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停運
停運
這場“凍雨”來得猝不及防，室外溫度低，路面很快就結了冰。俞心踩着雪地靴走在人行道上，險些打滑摔跤。好在通往地鐵口的那段路都有遮蔽，倒不至于真摔倒在路上孤立無援。
手機“叮叮叮”響了幾回，屏幕上顯示幾條推送消息，都是預報未來兩天H市遭逢極端天氣，提醒市民安全出行的。
俞心撣去一身的風霜走進地鐵站，裏頭冷冷清清。地鐵很快到站，她找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下，然後開始聯系秦好雨。
【好雨，我坐上地鐵啦，下午4點的高鐵，你到時候是去高鐵站接我還是在酒店等着？】
秦好雨這趟回國是臨時起意，來參加他父親的婚禮的。是的，她的父親要第三婚了。
高三那年，秦好雨的母親因為工作原因，調去了澳洲。而他的父親卻出軌了自己的秘書。直到高考結束那天，大洋彼岸的母親才哀哀戚戚地告知了秦好雨父母已經離婚的實情，氣得秦好雨當天晚上就跟父親大吵了一架，以“離家出走”收場。
再加上同胡躍然告白被拒，秦好雨參加完畢業典禮後便匆匆出了國，期間鮮少回來。高中時要好的四人組在高考結束後“分道揚镳”，竟是很多年沒有重聚過了。
今天這場話劇是俞心訂的，早在一個多月前秦好雨突然告訴她要回國的消息後，俞心就開始在“某麥”軟件上搜索好看的話劇，竟是被她搶到了兩張S市《暗戀桃花源》專屬版的門票。
秦好雨的電話是在五分鐘後回過來的，電話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幾聲幹咳：“S市這鬼天氣，也太冷了吧！我昨天一出機場就跑去商場買羽絨服了，回到酒店倒頭就睡。結果，今天嗓子就開始不舒服，感覺是感冒的前奏。”
“太久不回國不适應了吧？等下記得多穿點再出門。”俞心關心道，“那你還是別去高鐵站接我了，咱們直接劇場門口彙合？”
“行吧，要不要我給你帶點吃的？”電話那頭傳來“唰”的一聲，應該是秦好雨拉開了窗簾。
“不用，不用，我高鐵站随便吃點就成。”俞心接口道，“H市這邊下凍雨呢，路上都結冰打滑了。”
秦好雨有些憂慮道：“那高鐵會不會晚點啊？S市天氣也不算好，陰沉沉的。”
“還沒到高鐵站呢，得去看看才知道。我把電子票根發你，要是到時候真得晚點了，你先進場。”俞心不緊不慢地說。
挂了電話，俞心開始閉目休息，期間又收到了來自周若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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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俞老師，前兩天拍的照片需要在月底前修好，春節期間我們會陸續發布在公衆號上，也有可能會推送到學/習/強/國/相關版面。】
俞心默默地回了個可以的表情。
随後又收到了周若若的提醒：【拍攝費用過兩天會轉到你的工資卡上，跟你們財務溝通過了，算是“加班工資”，所以不違規哦，請你放心！】
“在編教師通過副業賺錢”這件事其實挺敏感的，教師屬于事業編制，不可以到校外培訓機構兼職兼課。但如果在完成本職工作之餘，利用自己的才藝特長擁有一項合法的副業，也并沒有說被禁止。只是有些單位管得嚴，就不允許，有些地方政策開明，就自由一些。
俞心作為業餘攝影博主，本來也沒想過通過攝影來賺錢，對她這個新手教師來說，忙本職工作就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何況對于教師這份職業，她也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所以并沒有想從事什麽副業。
至于當初答應周若若的邀請，純粹是覺得能給區宣傳辦拍攝，是件挺有意義的事，有沒有工資倒是其次了。
地鐵到站很快，俞心起身走出車廂，順着稀疏的人流坐電梯往上走。H市的地鐵站和高鐵站是連通的，因此并不需要出站。由此俞心也就感受不到外面惡劣的天氣了。
直到她來到候車大廳，找了個位置坐下，才發現檢票口的電子屏幕上一排排的紅字閃現。有好多趟車晚點了，甚至還有停運的。
廣播裏關于列車的消息此起彼伏，溫柔的女聲平靜地播報着，卻無法撫平旅客的焦急。俞心找到自己的那班高鐵，悲催地發現竟然——停運了。
沒一分鐘，手機也收到了高鐵停運的短信提醒。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感受着椅背冰涼的溫度，整個人洩了氣，欲哭無淚。
俞心給秦好雨撥去電話，甫一接通，便開始哭訴：“好雨……今天沒辦法去見你了！天氣原因，高鐵停運了！”
察覺出俞心低落的情緒，秦好雨出聲安慰道：“沒事，那我只能勉為其難自己一個人去看啦！不能辜負你的心意嘛！”
“咱倆都那麽久沒見了……好不容易能見上了，天公不作美……”俞心話裏帶着遺憾，“等我春節去Y市找你，到時候咱們玩他個三天三夜！”
“行，都聽你的。”秦好雨帶着鼻音。
“那你準備準備，差不多五點出發去劇場，記得多穿一點，帶把傘……”俞心絮絮叨叨地囑托了許多話。
聽得秦好雨直取笑她：“俞小心，我發現你現在怎麽越來越有老媽子的潛質啦，是不是老師當久了的人都這樣事無巨細的？你也沒當多久啊！”
“我這是關心你啊！”俞心沒好氣地說。
“這不是怕你不開心，調節調節氣氛嘛！”秦好雨解釋。
原本有些低氣壓的情緒開始消散，俞心笑着跟秦好雨告別。她在座位上思考了一會兒，轉頭給胡躍然發消息。
【大學霸，你今天忙不忙？】
其實只是碰碰運氣，誰知胡躍然竟然秒回。
【不忙啊，我這兩天休假呢！】
俞心小心翼翼地把心裏打好的草稿發了出去。
【那……你有沒有興趣看話劇啊？《暗戀桃花源》S市專屬版，機會難得！】
【這麽難得，你自己怎麽不去？】胡躍然疑惑。
【話劇在S市，而我現在正困在高鐵站幹等着呢，列車停運了。】俞心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你本來打算一個人去看話劇？】
俞心忐忑地回複：【不是，我約了好雨。她昨天回國了，可我今天卻要放她鴿子，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你……】
【你确定我去，她會開心嗎？當年的事，她應該跟你說過的吧？】胡躍然直接發了語音消息過來。
【這麽多年，好雨也沒有找男朋友……你現在沒女朋友吧？】俞心問道。
好一會兒，胡躍然才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算了……地址在哪裏，我看看能不能趕過去吧！】
俞心在心裏默念着：好雨我能做的就這麽多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然後把時間、地址和電子票根都發了過去。
去不成S市自然只能打道回府。明天就是寒假正式開始的第一天了，俞心并不想回出租屋。可自己家在老城區，地鐵還沒有修過去，要回去的話只能打車。
俞心走出高鐵站前往路面打車點，推開厚重的門簾，一股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外面是簌簌的冰渣子迎風而下，整個天空灰撲撲的，像一個巨大的罩子，顯得可怖。
俞心打開打車軟件，輸入地址，等待司機接單，手機畫面上跳出一行字：“當前排隊198人”。她瞬間傻眼了，決定重新走回地下乘車點去排隊等出租車。
也就是這時手機“叮咚”一聲響，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傳了進來。與此同時，來電鈴聲也響了起來。
俞心接起電話，嬌滴滴地同電話那頭的俞父打招呼：“老爸，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俞父是建築設計師，三天兩頭出差，平時工作忙得很。
“你媽說你今天要去S市，我正好從Y市出差回來呢，剛到高鐵站，看看能不能碰上你。”俞父嗓門不大，普通話裏夾雜着些許方言。
俞心聽着卻是覺得格外親切，她喜出望外：“老爸！你真是我的救星！高鐵停運了，沒法去S市了，我正想着怎麽回家呢！天氣預報說明後兩天都要下凍雨，我不敢開車……”
“這你孩子，怎麽不早給爸爸媽媽打電話……”俞父略顯無奈地埋怨道，“老爸的車在邊上的停車場停着呢，你乖乖去C出口等我，五分鐘。”
挂了電話，俞心一掃愁容，腳步輕快地往C出口走去。到了彙合點，才點開微信，翻看剛才收到的新消息。
【程屹：聽胡躍然說，你現在一個人在高鐵站，天氣不好，你自己開車的嗎？】
僅相隔兩分鐘，程屹又發了一條消息。
【程屹：如果自己開車的話，車別開了，路面打滑嚴重，坐地鐵回吧。】
你們好兄弟互通消息倒是及時得很嘛！俞心悶悶地想。
【我沒開車，坐地鐵來的。】俞心不鹹不淡地回道。
【現在還在高鐵站嗎？我今天正好在高鐵站附近辦事，開的自己的車，如果有需要等我忙完了可以送你。】
咀嚼着程屹話裏的意思，俞心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然後快速且無情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謝謝啊，不用了！正好我爸來接我了。/微笑臉】
已經和俞父彙合的俞心自然不知道，距離高鐵站不遠處的某巡邏亭裏，正站着一個面色焦急的英俊男人。隔着覆了一層薄冰的玻璃窗戶，他凝視着遠處，嘴角緊抿。
【那就好，注意安全。】程屹打下這句話，便摁滅了手機。
凍雨敲打着窗戶，噼裏啪啦，似一場熱鬧的演奏會，也似他此刻心煩意亂的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