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會
年會
那天傍晚的小插曲俞心并沒有記在心上，轉眼便到了休業式這天。
苕溪實驗小學位于開發區，因此學校裏有一半的學生都是新居民子女。臨近年關，很多學生已經提前回了老家，來參加休業式的少了三分之一。
俞心望着教室裏端坐着的孩子們，開始總結本學期的期末考試情況。對一些成績優異的孩子進行了嘉獎。對一些進步明顯的孩子也給予了鼓勵。當然，沒考好的孩子也有禮物——俞老師親手送上的習題冊一份。
成為老師後，她就養成了時不時給學生買小禮物的習慣。雖然高年級的孩子不像低段那樣好哄騙，但對于老師的獎勵還是非常喜歡的。
對于給學生分發禮物這件事，很多老師抱着不同的意見。
有同事調侃俞心：“你這實習期也才每月兩千多的到手工資，夠給學生買禮物嗎？”
也有同事十分贊同俞心的做法：“小學生還是比較單純的，哪個學生不希望自己得到老師的表揚。俞心啊，你這文具看着很不錯，記得給我個鏈接啊，我也去給我們班學生挑一些。”
當然也有有經驗的老教師給俞心提建議的：“禮物雖好，但要适當。不一定是物質獎勵，也可以是精神獎勵。比如完成學生的某個願望……”
對于有用的意見，俞心這個初來乍到的新老師就用心地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從教之路貴在探索實踐。
休業式的時間不長，除了通過釘釘直播觀看校長致辭，學生代表發言外，就是各班自行表彰和布置寒假任務了。寒假五個一必不可少，每位學生都拿到了一張“寒假五個一”的通知單。
每天運動一小時，每天做一件家務，讀幾本好書寫一篇讀後感……每年都是換湯不換藥的內容。又因為新一年是龍年，學校還專門布置了關于了解“龍”，制作“龍”的項目化作業。
再加上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其實任務不算輕。雖然現在的教育一直在改革，“雙減”實施也好幾年了，但是只要有“高考”在，對于學習成績的要求就不會變。
學生們一開始是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寒假作業都布置完後，已經不複之前的坐姿，開始交頭接耳了。
隐隐能聽見他們的不滿。
“沒搞錯吧，我過年還要去海南玩呢，這麽多作業是要女娲補天嗎？”
Advertisement
“俞老師，拜托拜托，能不能讓數學老師減少點作業啊，每天一頁練習真得好累。”
“這麽一比較，還是俞老師的作業最少诶……”
俞心莞爾一笑，面露難色道：“這個……我也幫不了你們。但我聽說數學老師是分層布置作業的。咱們班期末考試數學考98分以上的同學，這個假期數學作業很少啊！”
“不過，俞老師已經給你們減負了，我的語文作業不多，只是讓大家假期裏提前背一背下冊該背的內容。但我希望大家能保質保量完成！”俞心繼續交代自己的要求。
“知道了，知道了，謝謝俞老師！”班長帶頭喊起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一場休業式結束，俞心告別了朝夕相處一個學期的孩子們，心裏有些悵然若失。這幾天她忙得馬不停蹄，昨天還和周若若一起去了街道辦事處進行拍攝，回家後又是修圖，又是改學生的成績報告單的，整個人連軸轉。
下午是教師總結大會和學校年會。
一點不到，學校裏的老師們就陸陸續續進場了。可容納一千人的大禮堂熱鬧非凡，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色。
“诶呀，等下要上臺跳舞了，我好緊張啊，要是動作錯了是不是得鬧笑話呀！”
“你都表演多少年了，還沒免疫？大家最喜歡看的不就是有人出醜嘛！”
“去你的……期末每天分身乏術，還要抽時間練舞，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得跟年輕人一起瞎摻和……”
“誰讓你長了一張娃娃臉，青春洋溢啊！”
俞心跟在兩位一年級組的老師後面走着，不小心聽了個“牆角”。只是因為平日裏跟她們不熟，也就不敢上前尬聊，僅僅是默默地聽着。
當然，俞心也有點緊張，畢竟好久沒有站上這樣大的舞臺了。上一次還是大學裏競選學生會宣傳部部長的時候，再上一次，便是高三元旦彙演了。
好在她的搭檔趙清宇是個專業的，有他帶着，總不會出錯。之前彩排的時候，趙清宇就十分耐心地教她唱歌，眼神該往哪兒放，走位該怎麽走……
除卻林蓓兒調侃的“趙清宇可能對自己有意思”之外，其實趙清宇這人确實很好相處。性格外向，人也熱心。幾次磨合下來，俞心漸漸放下了對他的排斥。
苕溪實驗小學教師年會在一曲喜慶的《好日子》中拉開了序幕，也奠定了整一場年會的基調：喜慶，搞笑。
各年級組各顯神通，有小品，有歌曲串燒，有手勢舞，有集體舞，有時裝秀……所有的節目素材都來自教師的日常生活，因此禮堂裏時不時會爆發出轟鳴的笑聲，說明大家都能感同身受。
俞心他們年級組的節目在倒數第四個，等前面負責配音的老師退場後，俞心和趙清宇面對面從候場處走出來，走到舞臺中央。
為了配合年會的氛圍，他們穿得較為正式。趙清宇一身藍黑色西裝，打了條紋領帶，頭發是特意抓過的，連身高都比平時高了不少。俞心一身海藍色的魚尾晚禮服，裙擺處綴着亮片，在燈光的映襯下好不耀眼。
他們剛一出場，臺下便有人發出歡呼聲，接着更多的呼喊聲傳來。俞心覺得自己緊張極了，好在歌曲已經提前錄好，只需要對對口型。
一曲結束，她在熱烈的掌聲中下了臺，換下細高跟，披上羽絨服正準備趕往觀衆席。人卻突然被趙清宇叫住：“俞心，你怎麽跑這麽快……等下最後一個節目表演完，演出人員還要上臺謝幕。”
“難得今天穿得這麽正式，咱們這組搭檔合個影呗！”趙清宇笑得坦然。
俞心頓住腳步，堪堪回頭：“不了……我趕時間，和朋友約好了要去看話劇！所以得先走啦！”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回到觀衆席去拿自己的背包。
等她回到觀衆席的時候，下一個節目已經表演了一半，場上笑聲不斷。林蓓兒看到俞心回來了，激動地壓低聲音說：“我的天，今天夠可以的啊心心，豔光四射！這衣服哪來的啊？”
“我們年級組長花大價錢租的……學校工會報銷了的。”俞心匆忙解釋，随即她拿起包，準備走人。
卻被林蓓兒一把拉住：“上哪兒去啊？一會兒還有兩輪抽獎呢！”
俞心看了眼手機，離高鐵出發時間還比較充裕，便解釋道：“我和朋友約好了今天去S市看話劇，等下要去高鐵站。不說了，再磨蹭就來不及了……”
“那你就穿這個去啊？外面在下凍雨了，有點大……”
“我辦公室備了衣服，現在去換！”俞心聲音有些急迫，“對了，等下幫我看着點抽獎啊，要是中獎了，分你一半！”
“偷偷背着我約別人看話劇……哼，要是你中獎了我要獨吞！”林蓓兒故作生氣道。
“行行行……都給你。”俞心失笑。
“不是怕趕不及嘛，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見俞心還在跟自己插科打诨，林蓓兒趕緊趕人。
得了赦令的俞心終于邁出腿，奔向辦公室。連廊的風呼呼地灌進來，凍得她整個人一哆嗦。
沒一會兒，俞心便換好了衣服，整裝待發。只是這“凍雨”的勢頭讓她有些憂心。石子大的冰粒子噼裏啪啦地打下來，咂得窗戶、地面啪啪作響。
中午開始下起，這會兒已經在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俞心對自己的車技完全沒有信心，于是決定改坐地鐵去高鐵站。
黑色的雨傘為她撐起了一方“晴朗”，只是“凍雨”落下的聲音依舊敲擊着她的神經。方才表演結束趙清宇想同她合影，她沒有答應，在那一瞬，她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另外一個畫面。
那年錦繡中學元旦彙演結束後，高三十班的演出人員留在大禮堂的舞臺上合影留念。秦好雨把相機遞給胡躍然，吵着要他給她和俞心多拍幾張合照。
程屹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便搶了相機說：“你能相信老胡的審美嗎？還是我給你們拍吧，保證拍得漂漂亮亮的。”
俞心看着一臉興奮的秦好雨，又看看離他們很近的程屹開口：“說得好像你很在行似的！程屹你別離我們這麽近啊，顯臉大！”
“特寫，特寫懂不懂？況且你們臉也不大啊！”程屹笑得有些嬉皮笑臉。
俞心又指揮着他站到離自己兩米遠的地方，說：“你就這那兒，把我們倆放在屏幕中間。對，你人低一點，這樣顯得我們腿長。”
程屹乖乖照做，按着快門一連拍了好幾張。拍完還屁颠屁颠跑到俞心他們面前獻寶一般翻看：“怎麽樣？我拍得有水平吧？瞧你們倆笑得跟朵花一樣……這張，是不是抓拍得特別好？”
“同桌，問你話呢！”程屹擡首示意俞心表個态，誰知俞心卻一臉氣鼓鼓地反問他：“你把我臉拍得跟個皮球一樣圓，你很滿意嗎？”
俞心作勢要踮起腳敲程屹的頭，程屹身體靈活一閃，躲過了，氣得俞心牙癢癢。
秦好雨從俞心手裏拿過相機，瞧了瞧安慰道：“其實還不錯，起碼臉上的表情很自然。你放心啦，臉可以p瘦的。”
說着，秦好雨拽住俞心的手，把她拉到了程屹身邊，提議道：“要不，我給你倆拍張合照吧！剛才那首《那些花兒》特感人，特有情調。我在後臺看得心潮澎湃，都要哭了……”
“那……行吧，留個紀念。”話是對着秦好雨說的，眼睛卻是看着程屹的。俞心收起了剛才的張揚，略腼腆地坐到程屹身旁。
“程屹，把你的吉他拿起來，對着俞心邊彈邊唱啊……”秦好雨站遠了一些，喊程屹。
只見程屹拿起吉他，緩緩面對俞心坐下，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他的聲音輕輕的，很溫柔。只有離他最近的俞心聽清楚了歌詞。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盡情地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丫……”
那天回家，俞心上網搜索了這首歌，是老狼的《想把我唱給你聽》，一首挺老的校園民謠。當她聽完了整首歌的演唱，耳邊回響的卻是程屹輕柔幹淨的嗓音，眼前浮現的是他溫柔清澈的眼眸。
那一瞬間，十幾歲的少女心尖悸動，紅了臉龐。
