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除夕
除夕
轉眼到了除夕夜，H市街頭張燈結彩。路邊的大樹上挂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和五顏六色的燈串，就連小區裏也是紅旗飄飄，彩燈熠熠，過年的氛圍十分濃厚。
物業正在挨家挨戶地發過年禮物，一籃沙糖桔，一盒本地老字號糕點。俞心開門接過禮品道了謝，順手擺在客廳的茶幾上，轉身進了廚房。
“今年送的什麽呀？”俞母正戴着一次性手套攪和着碗裏的肉沫，晚飯要做珍珠肉圓。
“沙糖桔和糕點，前年還是茶葉呢！”俞心有些嫌棄地答道。
“不錯了……這兩年經濟不景氣。人家能送也是一份心意。”林蕊女士樂呵呵地說。
俞心輕哼一聲，笑着回：“那就留着給您半夜碼字的時候吃吧……”
“快過來幫忙，晚上你外公外婆也要過來吃飯的，我這兒還有一大堆活兒呢！”林女士開始招呼俞心給自己打下手。
俞心在臺板上偷拿了一顆鮮嫩的草莓塞進嘴裏，鼓着嘴巴囫囵問：“我爸什麽時候回來啊？讓他幫我看看有沒有仙女棒賣的呗！”
草莓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開，俞心吃完一顆又拿了一顆塞進嘴裏，等她還想繼續拿的時候，手被林女士拍掉了。
“早飯不好好吃，水果吃個不停……不還在生理期嗎？少吃點，不然又要肚子疼！”
“媽……再吃一顆，就一顆嘛！”俞心撒個嬌，眼疾手快又拿了一顆草莓。
林女士無奈搖頭：“這麽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饞嘴。仙女棒應該是沒得賣了，雙禁到現在還沒解除呢，你去哪兒放煙花？”
“行吧……上次蓮湖公園的煙花大會還挺好看的，這雙禁什麽時候才能解除啊？我看周邊好多市都已經放寬政策了。”
俞母把一顆青綠的大包菜塞進俞心手裏：“我怎麽知道，你可以打市長熱線多提提意見去。趕緊的，把包菜撕了，晚上有你喜歡的幹鍋包菜……”
“遵命！”俞心見林女士的耐心快被自己耗盡了，趕緊乖乖打下手。
Advertisement
到了下午，俞父終于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了，一同前來的還有俞心的外公外婆。
俞母還有個哥哥，兄妹倆感情不錯。俞心的外公外婆并不重男輕女，因此俞母雖然是外嫁女兒但同娘家的感情非常深厚。每年除夕，兄妹倆會輪流将父母接回自己家中過年。
俞心端了果盤走到客廳，親親熱熱地拉着外公外婆的手跟他們問好，嘴巴像長了蜜一樣，直甜得兩位老人樂呵得合不攏嘴。
“心心啊……當老師辛不辛苦啊？班裏的小孩子乖不乖？”外公從小就非常疼俞心，這會兒已經拉着俞心開始詢問工作情況了。
俞心挑了些學校裏發生的開心事跟外公說了說，讓老人家放一百個心。
滿頭銀發的老人笑得一臉欣慰：“咱們心心性格好，人又有耐心，是塊當老師的料！現在工作也落實好了，就差找個男朋友了……老婆子，你說對不對？”
外婆卻不太贊同地嗔怪道：“別聽你外公的。這找男朋友的事可急不得。得找個咱們心心真心喜歡的，會照顧人的，性格好的，有上進心的……最好是長得還俊的！”
外婆說完還不忘朝俞心投去一個“我是不是很懂你”的眼神：“外婆說得對不對？”
俞心一個勁兒地點頭，然後坐到外婆旁邊，把腦袋靠在外婆的肩膀上，一臉親昵：“對對對，還是外婆懂我！”
“不過，咱們心心要是有了喜歡的男孩子，可得早點告訴外婆，最好帶來讓外婆看看……”
“好好好，就像以前讀書的時候一樣，我的小秘密第一時間跟外婆分享。”俞心剝了個耙耙柑遞到外婆手裏，又往外公的茶杯裏添了點熱水。
同兩位老人唠了會兒家常，俞心打開了電視機，播放了一部歷史劇便又重新回了廚房。“噠噠噠”的切菜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媽，還有什麽要幫忙的嗎？”俞心無比殷勤地問。
“不用了……這兒有你爸就足夠了。你快去客廳陪外公外婆吧，省得在這兒添亂！”俞母嫌棄道。
“外公外婆看電視呢……”俞心挑眉，“這可是你自己說讓我出去的啊，別下次又吐槽我懶。”
“得了便宜還賣乖……把菜板上的炸香蕉春卷端出去給外公外婆嘗嘗，剛出鍋的，熱乎的才好吃。”俞母把油鍋裏最後一只炸完的春卷夾了出來。
“我媽的手藝一級棒！我就不給您添亂了……”俞心歡快地哼着歌，端起盤子便去了客廳。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大明王朝》，外公和外婆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争論起了劇情。俞心不願打擾，把餐盤一放交代了兩句便借口有點工作要忙回了房間。
程屹的微信消息是在俞心回房間後沒多久發過來的。
【今天上街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秦好雨了，好多年沒見差點沒認出來。】
其實自從上次程屹送俞心返校後兩人就沒再聯系過，俞心找不到主動給他發消息的理由，也就作罷。
今天程屹主動發消息過來，俞心心裏五味雜陳，她撇撇嘴絞着腦汁回複。
【是嗎？我也只在手機視頻裏見過她。上次本來要去S市碰面的，可惜天公不作美。】
【嗯，她現在比高中的時候要文靜成熟一些。】
俞心咀嚼着程屹的話，淡淡回道。
【畢竟大家都長大了。對了……胡躍然有沒有跟你提起，他去看話劇的事？】
【什麽話劇？】
俞心剛打了《暗戀桃花源》幾個字，又删除了……
應該是沒去吧？不然怎麽秦好雨緘口不提，胡躍然也沒有說起呢……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天本來就是自己擅作主張了。
俞心在心裏哀嘆一口氣，回複程屹。
【沒什麽……你在Y市了嗎？】
【嗯，下午剛到。等下準備吃年夜飯了……你呢？】
我什麽？俞心不知道程屹問的是什麽，大概是年夜飯？于是回複他。【我等下也準備吃年夜飯了，今天我爸媽下廚，準備了一桌子菜。】
【吃完年夜飯有娛樂活動嗎？】透過手機屏幕，俞心似乎讀出了程屹話語裏的試探。
【沒有……吧。晚點陪我外公外婆看一下春晚。好多年沒看春晚了，今天的節目單還挺吸引人的，抱了一點點期待。】
【嗯，你準備年初幾過來Y市？秦好雨說她要正月十五之後才回去，胡躍然今年過年也在Y市，時間湊得上的話，到時候可以一起回母校？】
【好，我晚點問問我媽走親戚的時間，再回複你吧。】
【嗯。】程屹回了一個字，過了幾分鐘又回了一個小狗點頭的表情包。
重逢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回表情，還是如此憨憨萌萌的表情，俞心忍不住笑了。她合上手機，不再尋找新的話題回複，對方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天色暗了下來，窗外華燈初上，屋內喜氣洋洋。俞母拴着圍裙還在炒菜煲湯，俞父已經陸續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了。俞心積極地擺好碗筷，往空杯子裏斟滿飲料。
“腌篤鮮好了，老俞，快端出去……”俞母的大嗓門從廚房傳來。
“松鼠桂魚也好了，俞心快來幫忙端出去。”
“來了……”
“好嘞……”
俞心和俞父前後腳走進廚房，端走了菜盤。餐桌是圓形的，上面裝了可以溫菜的轉盤，十分方便。此刻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珍馐，很有過年的氣氛。
俞母是今天的掌廚，燒了一桌子菜卻絲毫不見疲态，反倒是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她端着最後一盤八寶飯來到餐廳，擺到了最中間的位置。
“老婆辛苦了！”俞父走到俞母身後，主動幫她解開圍裙的系帶，拉開椅子。
“阿蕊啊，這菜太多了，吃不完！下回少做一些。”俞心的外婆有些心疼自己女兒。
“媽……不辛苦。配菜切菜都是淩山和心心幫的忙。過節嘛，多多益善……十六個菜，讨個好彩頭。”
“老婆子，今兒高興，不說這些了！”俞心外公接話道。他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封袋，遞到俞心面前。
“心心啊，這是外公和外婆給你的壓歲錢，祝你新的一年工作順利，身體健康，越來越漂亮。”
俞心想着自己都已經工作了，還要拿長輩的紅包，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她推脫道：“外公，我都這麽大了，不能要你們的壓歲錢了！”說着，她也從口袋裏拿出兩個紅封袋擺到外公和外婆面前。
她解釋說：“工作第一年工資雖然不高，但也代表我能自食其力了。這兩份心意還請外公外婆一定要收下。”
“哎……我們心心真得長成大姑娘了！”俞心看見外婆的眼眶都紅紅的，一股熱流湧上心頭。
“那這樣吧……我們給你的你收下，你給我們的我們就也收下……”外公倔強地提議道。
俞心戰術性撓撓頭，瞥了一眼林女士平靜的面色，然後答應了外公的提議。
“爸媽，現在可以開飯了吧？快嘗嘗我的手藝今年有沒有進步？”俞母樂呵呵地催促道。
“等下……相機先吃！”說着，俞心眼疾手快拿出相機，對着餐桌“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可以吃了，嘿嘿。”
她點開微信朋友圈，把照片po了上去，并配了句文案：【除夕夜，是團圓的家人和熱氣騰騰的美食。要是還有絢爛的煙花就更完美了，可惜了雙禁！】
發完朋友圈，她便将手機扔在一邊開始品嘗起了年夜飯。
客廳電視機裏，正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的先導片，熱鬧的背景音樂絲毫沒有打擾一家人的吃飯興致，反倒增添了過年的歡樂氣氛。
再次拿起手機，俞心已經幫俞母洗好碗，乖巧地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陪家人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了。
開場的相聲有點無聊，俞心看得心不在焉，手機提示音“叮叮當當”地響起來，是林蓓兒在群裏發紅包。
俞心得了個手氣最佳，心滿意足地笑了。
【果然，一個紅包就能把你們炸出來。春晚語言類節目還是好無聊啊……@魚魚魚魚心搶到手氣最佳的人得接着發紅包哦！】
俞心發了個“ok”的表情，也往群裏發了拼手氣紅包。
【哭唧唧……為什麽兩次我都只搶到幾塊錢？】孫恬恬幽怨地回複。
【親，這邊建議你點開前先洗個手哦！】俞心回道。
【手氣不好可以多洗幾遍手哦！】林蓓兒接着打趣她。
【你們倆欺負人……】
正當俞心想再單獨給孫恬恬發個紅包安慰一下的時候，新消息進來了。
【想看煙花嗎？】來自程屹。
俞心神色一愣，連打字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Y市不也雙禁嗎？】
【Y市政策改了，非主城區可以燃放煙花，我在鄉下奶奶家。想看嗎？】
鬼使神差地，俞心回了個“想”。她迅速擡頭看了眼沙發上的其他幾人，見他們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樣，都在聚精會神地看春晚，俞心在心裏舒了口氣。
“媽……我回房間有點事，過會兒再下來。”俞心對俞母說道。
“去吧，要不要帶點零食上去？”
“不用了，晚飯吃得太飽了。”俞心轉身上了樓，快步走進自己房間，然後迅速關了房門。
下一分鐘，程屹的視頻電話打了過來。聽着持續不斷響起的提示音，俞心覺得手機拿在手裏有些燙手。
猶豫了一會兒，她點下了“接通鍵”。映入眼簾的是黑乎乎的屏幕，鏡頭開始輕微晃動，應該是拿手機的人在行走。
接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俞心？”
“嗯……在……”俞心從失神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稍等一下，胡躍然去點火了。”程屹回道。
“好……”
下一秒，“砰”的一聲，一朵絢麗的煙花騰空而上，在漆黑的夜幕中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看到了嗎？”程屹低低地問她。
“好看。”俞心輕輕地回。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砰砰砰”的巨響震動着耳廓，也在俞心的心頭泛起漣漪。
“自己不去點火，還讓我跑腿……诶？你在拍給誰看啊？”有人由遠及近跑來，夾着夜風的呼呼聲抱怨道。
俞心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匆忙點了“挂斷”。
過了一會兒，程屹的消息回了過來。
【怎麽看了一半就挂了？】
俞心撒了個慌：【我媽剛才叫我有點事，煙花很漂亮，謝謝。】
【最後那幾發更漂亮，可惜了……】
【已經飽眼福啦！我剛好像看到玉蘭花開了！】
【嗯，今年Y市入春早，開了一小部分了。】
【那……祝你春節快樂呀！】俞心默默地發了句祝福。
【你也是，春節快樂！】程屹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俞心合上手機，整個人仰躺在床上，透過輕薄的紗簾可以窺見窗外那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這個中國人阖家團圓的傳統節日裏，冬日的夜晚不再漆黑寒冷，染上了令人雀躍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