岌可危了……”
“我怎麽沒想到這一層了……”俞母眉頭皺了又開，開了又皺，“瞧我，光顧着什麽親上加親了，還是我女兒想得透徹！”
說着林女士覆上俞心的手，安撫道：“沒事……看不上最好，不然我還沒法跟你薛阿姨交代。咱們心心又漂亮又有能力，多的是大好的青年才俊，不急不急。”
“媽……我的男朋友當然得我自己選。你就放心吧，如果以後有遇上合适的，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俞心朝俞母撒了個嬌。
幾人在餐館門前的庭院裏又站了一會兒，薛琳大概不知道兩個年輕人的想法，依舊興致頗高地撮合着：“徐行啊，這時間還早，你今天難得休假，要不和俞心妹妹一塊兒去周邊逛一逛？你們年輕人現在不都流行什麽city walk 嗎？美術館，博物館都在這附近……”
“阿姨……我下午還得回去趕個論文，恐怕沒時間……”俞心一臉為難。
徐行耐人尋味地看了俞心一眼，拿出手機刷了幾下，鎮定自若地對薛琳說：“媽，剛醫院有新的通知，我得回去加班上臺手術。”
“那還是手術重要，不能耽誤了……”俞母接話道。
“去吧……去吧……”薛琳無奈地點頭。望着徐行慢慢走遠的背影朝林蕊抱怨，“哎……你瞧這孩子，成天不是門診就是手術……哪有時間談感情的事啊！”
俞心笑笑不說話，俞母偷偷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薛琳：“孩子們的事，随他們自己吧！等緣分來了，自然就成喽！你也別着急……再說，急也沒用啊，還不如想想咱們下次旅游去哪兒玩……”
“媽，薛阿姨……要不你們倆去逛逛？我回家趕論文去了……”俞心打斷她們。
“去吧……順便去買桶洗衣液回家。”俞母點頭示意俞心回家。
“那，薛阿姨再見！下次再來我家玩。”得了俞母的同意，俞心腳步輕快地往回走，順便給林蓓兒發了個消息，吐槽吐槽今天發生的事。
【你猜怎麽招，今天我竟然跟我媽閨蜜的兒子相親了……】
林蓓兒回了個表示嫌棄的表情。
【你也老大不小了，相個親再正常不過了吧。再說，你媽肯定是覺得兩家知根知底的，要是成了，就是一樁美事呗！】
俞心繞過一個街口，轉身進了一家小超市，再出來時，一只手已經提了一大桶洗衣液了。她嫌打字麻煩，便點開語音給林蓓兒回消息，話語裏帶着笑意。
【蓓兒姐姐不愧是咱們的情感專家，一擊即中我媽的心思。不過……那個人竟然是去年追我尾的肇事者诶！】
林蓓兒顯然有些不淡定，也回了語音。
【我去，這不比電視劇還精彩？當初你不是說那個人忒沒禮貌嗎？今日一見可還行？】
俞心思索片刻，回複道：【就……還好吧，整個人冷冷淡淡的，是個外科醫生。今天他解釋說那天是因為要回醫院趕一臺手術。】
正當她還想繼續說點什麽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特別熱情地喊她“俞老師”。俞心吓了一跳，以為是遇見了哪位家長。結果，當她轉身一看，映入眼簾的是申佳明那張陽光憨厚的臉。
俞心淺笑道：“是你啊，申警官，好巧。”
申佳明憨憨地笑了兩聲，聲音熱絡：“我今天正好來這邊看望個親戚……剛才就遠遠地瞧見你了，在一家飯店門口，你們人多，我不好意思打招呼。沒想到，走了一路，咱們還是順路，想着過來跟你來打個招呼。”
聽見申佳明這麽說，俞心微微颔首，随便找了話題：“年關将近，你們很忙吧？”
“是啊，我今天好不容易調休了一天，大年三十都要值夜班呢！”
“上次聽程屹說，他年三十好像不用值班。”
“哦……你說屹哥啊，他都連着兩年大年三十值班了，今年上班到年三十中午就能放假了。”
俞心輕輕“嗯”了一聲，氣氛有些冷場。
“聽秦隊說，俞老師你上次去隊裏給屹哥拍宣傳照啦？牛啊！”申佳明臉上隐隐浮上八卦的神情。
俞心不好意思道：“純屬業餘愛好，湊巧了。”
“咱屹哥可是我們隊的門面當擔，這宣傳照一拍，到時候公衆號上一放，學/習/強/國/上一展播，我們隊接待大廳說不定要排長隊喽……”申佳明說得興奮，紅光滿面。
俞心接不上話，便提着洗衣液默默往前走，好在自家小區已經在眼前了，她暗自舒了口氣。
見俞心沒再理睬自己，申佳明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心裏大喊一聲“難道壞事了？”然後十分殷切地詢問俞心：“俞老師，你手裏這洗衣液看着挺重的，要不，我幫你提吧？”
俞心又轉頭看了申佳明一眼，聲音溫柔态度卻挺強硬：“不用麻煩申警官了，我家就在前面小區，一桶洗衣液還是拎得動的。”
被拒絕的申佳明也不覺得尴尬，還想再同俞心聊一會兒，畢竟這是程屹唯一走得近的女生了，他十分好奇。
只是說話的念頭還沒出口，就被俞心無情地掐斷了：“申警官，你家親戚也在我們小區嗎？”
“不……不，在你們小區前面。”
“這都到我們小區門口了……”俞心哭笑不得地說，“你不是要去看望親戚嗎？快去吧！別耽誤時間……另外代我向秦隊和程屹問好。”
告別了申佳明，俞心快步往家裏走去，路上沒什麽人，小區裏的臘梅開得正盛，隐隐有香味襲來，擾人心神。俞心回想着申佳明剛才說過的話，莫名的，一股難言的酸意湧上心頭。
是了……他以前就很受歡迎，何況是現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